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媳(重生)——希昀【完结】
时间:2023-09-22 14:37:26

  偏偏在这片幽深中,有一种别样的灼亮。
  男人这么看着一个女人,心里想什么可想而知。
  王书淮往前一步,谢云初拿着绢画起身,背过身躲去拔步床侧面的八宝镶嵌竖柜,踮着脚试图去打开上面层柜子,将绢画搁进去。
  一个身影罩进来,保持着克制的距离,抬手替她打开柜门。
  清冽的气息几乎逼过来。
  谢云初飞快将画往里一搁,感觉到身后沉沉的压力,背对着他没有立即转身,她语气尽量安抚,“二爷,我身子还未恢复,现在不能同房,太医说,至少得三月后…”
  他不肯纳妾,他们又是夫妻,谢云初没想着在这方面亏待他。
  王书淮听了这话,喉结翻滚,眼底的墨越发浓烈。
  他明白了,她肯给身子,却不肯给心。
  她把他当什么?
  他承认他现在就像是一头狼,披着温煦的外表,伺机扑向自己的猎物。
  他轻轻贴近她后颈,谢云初肌肤酥痒,立即转过身欲逃离,王书淮抬手拦住了她的去路,薄唇覆下来,谢云初将脸一撇,他的吻落在她耳梢,
  他没有吻下去,而是轻声道,
  “什么时候我可以给你画一幅画像?每年一幅,好不好?”
第71章
  谢云初眼睫轻轻一动,垂下眸道,
  “不必了。”
  语气平平,神色也平平。
  王书淮心里闪过一丝刺痛。
  谢云初瞥了下横亘在眼前的修长手臂,木声道,“二爷,我乏了,让我去歇着。”
  王书淮看着坚韧不催的妻子,心里跟塞了一块棉花似的,忍了片刻,终究是慢慢将手收回,谢云初从间隙里侧身回了拔步床。
  琉璃灯被吹灭,屋子里陷入黑暗。
  王书淮看着默不作声的妻子,最终叹声上了床。
  半夜,隔壁传来哥儿的哭声,谢云初立即睁开了眼,她身子还虚着,刚从睡梦里醒来,神色有些疲惫,王书淮已经先她一步起身,“你歇着,我去看看。”
  他披衫而出。
  暗夜里男人高大的背影一闪而逝,谢云初默默坐了一会儿,重新躺下去。
  没多久,哭声止住,王书淮回来了,谢云初转过身来问,“孩子怎么了?”
  王书淮淡声道,“尿湿了,乳娘换了干净的尿布,他便没哭了。”
  谢云初放心下来继续睡。
  翌日晨起,朝阳抖擞地透过窗棂洒进来,谢云初眼眸被刺痛,揉着眼醒来。
  身侧躺着一个男人,一袭苍青白袍在晨风里轻晃,他屈膝望着她,清润的视线里倒映着她绯然柔和的脸,他眉梢被春晖染渡,这一瞬有一股霁月清风的气度。
  这大概是谢云初第一次在晨起时看到自己的丈夫。
  她有些愣神,“二爷不去上朝?”
  “今日休沐。”
  “哦……”
  以前王书淮就没有过休沐吗,自然是有的,丈夫打着什么主意谢云初门儿清,她熟视无睹,慢慢起身,绕过他往下去。
  王书淮也没拦着她,夫妇俩各自洗漱,谢云初梳妆花了些时辰,待出来次间,王书淮已经抱着珂姐儿在玩,
  用完早膳,谢云初先去了东次间,发现王书淮牵着孩子在东次间门口的珠帘处左右张望,
  谢云初纳闷问,“二爷在寻什么?”
