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你来找我,到时我也不敢再见你。”
是吗?
这样就好。
唇上猛地一刺痛,察觉到傅宁榕不专心,谢渝更加用力一咬,在她唇瓣留下一个明显的咬痕。
“在想什么。”
“没什么。”
“别我事事依你,你却抛下我,到最后去找谢凛!”
傅宁榕没出声。
谢渝又像疯了似的非要她给个承诺,直直黏磨着她点头答应,才放她去沐浴。
从屏风后面的浴桶洗完身子后都不早了。
回到里间的时候,谢渝已经蜷着被褥睡着了。
很少见他睡得那么沉的时候。
褪去了平时的张扬跋扈,睡着的谢渝跟平时很不一样,好像很安静。
在某个意义上戳中了傅宁榕的点,让她觉得,他其实也没她想象中那么不堪。
跟他在一起的感觉,好像也还……不错。
前提是他不□□熏心,对她做各种各样不应该的事。
他一直都是那种很标致的好看。
很周正。
傅宁榕低头看他,一下一下,偏头去数他的睫毛,很少见到有人睫毛这么长,还那么密,像把折扇,似乎能扇风一样。
专心数着。
然而在这一刻,那把“折扇”的主人陡然睁开眼睛,四目相对,打了她个措手不及。
谢渝靠了过来,一步一步,越来越近,近得他的瞳孔里只能映出来傅宁榕的影子。
即使没做什么,但被抓了个现行的滋味并不好受。傅宁榕的脑子里突然一片空白。
谢渝说的什么她已经听不见了。
为什么会这么慌张呢。
她又没有对谢渝有什么另外的爱慕之情。
可这又是为什么?她分明听到了胸腔里“咚咚咚”响个不停的心跳声。
第12章 圣旨
谢渝这人虽然于傅宁榕来说颇有些不靠谱。
但果真没有骗她,她竟真的升到了刑部侍郎的官职。
没过几日,朝中的圣旨也下来了。
宣读圣旨的官员立在前方。
傅家上下跪了一片。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刑部郎中傅宁榕,克己奉公,贵而能俭,能力出众,年少有为,故提拔为正四品刑部侍郎,钦此。”
“臣接旨。”傅宁榕接过圣旨,叩谢,“谢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掐着嗓子说话的传旨官员声音又细又尖,言语间还带了几分谄媚:“恭喜小傅大人,年纪轻轻便坐到了这个位置上,真是后生可畏。”
傅宁榕躬了躬身子:“谢过大人,大人客气了,在下只不过本分做事而已。”
她只不过使了个眼色,旁边的小厮便递了几钱银子上去,压低声音:“大人您收好,今日辛苦您跑一趟了,这是我们少爷给您的喝茶钱。”
掂量了几下收到袖口,那人满意的笑了笑,“傅大人倒是有心,也不枉太子殿下那么看重您,让在下多关照您些。”
谢渝?
他的手倒是伸的长。
皇上因病,将朝政全权交由他代理,这也不过数日,连宣旨的官员都与他那么熟稔了。
傅宁榕只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规规矩矩送走传圣旨的官员,傅家上下迎了上来,翻看了一遍旨意上的内容,父亲和二叔神色稍显凝重。
都知道现下是太子代理政务。
他们家是二皇子一党,傅宁榕这个节骨眼上的升官倒像是太子主动向他们家示好一样,把傅家往太子一党这边拉。
即使这个官位算是傅宁榕替太子挡了一箭以命换来的。
升官是好事,可树大招风,傅家难免会遭到些眼红之人的针对。
这些傅宁榕自然是考虑到的。
三人合谈了一番:在朝堂上千万要小心谨慎,切莫让别人抓住傅家的把柄,把莫须有的小事化大。
有利自然有弊。
叮嘱过后,差小厮将圣旨收了起来,父亲和二叔脸色渐渐缓和,这才心安。
这时傅宁榕却被拉到一边,紧接着母亲和二婶喜上眉梢,又凑了过来。
“榕哥儿,母亲和你叔母都没想到你这么年轻就能升到四品的官,许多世家子弟做事几十年都升不到这个官位,你可真为母亲争气。”
当初她还拦着不让傅宗把傅宁榕接回来,现在想想幸亏接了过来。
连一旁的二叔母也接连称赞道:“是啊,榕哥儿真是好本事,有你这么一个兄长,你阿瑶妹妹跟珊珊妹妹的婚事就指望着你了,到时多多同她们介绍些朝中的才俊,让你两位妹妹好好挑上一挑。”
“母亲!你同兄长说这些做什么?!”傅瑶在一旁耳根子都红了,着急得朝着她忸怩,“兄长都没娶妻,我才不要先嫁人。”
“你同你兄长比什么?”二叔母宽心劝导着,“你兄长在朝中做官日日忙碌,又同那些皇子公主们走得近,现在不娶亲,说不定日后要同哪位公主在一起呢!”
