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憋着一肚子火的陈怀叙见纪家根现在还不知悔改,彻底怒了。
“纪家根,你再敢多说一个字,信不信我今天拼了老命也要打死你。”
纪家根这才注意到陈怀叙也在,他对陈怀叙没有一丝一毫尊重,绷着脸不耐烦的说:“岳父,我也不想骂她,可你也不看看纪诗诗干了什么,她可是把我老纪家祖宗十八代的脸都丢尽了。”
“啪!”
陈怀叙终于忍不住打了纪家根一巴掌,浑身颤抖着怒骂,“畜生,畜生,你才是丢尽了你们老纪家十八代的脸,诗诗这几天一直在我家,明明她清清白白的,却被你泼了一层污水,你这不是主动往祖宗脸上蒙羞吗?我以前一直觉得你只是笨了点,现在才发觉,你哪是被笨啊,你分明是蠢钝如猪。”
被前老丈人当着厂长的面又打又骂,纪家根的脸青白交加。
他也没感到愧疚,反而更加怨恨,“关我什么事,纪诗诗没和我打个招呼,我怎么知道她去了你家?”
“你继女知道。”
短短五个字,将纪家根的嘴彻底堵住了。
胡厂长也看明白了,摇着头失望的说:“纪家根,我觉得老人家骂的很对,你是真没脑子啊!别人家遇上这种事都是藏着掖着,恨不得没人发现,就你聪明,闹的满城风雨,你是真不怕丢脸呐!”
说到最后,胡厂长气得拍了好几下桌子。
胡厂长的话可比陈怀叙管用一万倍,纪家根面色如土,想解释,嘴巴张张合合好几次,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最后他只憋出一句,“我向大家解释清楚就行。”
“呵!”
胡厂长冷笑一声,“你是把我当孩子骗吗?现在外面人人都知道,你这个当爹的亲口说孩子跟人跑了,如今再解释又有什么用?”
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喜欢恶意揣测别人的人,没影的事都能说出三分,像纪家这种亲爹盖棺定论的,事后就是把嘴皮子都说秃噜皮了,也不会有多少人信了。
总之一句话,那就是纪诗诗的名声已经洗不清了,在周围这一带估计想嫁出去也难了。
纪诗诗倒是不在乎这一点,但利用这个机会摆脱纪家根还是不错的。
于是纪诗诗用“嘤嘤嘤”绝望的哭了出来,提醒胡厂长他还在。
陈怀叙也凄凄惨惨的抹着泪,拍着纪诗诗的手说:“孩子别怕,要是实在活不下去了,外公陪你死,我们老两口陪着你一起去找你娘,和你娘团聚。”
胡厂长眼皮子一跳,很想给刚才的自己一嘴巴子。
叫你嘴快,叫你没脑子,怎么就把实话说出来了呢!
胡厂长赶紧找补,“老人家,你可万万不能这么想,诗诗可是你闺女唯一的血脉了,你可不能带着孩子干傻事。而且你放心,我们厂一定会帮你们解释清楚的,我这就让纪家根去广播站把事实说出来。”
“厂长……”纪家根一脸不情愿。
“闭嘴,”胡厂长一脸杀气,“你再啰嗦就给我滚,我们厂要不起你这种人。而且由于你一而再再而三给厂里抹黑,今天之后你就调到染坊车间去当学徒工,什么时候悔改了什么时候再回原来的车间。”
染坊车间,那可是全厂最累最苦的地方,关键工资还低,他去了会累死的。
纪家根不寒而栗,终于忍不住求饶了。
“厂长,我知道错了,以后我一定改,求你别让我去染坊车间。”
“而且,当初我其实只是气急了随口一说,我真没想到那些人会传得满天飞,”纪家根说着还有点委屈,觉得自己真冤枉。
胡厂长完全不像搭理这种蠢货,阴测测道:“别逼我开除你。”
这是没得商量了,纪家根脸色灰败,差点没站稳。
陈怀叙看了一点都不开心,因为伤害已经造成了,纪家根就是以死谢罪也没用了。
心如死灰的陈怀叙对胡厂长鞠了一个躬,真诚的说:“尝尝,谢谢你的帮忙,但我还想麻烦你一件事,我想请你做个见证,让我外孙女和纪家根断绝关系。”
“我不答应,”纪家根咬牙恨齿,眼神阴沉无比。
纪诗诗把他坑成这样想拍拍屁股走人,不可能。
胡厂长也不太赞同,“老人家,这要是断绝了关系,以后你外孙女一个人会过得很艰难的。”
陈怀叙苦笑,“再怎么苦也比现在好,纪家根第一次想把孩子卖了,第二次毁了孩子,如果再来第三次,我恐怕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胡厂长:……
仔细想了想,貌似老人家是对的。
就纪家根这种爹,有还不如没有。
胡厂长意味深长看了看纪家根,摩挲着已经有点褪色的茶缸没有说话。
但纪家根却感受到了莫大的压力,他总觉得,要是不答应的话,他以后的日子会很惨。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纪家根差点呕出一口老血,考虑再三后,还是同意了。
就是断绝关系,他也有法子收拾纪诗诗,可要是得罪了胡厂长,他说不定一辈子都要在染坊当学徒工了。
于是,由胡厂长当见证人,字据一式三份,纪诗诗和纪家根正式断绝了关系。
终于达成了目地,纪诗诗差点开心的笑了出来。
虽然这份字据根本没有法律效应,却起码能让纪诗诗清静很长一段时间了。
事实上,纪诗诗更想过继,一劳永逸。
可是,她只有外公外婆两个亲人,要是过继回去,她的户口就会变成农村的,那样就不好找工作了。
纪诗诗还是不太想过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就只能选择断绝关系。
刚签了合约,胡厂长又突然看着满脸愤怒的纪家根道:“对了,我记得当初陈同志立了功后,厂里还奖励了她两百块钱,诗诗是陈同志唯一的血脉,那些钱应该属于诗诗,该怎么做你懂得吧!”
