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不厌——庄生公子【完结】
时间:2023-09-27 23:04:40

  没了他这个累赘,黑衣人畅通无阻。
  姬瑶连连后退,脊背很快就贴在生硬的船壁上。
  眼前人穷凶极恶,眸光锐如鹰隼,她全身的血液都开始倒流,气息止不住地发颤:“你……你们想要干什么……”
  黑衣人持刀拱手,嗓音如破锣般沙哑:“奉主之名,请吾皇上路。”
  上路?
  姬瑶怔忪不已。
  原来这些人并非劫财的流寇,而是想要谋朝篡位的反党!
  夜风自外面吹进来,夹杂着浓郁的血腥气息,拂乱了她及腰的乌发。
  她极力敛起涣散的神志,鼓起勇气道:“谁是你们主子……”
  黑衣人缄默不言,尖锐的刀锋泛着寒光,落在她白瓷般细腻的颈部。
  兵器独有的凉意触到肌肤,瞬间让姬瑶脑仁空空,秀丽的小脸苍白如纸,双腿更是灌铅似的僵在原地。
  “真漂亮,就这样取了你的头,可惜了。”
  黑衣人话音惋惜,眸中凶意却没有消散,腕子一抬,猛地举起弯刀。
  千钧一发之际,寒刀隔空飞来,力道之大,直接将其从背后贯穿。
  黑衣人垂下头,怔怔看向胸前露出的寸余刀锋,动作就这样僵了须臾,再想砍杀时已经迟了,他眼珠上翻,噗通仰躺在地。
  姬瑶尚未反应过来,秦瑨已经几个纵步来到她身边,展臂拉过附近衣架上的织金披风,直接罩在她身上,顺势扳住她的肩,将她拢在身前护住。
  “走!”
  作者有话说:
  预收《高攀》
  窈窈自小被人遗弃,四处流浪,每天睁开眼第一件事就是思考如何填饱自己的肚子。直到她在河边发现一辆雍容的马车,里面孤零零躺着一具女尸。
  窈窈看呆了,她从见过如此华丽的衣裳。
  “我把你埋了,你把衣裳给我。”
  就这样窈窈把人埋了,换上她鲜亮的裙裳,笑嘻嘻坐在马车里享受着片刻的安逸。
  不经意间,外面有人拉开帷幕:“匪徒已被击退,钟娘子可还安好?”
  窈窈愣了许久,笑吟吟道:“无恙。”
  就这样她坐着马车走了,不知归途何处。
  可她不怕,以后起码能有口饭吃了。
  *
  长公主之子赵琰纨绔跋扈,整日斗鸡走狗。
  太尉钟离倒台后,他为报私仇,连其寄养在外的私生女都不放过。
  相见那天,赵琰盯着窈窈嗤笑出声:“好个钟娘子,还真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弱鸡。”
  他把窈窈关进别院,每日喂她冷饭剩食,给她粗麻布衣,想要慢慢折磨死钟家最后的血脉。
  **
  一场宴后,赵琰来到别院欣赏钟娘子丑态。
  谁知小丫头竟愈发水灵,倒像个美人胚子了。
  赵琰酒意上头,心觉收来做个外室也不错。
  本以为她会抗拒,殊不知她热情似火的抱住他,仰着单纯的小脸对他说:“你每日给我送吃食,谢谢你。”
  灯拢红纱,赵琰染满欲念的眼眸略微一怔,狠狠掐住她的下颚:“你……该不会是个傻的吧?”