“你还不趁着你兄长身居高位,认识的青年才俊众多,让他给你参谋参谋你的婚事。”
傅瑶向来不爱听母亲这样的话,一气之下跟母亲顶起了嘴:“日日说这些日日说这些?难道女儿家的出路到头来只有嫁人这一条?”
傅瑶不爱听。
二婶说的这些话傅宁榕更不爱听。
天下大同,男女平等,凭什么女子就要受制于人,只有嫁人这一条出路?
如果可以的话,她更想以女子的身份堂堂正正的为官,举荐更多有才能的女子入朝,让人知晓,男子能做到的事女子未必不能做到。
实在听不下去,傅宁榕只好躬了躬身,说道:“二叔母,小厨房做了些糕点,傅芙闹着要吃,我们先带她过去。”
“哦,那好吧,你们先去忙。”二婶讪笑着目送她们离去。
第13章 兄妹
去小厨房的路上,傅瑶替她母亲向傅宁榕道歉:“兄长莫要把我母亲的那些话放在心上,我母亲一贯是这样,嘴上净是胡说,她的话都做不得数的。”
傅宁榕点点头:“自然,我知二叔母并无别的意思。”
两人肩并肩走着。
傅瑶比傅宁榕矮了半头,一边走一边偷偷抬眼瞥向她的这位兄长。
她的这位兄长是在自己六岁时候来到傅家的。
说是大伯跟大伯母以前丢失在外的儿子,可傅瑶觉得似乎并不是他们所说的那样。
那个时候大哥傅荻在宫中伴读,因故失了性命,宫里安慰了一番,却又立即想把尚且三岁的幼弟傅宇接入宫中以示抚慰。
傅瑶虽然什么都不懂,但看家中大伯和父亲的表情,似乎不是一件好事。
纠缠了好久,但还是敌不过皇帝的旨意。
最终这件事以将傅宁榕送去宫中做太子伴读才算做了个了结。
似是察觉到了如此炙热的目光,傅宁榕扭头看她:“怎么?是有什么别的事?”
傅瑶耳根子都红了一片,撞上傅宁榕眼神的时候不由自主的躲避了一下,嘴上说着无事,却令傅宁榕不得不在意起来。
或许真是为自己的这位妹妹着想,傅宁榕想了想,主动开口:“你若是真有心仪的男子,大可告知我,我在朝中多留意留意,看他为人如何,家世是否清白。”
“放心,你同我讲了之后我绝对不会讲与其他人听。”
话先放到这里,需不需要再另说。
傅宁榕本以为自己做的够周全,却转头迎上了一副泫然若泣的脸庞。
“兄长,阿瑶不喜欢别人。”
要非给我择一位郎婿的话,我只想要兄长这样的……
后一句话倒是没说出来,但这一副娇滴滴的样子已经足够惹人垂怜。
傅宁榕一到皇城,只在傅府停留了几日,就被接着入了宫去尚书房做了伴读。
其实一开始这位兄长的到来并没有给傅瑶多大的惊喜。
她发觉自己对兄长的情感有什么不一样应该是从近几年开始的。
之前傅宁榕都是在宫中尚书房,而后又入朝为官,鲜少有在府内的机会。
一开始只是因为兄长平日休沐时经常教着她读书、写字,温文尔雅的,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傅瑶很喜欢跟兄长相处。
而后这种感觉越发的浓烈,她变得更加在意他,只要一看到、一想到兄长就觉得心跳加速。
渐渐地,她会找机会与之相处,会在他受伤的时候给予关心,会因为他高兴而感到心情愉悦,甚至有时候跟他说上几句话都会开心上一天。
这种鲜活的感觉让她莫名感到很惊奇,同时又带给她许多烦恼。
傅宁榕是她兄长。
自古以来人伦常理,都没有教过她是能和兄长在一起的。
心情十分矛盾。
明明知道有违悖论,但她还是止不住想向兄长靠近。
为此,她的眼睛更酸涩了,泪意磅礴,泪珠止不住的往下落。
傅宁榕实在见不得旁人哭,更何况这人还是因为她的话落泪的。
手脚有些笨拙,她只能象征性地轻轻抚了抚傅瑶的背脊,压低声音轻声道:“对不住,是我唐突了。”
她手忙脚乱的也不会安慰人,只能拿平日里哄幼妹阿芙的说辞来哄傅瑶:
“回头你来我院子,我让小厨房给你做椰奶糕吃。”
“你先别哭了,好吗?”
