陆浔之没接话,略有兴味看了她一眼。
车厢安静了半晌。
陆浔之单手控着方向盘,道:“没提前和你说有朋友在,抱歉。
纪荷先是一愣,然后笑笑:“没关系,他们和你说得一样,都很好相处。”
晚上的时间去了这里的一家酒吧,还未正式开业,没什么人。
陆浔之和江竟在打斯诺克,纪荷坐在一旁观看,她看不太明白规则,但知道江竟已经输了台跑车。
一局结束后,她看了眼挂在墙上的钟,不知不觉间已经过了九点,回到北京可能都得凌晨了。
而且,他们好像都没有要动身离开的意思。
纪荷觉得自己脸上肯定是露出了急切的神色,不然陆浔之也不会放下杆子走过来问她怎么了。
她笑一下:“没怎么,就想知道我们什么时候回北京啊?”
陆浔之:“你有急事?”
纪荷点了下头,她心里记挂着猫主子,坏就坏在出门前没有预留多少猫粮。
陆浔之扭头,“阿竟,拿车钥匙给我。”
江竟把台上的钥匙扔过来,人也走了过来,“纪老师不在这住一晚?明天不还是周末么,浔之晚上还有点事得谈呢。”
陆浔之微抬下颌:“走吧。”
纪荷默了两秒,果断摇头,“其实也没什么重要的事,就是怕家里的猫饿着,我让人去帮我喂就行。”
再怎么也不能耽误陆浔之的事儿。
小姨家离她那儿也不太远,大可以麻烦表弟去一趟。
“纪老师还养猫了?”江竟笑问。
纪荷说:“养了两只。”
江竟瞅一眼神色淡淡的陆浔之,假意酸溜溜道:“这年头连猫都是成双成对的了,我什么时候才能像浔之一样找到个纪老师这类型的大美人。”
......
纪荷解释说她和陆浔之并不是那种关系。
“不是么?”江竟意味深长,眼含揶揄笑看陆浔之。
陆浔之懒得搭理他,问纪荷:“真不用回去?”
“不用,”纪荷说,“明天再回也不迟。”
大白大橘恶龙咆哮:可恶!重色轻猫的铲屎官。
等他们回去继续打后,纪荷给小表弟打了个电话,答应给买最新的游戏装备那斯才肯挪动尊贵的双腿过去一趟。
刚把手机放回包里,有人叫了纪荷一声。
她抬眸,看向踩着高跟鞋袅袅走来的女人。
“纪老师,我们调了点酒,要品尝品尝么?”
女人正是留着风情大波浪的那位,纪荷倒是没太记得眼前这位的名字,只记着那位叫溪溪的总是有意无意打量她。
她犹豫了会儿后接受邀请,提着包包跟在女人身后。
陆浔之那边围满了人,她也不好过去同他打声招呼。
溪溪瞧见纪荷来了,主动往旁边挪了个位置。
一杯夹着薄荷叶的鸡尾酒推到纪荷面前,酒是溪溪调的,纪荷喝了口后对上她那双含着期待的眼睛。
味道有点淡,尝不出什么,甚至连酒味都被浓郁的果香冲淡。
但纪荷活了二十五年不可能连基本的为人处事都不懂,她笑说:“挺好喝的。”
溪溪顿时喜笑颜开:“我就说是阿苒没口福嘛,那纪老师要不要再来一杯?”
纪荷欣然同意:“度数不高就行。”
阿苒撩了撩头发,目光若有似无停在纪荷脸上,“纪老师是怎么认识陆浔之的?”
问起这话题,调酒的溪溪停下了手上动作,也好奇看向纪荷。
纪荷如实说了一部分:“家人介绍认识。”
“哦?”溪溪疑惑,“从前怎么没见过你,你家是在哪儿块的?”
纪荷没有隐瞒,说完后,阿苒和溪溪明显都惊讶了一下。
气氛也莫名变得微妙。
溪溪低咳了声,拉了拉阿苒的手,“阿苒,我想去趟厕所,你陪我一起,纪老师去吗?”