  王书淮遗憾地指了指书房的方向,“书房里有熏油的气味,我可能需要在春景堂辟一处地儿处理文书。”
  谢云初静静看着他。
  王书淮面不改色迎视她,眼神没有半分波动。
  谢云初沉默片刻,扬声唤来林嬷嬷,“把西次间收拾一下,给二爷腾出一张书桌来。”
  西次间原先摆着孩子的衣物玩具,一刻钟后屋子收拾好,明贵将王书淮的文书折子都了送来,王书淮坐在桌案后批阅,珂姐儿第一回 看着爹爹忙碌,很是稀奇,干脆顺着王书淮膝盖往他身上爬,王书淮将女儿抱在怀里。
  谢云初正换了一身出行的衣裳出来,隔着珠帘往内瞟了一眼,轻轻哼了几声,悄无声息带着冬宁和夏安出了门。
  她已两月不曾去玲珑绣,趁着出了月子,去巡巡铺子。
  王书淮透过窗棂,看见她披着一件绯色的披衫,发髻上插着孔雀翎花样的点翠步摇,从容又明媚地出了门。
  谢云初上午在玲珑绣看账目,午后又赶去广渠门内的货栈,只两月不见,过去芳草萋萋的河州两岸如雨后春笋崛起各式各样的屋舍,有巨大的环形三层货栈,也有高矮不一的商肆店铺,均若吊脚楼般悬在水面,层层叠叠拥挤着,场面颇为壮观。
  舟楫在河面来来往往,亦有数不尽的河工在广渠门内的水关处挖渠建隘。
  环形货栈的前头建了一栋小小三层楼的客栈,最上一层临窗的位置有一雅间,便是谢云初在此地的账房,她先过目账册,林叔在身侧与她回禀各处进度,
  “货栈倒是建得快,就是工部这河堤迟迟不修,咱们旁边靠水关这一面的店铺就没法凿基,这里头有三十家店铺,全部卖出去了,人家商户隔山差五来问,催着咱们建成,好早日开张呢。”
  “这还是次要的,半月前在南面河岸中断那凹坡处挖出一活泉,这本该是咱们的地儿,可惜被工部一官员瞧见了,便不许咱们建屋子,当时您坐月子,我不敢声张,如今这事怕是得请您出面周旋。”
  谢云初听着秀眉蹙紧,“他们之所以阻拦,要么是想趁机要挟点什么,要么是朝廷对这个泉眼另有打算,你去打听是哪位大人放的话,阻拦的缘由是什么,探探虚实,若是需要咱们配合做些什么,你回来告诉我。”
  盘完账目已是乌金西坠,霞光满天,波光粼粼的水面仿若缀了一池金子,片刻,谢云初目光凝着一处,只见一人一楫恍若从日边渡来,他一袭白衫矗立在船头,面目被霞光映得模糊,衣袂飞扬,翩然俊逸。
  似画里度化出来的谪仙。
  舟楫在河口靠岸,那道白色的身影迈入客栈,不一会楼梯间传来脚步声,林叔迎了过去,等到谢云初转身过来,王书淮已来到门口。
  他负手在后,明毅的面庞十分平静,唇角也不见笑意,莫名就觉得他像是在笑。
  “二爷怎么过来了?”
  王书淮倒是给了一个很合理的理由,“改道广渠门是我的主意,我趁着休沐便过来瞧瞧,听说你在这,顺道替你捎来一道文书。”
  王书淮将背在身后的文书递给身边的林叔。
  林叔看了一眼,面露惊喜。
  前不久工部阻拦泥工铸墙,他便写了文书恳求工部准予续建,工部不予回应,而今日王书淮将批复文书给径直送了来。
  谢云初已猜到是什么,目光落在那男人身上便多了几分复杂。
  “多谢二爷了。”
  她并不会吝啬请王书淮帮忙,这不就是她维系这段婚姻的缘故之一么。
  但她没想过王书淮会主动排忧解难。
  王书走到窗下来到她身侧,与她一道俯瞰水面霞光万丈,人影幢幢。
  “户部与工部抽调数位官员督建漕渠,这处临时衙门就在水关之东的漕河口处,我有一心腹,名唤黄庆,在里头任执事,这里大事小事都归他管,有什么难处吩咐林叔跟他递个消息便成。”
  谢云初心里不可能没有一点波动,靠着这位高权重的丈夫,果然做什么都畅通无阻,“这是朝中有人好办事么?”
