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媳(重生)——希昀【完结】
时间:2023-09-22 14:37:26

  两个人都很腼腆,王书雅长得一张娃娃脸,不说话时显得十分乖巧,李承玉生得白白净净,便是寻常书生的模样,王书雅在外人面前不善言辞,几乎不爱主动说话,李承玉便磕磕碰碰寻到话题。
  最后说到书院,王书雅这才渐渐打开话匣子,感情的事心照不宣,有的聊,愿意聊,聊得越多越深,意味着越有兴趣。
  事实上李家恨不得攀上王家这门亲,决定权在王书雅,回去四太太便问王书雅意下如何,王书雅回想李承玉的模样,最后点了头。
  婚事紧锣密鼓安排起来。
  沈颐是宁侯府的二少奶奶,王书雅日后便是她妯娌,这门婚事成后,沈颐反而成了最高兴的人,整日在书院拉着王书雅说长问短,王书雅还没嫁过去,先跟妯娌攀上了亲。
  原本一切都很顺利,偏生在下聘时出了点岔子。
  “什么意思?推迟一天下聘?我看不必来了,直接退庚帖吧!”
  四太太可不是好惹的,王书雅嫁给李承玉本是下嫁,四太太腰板挺得直直的。
  虽是大太太牵线搭桥,后来还是请了正儿八经的官媒。
  媒婆满脸窘迫立在四太太跟前,陪笑道,
  “就一日的功夫,是临时出了点岔子,还请您担待担待。”
  四太太冷笑道,“明日要么看到聘礼,要么退还庚帖,否则一切免谈。”
  此事是大太太做的中间人,岂可看着侄女婚事落空,立即着人去宁侯府打听底细,哪知道宁侯府闹翻了天。
  那宁侯府的世子夫人,也就是杨惜燕的姐姐杨惜环,坐在正堂上哭,
  “我当初可是首辅家的大小姐,我的嫁妆足足一百二十抬,在整个京城都排的上号,怎么如今三弟妹的聘礼竟还比我多?幼子岂可跟长子相提并论,今日这事你们不给个说法,我明日便和离回家。”
  侯夫人叫苦不迭,连声劝道,
  “好媳妇,你最是个明事理的,此事自有缘故,娶你那是七八年前,那时的银两比今时的银两值钱,过去十两银子足够咱们侯府全家一日吃喝,如今一日光灶上吃喝便不下四十两,你拿那时的聘礼跟如今比,有何意义?”
  杨惜环恨道,“那也相差太多了!”
  宁侯爷冷眼瞧着这长媳刁钻无状,隔三差五总要闹上一闹,颇为恼怒,当即斥道,“侯府爵位给了长房,难道聘礼就不能贴一点老三?你出身杨阁老家不错,可人家还是长公主的亲孙女呢,听闻长公主还要给她妆嫁,我们聘礼不响当当一点,怎么说得过去?”
  “总之,聘礼单子已定,明日便要去王府下聘,你若是不高兴,你和离便和离吧,你妹妹已和离在家,我看你们杨家的姑娘今后还有没有人要!”
