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了十五,林嬷嬷早早催促秋绥来伺候谢云初梳洗,非要将她按在藤椅上给她敷玫瑰花露保养肌肤,谢云初任由一众丫鬟折腾。
她不是为了取悦王书淮,她是为了取悦自己。
前世那张脸好好的美人胚子熬成了黄脸婆,今生她不能重蹈覆辙。
一通保养下来,脸蛋儿如同剥出来的荔枝,滑嫩水亮,她眉睫翘长,杏眼莹澈,盈盈笑起来,有一种直击心人的明艳。
美美睡了个午觉,到了下午申时初刻,来了一位意外之客,正是谢云初表姨的女儿萧幼然。
先给长辈请了安,谢云初迎着她在春景堂附近一水榭喝茶,看她一路风尘仆仆鬓角生汗,责备道,
“今日日头大,怎么不来用午膳?”
二人本是亲戚,又是打小一块长大,感情十分要好。
萧幼然边喝茶边笑,“不是听说你身子不好嘛,原想着表姑父寿宴能见着你,不成想寿宴取消了,我娘隐约听说了府上的事,叫我近来别打搅你,这不,我实在熬不住了,非得来看看你。”
“你家那位姨娘怎么回事?先前不是听你说她挺好的。”
谢云初将里情一说,萧幼然啧了一声,颇有些后怕,“城府这样深,保不准做出什么事来,幸好你发现得及时。”
谢云初并不想唠叨陆姨娘的事,又换了话茬,“我许久不曾见你,你近来过得如何?”
萧幼然盯了她一眼,“什么叫许久不见?我前段时日还跟沈颐来过你府上呢,倒是你忙得脚不沾地,没空招待我们。”
谢云初愣了愣,这才想起萧幼然说的是她重生前的事,心中顿生几分喟然,前世她虽有几个关系极好的手帕交,却因婚后一心扑在家务,无暇来往,以至慢慢疏远,到最后连个说可心话的人都没有。
她惭愧地挽着萧幼然的胳膊,“好姐姐,我错了,以后再也不会了,往后你常来,我盼着呢。”
萧幼然没当回事,意兴阑珊叹了一遭气,
“初儿,你什么时候得空,得陪我去逛逛铺子。”
谢云初笑,“我近来空闲,你寻我便是,”又问,“怎么突然想逛铺子?”萧幼然与她一般在吃穿用度上不太费心。
一提这话茬,萧幼然满脸的愤懑,她摇着宫扇,冷笑道,“你知道我那婆婆,最是凶悍跋扈,连儿子屋里事也管,前个儿听说我来了小日子将她儿子赶去外书房,她心疼儿子,竟然不声不响给安排了通房,可把我给气的哟…”
萧幼然扇子摇得飞快,那口气还在胸口腾腾燃着。
谢云初一听这话,立即接过她的扇,亲自替她扇风,“别急,别气,有话好好说。”
萧幼然的母亲最是贤惠,不爱听她唠叨婆媳,谢云初是她感情最要好的闺中密友,性子又稳重和善,萧幼然每有心事最爱来寻她,是以打开了话匣,
“最可气的是那混账平日里对我嘘寒问暖,我瞅着他事事顺我心意,他娘亲的事也就作罢,少不得忍气吞声把日子过下去。”
“你猜怎么着?他当着我的面痛哭流涕,说是喝了酒糊里糊涂就睡了,天地可鉴,他心里只有我,结果今日,我可是亲眼瞧见他偷偷买了个金簪给那小蹄子…”
说到这,萧幼然几乎给气哭了,“初儿,你说我图什么啊,我这么多年任劳任怨替他操持家业,省吃俭用帮他攒银子,结果他倒好,转背就拿着我省下来的银子买首饰给那小贱人,不行,一想起我就来气。”
“初儿,我算看明白了,女人哪,别给男人省银子,您省下来的银子指不定就送去哪个销金窟。”
谢云初半是心疼半是感慨,“言之有理,明日我便陪你去花银子。”
萧幼然想起王书淮如今在朝中炙手可热,又是洁身自好从不乱来,这么出色的人物,从不见与哪个女人有瓜葛,她看着谢云初,由衷羡慕道,“还是你命好,嫁了这么出众的郎君。”
谢云初却是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她也揶揄萧幼然,
“你家世子爷也一表人才呀。”
萧幼然闻言一言难尽地叹了叹气,“初儿,说句心里话,我其实压根不在乎他睡哪个小妾,我就是心里咽不下这口气。”
谢云初白了她一眼,“胡说,你还没嫡子呢,不能把他往别处推。”
这时,萧幼然忽然露出一言难尽的神色,使了个眼色,将丫鬟们赶远了些,拉着谢云初凑近道,
“他那事儿上并不好。”
谢云初脸色一僵,血色慢慢渗出薄薄的脸皮,气鼓鼓瞪着她,“你怎么什么话都说。”
萧幼然急了,“你以为我愿意说,我实在是憋死了。”
谢云初红着脸哭笑不得,“不就是那么回事,还能有什么区别?”