  **
  对窈窈而言,能吃饱穿暖,偏安一隅就是人生大幸,哪怕做人外室也是高攀。
  直到赵琰仁心大发,带她出席私宴。
  那和风霁月的太子突然攥住她的手,盯着她常年佩戴的玉佩,颤巍巍道:“窈窈……你是孤的窈窈妹妹……”
  那一刻,赵琰傻眼了。
  他傻里傻气的外室,怎么可能是那失散多年的小表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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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双C。男主前期很坏,后面打脸追妻]
第2章 逃亡
  ◎论狼狈,您绝对是第一位。◎
  船楼外,两波人还在混战。
  悬崖峭壁上不停有新的夜袭者加入,源源不断,除之不尽,压抑到令人难以喘息。
  姬瑶缩在秦瑨怀里,头被披风硕大的连帽盖住,仅能看清脚下的光景。
  她被动地随着他的步伐踉踉跄跄,整个人都是懵的。
  号箭已发,但不知为何,朝廷的援军还没有赶到,早已超出了先前预计。三艘商船所载的人员有限,尽管挑选的都是精兵良将,再这样消耗下去绝对不占优势。
  秦瑨心觉不能再拖下去,戾喝道:“下船!”
  他一手持刀,一手护紧姬瑶,在司马元等人的护送下杀出重围,逃下了商船。
  为了摆脱追兵,他们没有选择大路,而是向西钻进了山套。
  漆黑的夜,密林渐深,仅能凭借着树叶罅隙落下的月华看清一点附近的景致。姬瑶数不清自己跌了多少跤,摔倒,复又被秦瑨揪起来,来来回回,不知多少次。
  护驾的人越来越少,到最后司马元单枪匹马,只身缠住了仅剩的七名叛党。
  明知司马元凶多吉少,可秦瑨不敢停留,拽着姬瑶继续往深处逃。风在耳畔呼啸,斜生的枝桠不停刮擦,饶是如此,没有什么能阻挡两人的脚步。
  直到姬瑶体力不支,再也跑不动了。
  她瘫在杂草横生的地上,披风早已不知去向,素白的手抚着心口,疯狂地咳嗽着。肺部炸裂般的疼痛让她泪意滚滚,僵死的思绪仿佛这才活过来。
  怎么会这样?
  她第一次南巡,怎就遇到了反党?
  距她几步远的位置,秦瑨倚坐在一株枯树前,染血的手搭在膝盖上,大口大口的呼吸着。
  船上乱起来时,他本以为是流寇入侵,随后却发现形势不对,那些从天而降的黑衣人目标非常明确,除了想杀他,剩余的全部登上了圣驾所在的第二艘船。
  他不假细思,持刀往那边冲,一路不知杀了多少人,这才找到了天家。
  差那么一点。
  只差那么一点,先皇仅存的血脉就断了……
  秦瑨心有余悸,借着月光看向不远处的姬瑶。
  昏暗之中,小小的人儿衣着单薄,一头青丝凌乱垂下,遮住半张容颜,掩唇清咳哀弱怜怜的模样与这死寂山林格格不入,仿佛她才是天地间唯一的活物。
  秦瑨望她许久,郁气渐渐堆积在胸口,手中钢刀入地三分,“先前臣百般提醒,这边不宜久留,陛下偏生不听,这下可好,差点就能举行国丧了!”
  姬瑶惊魂未定,当即被他的声音吓得全身一凛。
  她恼羞成怒地看向秦瑨,“你吼什么?不就是几个反党吗!”
  不就是几个反党吗?
  她又没死!
  可是……
  她的大监却不知死活……
  前所未有的无力感蔓延至四肢百骸,姬瑶如坠深海,心疼的喘不上气,泪如落珠般砸在地上。
  秦瑨看不清她的面庞,只被她那话气得怒火中烧。
  “不就是几个反党?”他抹去脸上血渍,眉眼间蕴满讥诮,“陛下说的真是轻巧,我朝历经五代盛世,如此明日张胆的造反到您这里是独一份儿。论贤明,陛下排不上,论狼狈,您绝对是第一位。”
  姬瑶精神恍惚,耳畔回荡的俱是秦瑨忤逆的叱责,还有挥之不去的嫌弃和嘲讽。
  她不服,不甘,想反驳,却意外失去了底气。
  从小到大,她一直恣肆顺遂,如今是她最落魄的时候,偏生还要面对最讨厌的人……
  这是造的什么孽呀!