  老侯爷这话一出,杨惜环给傻眼了,过去她每每拿和离说事,公婆丈夫总归是让着她的,如今来了一位更尊贵的弟妹,便不再把她放在眼里了,这一日自是哭个没停,老侯爷气坏了,嫌她哭得晦气,着长子将人送回娘家,暂歇两日再回,杨惜环面子彻底掉个干净。
  沈颐看了大半日热闹,颇为解气,过去她在这位妯娌跟前不知吃了多少亏,如今总算锉了锉她的威风。
  聘礼如数送到王府,侯夫人亲自赔礼道歉,四太太好歹也给了面子。
  只是王书雅跟杨惜环的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
  大婚当日,杨惜环身为长嫂不曾露面,沈颐便当仁不让给王书雅撑了场子,有了沈颐这位妯娌作伴,王书雅在宁侯府也不觉得孤单,嫁了人,丈夫不约束她,公婆也疼爱她,王书雅竟觉得还比在家里好,回门那一日,众人瞧见她喜气洋洋的,悬着的心放下,总算是嫁对了人。
  到了来年二月初,离着王书淮出征半年之久,战事如火如荼。
  年前他来了一招声东击西,先让主帅之一五军都督府右都督曹洪佯装进攻汉中,自个儿却偷偷与高国公夹击凉州,切断西楚与蒙兀之间的联络,占据了陇西高地,开春后,利用益州军疲敝之际,又遣三路大军南下势如破竹强势地占据了汉中。
  而这一战中,王书淮亲自将孟鲁川斩于刀下。
  捷报传来时,谢云初正在春景堂带着珂姐儿荡秋千。
  珂姐儿马上六岁,聪明伶俐,活泼好动,每日跟着谢云初去女子书院读书,已俨然是下舍学堂里姑娘们的小头儿,母女俩正在秋千上哼小曲,只见夏安拿着齐伟给她的家书,喜出望外跨进院门,
  “主儿,二爷打胜仗了,听闻打得那西楚皇帝送求和书呢。”
  珂姐儿高兴地从秋千上跳下来手舞足蹈。
  谢云初笑而不语。
  林嬷嬷闻讯从正屋往外探出个头,
  “果真?那真是双喜临门了。”
  王书琴也听到了消息,正从门外绕进来,打算恭贺谢云初,听了林嬷嬷的话问谢云初道,“什么双喜临门?还有何喜?”
  谢云初笑着道,“我妹妹明日出嫁,我明日一早得过去送嫁呢。”
  “你说的是云霜吗?她这么快就嫁了?”王书琴近来在书院和马球场两头跑,都顾不上家里。
  谢云初拉着她进屋说话,“三个月前定的亲,定的是我继母表姐家的儿子,算是亲上加亲,原是要下半年成亲,哪知那未来婆母病危,以防婚事拖延,便恳求早点把妹妹嫁过去,我继母自是答应,这才把婚事提前到明日。”
  王书琴失落道,“哎呀,明日我们有一场马球赛,这是女子队三进二的比赛,我缺席不得,待会我送上一份贺礼,还请嫂嫂帮我捎给云霜。”
  谢云初自是应下。
  王书琴又逗了一回珂姐儿,谢云初见时辰不早,着乳娘去宁和堂把哥儿接回来,一宿无话,至次日天蒙蒙亮,谢云初便带着两个孩子去谢府参加婚宴。
  谢晖虽致仕,谢云佑如今在朝中却崭露头角,半年前谢云佑在吏部铨选期间,无意中帮着都察院勘破一桩悬案,入了都察院左都御史苗老先生的眼,苗大人见谢云佑一身剑鞘之气,正义凛然,像极了自己年轻时,便引荐给皇帝,皇帝特旨,许谢云佑以七品御史之身,轮值登闻鼓,谢云佑当值登闻鼓期间,待民如子,行事一丝不苟,又写得一手好状子,渐渐在朝中博得了一些名声,年轻官吏中与之交往的不知凡几。
  再加之谢晖门生故吏遍天下,今日这喜宴也济济一堂,冠盖相望。
  午宴后,谢云霜被新郎官接走,谢家人坐在正厅歇下来。
  谢老太太眼角还抹着泪,“霜儿这丫头在我膝下承欢多年,这一走,我这心里跟空了似的。”
  姑娘们陆陆续续都嫁出去了,府上曾孙却还没添上来,老太太心里愁。
  二太太黎氏宽慰她,“云朔的媳妇怀上了,今年您可以抱曾孙了。”
  这两年谢云初堂妹堂弟相继成亲,府里也添了不少新人,黎氏话音一落,那穿着杏色长褙的少妇腼腆地垂了垂眸。
  谢云朔到底是二房的儿子,老太太心里担心的还是谢云佑,她眼神严肃地看向谢晖和明夫人,“佑哥儿婚事还不定下来么?”