纪家根没想到胡厂长还记得这茬,差点气吐血,愤愤不平道:“厂长,这都过了多少年了,那两百块早就花光了。”
实际当然不可能,但那可是两百块,不是小数,要让纪家根拿给纪诗诗这个不孝女,他情愿把钱扔了。
胡厂长当然也明白这一点,冷笑道:“钱花了是你的事,我现在只想见到两百块钱。”
胡厂长冰冷的视线像刺骨的寒冰,纪家根打了个寒颤,清醒了。
想到工作,纪家根还是不得不咽下这口气,不甘不愿的说:“我现在没钱,改天给。”
改天,纪家根的改天恐怕是遥遥无期了。
这么好的机会,坚决不能错过了,于是纪诗诗主动道:“胡叔,我现在身上一分钱没有,要不你先从厂里把纪同志的工资支两百给我吧!”
“纪诗诗,你别太过分了,”纪家根怒目而视,像要把纪诗诗吃了似的。
纪诗诗丝毫不惧,胡厂长也看出了纪家的小算盘,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支工资不是难事,于是胡厂长一口答应下来。
就这样,纪家根痛失半年工资,接下来,胡厂长又让人带着纪家根去广播室,让纪家根道歉承认错误,把事情的原委说一遍。
虽然肯定还是有很多人不信,但总有一部分人会信,比不说好。
到了这一步,就没啥事了,纪诗诗和陈怀叙可以走了。
但纪诗诗的目光却落到了胡厂长的手上,没法移开。
第17章 表白
“厂长, 你有没有觉得,你的手有点特别黄?”
由于胡厂长是个好人,所以发现他身体可能有问题后,纪诗诗毫不犹豫指了出来。
“有吗?”
胡厂长下意识抬手, 又肯定的说, “没有啊!”
纪诗诗默默把手伸了过去, 有了对比, 这下胡厂长总算发觉,他的手确实有点黄。
胡厂长一脸诧异,“这是怎么回事?”
纪诗诗:“厂长,我会点医术,你要是嫌麻烦不想去医院的话, 让我帮你把次脉就知道原因了。”
“呵呵呵,”胡厂长尬笑。
让纪诗诗把脉,这么年轻一看就不靠谱, 况且手黄一点能有什么问题,还是算了吧!
只是, 该怎么委婉的拒绝呢?
这时赵秘书敲了敲门说:“厂长, 该去开会了。”
胡厂长:今天貌似不用开会……吧?
下一秒胡厂长恍然大悟,“对对对,是该开会了。”
陈怀叙人老成精,明显看出了胡厂长的意思,就给纪诗诗使了个眼色,毕恭毕敬说:“那我们也走吧!今天真是谢谢厂长了,老头子我别的好话不会说, 只想说一句,纺织厂能有您这么正直无私的厂长, 以后一定会兴旺百年的。”
夸奖话胡厂长听得多了去了,但胡厂长很明白,那些人基本说得都是客套话。
唯独陈怀叙,一脸淳朴和真诚,看不出半点虚假。
不是假的,那肯定是真的,胡厂长高兴极了,一时冲动竟然说了大话,“老人家,不用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你们以后要是遇上麻烦,也可以来找我,我一定会帮到底的。”
赵秘书:……厂长你可别后悔。
胡厂长:笑死,已经后悔了。
陈怀叙心中一乐,故意把胡厂长的话当了真,浑浊的双眸亮了许多,感激不尽道:“谢谢厂长,你真是大好人啊!”