  怨恨如巨浪滔滔席卷而来,姬瑶泪如决堤,忍不住嚎啕大哭。
  这是天家第一次在外臣面前落泪,声声凄迷,伤心悱恻,然而秦瑨对此没有半分怜惜,只当她是自作自受。
  山中一时没了人语,唯有女郎的呜咽声盘旋,幽幽软软,在黑夜里格外突兀。
  不多时刺耳的狼嚎声传来,辨不出方向,隐约感觉到就在附近。
  姬瑶双肩轻耸,蓦地停住哭泣。
  料峭的夜风在此刻拂过,树叶窸窣作响,目光所及之处皆是影影绰绰。垂落在她肩上的发丝随风乱舞,偶然拂过她的面靥,一下一下,宛如鬼手碰触。
  如此尔尔,让她紧绷的神经彻底断开。
  “啊——”
  她尖叫一声,顾不得所以,直接爬到秦瑨身边,沾染泥土的手紧紧扣住他的臂弯,携着哭腔说道:“够了,别再说风凉话了,你快想想办法,朕不想待在这……”
  两人离的近了,秦瑨一侧头便看清了她那张未施粉黛的脸。
  她缩在他身边,深深凝视着他,含泪的瞳眸盛满了惊惧和哀求,哪还有半分天子的矜傲?
  秦瑨冷脸相待,恨她不成器,埋怨的话在喉头兜了一圈,终是被他咽回肚子里。
  “容臣想想。”
  他扭正头,循着蛛丝马迹,努力推敲着前因后果。
  这次姬瑶难得乖巧,闭上嘴没有吭声,唯有身体不由自主的向他靠近。
  往日她讨厌秦瑨,瞧不起他的出身,看不上他的作风,除却上朝不想接近他分毫,可现在漆黑的山林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半晌过去,在姬瑶的鼻尖快要贴上那宽厚的肩膀时,秦瑨沉稳有力的声线在夜色中遽然响起:“禁军护驾来迟,不知是被反党拖延,还是被其收买,在这里等援兵风险太大了。我们必须先走,去陇右调兵,直逼长安,讨伐逆贼。”
  陇右?
  姬瑶愣住片刻,眼前金星一冒,直接昏倒在他怀里。
  ***
  再次醒来时,姬瑶置身一间四面漏风的木屋里,天光从屋顶的破洞里落下,恰巧照在她灰扑扑的小脸上。
  她翻了个身,避开刺眼的光线,全身肌理都在酸痛,环视一圈,却未见到那人的身影。
  “秦瑨?”
  姬瑶心口一揪,撑身而坐时,目光落在身下的榻上。
  榻由几块木板拼接而成,随意铺着干草,上面灰土激荡,混进天光,变成一颗颗浮游的尘粒,呛人口鼻。
  她何曾睡过这么脏的地方?
  姬瑶逃也似的下了榻,赶紧掸了掸裙襕。
  正当她犯恶心时,秦瑨自门外走进来,襕袍下摆兜着几个野果,右手提着木屋里捡到的黑陶酒壶。
  经过昨晚的打斗,两人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姬瑶相对好一些,只是身上搓破些皮,而秦瑨要严重许多,双手骨节结满血痂,嘴角的淤青浓到黑紫,衣裳里面想必也好不到哪去。
  姬瑶焦急问道:“这是哪?”
  “应该是猎人留下的屋舍,昨个后半夜起了大风,臣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个容身之所。”秦瑨把收罗来的东西搁在四方案子上,拿了一个野果递给她,“陛下醒的正好,赶紧用膳吧。”
  好个用膳。
  姬瑶盯着那半生不熟的野果,没有去接,嫌弃之意溢于言表:“朕不饿,你自己留着吃吧。”
  秦瑨知她会来这套,也不相劝,兀自坐在凳子上啃起野果。
  都什么时候了,还挑挑拣拣的,不吃那就饿着。
  姬瑶蹙眉看他,心骂他吃相真丑。她绝对不会吃这种看起来就难吃的东西,何况还来路不明,谁知道有没有毒?