“我不去了,你们去吧。”
两个人去了厕所后很久都没回来。
纪荷明白,能和陆浔之出现在同一饭桌上的又有哪个是简单的,阿苒和溪溪心里想些什么她都能看出。
她想到芝宜的话,
“倘若你真能和陆浔之结婚,婚后他要是不护着你的话,必定会受到很多委屈。”
于她而言,只要能和陆浔之结婚,其他苦又算得了什么。
她不是自不量力,只是既然机会来了,哪有不努力抓住的道理。
正宗的调酒师才刚上班,一来就给独自坐在吧台的纪荷调了杯玛格丽特。
龙舌兰酒浓烈的味道和清新水果味融合在一起,口感酸甜清爽。
一杯下去,已然微醺,两颊酡红灼热。
纪荷微眯着眼望了望远处的陆浔之,他在俯身瞄球,姿势标准又帅气。
一杆进洞后,身边的人都竖起大拇指。
从前就众星捧月意气风发的人,现在依然也是。
酒后劲慢慢袭来,纪荷开始犯晕。
她手撑着腮,眼一闭一睁的,冷不丁对上陆浔之看过来的视线后,她扬唇笑了下,然后半边脸慢慢压在冰凉的大理石桌面上。
眼睛是什么时候完全闭上的她不记得了,神思朦胧间纪荷嗅到股雪松般冷冽的气息。
是陆浔之身上的。
她慢慢睁开眼,视野里被大片白色给占据。
是陆浔之的衬衫。
他就站在她面前,在问调酒师她喝了多少。
也许是酒精上脑,意识混沌,她变得胆大,伸出手扯住了陆浔之的衣袖。
他太高了,纪荷没法看清他此刻的表情。
是惊讶亦或者是无奈却又碍于绅士风度不挣脱开她?
都不是。
男人忽然微弯下了腰,低声问她:“醉了?”
她成功看见了陆浔之的脸,神容淡漠,没什么表情。
可明明,声音是温柔的啊。
原来,原来,真的有人能做到表情和声音不同步。
很突然的,纪荷清醒了过来,倏地一下坐直了身体,速度快到惹笑了陆浔之。
他也直起了腰,后腰靠着吧台 ,微挑着眼梢看她。
这一眼把纪荷看得有些无地自容,陆浔之会不会觉得她刚才是在装醉啊。
忽视不了他的存在,她感到坐立难安,没再直视他,声音细如蚊呐,“我要去洗手间。”
陆浔之“嗯”一声,“走吧,带你去。”
他抬脚,往酒吧右侧走。
纪荷赶紧跟上,走得过急,一阵头晕,眼疾手快扶住白墙,免去一摔。
稍微缓了下,抬眸间,高大挺拔的男人折返回来停在了她面前。
陆浔之嘴角浮起笑,眼睛里却无甚变化:“路都走不稳,真醉了啊?”
他伸出手,温热干燥的手掌圈住纪荷细白的胳膊。
纪荷脑子“嗡”了下,满脸倏然滚烫,不知是羞的还是糗的。
“我没醉。”
“嗯,醉了的人都这样说。”
“我真没醉。”
“好,你没醉。”
......
纪荷捧了盆冷水冲脸,冲完后猛然睁大双眼,在镜子里瞧脸上的妆有没有花。
好险。
随女士美容院的化妆品真没打虚假广告。
烘干手出去后并没见着陆浔之,纪荷没怎么感到失落。
毕竟他也没说会等她。
可路过吸烟室时,里面的人唤住了她。
嗓音熟悉,她倒退几步,偏头望进去。
陆浔之吐出口白雾,把烟头摁在烟灰缸上,阔步往外走。
“纪老师,公平点,我等你,你不等我?”
纪荷忙说:“我以为你先走了,抱歉。”
陆浔之却是一笑,脸上表露几分纨绔,“这不是怕摔着辛苦栽培咱祖国花朵的园丁么?”
卸下了冷漠的男人让纪荷恍惚间回到了那年高中,少年也是这样不着调地逗她笑。
当然了,回去的路上陆浔之没再扶着纪荷,她已经完全清醒,直到陆浔之送她上楼休息,她还同他道了晚安。
陆浔之极淡地“嗯”一声,没再看她,转身离开。
半小时后有人敲响了纪荷的房门,她趿着拖鞋去开门,接过来人递来的纸袋。
“陆先生让我去买的,您看看合不合身,不合适的话我再去给您换。”
纪荷看了眼,笑说:“很合适,麻烦你了。”
-
翌日清晨,纪荷早起下楼,酒吧里只剩打扫卫生的大爷和吧台调酒的小哥。
她走过去问昨晚这里是几点结束。
“竟哥他们两点多就走了。”
“走了?”纪荷好奇道,“没在这里休息吗?”