  谢云舟在谢云佑出事后,已经被打发回老家了。
  府上现如今就是谢云佑在拿主意。
  谢晖夫妇相视一眼没有说话。
  这厢坐在谢云初身边的谢云佑耐不住了,慢悠悠往锦凳上起身与黎氏拱手,“二婶,外头风大,您扶祖母回房歇着吧。”
  黎氏看出他的心思,瞪了他一眼,“你倒是支使你婶婶来了。”
  谢云佑连忙斟了一杯茶给她,笑着赔罪。
  黎氏明白他的性子,比过去的谢晖性子还要拗,她劝着老太太起身了。
  二房的人一走,厅堂内只剩下明夫人,谢晖和谢云初姐弟,并两个在院子玩地螺的孩子。
  谢晖身子依旧不好,今日是为了宴客勉强出来露个面,等老太太离开,他孱弱的光景便露了出来,坐在那儿咳了许久,谢云初忙问明夫人,现在父亲吃了什么药,怎么不见效,这时,大门口方向奔进来一人,风尘仆仆,健步如飞,正是齐伟。
  见他脸色凝重,谢云初立即止住话头,扬声问道,“这是怎么了?”
  齐伟沉着脸先上前朝谢晖夫妇施礼,随后与谢云初禀道,
  “少奶奶,出了大事,西楚遣人来大晋求和,国书今日晨送到陛下案头,上头明明白白写着,要朝我大晋上贡,且将公主送与我大晋和亲,而这和亲的对象正是征西主帅咱们二爷。”
  “放肆!”谢晖闻言怒而拍案,发白的面颊因暴怒而罩着一层明显的青气。
  谢云初听到这,脸色倏忽转沉,她还好生生地坐在这呢,王书淮如何跟人和亲,是西楚的公主嫁过来做平妻,还是打算逼着王书淮休妻再娶?
  无论哪一种,她都不可能答应。
  谢云初心头怒火滚动,面上却还是维持住平静,“朝廷是什么态度?”
  齐伟道,“几位内阁大臣并三品以上的朝官正在热议,近来开了春,蒙兀见大晋有平定西楚的架势,立即增兵边境,大战一触即发,为避免两线作战,已有不少官员上书皇帝答应西楚的要求,休战和谈。”
  谢云初给气笑了。
  明夫人等人面面相觑。
  谢云佑是个暴脾气,拔身而起,便要往外走,“我这就回都察院,即便和谈,公主嫁给皇亲便是,凭什么盯着我姐夫。”
  谢云佑步子已经迈出了厅堂,身后传来谢晖一声力喝,
  “回来,你年纪轻轻,单打独斗,谁把你当回事,你回来坐下,这桩事交给为父。”
  大家的目光都落在谢晖身上。
  “父亲,您有什么法子?”谢云初正色问他。
  这个时候谢晖就显现出一代祭酒遇事不乱的镇定风范,以及一家之主的担当来。
  他捂着嘴咳了几声,待平复过来,脸色清正道,“为父要怎么做,你们都别管,只是一桩,云佑哪儿都不去,无论外头有什么风声,就在家里守着你娘,明白吗?”
  谢云佑蹙眉道,“您好歹说个子丑寅卯,否则儿子怎么放心?”
  谢晖没说话,只拉着明夫人的手重重握了一下,“朝廷眼里只有大局,不会有人在意初儿的感受,但我决不能看着我女儿受辱,夫人,辛苦你坐镇家宅,无论发生什么事,你哪儿都别去。”
  明夫人看着谢晖郑重的神色,眼底湿气弥漫,强忍着泪意道,“老爷,您万要慎重啊…”
  谢晖将目光挪向谢云初,谢云初细眉蹙紧,双手交握垂在腹前,神色怔怔仿佛意识到了什么,谢晖眸色复杂看着这位模样肖似乔氏的女儿,想起她少时动心忍性,担常人所不能担,事事力求做到尽善尽美,心里半是疼惜又半是骄傲,心生怅惘道,
  “你素来稳重乖巧,从不叫爹爹操心,正因为你听话懂事,爹爹对你严肃之余,也少了一些关怀,爹爹对不住你。”
  “但这次的事,爹爹拼死也要为你做主。”
  谢晖古板执拗,决定着他恪守教条,对子女严苛,将面子看的比性命还重,也正因为这一份固执认死理,他绝不可能接受女儿被人侮辱。
  谢云初眉尖颤了颤,哽咽不语。
  谢晖就在这时缓缓扶着桌案起身,他一时尚未站稳,谢云佑和齐伟忙上前掺了搀,他朝谢云佑摆摆手,搭着齐伟的胳膊,蹒跚却又坚定地往外走去。
  谢云初起身久久凝望父亲的背影,第一次在那高瘦孤傲的脊梁上感受到了被护着的安然。
  谢云佑送谢晖出门,折回来问明夫人,
  “母亲,可知父亲要做什么?”
