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家虽然住得近, 但傅文钰平时都很少见到他。
傅青石点头,“我明天就去接。”
其实他早就想把儿子接回来了, 但刘氏又舍不得那门木工手艺。但眼见着村里现在是越来越好,有没有吃饭的手艺反倒不那么要紧了。
送走最后一个来领钱的人后,傅文钰关上了门。
因为现在傅文树及傅文河都历练起来了,而且还有傅青铜这种很有主意的人帮忙,所以忙过最开始的那个阶段后,傅文钰就他们放开了手。
而武术队和《骗术集》话剧也在接下来的这个冬天里接到了很多邀约,他们不但在城里表演,还‘下乡’了。趁着冬天清闲的时候到各个村子里‘巡演’,一个人收三文钱的票,每次去都是全村轰动,就连附近村子也有人跑过去看。
虽然挣得不如城里多,但还算不错,比去陈县砸石头强。
而这个冬天里,除了这件事外,对于傅文钰而言还发生了两件比较大的事。一件是京城小报那边邀请长喜班去京城演《珍娘传》,据说他们在京城也很受欢迎。
另一件则是《珍娘传》的话本开始售卖。
因为之前宣传得好,所以正式售卖之前就已经预定出去了七成。尤其是精装版,原本计划印五十套,结果这篇话本颇受一些富贵人家女眷的喜欢,有的一买就是几套,家里每个女儿一套,所以最终精装版印了两百套。
为了完成插图,傅文钰一回生二回熟,又去学堂里请了人帮忙。
其他时间里,傅文钰都在读书。
经过了年初那两个月时间的集中学习,后面的几个月里又时不时向陈夫子请教,傅文钰觉得自己的学识大有长进。
当然除了陈夫子外,其他人对他也帮助良多。
唐员外家有座藏书楼,早在傅文钰让傅文树去唐家教唐一善剑招的时候,他就把藏书楼的出入门牌作为礼物送过来了。因为里面书籍众多,而且不单单是科举方面的,其他各种类型的也有很多,所以傅文钰经常过去查资料。
另外还有刘家父子。
收到他们的名帖后,傅文钰就亲自上门拜访了,并请教了一些问题。
可惜两人尤其是刚考下解元的刘昌炎要准备明年的春闱,平时很少见客人。就连刘昌淼也抱怨说他娘和大嫂为了让两人安心读书,恨不得家里一点说话的声音都没有,所以后来傅文钰并没有找到再次讨教的机会。
最后则是傅青山的那些好友们。
年初的时候周氏便将他们的名帖都给了傅文钰,而傅文钰到城里读书后,也专门抽出时间一一拜访。有的人对他这个‘故人之子’并不友好,但有的也很关切。态度不好的人,他回来后直接把名帖烧了,而好的那些他也一一记在心中,平时略有走动,有时候遇到难题也会向其中才学不错的人请教。
所以最近一次去见陈夫子的时候,对方考了他几道题,然后捋着胡须说若不是他还要守孝一年,明年春天就可以下场一试了。
守孝那是没办法的事。
傅文钰只能安慰自己,再认真学习一年,肯定能考出更好的成绩。
……
时间在傅文钰的读书中来到了年底。
古代跟现代一样,年底是各种年终总结的日子。
比如柳州小报这边,肖先生就特地拿出自家院子,设宴款待众人。
来的客人里有唐员外、刘举人、谢举人这些属于柳州小报的股东,同时也是柳州城内有头有脸的人物。也有张掌柜、许掌柜这种掌握着书坊资源的人,还有傅文钰、孙秀才等话本作者、诗词文章作者、比较有名气的一些读书人等等。
这是傅文钰第一次参加读书人圈子的聚会。
主要是他现在没有功名,而且年纪小的同时还有孝在身,所以很多场合,很多文人间的聚会都去不了。即便有邀约,也统统被推掉了。
这次虽然三个号都收到了帖子,但他是以大号的身份过来的。
‘阴阳书生’这个小号目前只有张掌柜知道底细,而‘公羊先生’因为他第一次去柳州小报的时候没有乔装打扮,所以再次碰面时,肖先生也认出来了。
但肖先生并不是嘴碎的人,所以除了他和刘昌淼之外,傅文钰暂时还没发现有其他人知道自己就是‘公羊先生’。
傅文钰一到,便有人跟他打招呼。
“你就是写了《真假少爷》、《重生之藏宝图》的傅文钰?”
