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云婉淡淡一笑:“就算真的举世无双,又有什么用呢。还不是困在一方小小的宅院里。”
竹青一愣,很不理解:“夫人,武定侯府可不算小。”
蔺云婉不再解释了。
小半个月过去,天气越来越炎热。
蔺云婉吩咐厨房里熬了绿豆汤、酸梅汤送往各处。
“长弓,你也学累了,休息五日吧。是真的休息,回了前院也不要偷偷用功了,记得我的话……”
“要劳逸结合。儿子记得。”陆长弓抿唇笑着。
蔺云婉假装瞪着他说:“嫌我啰嗦了?”
陆长弓摸摸鼻子:“儿子不敢。”又伸出手,说:“母亲要是觉得儿子不乖,大可以打儿子掌心。”
蔺云婉“打”了他一下——用一双鞋子。
陆长弓又惊又喜:“母亲,这是您做的?”
蔺云婉点头:“夏日的鞋,底子薄些,秋冬的靴子我可没功夫给你做的。”
陆长弓小心收起来,和她一起去给老夫人、卫氏请安。
路上碰到了庆哥儿。
“母亲,大哥。”
张逢安教了一段日子,他倒是老实了很多,眼神不乱瞟,人都稳重了似的。
蔺云婉还看到,他的掌心红肿,仿佛伤痕一直未消下去。
张逢安还是说一不二,说揍就揍,一点都不手软。
“弟弟。”
陆长弓也瞥了一眼庆哥儿的掌心。
庆哥儿赶紧把手心收起来,不让他们看到。
蔺云婉:“走吧。太阳大,都别站着了。”
一起去了与寿堂。
庆哥儿在老夫人面前都乖巧了很多,等到要回前院去学习的时候,还特地跟每一个人都告辞,包括陆长弓。
陆老夫人都赞不绝口:“张先生果然是个会教孩子的,庆哥儿和之前真是不一样了。”
蔺云婉也说是。
但更让她觉得可笑的是,庆哥儿比前世更尊重她。
“外面的蝉真是吵死了。”
陆老夫人烦不过,眉头拧着。
严妈妈说这就让人去处理。
蔺云婉带着竹青、陆长弓准备告退,竹青起来的时候,忽然觉得恶心。
“呕……”
“呕……”
竹青冲了出去,怕弄脏了老夫人的屋子。
陆老夫人瞪大了眼睛,有点语无伦次:“这,这……”
严妈妈也猜:“莫不是有喜了?”
这才多久,没有这么快吧!
竹青缓过来,擦干净嘴角说:“老夫人,妾身没事,可能是最近把肠胃吃娇气了。”
虽然不是喜事,但是陆老夫人也高兴。
兆头好啊,说不定竹青就给府里添个庶子了呢?
蔺云婉她们一走,葛宝儿就来了,本来是端着自己熬的消暑汤过来献殷勤,看到刚才那一幕,脸色实在是难看。
陆老夫人却很高兴,不咸不淡地告诉她:“争流只说以后有机会许你正妻之位,没说过不纳妾,不生庶子。你做那副死样子干什么?”
葛宝儿放下汤,笑得很勉强:“老夫人说的是。天气热,您身体湿气重,尝一尝这份汤。消暑祛湿,十分舒服。”
还端了一碗给严妈妈:“您服侍老夫人也辛苦了。”
严妈妈面无表情地说:“下去吧。”
葛宝儿低头退下,回到房里关上门,急出了一身的冷汗。
正妻之位?
现在陆争流又有了新欢,两人都快有名正言顺的亲生孩子了,她跟庆哥儿在武定侯府,真的还有立足之地吗!
他心里,还有她吗?
第37章 满意
“夫人,快看,这是乔大让人送进来的。这扇子还真有些精巧,像这样摇一摇,也不用多费劲,风就大得很。”
萍叶兴奋地摇动扇子给蔺云婉看,一阵阵清风送扇子那边吹过来,确实很凉爽。
蔺云婉的长发飘了起来。
“母亲。”
陆长弓过来请安了。
蔺云婉让他进来坐,又问萍叶:“乔大就做了一个吗?”
萍叶说:“就一个。”
蔺云婉点点头,若有所思:“看起来也不容易做成,不知道再做一个要多久……”
陆长弓看着那摇扇,说:“母亲,您自己留着用,儿子不用。不必让人费那个神。”
蔺云婉笑了:“谁说我要给你用了?”
再做一个,不、不是给他的吗?