被发了好人卡的胡厂长:“呵呵……”
————
离开了纺织厂,纪诗诗也没心情找工作了,和陈怀叙直接去纪家。
来的原因很简单,既然都断绝关系了,纪诗诗肯定得把她的各种用品收拾走。
纪家现在肯定没人在家,到了后纪诗诗直接暴力砸门。
进去后,陈怀叙第一眼就看到了摆在左边已经脱漆的橱柜,眼神复杂的说:“这还是当初我给你娘打的嫁妆。”
纪诗诗一愣,她从来不知道她娘还有嫁妆。
“外公,除了橱柜,还有什么是我娘的嫁妆?”
陈怀叙四处看了看,又指着碗柜,还有纪家根房间里的两口大樟木箱子,以及衣柜说:“这些也是。”
纪诗诗心里堵的慌,磨着牙道:“感情家里的大件家什都是您准备的,我爹用着这些东西不觉得亏心吗?”
陈怀叙凉凉一笑,“呵!你爹还有心吗?早被狗吃了吧!”
纪诗诗点头,“外公你说得对,那我们把这些东西搬走吧!不能便宜他。”
陈怀叙摇了摇头,“不必了,你的三十六条腿的木材我已经凑的差不多了,这些旧的已经脏了就没必要搬了,搬了也没用,直接砸了吧!”
砸了是个挺好的办法,可是,纪诗诗却看着这些家具面露不舍。
她娘的这些嫁妆全是她外公辛辛苦苦准备的,是她外公拳拳一片爱女之心,砸掉太可惜了,纪诗诗舍不得。
犹豫了一会儿后,纪诗诗提出了一个建议,“外公,我不想砸,要不我们送人吧!”
“也行,”陈怀叙没什么意见。
纪诗诗就先去把她行李收拾好,在这个家待了十八年,她的东西却少得可怜,仅有的两件衣服全是补丁,袜子也破了洞,棉被更是硬的像石头似的,一点都不保暖。
这些东西完全没法用了,纪诗诗本来想全部扔掉,但想到这个年代提倡节俭,她还是稍微挑了几个能入眼的留着。
眨个眼的功夫,到下班时间了。
纪诗诗直接去牛大婶家,问她,“婶子,我娘的嫁妆不要了,是一些橱柜碗柜,你要不要?”
牛大婶平时可没少帮纪诗诗说话,所以要送家具,纪诗诗第一个想到了她。
“为什么不要了?”牛大婶擦了擦手上的水渍,一头雾水。
纪诗诗就把断绝关系的事情说了一遍,牛大婶听了后大喜,“你这次做的可真对,跟着你外公可比在你家这个火坑好多了,婶子支持你。”
“你也不用担心以后没娘家人撑腰,我以前和你娘关系好的很,以后我们就是你的娘家人,要是被人欺负你尽管回来找我,我一定领着你大牛二牛哥们去帮你。”
纪诗诗笑了笑,心道,欺负她,做梦还差不多。
不过,牛大婶这份心是好的,纪诗诗真心向她说了声“谢谢婶子。”
搬家具一个人可搬不动,牛大婶直接叫上了她三个虎背熊腰的儿子。
大牛二牛三牛都是干活的好手,完全不用纪诗诗出马,他们三下五除二就将橱柜碗柜里的东西腾出来,往家里倒腾。
然后就遇上了回家的吴织衣!
用了十来年的家什,就是化成灰吴织衣也认得出来。
她立马炸了,“你们干什么搬我家的东西,给我住手。”
吴织衣的声音高的能震破楼顶,纪诗诗听到了,立马站在楼梯口居高临下说:“吴同志,你要不要脸,这些可都是我娘的嫁妆,什么时候成你的东西了?”
嫁妆,这些居然是那个短命鬼的东西。
吴织衣眼里差点喷出火,“你娘的嫁妆又怎么样?我养你这么多年,连几件家什都不能用吗?你把它们全部送人,是不打算在这个家待下去了吗?”
“对呀!”纪诗诗双手抱胸,笑意冉冉,“我和纪同志已经断绝关系了,以后就不用看到我了,你应该很开心吧!”
吴织衣头晕目眩,她开心……个屁呀!
好不容易把纪诗诗养到能收聘礼钱的时候,结果她居然要跑。
现在的聘礼起码要上百块,这岂不是代表她损失了一百块钱,这亏大发了呀!
还不知道纪诗诗得到两百块的吴织衣心痛的快窒息了,喘着粗气说:“我……我不同意。”
牛大婶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冷笑一声,“呵!吴织衣,说你胖你还真就喘上了,你就是个后娘而已,诗诗和她爹的事能轮得到你管?”
“大牛二牛,别管她,赶紧搬了咱们好吃午饭。”
大牛二牛气势如虹,仅说了一个“好”,再加上蛮牛似的视线,就把吴织衣逼到了角落里,屁都不敢放一个。
接着,亲眼看着大牛二牛把她平时当宝贝似的家具全部搬走,吴织衣越来越心疼,到最后差点昏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