  王书淮却是眉目认真注视过来,
  “云初,过去我着实有诸多忽略之处,有的时候是没想到,有的时候是不知道,却并非是不愿不肯,你能明白吗?”
  谢云初眼底还含着笑,听了这话,极轻地顿了顿,随后语气淡然道,
  “我都明白的。”
  王书淮侧眸接着道,“没有丈夫愿意看着妻子在泥潭里挣扎,过去每每回首,你总是太好太全备,我便习以为常,往后有何需要,心里有什么苦,我顾虑不到的,你可以开口告诉我。”
  两个人并肩站着,远处瞧去倒像一对璧人。
  谢云初听了这话,舌尖轻轻在唇齿抵了抵,唇角扬起一抹懒洋洋的笑,
  “有需要我自会与二爷直言,至于苦…我现在很好,什么苦都没有。”她将视线挪去水面,云淡风轻。
  一束晚霞被远处货栈那面硕大的琉璃窗折射进来,恰恰横亘在二人当中。
  光线模糊了她的眉眼,她娇艳的面庞晕染在霞光里,像一场虚幻的梦。
  这话与那晚她告诉他,他已经很好了,她对他很满意如出一辙。
  明明是动听的话,却叫人心里格外堵得慌。
  他盼着她真心实意的笑,盼着她眉眼生动地怒,哪怕声泪俱下斥他责他,至少是真诚的,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像眼前这样罩着一层疏离,像一尊完美的雕塑。
  王书淮心底的苦涩慢慢浮上来,
  “云初,或许你不会相信,我期望你能给我一点点机会?”
  谢云初神色淡了下来,侧过眸来,明朗地问他,
  “二爷想要什么机会?是我哪里做的不好吗?我和你生儿育女,替你结交官宦贵妇,在外也甚有贤名,手里掌着这么多生意,未来都会给两个孩子,二爷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这正是谢云初最无可指摘之处,他寻不到她任何错处,自然也无法堂而皇之对她做出任何要求。
  她甚至都不推拒与他同房。
  一个妻子能做到的,她都做到了,而且只可能比别人做得更好。
  霞光渐渐褪去,留下一室沁凉。
  王书淮如鲠在喉。
  又无计可施。
  尖锐的喉结来回翻滚,王书淮侧过身,随意摸到桌案一杯茶盏,正是谢云初喝过的,茶水已凉,他一口饮尽。
  身后妻子犹然立在角落里,娴静温柔,无懈可击。
  他沉闷地皱着眉,在背对着她的方向,倚着桌案,修长的身影落寞而挺拔,自嘲道,
  “我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总归不愿意看到你对我这样。”
  眉峰如同剑鞘般拧起,静静与远处渐渐西退的霞光交汇,余光刺痛了他的瞳仁,他眯起眼,眼底没有往日半分霁月风光,只剩一眶萧索与阴沉,
  “我盼着你生我的气,盼着你恼我忽略了你,盼着你要我做点什么,至少在漫漫无际的长夜,在风雨兼程的奔波途中,心里有点盼头…”
  当年意气风发初入官场,年纪轻轻生杀予夺时,何尝不是因为背后有一双充满爱慕的眼,在他任何时候回首,总能给他无尽的支撑。
  他便想着要变强,变得无可撼动,方能守住那低眉浅笑的一抹温柔。
  “谢云初,我在想,我王书淮…该是心悦于你…”
  他这般消沉地说。
第72章
  谢云初眼睫轻轻地颤动,像是有纤细的羽毛扎在心尖,忍不住瑟缩了一下,慢慢回过神来后,她唇齿轻轻咬着,咧起一抹嘲讽。
  心悦她?
  这该是她两辈子听到的最大的笑话。
  “王书淮,你懂什么叫心悦一个人吗?你不懂,你根本就不懂…”
  喜欢一个人看着他会怦然心动,想到他会情不自禁荡开笑颜,哪怕他给道不经意的眼神,都能让人溺死在那一瞬的温柔里。
  王书淮这算什么?
