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到这个地步,楼郁也只能放行了。
果不其然,她是踩着叶明辰的底线进府,便是有气,这位老父亲也不好发作。更何况如今头上还有一个岳父在,他还真不算家中的老大。
派去调查两名女使父母的人回复得很快,这两人的父母都是府中较为老实本分之人,可他们都有一次相同的遭遇,就是生产时昏迷了,醒来后生产成功,是个女儿。也因他们的老实本分,所以后来白氏才会将这两个家生子安排到揽月阁,成了二等女使。
从探查的过程来看,这两人的父母是丝毫不知情,反而有些庆幸当年生产虽是出了意外,大人和孩子却都顺利的活下来了。
到了这个地步,叶云舒也没打算为难这几人,只是和管家说好了,等她成婚后,找个由头将几人送到其他的庄子上去。至于那两个女使的事情,肯定是等完全调查清楚之后,再告诉他们。至于这两人是否是他们的孩子,又或者亲生孩子在哪,只能等一切都安定下来后再做打算。
管家自然不会有意见。
叶云舒又疑惑了,十六年前就有人将手伸入了叶府,这未免也太奇怪了。那个时候她三岁,白氏正病重,哥哥叶星河记事不久。重要的是,那个时候叶明辰好像官职很低,在外地任职。后来就算回到了汴都,官职也不算高。他能够有今日,白家其实没怎么帮忙,全是自己一步一个脚印爬起来的。
“真奇怪。”
叶云舒又将绿萝叫来,让她去问两个女使平时接触到的人。这么一调查,就更加让人疑惑了。这两个女使平时的表现几乎没有异样,和其他女使同进同出同住,兢兢业业的向一等女使进发。
绿萝:“据其他说,大概是在女郎传出和大将军有婚约的时候,这两人就更加努力了,一直想往您的跟前凑。”
不过那是叶云舒才来这个世界不久的时候,根本不在后宅待,只带了绿萝就离开了叶府。再后来,即便回到了汴都,也在忙着自己的事业,同时确定和楼郁没有太多接触。
在这个过程中,两个女使又不是很努力了。
“再后来,就前几个月,女郎和大将军之间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的时候,这两人就又活跃了。不过许是知晓从女郎这儿下手不合适,便多是在我、红书还有管家跟前表现。”
这三人都有资格给叶云舒安排女使。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便是绿萝也看出来了,这两人后来表现异常,是冲着楼郁去的。
而十六年前,楼郁不过八九岁,名不见经传,是个拿着比自己还高的剑在北疆辛苦磨炼的少年郎罢了。
叶云舒觉得再细想,她能够脑补出滔天的阴谋出来,那也太累了,她宁愿去做生意。
如此一想,叶云舒心安理得让绿萝下去休息,自己睡去了。
绿萝本有满腹言语,见此,只能服侍叶云舒睡下,自己有些闷闷不乐的出了小院,也不知干什么去了。
叶云舒梦到了前世的事情了。
那大概是父母出事不久的时候,她家亲戚本就不多,彼此关系淡薄,按着法律,她应该带着微薄的家产去被其中某个人收养。
没人乐意,血缘淡薄,看不起那点家产,她无门可去。
后来是如此逐渐成材的?
她见过许多恶心人的事情,可世上终究是好人居多,否则她根本没有机会在社会扎根,有不错的工作,三两好友。
只是如今梦见生前事,她才猛然意识到一件事。在她出事后,也许连个能帮她处理后事的人都没有,前来吊唁的就更少了。
第193章 西夏
“云舒,醒醒。”
迷迷糊糊的时候,叶云舒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明明冷冽,却让她遍体生暖。
掀起沉重的眼皮时,她对上了一双饱含担忧的双眸。
“阔之?”
她扶着脑袋坐起来,楼郁则是眼疾手快的给她垫了个靠枕。
叶云舒下意识的调侃:“从墙头到外间,如今大将军是堂而皇之的进入内阁了。”
眼前的大将军并未如同以前一般,被这会羞得耳根子通红,第一美人的脸也染上好看的红晕。他的眼神很复杂,看得最分明是担心,面上的表情微微凝重,似乎是遇到了十分为难的事情。
“为何这般表情?”她也不逗趣了,左右还有几日就要成亲,这会就算抱在一起也无妨,她又不是真的那么讲究,“难道是那两人的身份过于特别?”
楼郁无声的叹了口气,微微俯身,伸手从她的眼角擦过。
叶云舒一愣,随即抬手摸脸,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泪流满面。她慌忙拿手去抹,被楼郁拦下。
楼郁拿出了一方手帕,细细的将她的脸擦拭干净,又出门去找了热水,端回来,干脆帮她洗了个脸。如此一来,她是一点困意都没有了。
不过房间里的氛围很凝重。
楼郁在将手帕晾起来后,就搬了一个楠木红漆的圆凳子在床边坐下,一动不动的盯着她看。
叶云舒被看得不自在,主要是对方这会的表情是肉眼可见的难看呀!
