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令珩不坐了,道:“约了个人,出去谈点事情。”
蔺云婉知道,朝廷里很多事不能在台面上说,她也不过问了。
“王爷骑马出去?”
齐令珩说:“让人套了马车,阿福跟着。”
蔺云婉点点头,目送齐令珩出去,她自己有点困了,本想随便躺着睡会儿,一睡就是一个时辰。
自从到了京城,还没想今天这么困过。
\\
“王爷,人在里面,等了您半个时辰。”
齐令珩和那人约了在繁华的酒楼里见面,故意失约了半个时辰。
他面色冷淡地和阿福说:“换一间。让他过来。”
“是。”
齐令珩另选了一间干净的雅间,阿福去那头领了陆争流出来,说:“王爷在那边等你。”
陆争流抿了抿唇。
他等了半个时辰,本来就有些憋屈,临时又换地方,仿佛耍着他玩儿。
“有劳。”
对面是桓王,他被耍又能怎么样?
他现在已经学会了忍耐。
何况他如今是……为了云婉。
陆争流进去之后,并没见到齐令珩,桓王在屏风后面,只有一道模糊的影子。
“王爷?”
他试探喊着了一声。
齐令珩没有搭理他,阿福走到他面前,皱眉池道:“被褫夺了爵位,见了王爷,连规矩也不懂了?”
陆争流才跪下。
“草民……”
齐令珩在屏风后面,优哉游哉地听那头说话,他声音温和清淡:“阿福,你出去。”
“是。”
阿福出去之后,齐令珩才问屏风外面的陆争流:“本王似乎见过你?”
陆争流想到那天兴国公府的事,脸上火辣辣的。
那天他在桓王面前,太卑微了。
“是,草民曾去过兴国公府,和王爷……”
齐令珩不耐听下去,漫不经心地问:“大费周折想见本王,想和本王说王妃的什么事?”
“王爷,我……”
陆争流声音有点发抖,心里有点犹豫。
可他要是不说,他和云婉就到此为止了。
想起葛宝儿的话,他咬牙道:“王爷,桓王妃是我……武定侯府前主母。”
屏风那头十分的静默,只有茶盖拨弄茶盏的声音。
然而他已经说都说了。
陆争流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还信心十足地道:“我有证据。”
齐令珩依旧没有说话,陆争流不知道桓王是什么意思,他咬牙重复了一遍:“我有王妃欺君之罪的证据!”
“嘭。”
齐令珩放下了茶杯,缓缓地道:“你就没想过,欺君的不是王妃——而是本王。”
陆争流愣住了。
桓王果然知情!
桓王难道不知,欺君是什么罪名?
陆争流觉得有点荒谬。
“即便欺君,桓王您难道也要……保着云婉?”
他难以置信地道:“这可是欺君之罪!”
皇子也不能欺君!
桓王甚至会因此丢去将来的太子之位!他就不信桓王连太子之位、帝王宝座都不在乎!
齐令珩哂笑一声,什么都没说,却像是什么都说了。
陆争流心潮起伏,久久不能平息。
怎么会——
桓王怎可能会做到这种地步?
良久,齐令珩冷冷地道:“滚吧。”
桓王丝毫不在乎云婉的身世,甚至不在乎她曾经嫁给过别的男人!
陆争流软弱无力地站起来,告了退。
齐令珩在最后一刻,才施舍般的说:“所幸你们陆家有眼无珠,否则本王还娶不到心仪的桓王妃。”
陆争流落荒而逃,骑马狂奔,不知道自己想往哪里去。
“桓王什么知道!他什么都知道!”
云婉诈死离开武定侯府,就是桓王暗中帮忙!
他们当年在他眼皮子底下,竟然就……
而他却什么都不知道!
“云婉,你背叛了我。你怎么能——”
陆争流心有不甘。
“大爷,这是怎么了?”
葛宝儿等了陆争流一整天了,他天黑才回来,风尘仆仆,头发都乱糟糟的。
然而陆争流回来就一言不发。
葛宝儿追问了半天,都没有等到他开口。
她也识趣地不问了。
“看来桓王一点都不在乎蔺云婉的身份啊。”
“可是桓王不在乎,太子在乎啊。”
葛宝儿托陈夫人见到了太子妃。
\\
“太子竟要办寿宴,王爷,您看看。”
太子体弱,从不操办寿宴,蔺云婉进京之后,已经听说了这件事。
蔺云婉递过去帖子,说:“事出反常必有妖。听说陈夫人上门去给太子妃道歉了。想必这次太子府寿宴,是为了我的事。”
“怕吗?”
