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女的奴隶——虾炒饭【完结+番外】
时间:2023-09-26 23:14:55

  “凶夷人正愁冬日无粮,他竟还擅离边境!若让漠北知道我南朝境内生战,难道就不怕他们趁火打劫、杀进来大肆劫掠一番吗?”
  话头传到沈瑞耳朵里,他冷哼一声,“攘外必先安内!我忍那吃里扒外的臭小子很久了。那就是头喂不熟的白眼狼,亲爹都能反,我又算什么?倘若漠北当真来犯,与其随时防着他反水、从背后捅我一刀,莫不如先料理个干净!”
  “勉州区区八千兵马,如何是我北境将士们对手?不出半个月,我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料理了他。莫说凶夷人没反应过来,便是他老子可能都不知晓哩。”
  话虽如此,消息传到关州时,长平郡主府漏夜而出八匹骏马,八百里加急传信沈瑞——让他收兵。
  定国候执意不肯。
  果然,勉州看似弱小,实则内有乾坤。北境军遇到了难啃的硬骨头。沈瑞被牵制在燕云境内,围城月余不破,生生憋得一个头两个大。
  此时回北境,后方也定然是乱了——只能咬牙打到底。
  老燕阳王的态度仍暧昧着,倒是漠北耶律方金率先得了消息。果然趁机冲关。
  北境军腹背受敌,登时好不狼狈。仓促下竟失了北境防线,一路南退。
  所幸之前勉州被围时,兆嘉玉也算是伤筋动骨,没有借机闹妖。
  *
  耶律方金铁骑势不可挡,一路冲杀,直奔关州。
  长平郡主内,人心惶惶。
  “橘绿姑娘,小胡安庄上的庄头连夜跑了。”管事婆子压抑着担忧,尽量平缓说道,“这是本月第三户卷银私逃的下人了……唉,平日里真是半点不显,郡主恩德长、恩德短的时时挂在口边。我还只当他是个老实知恩的,谁想到……唉。日久见人心呐。”
  橘绿点点头,“知道了。”
  “这…您不和郡主禀一声?”婆子犹自不放心。
  橘绿摇头,“不必了。区区一个庄头,还轮不到郡主案上。关州封地上一日日多少大事?以后这种下人奴才的后院小事,禀红袖姑姑就是了。这段日子里,叛逃的、懈怠的、肚子里转着小九九的,通通给我记下来。如今没时间料理,等腾出手来再一一收拾他们。”
  橘绿强打起精神,回书房给沈稚添了新茶,“郡主,歇一会儿眼睛吧。”
  沈稚端起来尝了一口,“嗯,淡了。”
  “浓茶伤身,郡主还是少饮些。”
  “方才何事?瞧你,这脸儿都皱皱了。”
  橘绿不自在笑了笑,“没什么,小胡安庄上出了点差头,我让那庄头先家去歇几天,换个更懂事的上来。”
  沈稚笔锋一顿,“偷跑了?”
  “……是。”
  沈稚失笑,“这有什么可避讳的。贪生怕死也是人之常情,如今关州危难,有些人动了些活络心思,也不值得什
  么。”
  “郡主怎么如此心大…”橘绿小声,“私逃的人越来越多,再不加以制止,不出十日……忠心的人也该慌了。”
  “哪里用得到十日。”沈稚笑着摇头,“你看着吧,耶律方金打不到关州来。橘绿,我考考你,为何放任这些人私逃而不制止?”
  橘绿蹙着眉,“想来是我们接手关州不久,根基不算稳固,也无太多人手。因而这些旧人不论忠奸,都只得先用着。平时不显,遇到危难时便都现了原形。郡主是想借此机会,将那些不忠的人一一甄别出来……只是,万一侯爷将来止不住漠北大兇部落,郡主这不是在拿自己个儿冒险吗?”
