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解释,褚栩恍然大悟,虽然面上还有些不满,但已经没那么难过了。
“那倒是个极好的姑娘,可惜了……”
岑鸢鸢隐约能猜到他在可惜什么,但这会儿看见他忧伤的模样乐得自在,也没多加安慰。
“殿下,今夜的故事已经说完了。”
小声提醒这么一句,褚栩才回过神来,叹口气躺在床上。
“嗯,你下去吧。”
岑鸢鸢听后却没动,趴在床边的小塌上,小声问:“殿下,奴婢可以问您一个问题吗?”
褚栩听完了故事的时候心情都还算不错,正好现在也没什么睡意,便并没有为难她。
“问。”
“您打算什么时候让翠儿来陪您入寝呀?”
“噗——”
岑鸢鸢问的直白,褚栩听后猛地坐起身来,险些被口水给呛到。
他猛地咳嗽两声,接着便不可置信地看向岑鸢鸢。
“你好大的胆子!”
岑鸢鸢就知道他会是这么个反应,毫不犹豫地道歉:“抱歉殿下,但奴婢实在好奇,只是想满足一下好奇心,绝不外传!”
后面这话她说的坚定,但却在心底说了个才怪。
要是不外传的话,她要怎么和翠儿说。
褚栩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但岑鸢鸢无论想什么都和他没关系,毕竟她竟然胆子这么大,敢当着他的面直接问这种问题,已经让他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你……”
岑鸢鸢眼巴巴望着他,被床边烛火映亮的眼眸微微发光,看得出来非常期待回答了。
褚栩皱眉看她,缓慢躺下时听见了被子的窸窣声,才发觉屋内有多么安静。
气氛好像不太对劲。
第17章
古代没有什么消遣,大多数时候天黑就休息,此时外头也是一片安静,连人走动的声音也没有。
岑鸢鸢此时趴在床边上,能够感受到身边烛火燃烧摇曳带来的微弱温度。
塌上的人似乎正盯着她,但是纱幔遮住了烛火的光,使得里面有些昏暗,让人看不真切。
“殿下,翠儿是你的司寝宫女,但你为什么一次也没召过她呢?”
这样的气氛下,岑鸢鸢稍微压低了声音,再次提问。
说起来有些奇怪,平时她也很少这样说话,但此时的氛围好像声音大一些就会打破些什么,叫她觉得奇怪。
褚栩沉默了很久,终于给出了回复。
“我不喜欢她。”
喜欢。
这个词在任何地方都显得很平常,可在后宫,在皇子的身上,却不太合理。
“对司寝也需要感情吗?”
岑鸢鸢眼睛微亮,有些新奇。
她知道,这些宫女到了适龄年纪就进入宫中,是没有太多选择权力的。
而作为司寝,如果能够得到皇子的宠爱,或许还可以得到一个侍妾的身份,但如果不是那么喜欢的话……
总之是很悲哀的一生,尤其是在她得知翠儿竟然喜欢褚栩以后,便更加为她担忧。
倘若是她喜欢褚栩,而褚栩不喜欢她却强要了她,后面还不打算负责的话,那可真是个畜生。
但褚栩此时的回答却让她感到惊讶。
“当然了。”褚栩似乎对她的话很不满,皱皱眉头说:“我都不喜欢她,怎么和她同床共寝?”
岑鸢鸢说不出话来,纠结良久问:“所以你是不会宠幸她吗?”
“不然呢?”
“那你为什么还要让她做你的司寝?”
“不是我安排的。”
褚栩明显有些不耐烦了,将手枕在脑后,盯着床顶看,“我一直把她当普通宫女看。”
这些话说完以后,岑鸢鸢的心逐渐安稳了下来,忽然对褚栩这个人有了更加清晰的印象和记忆。
李哥说让她记录褚栩的故事,这些天一直没有着落。
但现在她觉得已经有素材可以写了。
【古代皇子中的一缕清流】
不对。
她在脑海中将这个标题划掉,回忆着李涛原本教过自己的,重新想了一个。
【古代皇子有司寝却五年未曾宠幸,真正原因是什么……】
这个看起来不错。
唔…就是第一眼看感觉像是这位皇子身患了什么隐疾。
但想到褚栩也看不见这些,她便放心了下来,将今晚的对话都牢牢记在了心底。
“谁告诉你她是司寝的?”
褚栩的问题忽然甩了过来,打的岑鸢鸢措手不及。
“额、是我自己猜的。”
“是么?”
褚栩明显不相信她的话,微微眯起眼眸盯着她看了良久,最后居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径直掀开床幔。
他身上穿着服帖柔软的黑色寝衣,交叠的领口顺着他的动作微微敞开,露出了底下精悍结实的身躯。
看清楚清晰的肌肉轮廓后,岑鸢鸢瞳孔骤然一缩。
我的天,这身材合理吗?