她又如何不明白对方的心思?
“这件事,我可以解释的。”
楼郁直接应下:“我听着。”
他有过摊牌的冲动,比如叶云舒曾经赠送的药。大夫研究之后直接称赞,这少说也得花费几百年才能够得到这么精准的配方。又比如那个救过他一命的幸运符,还有其他种种细节。
奈何这和不破不立不同,摊牌极可能打破眼前的安宁和平,值吗?
楼郁犹豫了,此刻便沉着脸盯着叶云舒看。这难看的脸色不是对对方的,而是自己。若非在调查了一些重要信息后又夜不能寐,他其实不会在这个时候来找她。若是被叶明辰发现了,他肯定会完。
靠在床边的女子已经恢复了往日里的镇定,似乎那个在梦中无声哭泣伤感的人已经离去了。
叶云舒轻咳几声,组织言语,“总的来说,我做了一个梦。”
她等着楼郁接话,她就有更多的时间去组织言语,将逻辑圆得天衣无缝。奈何这次对方就是不肯搭腔,默不作声,只拿着一双黑黝黝的眸子盯着她。
不自觉的移开了目光,叶云舒又飞速的移回来,继续说,“梦见我意外出事,死后却是无一人吊唁,不免伤怀。”
楼郁猛地站起身来,倒是将她吓了一跳。
“你做什么?”
大将军要做什么,聪明的大将军从这来不及掩饰的话语里察觉出了什么,此刻只能紧紧的抱住她。感受到的温暖和淡淡的清香告诉他眼前的人是真的,却也可能,有失去的机会。
叶云舒无奈:“你是不是也被吓到了?我就是被吓到了才会这么失态。”
是真的,楼郁心说,这是真的。
叶云舒只能坐在那任由对方跟只大猫似的抱住她。就是对方的力道太大,她觉得有些不舒服。不过这个时候开口的话,总觉得会发生奇怪的事情,她只能坚持。
直到这时,屋外突然响起了绿萝的声音。
“女郎,我见您点了灯,可是有什么需要?”
叶云舒试图推开楼郁,对方高大的身体佁然不动。
“没什么需要,我就是睡不着起来看看书。”
绿萝:“那我给你端茶来?您这灯暗了些,看书的话,对眼睛不好,我给您弄亮点。”
叶云舒又拒绝了。
看素日里,她不会拒绝,甚至比如光线太暗看书对眼睛不好这种话,都是她教给绿萝的。
绿萝觉得有问题,可乍听女郎的声音,和往日无异。
她皱着眉退下了,又躲在了角落里,不肯离去。左右她今夜也是心事重重睡不着觉,盯着点也好。
屋内,叶云舒没好气的捶了楼郁一下,“若是她不管不顾的推门进来,你我如何说得清?”
楼郁:“没几日就要成亲了,你我之间需要说得清吗?”
“嘿,你是谁呀?怎么这么没脸没皮的?不是我家大将军。”
说着,她又捶了几下,力道肯定不大,就跟挠痒似的。
楼郁收拾好情绪,重新坐直,又站起身来,将灯挑亮了一些,坐回到圆凳子上,面不改色的将话题转开,“两人没抗住,承认了一些。”
这两个女使最初也以为自己就是叶府的家生子,直到去年秋天的时候,有人找上门说,其实他们是西夏人,还准确无误的说明了一些标志。还说当初在他们这儿留下了信物。
一应证物都在,两人便也当自己是西夏人。
后来在一些接触当中,她们便知晓,她们自小就被当做汉人在大梁被养大,好在日后方便报效国家。
叶云舒顿时眯起了眼:“叶府不是特例,十六年前叶府几乎无人问津。”
一个需要从底层做起的状元郎其实没法引起多少人的注意,可对方偏偏将探子安入了这样的一个府邸。
“他们人手充足,连当时的七品小官都要算计。”
那就更不要说那些大官的家里有多少仆人是西夏的探子了。
楼郁:“还在排查,这件事必然是要报给官家的。”
一不留神,也许他们大梁就在不知觉间被蚕食了。
两名女使了解得不算很多,不过有两点,她们可以确定。一是汴都里还有西夏人,而且她们的身份在大梁这边算是比较高的,是叶府的二等女使,后来又被提拔成贴身女使,其余的人不少都是洒扫丫鬟。
这种现象倒也好理解,当年叶府小门小户,安排进来的人日后容易得到重用。大门大户呢,对很多人的底下都需要查探清楚,也许就不太那么好安排了。
楼郁:“从确认身份到领取任务,几乎都是要得到你的欢心。此后借助你之手接近我,不管用什么手段,都要拿到北疆那边的情报,无论哪种情报都可以。”
“什么都要,代表他们只是在研究,并不急。”
这让叶云舒心里舒坦了一些。
第194章 夜话
两人夜话许久,最初楼郁还会去挑灯芯,后来干脆就在昏暗的环境下凝视叶云舒。只是这种光线最是容易滋生一些情愫,往往没聊几句就要偷香。
叶云舒最初还挺矜持的,后来发现,这种做法让她没法分神去想那个可悲的梦境,又觉得不错,开始吸猫。
不得不承认,吸猫其实让人心情愉快。
又一次偷香后,叶云舒突然感慨,“不如我们养只猫?”
