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媳(重生)——希昀【完结】
时间:2023-09-22 14:37:26

  “你这么一闹,是生怕旁人不知道你们的事?他非良人,你心里明白就好,往后切莫再轻易为人所骗。”
  王书雅面上躁得慌,讷讷点了头,这下彻底歇了心思。
  王家担心这霍营败坏王书雅名声,自然是想了法子把人赶出京城,打发去了外地,此是后话。
  自皇帝下定决心征楚,王书淮出入宫廷,神龙见首不见尾。
  直到八月底一日,王书淮回得很晚,将半睡半醒的妻子搂入怀里,颀长的身子紧紧贴着她后背,低喃道,
  “孟鲁川不甘心为我所败,一意孤行要与大晋决战,西楚朝廷反对意见甚嚣尘上,文武不齐心,乱成了一锅粥,正是咱们一鼓作气的好时机,拿下西楚,扼住陇西咽喉,我大晋与西域通商便可畅通无阻,西楚有几片水草甚好的马场,如此咱们大晋也不必再愁良马,今日廷议,不日便要发兵西楚,陛下委我提督军务,我很快就要离京了。”
  他这辈子风里来雨里去,从未被什么羁绊过,如今看着这个柔软的小女人,心里生出浓烈的眷恋。
  谢云初闻言眼皮耷拉了一下。
  上一世王书淮便是二次征楚,用了一年时间彻底拿下陇西与益州,谢云初知道他迟早都会赢,心里就没太当回事,只模模糊糊应了一声,在他怀里懒动了下身子,
  “我知道了,我明日会给爷准备行装。”
  王书淮听她不在意的语气,心里微微发堵,他在这里恋恋不舍,她倒是睡得安稳,忍不住将她摇醒,
  “一同出征的还有兵部两位郎中,及五军都督府十几名将帅,今日晚边大家伙在酒楼喝壮行酒,席间有人透露,说是每每远行,妻子总要遣心腹盯着,生怕他们在外头乱来,云初,你可有什么打算?”
  谢云初艰难地抬了抬眼皮,有气无力道,“我没有什么打算。”
  王书淮一贯洁身自好,她何必操这份心,送上门的他都不要,又怎么会去外头找。再说了,这种事只要男人想,女人压根管不住。
  王书淮胸口一闷,薄唇贴着她后颈,来回轻吮,呼吸沉重又压抑。
  濡湿在她脊背游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谢云初意识慢慢回笼,在他怀里转了个身,面朝他看了他一会儿,“二爷心里若不舒坦可直说,这又不是你第一回 出征,我已习以为常,当然二爷离开后,我照旧回去寺院替你祈福,保佑你平平安安回来。”
  她的语气并无明显起伏。
  王书淮薄唇轻抿,心里忽然不是滋味,今日酒席间,同僚们提到出征,总埋怨家里妻子哭哭啼啼,相较之下,他每次离京时,谢云初表现都十分镇定,王书淮目光幽黯盯着她,脑海不由冒出一个念头,
  “云初,若我战死,你会改嫁吗?”
  谢云初嘟哝了下,这下彻底清醒了。
  这个话题一直是她心里的结。
  她死后,他肯定会续弦,即便那个人不是谢云秀,也会是旁人。
  纵使王书淮心里有她,随着时间慢慢冲淡伤口,他迟早也能心平气和与旁人过日子,国公爷和长公主便是最好的例子。
  他需要一位贤惠的妻子,替他操持偌大的家业。
  换而言之,如果他战死,她会守着王书淮的牌位过一辈子么?