他平时看着很清瘦啊,怎么脱了衣服忽然变成型男了。
脑子里想法一片混乱,她几乎没办法动弹。
“是翠儿同你说的吧。”
褚栩那张英俊的脸近在咫尺,蹙紧眉头的动作很重。
距离太近,岑鸢鸢几乎能感受到他的呼吸洒在自己的脸上,有点痒。
她别扭地将脑袋转开:“不是,我自己猜的,还有偷听到其他宫女说的。”
“你知道吗?”
褚栩的声音忽然变得很低,还带着几分无奈笑意。
听着怎么有点暧昧,他不会忽然发情了,要跟自己调情吧。
岑鸢鸢表面上没点表情,但实际上楞在原地,脑海中已经有个小人在疯狂尖叫了。
变态啊啊啊!
她咳嗽一声,莫名感觉喉咙干涩:“什、什么?”
褚栩轻笑道:“你撒谎的时候眼睛喜欢往下看,刚才一直这么看,我还以为你眼睛长斜了呢。”
“……”
他说完以后甚至还冷笑了一声,瞬间打破了所有跟暧昧旖旎有关系的气氛。
岑鸢鸢沉默良久,尴尬笑了两下。
“您还真是会看。”
褚栩又是冷哼,将床幔放下。
“你不说我也清楚,毕竟……”
这一次他话还没说完,屋内便响起一阵奇怪的喀嚓声。
那一瞬间的感觉很难描述,岑鸢鸢刚受到惊吓,便感觉头顶传来一阵清脆的响动,像是有人踩在她的脑袋上走路。
“屋顶有人!”
褚栩的反应很快,几乎是岑鸢鸢眨眼的瞬间就看见他翻身下了床,将外袍披在了身上,便直接推开窗一跃而出。
那操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看的岑鸢鸢目瞪口呆。
今晚她被褚栩打破了太多认知,以至于内心对他形象的定义变了又变,现在又有了新的认识。
但很快,她便反应过来,抱着地上的靴子朝外面跑。
这个傻子,他连鞋子都不穿。
但是等她出门以后就有些迷茫了,外头一道身影都没有,四下寂静,她根本不知道褚栩追着那人去了哪里。
无奈张望片刻,她脑海中回想起冷宫娘娘说的话。
二更?现在似乎还没到二更呢。
但刚才她也并没有磨蹭太多的时间,出来以后却一点脚步声都没听见。
听不见褚栩的很合理,毕竟他连鞋子都没穿,赤着脚跑当然没声音了。
不过走在屋顶定然不可能赤着脚,所以那人走到平地后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身手肯定不一般。
难不成是之前那个暗卫?但平时不是走冷宫和永宁殿吗?今天怎么转移路线了?
岑鸢鸢这么想着,索性抱着褚栩的鞋朝着养心殿的方向赶去。
就去附近看看,没情况的话就赶紧回来,只要不被发现就可以了。
有之前几次的经验,她这次倒也没遇见多少人,东躲西藏的很快便到了养心殿附近。
但是周围一片安静,只有巡逻的侍卫队在前面游走。
岑鸢鸢四处张望一圈,确定没有褚栩的身影,这才转身顺着来时的路离开。
不在,难道是去别的地方了,难道那人其实并非暗卫吗?
她这么想着,回去的路上却忽然听见了一阵打斗声从一处宫殿外的竹林中传出。
四下漆黑死寂一片,那声音显得尤其突兀,她听见的瞬间停顿住脚步,反射性想要转身逃跑。
但还没来得及这么做,便听见了竹林中传来的一阵闷哼。
那声音熟悉极了,让她立马顿住要离开的脚步。
里面的人,该不会是褚栩和刚才从屋顶跑过去的那个人吧。
岑鸢鸢心底紧张地不行,尽量缓慢无声地朝着竹林中走去,借着月光隐约看见了两道身影滚落在地上。
果然是褚栩!
岑鸢鸢没再犹豫,大步朝着那方向跑了过去。
“贼人别乱动!皇上来了!”
故技重施,这次的反应却比想象中还要大。
原本压在褚栩身上对他□□相向的人动作骤然一顿,抬起头朝着岑鸢鸢的方向看了过来。
他的反应很快,看见只有一道女人身影后便要动作,但却被褚栩找准时机卡住了脖颈,狠狠被摁在了原地。
“抓住了!”
岑鸢鸢面色一喜,立马冲了过去,伸手扯开了自己的腰带,帮着褚栩将那人的手捆在一起。
那人被摁在地上剧烈挣扎,但终究抵不过他们两人的力量。
等双手被牢牢反绑在身后,他才像是终于不甘心地停下了挣扎的动作。
“搞定。”
岑鸢鸢面上是丝毫掩盖不住的笑,站起身拍了拍手。
黑暗中她似乎瞧见褚栩皱眉盯着自己,但是却没办法判断出那眼镜里头带着什么情绪。
“殿下,我们要把他带回去吗?”