齐令珩问。
蔺云婉握住他的手,说:“不是有您在吗?我不怕。”
反而等不及了!她也有好东西要送给陆争流和葛宝儿!
齐令珩淡淡一笑,沉默抱着蔺云婉。
眼里起了杀意。
第250章 现场
蔺云婉与齐令珩一起赴宴太子府,这回也带了齐载钧一起过去。
“太子妃。”
蔺云婉和齐载钧到了内院,就看到宴席厅里,十分的热闹。
太子妃和身边的管事妈妈一起迎客。
“妹妹你来了?”
太子妃热情上前,她以前没有这么热情的样子,这回却拉着蔺云婉的手,打量着她。
蔺云婉微微一笑,仿佛没有察觉。
“妹妹坐吧。”
蔺云婉就入了宴席,坐在离主桌最近的地方。
整个太子府的宾客里面,除了太子妃,就是她的身份最尊贵。
“均儿过来。”
蔺云婉把齐载钧带在自己身边,太子府的丫鬟,立刻给添了一副碗筷。
宾客陆陆续续进来,兴国公府陈夫人到了。
她一来,太子妃的脸色都有了微妙变化。
陈夫人上前恭贺太子寿诞,太子妃的脸色,淡而温和:“多谢陈夫人。”
陈夫人点点头,丫鬟引她在蔺云婉身边入座。
这下就叫人看了好戏。
“谁不知道桓王妃在兴国公府里受到冒犯?太子妃竟还把她们两人安排在一块儿。”
“这……太子妃……也不知怎么想的!”
太子妃只当做听不到。
宴席座次,不是她的安排,是太子的主意。
“太子妃,武定侯府老夫人到。”
宾客惊道:“武定侯府老夫人不是中风了吗?”
“多年不见武定侯府的人了,怎么把她给请来了?”
蔺云婉目光看向宴席厅大门。
翠沁也跟着抬头。
这些日子,她是没少听说武定侯府和她家王妃的事情……
“王妃,要不要奴婢去通知王爷?”
她低声道。
蔺云婉说:“不必。”
齐载钧年纪小,心眼不少,也察觉到有点异常,往蔺云婉身边坐了坐,小声问:“母妃,武定侯府是什么来头?”
他出身皇室,从小就熟知各大王公侯爵,可从没听说这户人家。
蔺云婉淡淡地道:“不是什么上得了台面的人家。”
但今日宴席,明显是冲着她来的了。
有听到风声的人,已经有了预感,相互打起眉眼官司。
若说兴国公夫人和桓王妃同座只是太子府无心之举,请来武定侯府老夫人,那不是意外了吧!
武定侯府的婆子们,抬着陆老夫人的轮椅进门。
她今日隆重地打扮过了,头发梳的很整齐,但是年纪大了,已经稀疏到不剩多少,连假髻也戴不住,因此头上只有一根老玉簪子挽着青丝。
“太、太子妃……”
陆老夫人的轮椅过了门槛,来到太子妃面前。
太子妃很和婉地说:“你老人家就不要再行礼了。”
“是……”
陆老夫人颤颤巍巍答应着,本来要入座,却在看到蔺云婉的那一刻,朝婆子大喊:“停!停!”
太子妃都纳闷地看了过去。
只见老太太死死盯着蔺云婉坐的地方,枯瘦的胳膊伸出去,鬼哭狼嚎:“云婉!云婉!云婉啊!你没有死!”
她自己就推着轮椅上前。
翠沁顿时紧张地冲到前面,呵斥对方:“不得无礼!”
经过兴国公府的事情,她已经有经验了,立刻和太子妃说:“太子妃,这人冒犯王妃,请您把她请出去!”
陆老夫人一脸的委屈。
她身体孱弱,声音也低弱:“云婉,云婉,云婉……”
兴国公夫人在旁边道:“这陆老夫人如何知道王妃闺名?”
“什么?王妃闺名也叫云婉?”
“这、这么巧吗?”
有人不懂:“怎么巧了?”
“你不知道?蔺家嫡女,武定侯府前主母,也叫云婉。蔺云婉。和咱们这位桓王妃,只差了一个姓氏。”
“啊?我仿佛是听说桓王妃就是武定侯府的……”
“嘘。”
周围议论纷纷,蔺云婉只是冷淡地和陆老夫人说:“你认错人了。我乃桓王妃,姓林。”
“不,我不会认错!云婉,我做错了,我们武定侯府都做错了!”