  明夫人拭了拭眼角的泪,正襟危坐道,“无论他做什么,你都记住,听他的吩咐守在这里,哪怕就听他一次,好吗?”
  谢云佑绷紧的唇角微微一平,没再说话。
  谢云初坐下来想起西楚这桩事,沉沉叹了一口气,前世可没有这一出,前世孟鲁川嚣张的不可一世,压根没把王书淮放在眼里,为王书淮设计围杀,孟鲁川一死,王书淮乘胜追击,纵然西楚求和,也没当回事,今生却多了公主和亲一事。
  明夫人忧心忡忡道,“在朝廷利益面前,个人恩怨得失不重要,孩子,王国公即便城府颇深,不是任人拿捏之辈,但国难当前,这桩事他未必站在你这边,你要做最坏的打算。”
  这一点谢云初早想到了,她面色清冷,“王国公自个儿尚且折辱困在皇宫四十年,又何况是我,为了朝廷大势,委屈我一人,实在不算什么。”
  至于王书淮,纵使他对她不再像前世那般冷冰冰,在大局之前,他会作何选择,谢云初也不得而知。
  不要把希望寄托在旁人身上,谢云初确实要做最坏的打算。
  谢云佑回到厅堂坐下,脸色决然,“姐,一旦皇帝下旨同意和亲,无论是平妻,还是贬妻为妾,我们都不接受,你带着两个孩子回谢家,从此我照看姐姐。”
  明夫人也定定颔首,“这是最后一步,如果王家不保你,你即刻和离回府,你身后还有家。”
  谢云初看着坚定的弟弟和温和的明夫人,心底的怒火慢慢消退,渐渐露出恬静的笑容来,
  “好,我明白。”
  比起前世孤掷一注,这一世她确实有更多的退路。
  她除了是王阁老之妻,还是女子书院的山长,还坐拥无处店铺商城,一辈子吃穿不愁。
  她怕什么!
  只是躲在谢家也不是她的性子,谢云初坐了一会儿起身,“我带着两个孩子回家。”
  明夫人和谢云佑一同起身送她,谢云佑不放心,请示明夫人道,“母亲,我还是跟姐姐一同去王家,我怕王家人欺负她。”
  明夫人失笑道,“欺负倒不至于,更重要的是你父亲让你守在这,你便守在这,先莫乱了阵脚。”
  谢云佑到底不是过去一意孤行的莽撞少年,如今行事也慢慢稳重,谢晖离开,他便是谢家当家人,阖府女眷都靠他维护,沉吟片刻,便没再坚持。
  谢云初轻轻拍了拍弟弟的肩膀,“我回去了,看好谢家。”
  谢云初当即带着两个孩子登车回到王家,彼时王府正门外聚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马车只能转到垂花门内停下,谢云初带着两个孩子回了春景堂,吩咐林嬷嬷看好孩子,自个儿入内室从八宝镶嵌柜里取了两样东西,随后带着这两物大步前往王府正厅。
  五开大间的门庭内,乌泱泱聚了一群人,二太太,三太太和四太太与王家几位媳妇都等在厅堂口。
  谢云初神色如常迈进去,大家望着她均露出疼惜,二太太姜氏先开口,“你祖父去了皇宫,他说叫你别担心,等他消息。”
  谢云初屈膝道是。
  三太太往身侧一圈椅指了指,“先坐着,不管怎么说,咱们都站在你这边。”
  国事不是家事,三太太等人纵然有心帮衬,却也无济于事,只能通过这种方式声援谢云初。
  三位太太坐在上首,谢云初独自一人坐在下首桌案旁,坐下后,她从袖口缓缓掏出她与王书淮成亲的婚书,并一把匕首,目光平视前方,语气铿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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