“真是后生可畏啊。”
一个以前写过话本,但最近几年已不再动笔的老先生和蔼地道,傅文钰听张掌柜介绍对方姓周,于是便称呼了一句‘周老先生’。
“周老先生谬赞了。”
周老先生呵呵笑,“我年轻时候便喜欢看话本,后来干脆自己写。我们柳州写话本的这些人里,你跟三柳,还有孙秀才都写得不错。”
“年轻人,要趁着年轻多多地写啊。”
傅文钰连忙应是。
接下来又认识了几个人。
有擅长做诗,今年十八岁,刚得了个女儿的闵秀才;喜欢游历,一年有半年时间不在柳州的邛秀才;同样写过志怪话本,在傅明晖就读的那家学堂任职的连夫子;跟孙秀才趣味相投,写春宫话本谋生的春田先生……
除了春田先生外,其他人态度都还不错。
闵秀才大概是初为人父太激动,还拉着傅文钰聊了半天的女儿经。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像周老先生及闵秀才这样态度和善的,一位留着一撇小胡子的三十余岁男子看到傅文钰之后就冷哼了一声,扭过头去摆出一副不屑与他说话的模样。
傅文钰觉得莫名其妙。
闵秀才倒是认识对方,低声道:“那是孙秀才。”
傅文钰惊讶询问:“是写话本的孙秀才?”
闵秀才笑了两声,冲傅文钰眨了眨眼睛道:“没错,就是写《青钗记》的孙秀才,之前写文章骂过你的那位。”
傅文钰恍然大悟。
原来那位就是抹黑不成,反而因为他三个号来回切换,被气病了的‘孙秀才’啊。对方的大名在他这儿可是如雷贯耳了,但真正的见面还是第一次。
于是傅文钰下意识地多看了两眼。
但这一看就坏事了,因为孙秀才突然也在周围人的提醒下望了过来,两人的视线来了一个碰撞。然后不等傅文钰反应,孙秀才就指着傅文钰骂道。
“无耻小儿!”
傅文钰:“……??”
他仔细回想,发现自己之前用大号写的文章并没有骂孙秀才,所有骂人的文字都是小号写的,于是便理直气壮地反问。
“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骂人?”
孙秀才怨毒的目光在傅文钰的身上扫视,然后停留在他腰间那块晶莹剔透,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玉佩以及傅蓉新做的香囊上。
他的脑海顿时回想起荣盛书坊的许掌柜之前跟他提过的话,对方说傅文钰以前只是一个死了秀才爹的乡下穷小子。能有今天完全是因为他会写话本,如果傅文钰写的话本卖不出去,或者不会写话本了,那他一无是处。
然后莫名的火气便涌上了他的心头。
“傅文钰,你可敢与我比上一比?”
这话说完,孙秀才便倨傲地抬起了下巴,道:“我们各写一篇话本,看谁的话本卖得最多,输了的人就从此封笔,不再写话本!”
“如何?”
其旁边的春田先生顿时叫好,“孙兄你这主意好。”
“不过只看谁卖得多,是否太过偏颇了些,不如你们都写一样的话本如何,我看‘只羡鸳鸯不羡仙’就不错,很合适啊。”
然后陆陆续续又有其他人附和。
傅文钰觉得有些不对。
但没等他开口拒绝,谢举人、刘举人、唐员外、肖先生等人便被这边的热闹吸引了过来。
年纪最大的谢举人还笑道:“你们要打赌,那我来添些彩头如何?我那有一本前朝孤本,你们谁若是赢了,我便把孤本送他。”
唐员外则关切地看向傅文钰,“文钰,你没事吧?”
傅文钰对唐员外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他觉得自己今天怕是被设计了,证据就是孙秀才说的‘从此不再写话本’,不然一般人打赌都是赌钱赌物或者是赌喝酒的,不会赌从此不做什么事。
但写话本,他还真不怕!