第14章 禁忌
傅宁榕从来都没想到她院子里小厨房做的椰奶糕那么有用,不仅可以哄五岁的傅芙,就连碧玉年华的傅瑶也能安抚。
说完这些,傅瑶果然停止了哭泣,眼角还带着泪珠,却伸出手指跟她拉勾,说要跟她一言为定。
傅宁榕拗不过。
为了承诺也为了让她不再流泪,只好伸了手指跟她勾在一起。
傍晚。
傅瑶来到傅宁榕的院子里,她自己进了兄长的房门,让几个婢女在外候着。
玉盘里的椰奶糕用得都是上好的牛乳,奶香浓郁,香味四溢,新鲜出炉的椰奶糕让整个院子都弥漫着一股甜腻的气息。
那盘椰奶糕放在桌子的正中央。
傅宁榕坐在外侧,傅瑶坐在她对面小口小口的吃糕点。
傅瑶是二房二叔的嫡女,也是傅家宗家这一辈第一个女孩。
大家闺秀,知书达礼,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长辈们都说她该做个成熟稳重的女子,可只有在兄长这里她才能短暂地做个被糕点安抚哭泣的孩童。
十六岁的女孩正是豆蔻年华,娇嫩欲滴,如琬似花。
她换下了之前的那套衣衫,穿了件碧绿的翠烟衫,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肩下挽了素水纱巾,身形修饰的高挑,女儿家的体态一下就显现了出来。
脸上均匀的涂了妆粉,小嘴上擦了口脂,竟是精心打扮过才过来的。
傅宁榕捧着一卷书在旁边翻看着,注意力全集中在书卷上。
“兄长。”娇嫩的女声将她的思绪打乱,一块糕点递到她嘴边,“兄长,你不吃一块吗?”
递着糕点的手不上不下。
傅宁榕本能地躲开,却在傅瑶脸上看到了一丝失落。
“抱歉,”傅宁榕有些不太习惯旁人对她这般亲昵,只好解释道,“你吃吧,兄长不太爱吃这种糕点。”
是了。
爱吃这种糕点的是谢渝。她每每吃上一点,也都是谢渝强塞给她的。
傅瑶看在眼里,不知道这其中的事情,还以为是傅宁榕因为被打断看书而生了她的气,于是更加讨好的叫了几句兄长。
傅宁榕鲜少在家,对这种亲情关系一直是不知道该怎么妥善处理的,看着堂妹热切的眼神,她只好接过糕点咽了下去。
傅瑶这才露出一丝切实的微笑。
吃了不少。
盘中的糕点都空了一大块。
傅瑶用帕子捂了嘴擦去唇边的残渣,不知从哪拿出一件物什递给了傅宁榕。
蓝灰色的料子,上面用金丝线绣着一株开着锦簇花朵的绿叶小树,五瓣花朵团在一起。
底下是一对戏水的鸳鸯。
空余的地方用银线绣上了珠白的小花,也是五个瓣的,绣工精细,像是真的花朵开在了缎子上似的。
原来是个荷包。
傅瑶脸颊微红,碧绿的翠烟衫在她反复揉捏下皱了一块,思忖了好久她才开口:“这荷包是我仿照皇城里时兴样式做的,前些日子兄长受伤卧病在床,我一直都没机会给你,凑巧今日兄长升了官,伤也渐好,算是双喜临门,我特意把这荷包带过来给兄长。”
“可能做得不好,但烦请兄长收下,这也算是阿瑶的一片心意。”
傅宁榕不知傅瑶是有意还是无意。
可能傅瑶年纪小,不懂这些。
但她一眼看过去,就注意到了这一点——上面绣的是对鸳鸯。
鸳鸯寓意着成双成对,这种荷包一般是女子送给心爱的男子的。
她不能收。
傅宁榕皱了皱眉头,委婉拒绝:“荷包我有很多,况且平日里办事、上朝,用不上的。”
“可兄长对阿瑶一直以来多有照顾,阿瑶不知该如何报答,这也是我的一片心意……”
“无碍,你我都是一家人,我照顾你也是应该的。”
“……兄长。”
一来一回之间,桌上放着的置物架被蹭倒,“扑通”一声,似乎还有窗子被翻开的声音。
傅宁榕弯腰想去捡起落在地上的东西。
一道突兀的男声在这时插了进来,她听着,便觉得眉心“突突”直跳。
男人还是一贯的心高气傲,声音带了点傲慢和轻佻:“你们这兄友妹恭,关系倒是挺好。”
第15章 荷包
傅瑶躬身,弯腰行了个大礼,而傅宁榕只是稍微躬了躬身子,朝太子点了点头。
上次谢渝对她做的那种事好像还停留在昨天,她并不想在别人面前跟他多有牵扯。
“拿过来。”谢渝只轻飘飘看了傅宁榕一眼,几乎没看傅瑶,便叫她原本要给傅宁榕的荷包拿给他。
谢渝背着光。
整个人处在阴影里,他眼皮漫不经心地抬望着,明明不是注视着她,却还是让傅瑶心里一惊。
像被震慑住了一样,她有些害怕,下意识地就想把给兄长的荷包递过去给太子。
结果没握住,手一抖,荷包掉在了地上。
下一秒。
自己却被兄长护住。
傅瑶听到自己的兄长说:“太子殿下,下官的阿妹尚且年幼,刺绣技巧并不如您东宫的那些绣娘,请您不要为难她。”
身体短暂的放松,傅瑶抓兄长衣袖的手抓得更紧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