  原先她没想过,如今看着王怡宁跟高詹心无旁骛寻欢作乐,或许等时间慢慢淡去,遇见了一可心人,她也会接受对方过着没羞没臊的日子。
  她还年轻,她还有大把的好时光,她还有使不完的银子,何苦抱着一个牌位苦度余生。
  看开一点,格局放高一点。
  没有谁不可替代。
  迎着面前目光灼灼的男人,谢云初认真道,“你别给我改嫁的机会嘛。”
  王书淮听着她深思熟虑后的答复,脸一沉,气得掀帘而出。
第101章
  乌沉的天空聚了一层又一层云团子,有雨沫子稀稀疏疏飘下来。
  王书淮立在黑漆漆的廊庑下,心口又闷又胀。
  已过子时,夜已深,灯盏里的烛火已消,天地静的仿佛只剩下他一人。
  有什么细碎的东西被打破,零落一地,怎么都捡不起来。
  王书淮这辈子的情绪都不如今夜这般起伏。
  谢云初听得他出了门,坐在床榻上有些发懵。
  王书淮这样心性坚韧的人,别说是她要改嫁,便是这会儿要死要活,她相信他也能泰山崩于前而变色,正因为晓得这个人坚不可摧的心性,所以便实话实说了。
  再说了,气他几句,他去了战场不就更能惜命么。
  却没料到还真能把他给气走。
  谢云初还没有哄男人的经验,也没打算哄,倒头睡下了。
  又在昏昏入睡之际,王书淮携着满身的湿气回来了,一回来便拉住她胳膊不放,“谢云初,你起来,把话说清楚。”
  发沉的嗓音将谢云初的睡意给喝退到九霄云外,谢云初两辈子都没这么无语过,硬生生翻身坐起,裹个被子跟个游魂似的杵在那里,百无聊赖瞪着他,“你至于吗?”
  “这会儿我死了,一年后你难道不续弦?”
  “我不会!”男人语气斩钉截铁,眼神阴鸷幽黯,深不见底。
  潮湿的水汽夹杂着清冽的松香,一股脑子灌入谢云初的鼻尖,谢云初打了个激灵,正色看着他。
  随后发出轻轻一声嗤,
  前世闷声不吭未做反驳,这一会子倒是比谁还坚贞。
  这种事说得再好听,也只是说说而已。
  就拿她自己来说,她都不一定做得到给王书淮守节,王书淮撑得了一年两年,撑不了五年十年,孤枕难眠,谁不乐意有个人作伴。
  前世她介意的并非是王书淮续弦,而是恼恨王家没等她死便张罗续弦人选,不过这些事如今看来已经不重要了。
  谢云初不想跟他继续这个话题,好脾气安抚道,“我不过是气气你,想让你爱惜身子,莫要亲身涉险,你怎么就当真了呢?”
  谢云初越是轻拿轻放,越显得他无理取闹,也说明她不紧张他。
  旁的女人吃醋使性子,他的女人大方得很。
  王书淮不可能去弄个女人来试探妻子是否吃味,只能自个儿在这里生闷气。
  他俊脸阴沉,坐在床榻不动,身影落寞似孤山。
  谢云初见他如此,又觉得好笑,慢慢挪过到他身后,哄着道,“没了你,我去哪儿寻这么出色的丈夫,瞧,年纪轻轻内阁阁老,又护得住我,我这不是不希望你出事么?”
  谢云初越安慰,王书淮心里越堵得慌,他回眸冷飕飕觑着她,
  “这么说,遇见另外一个护得住你年纪轻轻的阁老,你便改嫁?”
  谢云初没好气地揪了他腰间一把,拔高了嗓音,“这个坎是过不去了,是吗?”
  她腔调恨恨的,小脸绷得极紧,凶巴巴瞪着他。
  王书淮看着她动气的模样,眉目一怔,心里空白的那一块忽然被填满。
  谢云初只当他还在较劲,脾气上来了,忽然揪住他胸襟将人往后一推,压在他身上,
  “王书淮,你个大混蛋,深更半夜非要闹得我睡不着是吗?”
  谢云初一肚子苦水,一面锤一面骂,“少在我这里道貌岸然,嘴上说得好听,回头娶得比谁都快。”
  “我活着谢云秀还盯着呢,等我死了,岂不一窝蜂涌上来?”
  “届时你顾着扑蝶摘花,哪还记得我是怎般模样?”
  “去问问你祖父,还记得你祖母的样子吗?”
  “我告诉你,你敢死,我就敢改嫁!”
