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雪衣隐隐松了口气。
“但别忘了,路充之知道九曲天河阵的阵法图。”
“你是说路充之很可能将计就计,带着所有人避开其他门直接冲入死门破局?”杜雪衣抬眼。
“他就算有这心,肯定也没这本事。但他知道阵法如何流动,又有着五十大军,是咱们的五倍,或许就真能做到......”林未期顿了顿。
“所以来时我没有急着入阵,而是在山顶观察了许久。之前征鸿在林家寨的山下摆过此阵,我有些印象,所以我越看越觉得今日这阵不大对,征鸿这次恐怕遇到对手了。”
“我自然是相信他的,但今日这惊门之中的叛军数量,确实跟他此前预想的对不太上。”杜雪衣开始心慌起来。
“如今这阵变成什么样了我也不清楚,但我知道,若是死门一破,这个阵也就没用了。这次我把周恒也带了过来,他如今已经去找征鸿了。”林未期指了指南面,朝杜雪衣道,“此处我替你守着,你一人可抵千军,快去助他一臂之力。”
“我要如何过得去?”
“不难,死门就在惊门之后。你只需走到迷道之中,把自己假设成叛军,雁翎军自然会把你引到死门的。”
话音刚落,申时七刻的号角声从冯凭的休门之处传来。
“好,多谢!”杜雪衣朝林未期行了一个江湖礼便呼啸而去。
奇怪的是,她这一路上竟是畅通无阻,直到迷雾开始升腾时,她才发现不知不觉已经辨不清东南西北了。方才的残阳以及天光全部被浓雾遮挡,她俯身以耳贴地,然而各种脚步声混杂,全然无法判断周围究竟藏着多少人。
再往前走,厮杀声好似就在耳边,然而杜雪衣扫了一圈,却没见到半条人影。
难道自己已经踏上死门了?
不对,杜雪衣很快就否定了这个猜测。
若按林未期所说,此时的死门应该是路充之、宋蒙与李征鸿大决战的战场,四周决计不可能如此平静。
满是疑惑的她独自走了许久,算时间,开门中酉时的号角声差不多该响了。
就在此刻,她忽见远处有一人影,缓缓从草丛中走出。
那身影杜雪衣自是认得,一声“征鸿”刚要出口,却被她临时改了。
“飞景?”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关于玄学阵法的内容都是个人杜撰的,看着玩就好哈,莫要深究(捂脸),大决战上篇,下篇大结局已经在路上了(可能会是大肥章,也会有反转,大家就敬请期待吧~)
对啦~大家可以先dream一下下番外,目前确定的写就是一刀、狗子、飞景、林未期还有一篇几乎包含所有人的后记~其他的还在纠结中。宝子们如果有特别想看谁的,也可以在评论区留言喔~
最后推一推预收《我,国师,和敌国将军互穿了》,详情可见专栏~
第128章 破军(正文完)
“雪衣,是我。”
“征鸿?”杜雪衣抬手拨了拨眼前的浓雾,往李征鸿奔去。
“这怎么回事?”两人几乎是同声问道。
杜雪衣刚走近时,才瞧见李征鸿肩上挂的彩,他右肩的铠甲上像是被劈了一刀,裂开一条缝来,妖异的血色透过这条缝嚣张地卖弄着。
“小伤,无碍。”李征鸿下意识退了一步。
杜雪衣伸出一手直接粗暴地将他拎了回来,继而迅速绕到他身后,李征鸿血淋淋的后背登时暴露在她视线之中,那伤口自右肩开始,一直延伸到左腰处,若非他今日着了这一身铠甲,岂有命在。
“这还小伤?”她心中又是恼怒又是心疼。
说话之时,她已经麻利地将铠甲稍稍解开,然后用纱布将伤口擦了擦,又上了些药。
“你......怎么来了?”李征鸿闭着眼任由杜雪衣折腾,右手的拳头握得紧紧的,“怎会误以为我......我是飞景?”
“还不是林未期,他突然出现在惊门里,还说你有危险,然后就替了我,让我过来这边助你。”杜雪衣抱怨道,并将适才遇到林未期的情形同李征鸿描述了一番。
一旦接受了林未期的猜测,杜雪衣见到此地如此平静,便下意识地认为此处并非死门。所以她在看到与李征鸿身形样貌一模一样的人,正“悠闲”地从草丛中走出时,相比于认为是李征鸿擅离职守,她反而觉得是余飞景被林大夫救醒后,不顾一切地赶过来的可能性更大一些,毕竟飞景作出这等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但很遗憾,这次是她想错了。
“所以这里真的是死门?我还以为走错了呢。所以是林未期想错了?”杜雪衣将伤口处理完,而后小心翼翼把沉重的铠甲重新绑紧,最后仍旧十分顺手地以一个漂亮的蝴蝶结收尾。
“走,我带你到我们埋伏点。”李征鸿拉起杜雪衣的手,往迷雾深处走去。
其时天色已黑,周遭雾气弥漫,眼神极好的杜雪衣尚且难以看清前路,但素有夜盲之症的李征鸿竟是拉着她左拐右拐,脚下生风,没有丝毫停顿和犹豫——果然在这九曲天河阵中,他就如同造物主一般,对每一处都了如指掌。
“这里确实是死门,但林未期说的也没错,死门的作用就是吸引敌方最精英的火力,而且我和晏平也推测过,今日路充之的战略,很可能就是集中力量专攻死门。”李征鸿温声道。
“所以你们早就串通好了,要与路充之他们在死门中硬碰硬?”杜雪衣几乎快要炸了。
李征鸿见状,知道她又是在怪自己瞒着所有人独自冒险,也不辩驳,只是轻轻在她虎口处揉了揉,杜雪衣平日里都是被他这么安抚下去的。
这次的火气岂是往日能够比拟的,她原不想那么容易就放过李征鸿,但一瞥见他背上狰狞的血色,杜雪衣最终还是叹了叹气:“算了,那这里这么平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今日在这阵中,我也察觉到好像哪里不对劲,所以这才来到外面查看,恰巧就碰上你了。”
“哪不对劲?”