萧幼然摇头叹息,“还是有区别的,你没见沈颐日日红光满面,可羡慕死我了。”
沈颐也是谢云初的手帕交之一,嫁了一位武将,姐妹们一块长大,同气连枝,无话不谈。
谢云初没再接这话。
前世今生加起来,她已许久不曾跟王书淮做那事,经验本就少得可怜,后来身子不好,她受不住,王书淮几乎不再碰她。
乌金西垂,谢云初亲自将萧幼然送至门口,慢悠悠踱回春景堂,前世深陷其中不觉着,如今看着自己与萧幼然,不禁感慨,婚姻到底给女人带来了什么,出阁前那萧幼然明明是一活泼开朗的大小姐,如今被这一地鸡毛逼成了唠叨的怨妇。
抱着珂姐儿在水榭玩了一会儿,遇见长房大奶奶苗金燕带着孩子从三房回来,苗氏两个孩子一儿一女,大的五岁,小的三岁,都能下地跑,珂姐儿坐在娘亲身上看着很带劲,不一会丫鬟来禀,
“二奶奶,嬷嬷说是晚膳摆好了,请您过去呢。”
谢云初邀请苗氏一块过去吃,苗氏客气拒绝了,二人各自带着孩子回屋。
方走到月洞门外的石径,听得里面丫鬟一声一声递,
“二爷回来了。”
谢云初愣了一下,
前世每到王书淮约定的日子,她便着人准备一桌丰盛晚膳满怀雀跃等着丈夫,王书淮不是每回都能准时。
今个儿倒是守信。
第13章
西厢房内,众丫鬟皆敛声屏气,恭肃严整。
王书淮食不言,谢云初也不爱唠叨,夫妻俩默不作声用膳。
唯有珂姐儿发出咂嘴的声音,乳娘抱着她,林嬷嬷亲自喂山药泥给她吃,吃得高兴了便没心没肺地笑,珂姐儿胃口好,吃饭很乖,谢云初很欣慰,珂姐儿似得到鼓励,小眼神往王书淮瞄去,王书淮察觉到抬眼看着她,也露出几分温和。
珂姐儿得寸进尺,咿呀张开小胳膊要王书淮抱。
王书淮难得开了口,声线一如既往清润,
“等吃完,爹爹抱你。”
珂姐儿开始在乳娘怀里扭动,朝着父亲方向张牙舞爪,乳娘有些为难地看着谢云初,谢云初示意一下,乳娘硬着头皮抱着孩子坐在王书淮身,珂姐儿便睁大水萌萌的双眼看着父亲。
等他吃完,等他抱。
王书淮:……
身侧传来妻子浅笑,王书淮看了她一眼,谢云初笑而不语,王书淮无奈,原本优雅的动作加快了几分。
片刻,王书淮净手喝茶,从乳娘手里接过珂姐儿,抱着她去外头廊下散步。
天色彻底暗下来,朦胧光色如氤氲,层层叠叠的树叶掩映着低垂的屋檐,下人们收拾完厢房,次第点灯。
王书淮有了上回的经验,懂得如何逗珂姐儿,将孩子提得老高,珂姐儿双手双脚在半空挥舞,咯咯直笑,让王书淮抱了一会儿,她又张开胳膊朝向谢云初,在爹娘怀里来回折腾,乐此不疲。
倒是无声地缓解了夫妻俩之间的疏离。
月盘慢慢爬上树梢,闹了一会儿消了食,乳娘急忙过来接孩子,王书淮待要松手,珂姐儿小嘴一瘪,立即委屈地眼泪汪汪。
她还要抱。
王书淮坚持将她塞给乳母,林嬷嬷等人悄无声息退下,只留下两位主子。