陆长弓睁大眼睛,很快就因为误会而露出羞赧的表情。
蔺云婉和他开玩笑:“你外祖母、舅舅,还有你见过的郭娘子,都是你的长辈,你且要等着。”
陆长弓挠挠头。
“儿子,儿子没想到……”
萍叶笑嘻嘻地说:“大少爷,您还没看出来吗!夫人逗您的。”
桃叶也笑:“夫人,奴婢这就去让乔大再做四个过来。”
蔺云婉心情很好,语调轻快:“多给些赏银,不要让他自己破费,他的手头也不宽裕。还有墙根底下埋的一坛‘洞庭春’,也挖出来给他喝吧。”
听到酒名,萍叶瞪大了眼睛说:“还真是叫乔大讨到巧儿了,连这坛酒都给了他。”
大家说说笑笑,日子很快就打发过去。
炎炎夏日,乔大又做了几扇手摇扇子给蔺云婉,因收了那一坛酒,他还额外多做了几扇。
多出来的,蔺云婉就送去了垂丝堂和卫氏那里。
卫氏一直伺候着侯爷,很久没有过来给老夫人请安,就挑了一天,和蔺云婉一起过去。
陆老夫人心情好,满脸喜色地说:“佳儿要回来了。”
说的是陆争流的庶出姐姐陆佳,现在是夏家的嫡长媳,夏家大夫人。
虽是个庶女,但是嫁的不错,府里一直都很高看她。
卫氏也笑着,十分期待地说:“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又不是年节时候。”毕竟也是她养大的姑娘,叫她一声嫡母,虽不是亲生,她也有些惦记。
蔺云婉跟着就说:“姑奶奶的公爹夏老爷调任回京了,虽然是平升回来,但是平级的京官比地方官大了不少,实乃升迁之喜。府里要准备恭喜夏家升迁回京的贺礼了。”
她手里还拿着一封夏家寄过来的信。
现在家里明面上是她当家,这些人情往来的信件都是她在收。
当然,陆老夫人私底下也早就收到了孙女陆佳的另一封家书。
卫氏更高兴了,抚掌说:“了不得,真是我的好女儿,这般有福气!以后咱们一家就能团聚了。”
陆老夫人也笑了起来,多个得力的姻亲,多一份助力。
她交代蔺云婉:“你大姑姐虽然出嫁多年,但是子嗣一直很艰难,这么些年就得了一个儿子,也是夏家的嫡长孙。别的不要紧,卓哥儿你可要多多上心,他好了,你大姑姐才好,咱们和夏家才好。”
“是。”
蔺云婉弯着唇角笑,这个小霸王,他可太好了!要不是他,庆哥儿又怎么会得罪贵人,弄得整个武定侯府人心惶惶。当然这中间也少不了陆家人的溺爱。
这一世,她只管作壁上观就是了。
陆老夫人完全不知道危险将近,看着蔺云婉送过来的手摇风扇,还十分地高兴:“你倒是孝顺,这是从哪里找来的稀罕物儿?”
卫氏也跟着夸嘴:“真是不错,丫鬟省劲儿,吹出来的风也安静舒服,晚上侯爷用着这个,睡得很安稳。”连她也睡舒服了,从前晚上她总是被侯爷闹得睡不好。
“乔大琢磨出来的。”
陆老夫人和卫氏脸色一变,卫氏倒是没什么,觉得惊奇而已,陆老夫人脸色就没那么好看了。
明明是她给乔大派了好差事,怎么有了好东西,乔大送到蔺云婉那里,却不送到她这儿来?
不过这点事情,她也不好计较,就说:“我累了。你们回去吧。”
把人都打发了。
蔺云婉其实也坐烦了,正准备走的。
卫氏赶着回去用手摇扇子舒服舒服,很快就走了。
萍叶看着她的背影感叹:“太太真是好命,什么都不操心,也不知道心烦。”
“未必。太太操心的日子还在后面。”
萍叶不明所以,后面有什么可操心的?
见蔺云婉抬脚走了,也赶紧举着伞跟上。
主仆二人撞到了陆争流,他今日休沐在家,看样子是从雨杏阁刚出来。
“世子。”
蔺云婉脸色冷冷淡淡地行礼。
陆争流走过来,高大的身形挡在她前面,看着她,一言不发。
蔺云婉抬起头,他冷峻的眼睛,又多了几分她看不明白的冷意。
“现在你满意了吧。”
他说得咬牙切齿。
蔺云婉不懂,蹙眉问:“我满意什么?世子在说什么?”
陆争流逼近一步,冷冷一笑:“竹、青。”
“蔺云婉,告诉我,你还想逼我做什么?”
蔺云婉挑眉:“世子,难道是我逼您在雨杏阁过夜的吗?”
陆争流眼神微顿,脸色铁青,大步流星地走了。
萍叶吓得半天不敢说话,等人走得不见影子了,才哆嗦着说:“夫人,世子这样子真吓人!”
“是吗。”
蔺云婉脸色十分冷淡地说:“我只觉得很可笑。”
什么都是别人逼的,娶她是,纳妾也是。
没有人可以逼他!