褚栩嗯了一声,但起身动作时却倒吸了一口气。
猜出他是脚疼了,岑鸢鸢赶紧转身跑到竹林外面,将自己刚才丢下的靴子抱了进来。
“殿下,你的鞋。”
褚栩的身影似乎顿了一下,但很快便俯身将鞋穿好,接着拎起边上一言不发的人朝着南院走去。
岑鸢鸢跟在他身后,看着那被半拖半拽往前走的黑衣男人,视线落在他身上不停打量。
“喂,你真的是皇宫里的暗卫吗?”
她的声音很小,但是足够让那人听清楚。
不过男人连看都没看她一眼,便闭上了眼睛,不情不愿地往前走。
褚栩全程没有再说话,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刚才的打斗中消耗了太多的体力。
等回到了南院,岑鸢鸢将门给关上,打了盆热水端进房间,将屋内的烛火都点燃。
门窗紧闭,烛火逐渐燃烧,将屋子里映亮,也终于让他们能够清楚看见那黑衣男子的脸。
方才岑鸢鸢看见了他和褚栩交手的动作,凌厉而又迅速,可现在瞧见人以后才发现他竟然长得很清秀。
黑色的蒙面布被扯下,此时挂在脖颈上,黑色的夜行衣衬得他身材修长,但却并不挺拔高大。
那张脸有些苍白,此时紧紧抿着唇。
“你是何人?”
褚栩冷冷提问。
但那男人却一言不发,甚至闭上了眼睛。
跟方才对待岑鸢鸢的态度没什么区别,并没有因为他的身份有什么改变。
岑鸢鸢盯着他,忽然有了个想法。
“殿下,他该不会是哑巴吧?”
第18章
被这么提醒了一句,褚栩愣怔后才反应过来。
“你不会说话?”
男子依旧不开口。
“……”
气氛就这么尴尬了下来,褚栩的脸色黑的不行,拿起毛巾擦拭脏了的手。
岑鸢鸢轻咳一声:“暗卫哥哥,你的身手好厉害啊,是在哪里学的?”
这个称呼喊出口稍显困难,但好在不算难听。
褚栩的动作顿住,男子也睁开了眼睛,盯着近在咫尺的岑鸢鸢看了片刻。
触见他的注视以后,岑鸢鸢忽然紧张了起来。
刚才为了绑暗卫的手,她的腰带被扯开,此时身上兜着宽松的外衣,领口能够瞧见白色底衣延伸出来的一截纤长雪白脖颈。
眼睛亮的不像话,好像藏着雀跃与期待。
这是一张称不上难看甚至有点好看的脸,后面的褚栩心中忽然起了这么个念头。
但岑鸢鸢却并不清楚他们在想什么,她只能感觉到那男人落在自己脸上的视线很专注。
像是在观赏什么精美的收藏品,一点一点看仔细,全程没有挪开视线。
这样的审视让她紧张,可又有一种很诡异的感觉,仿佛只要能够在这里获得一个对视的机会,就能看穿对方的想法。
可惜直到男人的视线从她身上挪开,也没能等到视线交错的契机。
“啊……”
岑鸢鸢稍有些失望,纠结良久还是没想出来好的套话机会。
“怎么办呀殿下,他好像什么都不打算说。”
所以他们把人绑回来究竟有什么用?
那边的褚栩眸色晦暗难辨,用毛巾擦拭干净身上的脏污以后,这才将毛巾随手投回了水盆中,坐在床榻上居高临下地望着底下立着的男人。
“你是皇宫影卫,父皇身边的人?”
“……”
“你不说我也能猜出来,但我唯一不解的是,平日你进宫都是从冷宫走,怎么今日胆大包天从书院经过,是生怕我没察觉吗?”
“……”
“还是说今夜有要事上报,这才选了条就近的路。”
下面的人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岑鸢鸢盯着他看了片刻,却察觉到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她离得近,嗅到一股奇怪的味道。
“喂,你不会咬舌自尽吧!”
当她意识到那是血腥味后,脸色便骤然一变,赶紧上前去查看他的情况。
褚栩听见后也第一时间下了床榻,一把掐住了那人的下巴。
但看清楚没什么情况后,他的脸色又沉了下来。
“岑——”
“啊、是他身上受伤了!”
岑鸢鸢看着自己的掌心染上了殷红的血迹,小脸立马白了,赶紧伸手捂住了男人的腰侧。
褚栩皱紧眉头,看着那人愈发苍白的脸色,无奈将人扶到位置上坐下。
“去找药。”
岑鸢鸢动作很快,转身去柜子里头找到药瓶和纱布,回去的时候看见褚栩大马金刀坐在床榻上,而那男人躺在椅子上,眼看着就要晕过去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