男人乌发朗眉,临风而立,五官清隽矜贵,气质更是有一种拔然的超俗,仿佛他不该活在这尘世中。
谢云初在王书淮侧后一步,不远不近的距离。
上一辈子她追逐他的背影,总觉得明明离得很近,却始终遥远,如今看着眼前的俊美男人,忽然想,要一个男人的心简直是俗世最大的骗局,就这么欣赏美人儿,不好么?
王书淮侧过眸来,谢云初靠在廊柱看着他们父女俩闹,眼底的笑意还未落下。
朦胧的眉眼,雪白的脖颈,月色拢着她玲珑婀娜的身子,款款被风吹拂,颇有一种岁月静好的秀美。
王书淮崇尚以静为美,妻子家世好,性情温婉,行事稳重贤惠,他没有什么不满意的。
“我去沐浴。”他擦过她身旁这样说。
蔽膝从她膝盖带过,面料摩擦带来轻微的刺激。
谢云初自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既然定了规矩,她也没什么好扭捏的,转身跟了进去。
王书淮沐浴不喜人在场,谢云初最开始并不晓得这样的规矩,每每主动进去伺候,王书淮起先忍着没说,后来一日他喝了些酒,道出真言,谢云初记得当时心里被刺痛了一下,委屈地退了出来。
有了前世的经验,谢云初早早吩咐丫鬟将衣裳备好,她连个人影都没露。
王书淮倒也没觉得怎么,不一会沐浴出来,看到谢云初换了一身水红色的丝绸斜襟长衫弯腰在整理孩子的衣物,纤细的腰身倾垂,勾勒出曼妙动人的弧度,胸前的柔软险些磕在桌案。
妻子鲜少装扮得这般娇艳。
这一月来,谢云初种种变化,王书淮不是不察,虽然不是什么大事,心里终究有些疑虑,今日见她穿衣打扮明显更加娇艳,他便猜测兴许是上回母亲那番话刺激了她,她现在将心思花在自个儿身上了。
王书淮不是苛刻妻子的人,乐见其成。
女为悦己者容,至少说明她是在乎他的,只是在乎的方式与以往不同罢了。
王书淮移开目光,循例坐在炕床边,打算先看一会儿书,毕竟时辰还早。
结果发现小案空空如也。
他下意识看了一眼妻子。
谢云初抱着珂姐儿的小衣交给侯在帘外的春祺,余光察觉到王书淮的神情,她暗暗好笑,过去王书淮总要看好半日的书,等到那事过后已近子时,他这人一贯矜持克制,一克制不免磨得久,她实在不想熬那么晚,对身子不好,索性收了他的书,待会完事后也好早早入睡。
谢云初将东西交给丫鬟后,转身倚在博古架旁打了哈欠。
王书淮明白了,先一步进了内室。
谢云初立即吹了灯,钻了进去。
屋子里黑漆漆的,连盏灯也没留,两个人一前一后躺上了拔步床。
王书淮睡在里侧,谢云初在外侧。
两个人都很清醒,清醒得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目的性太强反而令人尴尬。
呼吸起伏间,王书淮生平第一次主动找话茬,
“怎么没留灯?”