所以傅文钰也笑了起来,“多谢谢举人。”
“刚刚孙秀才的确想跟学生打赌,说谁若是输了,从此便不再写话本。但这只是孙秀才的想法,学生觉得如果真的要赌,不如再加些彩头?”
“输了的人再给赢了的人一百两如何?”
孙秀才去年才因为缺钱卖了房子,今年除了《青钗记》的戏曲之外,也没有写什么新话本,如果再赔上一百两,他肯定会心疼得不行吧?
果然听到一百两后,孙秀才的脸扭曲了。
但随即他又镇定下来,带着一丝欣喜地望着傅文钰道:“好,一言为定。”
这时,刘举人也开口了,“既然谢兄给了彩头,那我也不能例外啊。这样吧,我也加一百两给赢家,肖贤侄,你待会随我去取银票。”
肖先生恭敬回答:“是,刘叔父。”
唐员外见状,也加了一百两。
所以这场赌注,赢了的人除了刚才孙秀才说的‘对方封笔不写’之外,还能得到谢举人的一本孤本,以及三百两银子。
顿时场内不管写过话本还是没写过话本的,都呼吸急促起来。
因为彩头增加了,而且谢举人、刘举人这种目前柳州城内功名最高的人都参与了进来,所以最后经过商量,由谢举人跟刘举人各出一道题,然后傅文钰及孙秀才两人抽取,并依照抽到的题目各写一篇话本。
话本同时在柳州小报上连载,然后同时开始售卖,至于字数则是控制在五万字以内,因为字数太多的话,决出胜负的时间就太长了。
最后以卖得数量最多的人为胜。
商量好后,两人开始抽签,结果傅文钰抽到了谢举人写的‘只羡鸳鸯不羡仙’,而孙秀才则抽到了刘举人写的‘复仇’。
很明显,两人都拿到了对方擅长的题材。
第88章
傅文钰觉得, 应该是有人想害自己。
对方先是找了跟自己有仇的孙秀才,让他提出这个‘赌约’,接着又给他们两人安排了孙秀才擅长而他却没表现出擅长的爱情题材。
如果不是刘举人也在,那孙秀才就能写他最拿手的‘才子佳人’, 从而增加胜率。孙秀才若是胜利, 那自己就失败了。
当然也可能没有第三人,单纯只是孙秀才不甘心罢了。
至于写下‘只羡鸳鸯不羡仙’题材的谢举人, 傅文钰觉得以对方的地位, 应该不会是那个故意针对自己的人,这个题目只是顺手为之。毕竟如果身为柳州城内唯三的举人之一想要对付自己,肯定会有更好的办法。
不过估计要让他们失望了。
只要自己赢得赌局的胜利, 那么所有的阴谋诡计都会反噬到对方身上。所以他只需要保证自己能赢,其他什么都不必做。
至于怎么赢嘛……
傅文钰可没有忘记, 他前世的成名作就是一篇集合了真假千金、替身情人、跳崖、失忆、怀孕带球跑、追妻火葬场等等元素的爱情小说。
所以没写不代表不会!
于是回到家后,傅文钰便摊开纸张,开始构思。
他已经半年没写过话本了。
写完《珍娘传》后,傅文钰先是忙着排戏,然后又忙着组建剧团,接着又到了《珍娘传》话本开卖的时间, 等话本卖完又猫在家里读书。
或许是休息够了的关系,他这一次文思如泉涌, 很快便想好了要写什么。‘只羡鸳鸯不羡仙’这个主题,很明显是关于爱情的。
因此这次的主角是一个女子。
而新话本的名称就叫做《给你五千两, 离开我儿子》, 这名称非常简单易懂, 人人都能理解。
……
白梅是一个乡绅的女儿。
她已逝的父亲是一位秀才,母亲虽然体弱多病, 但也是一位受过良好教育的大家闺秀,所以两人将独女白梅教导成为了一位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才女。
某一日,白梅在带着丫鬟和车夫外出上香回来的途中,于路边发现了一位身受重伤,奄奄一息的年轻男子。
“姑,姑娘,这里有一个人!”
丫鬟吓得脸色发白。
白梅也吓了一跳,忙让车夫下去看看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