除非他自己本来就想。
“一个人懦弱、贪婪不可耻,可耻的是,不敢承认自己的懦弱和贪婪。”
蔺云婉刚说完,就看到陆长弓在她院墙边替她浇花。
蔺云婉:“太阳下山之后丫鬟会浇的,用不着你管。”
陆长弓放下水壶,浅浅一笑:“母亲。”
蔺云婉走过去,为他擦拭额头上的汗,说:“日头这么大,你也不怕晒到自己?”
陆长弓摇头。
“长弓,你进来,我有话和你说。”
陆长弓高兴地跟了进去,也不管蔺云婉和他说的是蜜糖还是砒霜。
第38章 教考
“武定侯府没有你看到的那么好。”
“儿子知道。”
蔺云婉很有深意地说:“你虽然是嫡长子,但这个嫡长子也并不好做。总之,我为你尽力为你争取你应得的,但你日后最大的期望,一定要是你自己,不要指望着侯府里就能助你上青云。”
陆长弓重重地点头,承诺说:“儿子没想争什么,儿子只想靠自己。”
“而且陆家给儿子的已经够多了。有您做儿子的母亲,儿子、儿子都不奢求别的了。”
他羞涩地低下头,担心自己说得太多,有故意讨好的嫌疑。
可自己明明就是不由自主说出来的。
陆长弓苦恼地绷紧了脸,嘴唇都抿成了一条直线。
蔺云婉笑着说:“天热了,快回去吧。”
“是。”
陆长弓很快地转身走了。
蔺云婉心里也轻松了一些,长弓这么有志气,她也不用怕投鼠忌器。
以后不管葛宝儿母子想在陆家怎么闹,长弓只要勤读书,照常能科举入仕,平步青云。
萍叶奉茶进来,笑着说:“长弓少爷真是孝顺,以后他长大了就是夫人您最大的依靠了。”
蔺云婉淡淡一笑。
“少对别人做指望。”
她上辈子就是寄托太多了,弄巧成拙。
“顺其自然吧。”
蔺云婉和自己说。
又过了大半个月,陆老夫人决定检验一下两个少爷读书的成果。
她主要是想看庆哥儿的,但是也不好把长弓撇下,所以说要查看两个人的功课。
“云婉,你和你婆母在旁边一起看着。”
老夫人根本不太懂,了不得看个粗浅的表面,当然还是得蔺云婉过来坐镇。
卫氏觉得热,打着扇子,懒洋洋地说:“老夫人,儿媳就不必……”
老夫人瞪了她一眼。
自己的亲孙子,到现在也不知道上上心!
她斥了卫氏一句:“孩子进家这么久,也不知道关心关心。”
卫氏想说,那不是有好儿媳妇云婉吗?
但是老夫人的眼神好犀利,她可不敢顶嘴。
心里还是有些不满,又不是她亲生的,有什么可上心的。
要她说呢,还是儿媳自己生个嫡亲的孙子好。
说了几句,陆长弓和庆哥儿都进来了,丫鬟们在隔壁屋子里,铺着笔墨伺候。
陆老夫人说:“分别抄一篇赋,再作一首诗吧。”
又看了蔺云婉一眼,很想问她一般是不是这么教考学生的?
蔺云婉点点头,刚开蒙的学生,这么考已经够难了。
但是对陆长弓来说没有什么难度。
隔壁两个小少爷,一个从容自若,一个愁眉苦脸。
严妈妈说:“两位少爷,可以开始了。”
她去点了一根线香,轻声提醒二人:“有三炷香的时间,约莫半个时辰。”
蔺云婉掐了掐时间,很足够了。
庆哥儿苦着脸,问:“才三炷香?”
陆长弓已经下笔了。
庆哥儿也不敢浪费时间多说什么,赶紧提笔写,一下笔立刻手抖,第一笔就是一个墨点,替他磨墨的丫鬟都急得一身汗。
严妈妈也是心惊肉跳。
庆少爷这是学了个什么呀!这么久了,笔都握不稳。
庆哥儿一脑门子的汗,都快忘了张先生平时怎么教他的。
这实在是不能怪他。
谁能和陆长弓一起考试啊!他简直是个怪物,不管教什么,总是眨眼功夫就记住了。自己怎么比的过他!
庆哥儿瞥了隔壁的陆长弓一眼。
“糟糕。”
陆长弓居然都快抄完第一张纸了。
三炷香过去,两个人总算是完成了考验。
严妈妈走到陆老夫人身边,低声说:“长弓少爷早就写完了,后面都是在斟酌作诗的遣词用句。庆少爷堪堪掐着时间写完。”
这结果听着就不妙。
陆老夫人还是说:“把他们写的东西,拿来我们看看。”
严妈妈去拿了两人的宣纸过来。
陆老夫人看完,脸色就不好了,不必说了,写得工整的那一份,肯定就是陆长弓的,诗也做得像模像样。
至于她的亲孙子……
勉强看得过去而已。
这个张先生,怎么教的!把庆哥儿教的完全不如陆长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