“云婉,你回来啊!陆家不能没有你,你回来好不好……那个贱人,她害我,她害我们全家……还是你对我好,只有你是真心对陆家好的啊。”
陆老夫人痛哭流涕。
事到如今,她已经没有尊严和廉耻心。
她涕泗横流,只盼着自己真心认错,还能换回曾经的陆家主母蔺云婉。
兴国公陈夫人盯着蔺云婉的脸,企图从中找出一点破绽。
然而蔺云婉不动如山,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蔺云婉冷脸看向太子妃,不悦地问:“太子妃这是什么意思?”
齐载钧也皱了眉头。
就算是大伯母,也不能欺负他娘啊。
“太子妃娘娘,您……”
他话没说话,有人道:“太子来了。”
太子穿着一件妆花缎做里子的厚披风,缓缓踱步进来。
众女眷起身,“参见太子殿下。”
太子的身份和太子妃是不一样的,只要他活一天,就是一天的王朝储君。
太子咳嗽了两声,轻声说:“都起来吧。”
太子妃起身上前,十分担心:“殿下,您先坐着吧!”她让丫鬟赶紧把宴席厅的大门给关了,“太子受不了风寒。”
京城现在已经是冬季了,太子最怕冷。
丫鬟搬了一把椅子过来,上面铺了软垫和一张毛皮子。
太子坐下之后,和颜悦色地和齐载钧说:“载钧,别生你大伯母的气。本宫和你大伯母只是有些好奇你母妃的事情,你母妃要是无辜,这些人这些事都伤害不到你母妃。”
这就是要审她了。
蔺云婉抱了抱齐载钧,和太子道:“殿下,均儿年幼,您不必和他讲这些。”
太子咳嗽着,微微一笑:“弟妹,你也别生气。有本宫在,绝不会冤枉你。”
他看了一眼丫鬟翠沁,目光虽然和他身体一样的孱弱,可却十分的有威严。
翠沁只在自家王爷身上见过这种眼神!
她担忧地看着蔺云婉。
蔺云婉很云淡风轻地说:“你退下吧。”
“是。”
翠沁屈膝站在一边,心里念道,王爷不知去哪里了!
正在此时,阿福在外面高声地喊道:“桓王到。”
“这……桓王也来了!”
事情可大了。
太子很浅地笑了一下,弱声吩咐:“请进来。”
太子妃点头,让人去请。
第251章 卑贱
“太子怎么突然离席了?”
齐令珩进来之后,先看的蔺云婉那边,见妻子儿子没有事,脸上也没有惊恐,他的语气还算温和。
太子道:“听说宴席厅里有点事,过来瞧瞧。”
“来人,给桓王搬一把椅子。”
丫鬟就搬了另一把椅子。
齐令珩坐都不坐,从陆老夫人身边过去,走到蔺云婉身边坐下。
因为陆老夫人靠的太近了,桓王一过去,推她轮椅的严妈妈,不得不带着她后退。
老太太走开之后,蔺云婉觉得面前的味道都好闻了一点。
心里舒服了很多。
“王爷。”
“父王。”齐载钧皱了皱鼻子,十分不高兴。
齐载钧摸了摸儿子的脑袋,又在桌子底下暗暗握了握蔺云婉的手。
他一抬头转眸,脸色未变,却已经占了谈话的上风:“太子所说的事,不会与我桓王府有关吧?”
太子但笑不语。
陆老夫人及时出声:“王爷……”
齐令珩和太子说:“除了此人,还有没有其他人来冤枉我的桓王妃?要是有,太子一并请进来。只是一个疯妇,就别留在这里倒胃口了。”
他是一点都不怕被揭穿啊!
太子笑了笑,和太子妃说:“让女眷回避吧。”
“是。”
但也不是真的回避,要是真回避了,今天的事谁来做见证?
太子妃道:“怕有男子冲撞诸位,请回避到暖阁当中。”
宴席厅东西两边都有暖阁,暖阁内有屏风,即便是男子进了宴席厅里,也看不见这些女眷的模样。
但女眷们有心,却可以从暖阁里看到厅内的情形。
宾客们虽不想受牵连,但并不是不想知道实情啊!
“走吧,走吧,快进去。”
女眷们陆陆续续进了暖阁。
但第一个进来的人,是葛宝儿,并不是一个男人。
她跪在太子和齐令珩面前,自报家门:“妾,妾是武定侯府葛姨娘。”
面前两个男人,根本就不把她放在眼里。
还是太子妃道:“你今天跟着来你们家老夫人来的?”
“……是。”
其实是葛宝儿带着陆老夫人来的!
她只不过说可以去见蔺云婉,这个死老太婆,不知道高兴成什么样子,就答应跟着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