  沈稚笑着赞她,“橘绿快要出师啦。以后内院之事,我就不用操心喽。”
  见她容色焦急,沈稚也不再绕弯子,拉过舆图给她瞧,“看见了吗,要想攻下关州城,耶律方金得先翻过这两座山。虽都不险,可骑兵毕竟忌讳翻山而行,粮草辎重也跟不上,还容易被伏击。关州城有天险可守,城内又兵精粮足,他就算围上三四个月,城内也不愁吃穿水源。到时候入了冬,城外滴水成冰,耗都能生生耗死了他。”
  “可关州城繁华,一旦城破,南朝腹地就打开了啊。”橘绿仍是不放心,“人人传言耶律方金并非空有野心的草包,能征善战,最擅攻城破阵。而且,他还爱豪赌,在漠北打战时屡屡孤注一掷,万一……”
  沈稚笑了,“没有万一。他不会来关州,而是去这儿。”
  橘绿凑过来细瞧,“羊城?”
  “正是。”沈稚眯着眼睛,透过舆图,似能看见战场厮杀血战的场景。
  “报——”门外传来粗粝的嗓音,“边关八百里加急奏报!勉州反了,耶律方金改道,大军直奔羊城去了……”
  沈稚倏然起身,桃花眼中光芒微亮,“传召各属臣文武官员,去议事殿。”
  *
  崇和十一年初冬,耶律方金羊城大溃败。
  大兇部落的铁蹄尚未踏进燕云腹地,便在羊城外遭遇不灭天火。
  戍城、卫城乃是拱卫羊城的两座边关小城,与羊城成掎角之势,不论来敌如何进犯,都能互相驰援。这两座小城不过守军各一千,在漠北铁蹄下原本不值一提。熟料就在戍、卫二城忽然爆发天火,城池炸裂、人崩马碎,惨状不足细述。
  漠北凶夷人本就极信奉神灵祖先,这几日不知怎的,漠北草原上忽然如风般传起流言——大兇部落首领耶律方金乃是弑人魔转世,天性暴虐嗜杀。为引族人自相残杀,不惜以“重建漠北王庭”为借口蛊惑人心。
  如今见南朝有机可趁、他就放弃统一草原,大军南下杀伐人命便是铁证!
  耶律方金已经惹怒了祖先,降下天火神罚!
  神谕之下,执迷不悟者将会彻底迷失在恶魔之渊,永远沉沦于狱火之中……
  这流言风一样刮遍草原,耶律方金雷霆暴怒。然而他的噩梦并未结束——在他一心征伐南朝时,漠北已经悄然变天了。
  苍月部落异军突起。
  曾经那个被他四处追杀、犹如黑暗中老鼠一般的小少年,他长大了。
  拓跋临羌身负王庭血脉,轮回匕首重见天日之时,始终活在耶律方金杀戮阴影之下的凶夷人,纷纷找到了心之归处。
  拓跋临羌势如破竹,先后吞并了九个部落。并提前进行圣祭——他重启了祖先祭坛,当轮回匕首的璀璨光芒再次在寒夜中闪耀时,凶夷勇士们皆跪地拜服。
  余下未归顺的部落望风而降。
  除了远在南朝境内的大兇部落。
  首领耶律方金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岁。
  这时机太巧了。南朝内战、勉州造反、谋士们谏他改道、羊城天火降世、漠北流言漫天、轮回匕首忽然现世……一环扣着一环。
  冥冥之中,似乎有一张大网将他死死罩住。如今大兇部落人心思变,部下们刚刚经历了天火和惨败,本就惊疑不定,畏战怕死。如今又忽然失去了漠北的根基——哪里还有人愿意继续效忠于他。纷纷想着如何投诚那位漠北新王了!