李征鸿答道:“路充之确实是对九曲天河阵有一定的研究,开阵后他和他的精锐们很快就到了死门,而且人数之多,近乎是他全军的一半,不过这也都在我们的意料之中。”
虽然九曲天河阵为李征鸿所创,但今日之阵的实际操纵者却是在伤门中的晏平——李征鸿如今失了色感,五色雁翎军身上的铠甲自然也辨不清,所以他将总军之角交给晏平,并跟贺来讨了贺喜带在身边,就是为了能与各处传递消息。
当然还有另一个原因,那便是若他自己在死门中制不住叛军,还有晏平在。
开始时,路充之与宋蒙带着千军万马从开门处一鼓作气杀到死门,士气逼人,大嘉朝的军队打得极为吃力,李征鸿背上的伤就是那时候,为了救贺喜而被路充之的副将砍的。
“原本按照九曲天河阵的变化之道,他们最终会被我们牢牢困在这死门之内。但奇怪的是,在我们杀得天昏地暗之际,不知发生了什么,待到我们察觉到叛军数量渐渐变少时,才发现好像是大阵本身把他们慢慢引走了,当然也存在一种可能,就是叛军另有应对之策。”
杜雪衣听到李征鸿想把叛军近一半的兵马牢牢困住的计划时,不禁冒出了一身冷汗。不过她的注意力很快就又被李征鸿的描述引走了:“什么?这九曲天河阵不是都由你们控制的吗?”
“是啊,我正在找原因,若是过了这一刻钟再找不到,就只能......”
呜——呜——
李征鸿话音未落,号角声又响了,这是从吴中友所在的开门处传来的。
酉时到了。
李征鸿双眼俶尔一亮:“雪衣!你刚才说,适才你在惊门中看到日落是什么时辰?”
“申时六刻,怎么了?”杜雪衣一脸茫然答道。
“不对。盘桓山在这个时令的日落,应在酉时才是。”
“你是说......时间被篡改了?”杜雪衣心头一惊。
其时二人已走到了大本营,贺喜和周恒都在,众人见二人携手而归,纷纷涌上前来嘘寒问暖。
——“夫人!”
——“玉山姐!”
——“大将军!”周恒这把好嗓子向来都能把人凭空吓一跳,他来时正好与李征鸿错过了,见得二人立即就想着赶紧来报个到,谁知李征鸿对此却充耳不闻。
他闭着双目,眉头紧锁,口中不知低声在念着些什么,仿佛与这个世界脱离了。
“嘘——”杜雪衣匆忙上前将周恒和贺喜拉了开来,并示意众人噤声,“让大将军好好想想。”
杜雪衣挑了个离李征鸿较远又能照看到的地方坐下,与众人攀谈起来。军中之人个个性格豪爽,与杜雪衣甚是投缘,不一会功夫,她就已完全融入其中,与其无话不谈了。
她才知道,如今死门里的守阵队伍,有三分之一为雁翎军,其余皆为龙虎军中的人,她也才知道,就在刚才,自己前脚刚踏出惊门,叛军后脚刚从死门离开。
“准确来说,是大将军在发现不对之后,当即下令将叛军队伍还留在死门处的‘尾巴’截断,然后把他们围起来全灭了。”一个健谈的将领说得眉飞色舞,兴奋异常。但实际上他左眼却缠着刚刚绑上的纱布,鲜血还不时地从纱布之下渗出——这是在刚刚那场大战中被刺的。
放眼望去,在坐的人身上或多或少都负了伤,但基本都已处理完毕,由此可见军中效率之高。而且从众人的神情中,杜雪衣也完全看不出有沮丧、失望、痛苦等负面情绪,反之,几乎所有人眼中都藏着光亮,好像在大家看来,这场战役无疑会是一场胜仗。
就在此时,站在不远处迷雾中的李征鸿陡然睁眼,拍手高喊道:“是张闻京!”
众人:“???”
“贺喜!快!”适才他如堕无人之境,睁眼时自然也记不起原先所处的位置,被夜盲症困扰的他在原地寻了一圈,才看到慌忙跑到自己身边的贺喜。
“快,你传话给晏平......”