  她冷讽。
  王书淮听着她轻颤的尾音,霍然回眸,来不及看清她的双眸,她垂下目,将所有情绪掩在长睫下,克制着内心的怒念大步从他身侧跨过。
  王书淮看着她坚决的背影,怔立良久。
  这是许久以来, 第一次看到她失态。
  白日王书淮休沐,夜里当值,这一夜便歇在官署区,次日辰时,通州河段十几艘船只相撞,牵扯到户部运入京城的漕粮,王书淮主动请缨去了一趟通州。
  九月十五王书仪出嫁,一大早王书琴和王书雅过来闺房陪她梳妆说话。
  窦可灵亲自给她涂胭脂水粉,许时薇帮着她查验嫁衣,
  王书仪像个木偶一般任由众人摆弄。
  王书雅看着面庞呆滞的王书仪,失笑问,
  “三姐,你脸上怎么不见喜色?”
  王书仪茫然道,“我也不知道,要离开你们去一个陌生的家,心里忽然就空空的。”
  许时薇笑着睇了她一眼,“想这么多做甚,我当初出嫁时,一股脑子便在想你哥哥,他生得什么模样,丑不丑,疼不疼媳妇?”
  许时薇娘家并不在京城,而是川蜀一官宦门第,当年国公爷行军至川蜀边境时,得对方襄助,后来结了儿女亲家,成婚前她没见过王书同,只想着王家乃当世第一高门,府中的公子当是芝兰玉树,后来见了王书同,果然没叫她失望。
  王书仪讪讪一笑,她见过那杨宽,对他暂时没生出多深的情意来,谈不上期待。
  窦可灵却是轻轻推了推她胳膊,低声道,“傻丫头,成婚也有成婚的好,身边有个知冷热的,过去事事均是爹娘做主,成了婚,就可以自个儿做主了,不仅自个儿能做主,还有个人听你支派呢。”
  王书仪苦笑,“我倒是乐意有人管着我,我也不操那份心。”
  王书仪说着,便往窗棂外张望,“怎么不见二嫂?”
  王书琴接话道,“二嫂在琉璃厅宴客呢。”
  王书仪有些失望,多么希望谢云初能来陪陪她。
  新姑爷杨宽捎了两人来接亲,一人便是高詹,另外一人生得格外好看,谢云初一时也没想起来是谁。
  只是此人相貌极为韶润秀美,除了气质逊色王书淮一筹,那模样称得上绝色。
  女眷聚在垂花门的花厅纷纷指着那人交头接耳。
  听众人议论,得知那人便是镇国公府的小公子,老国公爷的幺子林希h。
  谢云初看着那张脸还没想起什么,听到这个名字,人顿时打了个激灵。
  前世四太太不知在何处见到了这位林希h,只道此人相貌能与王书淮并美,非要招对方为婿,王书雅却嫌对方长相过于阴柔,少了一股阳刚之气,看着犯怵不敢嫁,四太太却念着那林希h十分得老国公爷宠爱,出身尊贵,又生得这般钟灵毓秀,非逼着女儿嫁过去。
  王书雅后来嫁过去了,只是出嫁后再也没回王府,后来不记得是一年还是半年,人便吞金而死。
  谢云初后脊渗了些冷汗,忍不住往人群中的四太太瞄去,果然瞧见她盯着那林希h两眼放光。
  不行,她得想个法子,即刻打消四太太的念头。
  新姑爷进了门,便由王家兄弟们领着在前院喝酒吃席,留下姜氏和许时薇在闺房陪着王书仪,其余王家女眷聚在琉璃厅后面的小三厅用膳,四太太在席间果然夸林希h人才出众。
  谢云初一时寻不到其他可靠人手,遣夏安唤来桂嬷嬷,桂嬷嬷过去是大厨房灶上的人,上了年纪后调来内院当差,谢云初暗中吩咐一番,那桂嬷嬷不动声色在席间伺候主子们用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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