这个时代也有猫,也叫猫,同时也叫狸奴,最常见的品种就是大狸子。也有从海外运过来的新品种,油光水滑,长白毛不说,还有这好看的鸳鸯眼。
楼郁差点就答应了,千钧一发之际,他回忆起了刚刚叶云舒的动作,又回忆起了自己曾经见过太子殿下对东宫里那只鸳鸯眼的猫做过动作,眼神顿时就危险起来了。
“你喜欢毛茸茸的东西?养兔子也行,没猫那么大的杀伤力。”
可吸兔子和吸猫不一样,叶云舒挑眉,爽快的承认了自己的目的,又轻轻的摇了摇对方的手臂,试图用撒娇来达到目的。
楼郁差点就被美人的撒娇给糊弄住了,好在紧要关头还是坚守了本心。
真请个猫主子回来,总感觉自己地位不低。
可要是不答应,心上人不开心不说,指不定哪日自己就带回来三五六七八只猫。那偌大的镇远侯府哪里还有他的容身之处?
征北大将军采取了迂回战术。
“交给我来办,我给你挑。”
叶云舒觉得这是未婚夫妻之间的小趣味,欣然同意了,哪里知道此刻的冰山将军其实是个黑心肝呢?
待到晨光熹微的时候,楼郁总算肯离开了。
他自以为无人发现,披着晨光而去,打算直接进宫见官家,哪里知道他悄然离去的背影被某个女使收入眼底呢?
绿萝虽然震惊,却也没有上次那么深刻。可心里的愤怒还是有的。以前只是待一会就走,如今竟是待了一个晚上,这是在干吗?
她咬牙切齿。
身体累心也累的女使去伺候女郎梳洗,见对方也难掩困倦后,心里更是不舒坦了。
“你在想什么?”
叶云舒突然开口,指了指绿萝手中的那支玉钗,“刚刚不是说红宝石的那个搭我这身衣衫吗?”
红宝石的那支恰是之前楼郁送给她的,本不喜欢这种颜色的叶云舒此后还为了一支发钗换了不少衣衫和首饰。
绿萝轻咳了几声,换了一支钗后,才小声的说,“我都看到了。”
“看到什么?”
“楼将军清晨才离去。”
轮到叶云舒猛地咳嗽了,她一看绿萝的神色就知道她误会了。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只是单纯的在谈事。”
“什么事需要谈一晚上?”
叶云舒无言以对。可是吧,两个情侣待在一起,就是好像有说不完的话,觉得时间过得飞快,就连分别一日的功夫都觉得难受。
以前她笑话友人谈了恋爱就化身诗人,如今轮到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嘛!
叶云舒的沉默让绿萝的脸都扭曲了。
她深深的为女郎的婚后生活感到担忧。
叶云舒并不反感她这也的关怀,反而劝她,“等你有了心上人,你就明白这种滋味了。”
绿萝猛地睁大眼,这让叶云舒才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问题,又连忙解释,“这种聊一整日都不觉得厌烦的滋味。”
女使的表情分明是不信。
叶云舒也没解释太多,反正绿萝是自己人,不可能将这件事告诉父兄的。
可她哪里知道,绿萝因为三番两次见到这种场面,总觉得楼郁没有外表看上去那么稳重守礼。这么心急的模样,总让人觉得他不太可靠,会不会婚后就变成了花花公子?
绿萝平生第二次违背了女郎的心意,偷偷的去找了叶星河,将自己所见说了。当然,她说得含糊,也没说楼郁是过夜后才离去的事情。大概说的就是数次入夜来见女郎的事情。
不出意外的,叶星河炸了。
此时,叶云舒已经准备动身去明星学院了,而楼郁正在面圣。
这种国家大事,楼郁没有丝毫的隐瞒。从他们如何发现那两个女使有问题,到步步试探,再到挖坑,再到这两人自己入坑的全过程,都毫无遗漏的说了。
最后说的就是他和叶云舒分别查到的事情,整的来说,只能得出西夏人极可能在十几年前就在大梁百官府中安排了探子,而如今,西夏人突然活跃起来,也许是有所动作。
这就要说到西夏的地理位置了。
西夏与北辽一样,与大梁的北边接壤,不过西夏的地域没有北辽那么辽阔,兵马也不及人界,最重要的是,西夏还接壤其他几个国家,整体局势比北辽严重许多,因此一直不曾将主意打在大梁身上。
不过去年大梁和北辽一战后,北辽落败后稍稍被西夏得了便宜,抢了些土地过去。然而,那时西夏依旧不成气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