  然而她肚子不争气,没多久就发出了抗议。
  咕噜——
  动静不雅,惹她脸颊一热。
  秦瑨抬头看她,修长如竹的手指轻轻一拨,将野果朝她的方向推了推。
  “这果子臣洗的很干净,陛下快吃吧。”他面色平静,唯有漆黑的眼眸中蕴着几分嘲弄,“别回头饿的连山都出不去,还谈什么拨乱反正。”
  四目相对,姬瑶面靥染上绯红,如捣烂的花汁,浸染在如雪的面皮上。
  她在秦瑨的注视下认清现实,反反复复咬着唇瓣,许久才拿起野果,小小地,艰难地,咬了一口。
  果不其然,味道又酸又涩。
  她忍住不适吃掉半个,将另一半扔地上,拎裙坐在秦瑨身旁,“我们真要去陇右?”
  秦瑨点头道:“开弓没有回头箭,反党胆闹出这么大阵仗,想来谋朝篡位势在必行了。我们如果贸然回到长安,只怕会羊入虎口,而隋州是南巡的目的地,沿途一定有人埋伏,更不能去。现在唯有一种办法最为稳妥,那就是隐藏身份,秘密前往我管制的陇右道调兵,期间还可静观其变。天子和权臣双双失踪,朝廷必会有人兴风作浪,只要奸佞迫不及待的自报家门,我们便可将其一网打尽。”
  眼见秦瑨态度坚定,姬瑶急不可耐地问:“你觉得谋逆之人会是谁?”
  秦瑨半阖眼眸,脑中浮现出宁王姬顺的身影。
  那年的国本之争闹得血雨腥风,宁王在他的重挫之下败北重病,请旨前往封地修养。一晃多年过去,那颗热衷权势的心也许会死灰复燃,妄想借南巡时机将天家和他这个手握重兵的权臣一网打尽,前仇尽报。
  不过在没有确切的证据前,他不愿多说,“现在瞎猜没什么意义,我们只需活着赶到陇右就行,那边皆是臣的亲信,见不到臣的兵符,绝不会被叛党招安。无论是谁,若想改朝换代,还得问问陇右大军认不认。”
  很长时间,木屋内都是一片死寂。
  姬瑶睨着秦瑨锋锐的侧脸,忍了又忍,终是道出心中顾忌:“你不会暗中做局,把朕诓到陇右,携天子以令诸侯吧?”
  听她如是说,秦瑨赫然一怔。
  他乜向她,黑眸晦暗不明,如隐着虎豹之势,“臣若有二心,随时都能带兵直奔长安,没必要废这么大功夫,陪陛下在这深山老林里当野人。”
  姬瑶不吭声,面上满是戒备与揣度。
  细想一番,这场叛乱来得太突然,若说可疑之人,秦瑨必然算一个。这人权势滔天,又总觉得她德不配位,她不得不防。
  两人的视线无声纠缠,秦瑨愈发气燥,渐渐锁起了眉峰。
  饶是姬瑶缄口不言,可神态已经出卖了她的想法。
  一旦涉及到他,她总是抗拒又多疑。
  他顿感心寒,攥紧指骨,冷哂道:“陛下爱信不信,臣反正要到陇右去,您若不走,就待在这里等救兵。不过臣要提醒一句,晚上山里有野兽出没,豺狼虎豹比比皆是,陛下一定关好门。”
  回想到昨晚瘆人的狼嚎,姬瑶如梦方醒,瞥了一眼那吱吱呀呀掉了半扇的木门,脊背溢出一身凉汗。
  待在这鬼地方,岂不是上赶着当盘中餐?
  在她生骇时,秦瑨仰头喝光水,起身对她作揖,如同在朝时拿腔作调:“臣秦瑨在此拜别陛下,愿与陛下长安再会。”
  说完,他作势要走。
  “等等!”姬瑶扶案而起,“朕……朕跟你一起走!”
  秦瑨止住步伐,踅身看她,“想好了?”
  “嗯。”
  “真想好了?”
  姬瑶噘起朱唇,不情愿的点点头。
  抛开别的不谈,当务之急是要先保住她这条小命,其余的,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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