  王书淮从未见谢云初跟他闹过脾气,不动声色地看着她,任由她施为。
  只是谢云初说着说着,眼里蓄了泪花,如晶莹的珍珠,一颗一颗往下掉。
  王书淮心头一慌,立即坐起身将她搂得更紧,
  “好了,我不会死,别怕,我会惜命的。”
  谢云初想起了往事,心里有一瞬的难过,闹了过后,也不想跟他一般见识,收了泪,打算挣扎起身,王书淮长臂箍得更紧,仿佛要将她嵌在怀里。
  谢云初推他,他跟岩石似的推不动。
  “初儿,我不在,照顾好自己…”
  “书院渐渐步入正轨,能聘人的便聘人,莫要事必躬亲。”
  “漕运码头的那边我早叮嘱人看着,市署我也打了招呼,你别担心。”
  “我走后,齐伟和明阑都留下来听你使唤…”
  离别的情绪在暗夜里发酵。
  谢云初眼眶红红的,垂下眸不说话。
  王书淮覆上她眼角,濡湿的泪意凉凉地沁在他指尖,她一抽一搭,杏眼被泪水洗刷过,带着一丝懵嗔,他的姑娘何时这么迷糊过,王书淮一眼沉沦在她的娇嗔里,最先吻上的是她湿漉漉的眼睫,舌尖一根根吮过去,谢云初心猛地打着哆嗦,这回却没推开他。
  醇厚的气息在她鼻翼眉尖眼梢处处萦绕,呼吸渐渐焦灼,四处游走。
  谢云初能感受到那一点点的变化,深吸了一口气。
  王书淮箍着她不许她动,将那殷红的耳珠裹入唇腔里,暗沉的嗓音小心翼翼试探,“可以吗?”
  谢云初嘴唇都在打颤,没有做声。
  王书淮当她默认,抱着她坐好。
  这一夜她如同小舟在寒风里摇曳。
  到了次日,各部都在为出征做准备,国公爷一次又一次将王书淮召去阁楼,祖孙俩不知在商议什么,随着深秋的寒霜落下,整个国公府都感受到那股凝重的气氛。
  谢云初用一上午功夫,给王书淮准备好了行囊,午后,沈颐来找她,一进来便扑入她怀里搂着她哭,
  “初儿,我夫君这次跟随王大人出征,还请你帮我跟王大人提一嘴,万要帮忙照看一些,莫要派遣危险的战事,他性子闷,上峰指派什么,便做什么,好歹都由着旁人…”
  沈颐说到最后担忧地大哭。
  谢云初被她惹得也红了眼眶。
  扶着她在罗汉床上坐下,沈颐抽搭着止不住的落泪,谢云初替她擦拭。
  沈颐吸了吸气,慢慢平复,艳羡地看着谢云初,“你家夫君毕竟是文臣,坐在帐中运筹帷幄,我家那位可是实打实要上战场厮杀,疆场上刀剑无眼…我光想一想,便落不着觉。”沈颐哽咽着,脸上的妆全部哭花,“若有来世,我绝对不挑个武将做丈夫。”
  谢云初想起前世李承基跟着王书淮立了功勋回来,斩钉截铁告诉她,
  “我跟你保证,一定叫我夫君照看他,他不会有事的,好吗?”
  这是给沈颐最好的安慰。
  有靠山,沈颐心里也踏实。
  被沈颐所影响,这一日王书淮回来,谢云初便主动钻入他怀里,他胸膛结实滚烫,谢云初圈在他腰间,从那瘦劲的腰间抚触到一丝柔软,湿热的呼吸拱在他胸口。
  天色还未暗,明日便要离京,王书淮早早回来陪她,他躺在垫着貂皮绒毯的藤椅里,怀里抱着温香软玉,喉结来回翻滚,好一会儿没说话。
  他感觉得到谢云初的不舍。
  他也不知道要怎么安抚她,最后干脆抱去床榻上做,这个时候唯有这种方式能倾泻心中的不舍,甚至是不安。
  将所有的缱绻羁绊揉入她身体里。
  天蒙蒙亮,王书淮去了一趟皇宫领兵符,回来时已近午时,王家上上下下所有人都在正厅给他送行,谢云初牵着两个孩子站在台阶下。
  珂姐儿已经懂事,知道出征意味着什么,待瞧见王书淮出现在门槛,迫不及待飞奔过去,
  “爹爹!”