  是的,拓跋临羌已经在圣祭上宣布漠北一统,自称凶夷王。
  甚至给他下了一封王谕——命他即可归顺,便不再追究大兇部族人们追随弑人魔的杀戮之过。
  耶律方金仰天长笑,大叹三声“天要亡我”,引颈自戮。
  谋士们苦劝不得,只好为他收尸。其中一人抹着眼泪说道,“莫非真是天要亡我大兇部落么?缘何那位拓跋临羌如此可怖……能征善战处比起首领犹有过之,这便也罢了。更奇怪的是,他好像生来便对每个部落了如指掌,不该如此啊……”
  话音未落,已然身首异处。
  一位黑衣凶夷人擦着剑上残血,神色冷冷,“妄议王上者,死。”
  *
  “小姐当真如此说的?”漠北新王此刻剑眉微蹙,冷峻的面容上似乎有几分无措,“为什么?”
  “具体些奴婢也不知。”雪珠儿垂着头,丧气道,“只是郡主交待了,你如今事忙,想来抽身不易。不必屡次往返,耗时耗力的。倘若…倘若她真有什么事找你,或你有什么事找她,传些书信也是无碍的。”
  拓跋临羌久久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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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释怀(上)
  汀荷院里,小丫鬟们各个愁眉不展。
  平素一向清静的水阁外,此时丫鬟婆子忙成一团,无数牵着铃铛的红绳摆成奇异的形状,细细的紫色枝蔓从水阁轩窗伸出来,尾端一直蔓延进结着薄冰的湖水里。
  冰莹的雪花缓缓飘落。紫蔓外冻了一层霜,煞是好看。
  轩窗仍四面敞开着,寒风从湖面而过时,似乎将书阁都冻透了。
  “砰——”
  门被重重推开。
  “哥?”沈稚讶然,“你怎么回来了?”
  沈瑞一身戎装,尘土乱灰下显得脏兮兮的,此时愣怔怔傻站着望她,半晌都说不出话来。憋了许久,眼圈儿慢慢红了,“你给我写了那样一封信……我怎么可能不回来!”
  沈稚斜靠在软枕上,面色冻得冰雪般苍白,本就单薄的身形看起来比三月前又清减了许多。
  沈瑞一把抢过她手中折报,吼道,“别看了!你不冷吗?”
  她的手都在微微发着抖,怎么可能不冷。
  沈瑞声音又小下去,“你给我说说,那封信…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你摆出这样的阵仗,究竟是要做什么!”
  她虚弱地笑笑,“我就不该提前给你。明明说好了,半月后再拆,你怎么就…不能多忍忍呢?多大的人了,还是这样孩子气。”
  沈瑞“砰”地将折报摔了,发了好大脾气,“孩子气他奶奶个熊!那分明…分明就是封遗书啊!我亲妹子!给我寄了封半月后拆开的遗书!我…我若真听了你的,半月后拆开……黄花菜都凉了!呸!呸呸呸……不凉,我妹妹吉人天相、逢凶化吉……你今日就离了这邪门的书阁,搬到我的吉祥院里去住!我搬汀荷院里来。满院子的花花草草都是草本,一年一生死也忒不吉利……”
  沈稚听他絮絮说了半日,终于撑不住笑了,“你别急。哥,我说真的,那信不过是以防万一罢了。怕我出了事,你措手不及,这才将关州五年、十年的谋划写在信里予你知晓。但你妹妹福大命大,又做了万全的准备,不会真有事的。”
  沈瑞鼻子一酸。
  坐过来,粗糙大手握了她的,“妹子,那蛊……咱们不解了,行吗?”
  沈稚温柔笑着。
  坚定摇了摇头。
  沈瑞颓然泄气。仿佛间,脊背都弯了几分。
  “稚儿…你为了什么呀。我已经问过姑姑和束云道长,你那蛊明明已经压制住了!主蛊跗蛊之间,好不容易才达成如今这微妙的平衡,安生得紧!便连那月月发作的蛊毒都互相消了……你又何必自此时非要行险,一定把它连根拔除呢?就让它安安静静的待着,一辈子都不发作,不好么?咱们不拿命来赌……行不行?”
  沈稚面色苍白,笑容隐隐悲伤。
  沈瑞绝望低吼,“为什么?”