***
片刻之后,死门中众人隔着重重迷雾,听得到远方传来几声磅礴的军角声。不同于八门中用来计时的军角,此声更嘹亮,更肃穆,乃是号令全军的总军之角。
呜——呜——呜——
总军角刚息,从第一门开门始,八门中的军角便依次响起,直到最后一门——休门的军角响毕,继而八角齐鸣。
一时之间,整个盘桓山地界都回荡着军角之声,仿佛整个宇宙都跟着在震颤。
“这什么意思?”杜雪衣侧头问李征鸿。
“校对时间。”
李征鸿的话刚落,死门中的军角便响了起来,只十分短促的一声。
“这一声,意思是此时真正的时间是酉时二刻过了一半。果然,老师真的来了。”李征鸿沉吟道,“他不知用了何等方法,让八门中的一个军角每次都晚上半刻。九曲天河阵以时间为基准,所以时间一变,阵中八门的位置就不再固定,随着大阵缓缓流动,叛军也跟着转到下面的门里去。”
李征鸿似是在与杜雪衣解释,又像是在自顾自地推理:“我们是酉时察觉的....那他如今应该在......对!就在贺来贺别所在的......”
说到此处,李征鸿的脸色俶尔一变,话也停了下来。
“怎么了?哪不对?”杜雪衣忙问道。
“嘘——”李征鸿竖起左手食指,同时又用右手指了指耳朵,意思是他好像听到了什么。
——“大将军......”李征鸿终于听清楚了,是贺来的声音,用的正是贺家的密语传音。
——“我只是代为传话......是张闻京张大人,他知道你已猜到了大概,也知晓你原本想要引叛军到死门中决一死战。”
——“但这太冒险了。他让我们用唢呐声迷惑杜门里的军角手,每次晚上一些,总共将时间延缓了两刻。所以酉时一到,整个大阵转换完毕,所有的门都往前走了两个,死门成了开门,杜门也成了死门。而此处,也将成为真正的决战地点。”
——“他现在同你说,就是想让你做好接下来的部署。他还说,他......”贺来的声音戛然而止。
“部署?亏他带了这么多年军队,这种荒唐事都做得出来!”李征鸿忍不住骂出声来。
***
九曲天河阵的杜门位于古京城的东南隅,亦为山地,是从盘桓山脉带出来的一条支脉,古山月观便坐落在此处,这也是之前众人一直找不到山月观的原因。
此山之中,遍地都是参天大树,置身于这密林里,白日里不见天光,黑夜中难觅星斗,确实有成为凶门的潜质。
酉时四刻,其时天已全黑,如同深渊一样密林中,缓缓生起迷雾来。
“晦气,怎么又是雾!莫非我们又倒回去了?”路充之的副将两只手臂都挂了彩,但还是一副活力四射的模样,殷勤地护在路充之左右。
“绝不可能。”路充之笃定道。
“您还说想要集中力量先破了死门呢,结果呢,现在绕到哪了?”宋蒙在路充之身后幽幽道,眼中带着一丝不屑。
他未如昨日一样穿着铠甲混在军中,而是换了一身单薄的黑色武袍。不只是他,今日所有独角犀的人都是清一色的黑色武袍,与其身旁全副武装的大军形成了鲜明对比。
“我可是花了近一年的时间,集结了各处精英来研究这九曲天河阵的阵法图,怎么可能会出错?此处定然还是死门!”路充之昂着头据理力争道,“只不过我们此次的敌人可是雁翎军,还有你说的那两个邪门的小娃子,他们的厉害昨日咱们不都瞧见了?仅凭不到五万人马就差点唬住了我们,所以啊,我猜他们可能是猜到了我的布置,于是就在死门里多布置了几批人罢了。遇到厉害的对手,真是有趣!有趣!”
宋蒙对此报以一声冷笑。
“弟兄们!”行进中的路充之听到这笑声后,突然勒马,大声朝身后的大军喊道,“你们听到刚才对方的军角声开始混乱了吗?他们怕是在求救了!胜利就在眼前,大家快跟我一起,破了这九曲天河阵!冲!”
“路将军,您可要悠着点啊。”宋蒙终于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
“宋先生,要悠着点的人是您吧。”副将立即反驳。
说完他还看了一眼路充之,见他没有阻止,遂大胆地继续道:“刚才碰上昨日那群玄衫的人,你们倒是逃得挺快啊。弃了近一半的人,就为了掩护你们这另一半的人离开,这么个折损法,不会我们还没杀到京城,你们独角犀就没人了吧?”
宋蒙也不恼,只是轻飘飘地撂下一句话:“都是些无关紧要的。”
越往密林深处走,众人就觉得头顶的浓雾越发浓了,即使军士们纷纷燃起火了火把,依旧难以看清前路。
就在叛军们心中隐隐发虚之时,天上忽然飘下许多“雪”来。
“难道他们连雪都能造出来?”副将疑惑道,抬手抓住了一片“雪”,定睛一看,着实吓得不轻不轻。
他慌忙将手中之物扔掉,失声道:“纸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