以往都要留一张小小的琉璃灯。
谢云初也不知道自己出于什么原因没点灯,但就这么做了,她暗声答,“方才忘了点。”
不是什么大事,王书淮自然也不会说什么,双手枕在脑后安静地躺下来。
谢云初睡在自己的地儿一动不动。
过去都是她主动往他身边靠,甚至还要轻轻卸了他的腰带,这辈子她倒是要看看王书淮矜持到什么时候。
二人之间隔开了一段距离,月纱倾泻,有如银河。
王书淮着实以为谢云初会过来,毕竟妻子在这方面很是柔顺,他引枕较高,从他的位置恰恰能将谢云初整个人捕捉到眼底,妻子将发簪一抽,整头乌黑油亮的墨发铺在引枕,她正挑起一抹发梢在指尖缠绕,膝盖微微弯曲,保持闲适的姿态,与过去谨慎克谨大有不同。
朦胧的月色如轻烟飘了进来,模模糊糊描绘着拔步床内的轮廓。
纤纤玉指屈起伸长,仿佛镀了一层光。
二人渐渐适应帐内的黑暗,
王书淮知道谢云初在等他。
这种事本该是男人主动,过去是谢云初做的太好。
长臂伸过去,轻而易举便钳住她柔滑的细腰,将谢云初带过来,二人身子撞在一处,再偏转过来,谢云初到了他身下。
不可避免的衣料磨蹭,刚劲与柔软的碰撞。
谢云初多少还是有些羞躁,手慢慢垂下。
好在王书淮这边的角落,光线更暗,他们几乎看不清彼此。
也没有看向彼此。
看不清,身体的摩擦才越发敏锐。
他的呼吸压在她面门及耳侧,手也及时退出她腰下,留下微微酥软的颤麻。
王书淮其实并未碰触到她,他君子清执,不习惯用身体发出信号。
“可以吗?”声线是冷静的,至少在谢云初听来是如此。
谢云初面颊有些发烫,只想快些结束,便利落地点了头。
不算前世,自大婚到现在二人也不过四五次的光景,夫妻俩运气好,孩子很快上了身,别说谢云初,王书淮也有些陌生甚至紧张。
只是他这人情绪从不外露。
修长的手指挑开了谢云初的腰带,随后尾音微微上挑,“夫人?”
谢云初明白了,他这是想叫她去卸他的腰封。这种事总该你情我愿。
谢云初OO@@摸向他腰间,雪白的衣裳交缠在一处,王书淮进去时,谢云初感觉到有斧凿身的痛感,用力拽了拽他的衣襟,溢出一声来。
第14章
身体某些熟悉的记忆苏醒,她脑海有那么一瞬的混沌。
前世对此事最深的印象,便是太久了。
脑子迷迷糊糊便想起萧幼然的话,那事难道真有区别,谢云初没有过别的男人,自然无从分辨,月纱随着她迷离的视线在翻腾,兴许是分了神,倒也不觉得痛了,不知不觉松了他的衣襟。
王书淮察觉到妻子的反应,微微抿了抿唇加快了些进程。
谢云初过去从来不敢在这个时候看他,她腼腆羞怯,有时拽着他衣襟惹些怜惜,有时双手试图慢慢去攀他,圈上没多久又滑了下来,总归羞于表达自己的感受。
她忽然偏了偏视线,那张脸逆着光,瞧不清,唯有绷紧的下颌在眼前晃,线条利落又富有张力,能感受到不同以往的锋锐,四肢五骸深处被催出一种想离他近一些更近一些的念头,谢云初稍稍动了下。
王书淮猛地一顿,下意识想开口,又深深抿嘴,用眼神去询问。
谢云初感觉黑暗中有一双眸凝视着她,她不管了,调整了下位置,然后揽了揽垂在他腰身的系带,将他腰身往下拉了拉,随后将脸偏向另一侧,又羞又窘。
从王书淮的角度能看到那张俏生生的脸,面颊嵌着红晕,并未化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