  她垂眸,半晌才道,“为了不亏欠。”
  初冬的寒风从轩窗穿堂而过,沈稚衣裳单薄,沈瑞急忙上前要给她披上大毛斗篷,她伸手拦了,“不可。小心脚下。”
  沈瑞低头,那些奇怪不知名字的紫色藤蔓竟系满在矮榻四脚,枝枝蔓蔓地铺了满地。湖中水气沿着枝蔓而上,在地上结了一层紫色的冰。细细看去,似有荧光闪烁其中。
  火萤蛾粉?沈瑞心中一动,却并不在乎这解蛊的神怪之道。“你亏欠了谁?”
  沈稚指甲陷进掌心,偏过头去,“……阿蛮。”
  双生蛊名为双生,可实情并非如此。主蛊消亡,跗蛊会死。可跗蛊若出了什么事……主蛊几乎不受影响。
  她从来没有告诉过他完整的真相。
  这是她对上辈子深深背叛过她的拓跋临羌最后的防备。
  倘若他日历史重演,漠北新王义无反顾带着他的凶夷铁骑南下,她体内蛰伏的双生蛊就是刺杀他的最后一个办法。只要她自尽,他就会同时死去。
  沈瑞一怔,“若不连根拔除,即便蛊毒不再发作,这生死大事仍是牵连着的?”
  沈稚点点头,“是。我若不动这蛊,就会一直如此。”
  “这……他知道吗?”
  沈稚笑容微微苦涩,乌发未挽紧,垂下一缕落在腮边。“他不知。”
  从前她也曾瞒得心安理得。
  可自从想通了那件事后。每每忆起从前是怎样迁怒他、苛待他、戒备他……只觉呼吸都带着几分心痛。
  沈瑞挠挠后脑勺,“既然他不知道,那你就别说呗。好好保养自己,争取活到七老八十的,比他晚些再死!像这样以命行险,若是赌输了,你们俩岂不是立时双双归西?太亏了啊。”
  沈稚本在悲伤,此刻却被他逗笑了。“你当我和你一样憨?”
  她与束云道长悉心钻研许久,才想出这么个根除的法子——假死。先以酷寒和毒药消耗身体,蛊依托人而生,她生机减弱,蛊必以其身相饲,只求同生,如此便会渐渐虚弱下去。
  待时机成熟,她便服下假死药,将生机彻底断绝。
  蛊王求生无门。到时束云道长再以药物相引、以冰寒之气相诱,那蛊王本就虚弱极了,别无选择下,只会本能地顺着食物紫蔓出来……
  沈瑞瞪大眼睛,这才发觉到被紫蔓缠在最中间的小白瓷碗,盖子上还
  有几封极诡异的朱砂药箓。
  他趴下细瞧,“到时候它会到这碗里?”
  沈稚微微点头,“束云道长及时将它封住,不会影响到阿蛮分毫。等他回来时,有这蛊王为引子,便能轻易解掉跗蛊之毒了。”
  “那你呢?”
  沈稚笑笑,“既是假死药,我还会醒来的。只是……这蛊王极不好骗,假死药需下得狠些。不过也不妨事,我心有牵挂,定会尽力醒回来。”
  “那若是,醒不过来呢?”沈瑞心底漫出几分凉意。
  “那…”她俏皮眨了眨眼睛,“我不是还给你写了一封信嘛。”
  “胡闹!”沈瑞怒发冲冠。“你早早把娘送去云南,就是为了干成这件事吧!你…你老实说,从什么时候开始谋划的?”
  沈稚眸光一黯。
  什么时候……
  大概是从想通了前世之死。
  最近半年来,北境一直在打仗。战况同前世何其相似?
  同样的凶夷大军压境,同样的前后方一齐开战。
  同样的……为了诱敌深入、北境军节节败退。
  军报她日日都在看。只是和前世不同,她如今看的,是不加丝毫伪饰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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