小哥点头,“就竟哥和陆哥去我们老板家里了,其他都还在。”
这时候,电梯里走出来两个人。
是溪溪和阿苒。
纪荷扭头,迎上两道视线,她礼貌笑了笑算是打招呼。
对方俩人回以客气一笑。
“要来一杯酒么?”小哥忽然道。
大清早的。纪荷摇头,“你还不下班吗?麻烦给我一杯白水就好。”
“正准备走呢,”小哥拿出个干净的杯子装了点热水,再切了几片柠檬丢下去,倒入冷水,摇晃几下。
“喝这个。”小哥把柠檬水给纪荷。
纪荷道谢接过,喝了一口,即使没放甜,也不会太酸,味道适宜。
店里响着轻缓的音乐,她打开手机看微信消息,并没急着找陆浔之或是给他打电话。
她就慢慢等多一会儿,他要是不来,她便自己打车回去 。
电话是柠檬水见底时打进来的,纪荷接通后应了一声就挂断,拿包起身往外走。
小哥在后面喊:“其实我们老板家就在对面。”
纪荷走到酒吧门口看着对面的白色三层小洋楼。
大门是开着的,不到半分钟的时间,从里面走出三个男人。
为首的陆浔之穿件黑色衬衫,领口微敞,露出一截修长又线条立体的脖颈,神色漫不经心,边走边低头点燃嘴里衔着的烟。
旁边江竟不知同他说了什么,听完后勾起了唇角。
模样又痞又坏,还透着股十分危险的禁欲感。
纪荷心怦怦跳,即使已经不是少女时期,她的喜好依然没变。
曲芝宜曾说像纪荷这样的乖乖女,特别容易迷上坏男人。
嗯,承认,她就好这一口。
但对方只能是陆浔之,换成别人她只会觉得反感。
第5章
回到北京后,纪荷又开始了忙碌的工作。
这周她有公开课,每天除了上课批改作业卷子外,还得看资料找素材制作PPT。
偶尔下班前会接到随女士的电话让她回家吃饭,随女士会问起她和陆浔之的进度,纪局长要是在场的话都是沉默听着。
没进度。
从承市回来到现在也有一个星期了,陆浔之没再联系过她,她几度在发信息的输入框里打上几个字,却怕会造成打扰所以选择删除。
陆浔之这周飞去了厦门,老太太前些日子在海边散步着凉了,要不是从承市回北京那天他给服侍老太太的保姆周姐打电话询问健康状况,老太太还不打算告诉他。
在这住了几天,老太太康复了,有力气赶他回北京,大早上就敲门问买了机票没有。
陆浔之光着上半身从床上起来,随意套了件衣服走过去开门。
老太太拄着拐杖,笑里藏刀看向陆浔之,“醒了啊,醒了就赶紧走,别在我这蹭吃蹭喝的。”
陆浔之懒懒往门上一倚,“我再住半个月,陪陪您不好么,别总想着催我走。”
老太太“啧”一声,用拐杖敲了下陆浔之大腿,嗔怨道:“瞧你这懒散样,能不能干点正事。”
老太太年轻时是大学里的教授,一退休就来了厦门,说是在北京生活了大半辈子,腻了,要找个南方城市养老,这厦门还是陆浔之给她挑得地儿呢。
住在绿树成荫的地方,带院子的独立小二层,这儿空气好,离海不远,老太太平时除了养花逗鸟,就是和保姆一起去海边走走。
“宁教授,在你眼里什么才叫正事?”陆浔之笑了声,揽着老太太慢步下楼去喝水。
“人生大事啊,”宁教授说,“我有个学生,人家比你爸妈还小个几岁,现在孙子孙女都抱上了。”
陆浔之淡笑不语,从冰箱里拿了瓶冰水,喝了大半瓶才听到老太太的抱怨声。
“大清早空腹喝什么冷水,对肠胃多不好,你啊,总不听我的话。”
后半句陆浔之品出了宁教授是意有所指。
他抬了抬眉梢,装没听懂,“周姨买菜去了?”
老太太坐沙发上不说话,脸绷紧,明摆着不开心。
陆浔之把水搁餐桌上,过去坐她面前,“我来厦门前不就听您话约人姑娘出去玩了么。”
老太太拿拐杖敲地板,一字一顿:“我只要后续。”
“合着您和我小姑是一伙的对吧,不是催着我见面就是找我要后续。”
“还有你妈呢......我们仨有个群。”
陆浔之挑眉:“宁教授还挺潮流,要不把我这当事人也拉进去?”
老太太哼一声,“那姑娘哪不好了?让你赶一下进度还推三阻四的,你都二十七了,眼看着就要奔三,你大哥小孩都六岁了,瞧瞧你,连姑娘手都没碰过吧?”
说罢重重叹了口气,“唉,也不知道我这把老骨头能不能撑到你结婚那天。”
陆浔之偏不着老太太的道,“昨天我还问过楚医生,您身子骨还硬朗着呢,只要别瞎折腾,航航孩子满月酒您都能吃上。”
老太太眼一瞪,“就吃不上你的是吧?不孝子!从小到大就没让家里人省心过。”
陆浔之瞧老太太一眼,好脾气地笑笑:“有这么严重么?”
老太太不想东扯西扯了,直接进入主题:“是觉得那姑娘不合你眼缘么?书蔓同我讲你喜欢的类型正好和那姑娘相反。”
“书蔓讲得话都是胡编乱造,您告诉她要再瞎说,我准告她个诽谤。”
“那不然是为什么?还是说真和你妈想得那样,没找对?这么多年也不见你身边有个姑娘。”
这话讲完,老太太脸色已然变得沉重起来。
老一辈思想没这么开放,光是想想除了抗拒还是抗拒。
“都瞎想什么呢,您外孙我可没这么叛逆,”陆浔之闭眼往沙发椅背上靠,脑海里闪过纪荷的脸,“你们怎么就这么想我和纪老师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