  王书淮弯腰将她抱入怀里,
  “我舍不得爹爹…”珂姐儿埋在他肩口哭。
  王书淮失笑,抚着她脑勺来到众人跟前。
  姜氏早哭成了泪人儿,覆在二老爷肩口泣不成声。
  二老爷却是骂骂咧咧的,
  “哎呀,又不是头回出征,你哭什么。”
  姜氏锤了二老爷一记。
  国公爷在一旁笑着宽慰,“书淮只是提督军务,上战场还轮不到他,你们别担心。”
  三老爷和四老爷也在场,吩咐嘱咐了几句,其余人多多少少都有寒暄。
  最后轮到谢云初,谢云初把儿子提起来塞他怀里,“快抱抱,省的回来不认识。”
  王书淮牢牢实实接住了儿子,哥儿在他怀里抬起眸,挠了挠后脑勺,蹙眉看着爹爹,
  王书淮捏了捏他面颊,神色温和,“爹爹不在家里,要听娘亲的话,娘亲有什么不高兴的事,记在心里,爹爹回来问你,如何?”
  哥儿脸色比谢云初还要平静,小手捏着自己耳郭,无知无畏地看着王书淮,唤了一句,“爹爹还没教我写字。”
  这句懵懂稚嫩的话,冲淡了离别的愁绪。
  大家都跟着笑了起来。
  时辰不早,王书淮不敢久留,目光最后落在谢云初身上。
  谢云初收到他的示意,跟着他出了门。
  门外铁甲林立,侍卫如云,正是此次负责戍卫中军营帐的禁卫军,个个神情肃穆,威武凌厉。
  这时,明贵与齐伟将皇帝赏赐给王书淮那一身银甲给抬来,王书淮穿着一身雪白的劲衫立在廊庑下,明贵和齐伟相继上前替他上甲。
  冷冰冰的银甲泛着光芒。
  谢云初目光从银甲落在他面颊,昨夜这具身躯暖融融地包裹着她,不是冰冷的铠甲,而是炙热的…血肉之躯,也仅仅是一具血肉之躯而已,泪意一瞬间涌出眼眶,人便定在那里。
  无论前世今生,在最危险的时候,第一个挺身而出的永远是他王书淮。
  站在这样一位勇而无畏的社稷之臣身后,她忽然意识到,她更要包容他,包容他的大爱。
  片刻,银甲穿好,他面朝谢云初而立,当着那么多铁甲战士,他神情一如既往平静从容,只伸手拂了拂她眼角的泪,什么都没说,转身下了台阶,朝冷杉牵着的那匹赤兔马走去。
  看着他义无反顾的模样,谢云初忽然叫住他,
  “书淮…”
  王书淮站在炽烈的午阳下,回眸看着她。
  谢云初双手交握,端庄娴静立在秋风里,柔声道,“你一定要好好的,我在家里等你回来。”
  那一声“书淮”,随着缱绻的秋风绵绵渗入他耳郭,如藤蔓一般千丝万缕裹进他心尖,几乎要将他的心给抽出来,他便顺着那根“藤”,大步走回来,迎着所有人惊诧的视线,这位气度清执丰神蕴秀,任何时候从不行错一步视规矩如生命的王家未来掌门人,众目睽睽之下,将他的妻拥入怀里。
  “等我。”
  王书淮重重地抱了一下她,下巴明显蹭过她额尖,她能感受到他尖锐的喉结在来回滚动,忍不住吸了一口气,再睁开眼,冰冷的温度抽离,他已转身下了台阶,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王书淮离开半个月后,四太太终于放下成见,决意让王书雅与宁侯府三公子李承玉相看,相看的那一日谢云初正预备着去城外香山寺给王书淮求个平安符,四太太借着这个由头跟了过去,王书雅在香山寺见到了李承玉。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