颂颂:“借钱也是你扮演男朋友的一环吗?”
祁星牧:“少阴阳怪气了,我有自己的计划。”
走前,杨珩把车钥匙给了他们,让他们开车回去。
祁星牧拉颂颂上车,给她分析:“他们之所以签得痛快,是把我当成一家人,一家人收账哪有撕破脸的?但实际上我和他们没有任何关系,他们家两个赌徒,输光五十万只是几天的事,十天后,我会请人上门催收。”
颂颂:“催收?”
祁星牧嗯了声:“合法催收,你家人不方便做,我很方便。”
“这种人是不会改的,唯一的办法就是以毒攻毒,比他更毒,毒到他不敢再犯。在合法的范围内,找几个人搅乱他们的日常生活,让他们没机会去你家人工作的地方撒泼再简单不过,我让八爪鱼签借条也是打算从内部分裂他们。”
颂颂一头雾水:“什么意思?”
祁星牧轻描淡写地问:“你舅舅和舅妈感情如何?”
“一般。”颂颂想了想,“这么大年纪的二婚夫妻还没有孩子,能亲密到哪里去?”
祁星牧平静地说:“八爪鱼签了借条,催收的人上门收账,一段时间后他们一定会受不了,这时候只要稍加暗示收账只找债主本人和亲属,你舅舅被一起骚扰了那么久,离婚也不是不可能,这家人五毒俱全,分开了至少毒性能轻一点。”
“至于那女儿和她儿子,继续赖也好,搬走也好,反正不会再打扰到你们。”
颂颂好不容易才捋清了他的计划:“……可是这一切成功的前提,是你的五十万根本要不回来啊。”
祁星牧:“本来也没想要。”
“当一个人的钱这辈子都花不完的时候,五十万和五十块在他眼里就没有太大的区别。”他淡淡地说道,“你这是什么表情,你不会以为我这五十万是为了你吧?”
颂颂:“不是吗?”
“自恋。”他如此说道,“是他们碍到了我的眼睛。一想到以后每年都要见面,我就生气,一想到八爪鱼说那些老男人和我一样帅,就更生气了,五十万是买我的心情,懂吗?”
颂颂:“你就确定以后每年都会见面吗?”
祁星牧翘起唇角:“我说岁岁有今朝,就一定会有今朝,不信走着瞧。”
颂颂:“走着瞧就走着瞧。”
他忽然问起:“杨珩说你开车技术不好?”
颂颂:“是有这么回事,不然去年也不会撞到你。”
祁星牧下车,拉开副驾驶的车门:“车还是要练的,万一你以后有急事也用得到,你去开,我教你,过年路上人少,正适合练车。”
颂颂一听要开车就哆嗦:“不、不了吧,我开车没有天赋,老老实实坐车就好……”
“开。”祁星牧直接把她从副驾驶抱下来,绕了一圈抱到驾驶室。
颂颂揪着他的领子:“你到底什么时候起——”
“——可以对你想抱就抱了吗?”
他截住她的话,霸道地说,“就算其他时候不行,今天我是你的男朋友,就是可以。”
祁星牧坐到副驾。
颂颂不停地朝前调整座椅。
他冷眼看着:“椅子再继续朝前拉,你的脚还有空间踩油门吗?”
颂颂就回头问他:“左边油门,还是右边油门?”
祁星牧:“……”
原本他只是平常地坐着,听到这话,默默地坐直,并且把安全带系上了。
颂颂几乎是战战兢兢地上路。
祁星牧在旁指导:“不要总是动方向盘,我说不要动方向盘,不要动——不要——你在划船吗!车都晃成这个样子了!”
颂颂心想:这真的是追求者该有的态度吗!他好凶哦!
祁星牧:“刹车!要开进池塘里了!再踩油门我们就要淹死去做苦命鸳鸯了!刹车啊——”
“转向灯,转向灯——往哪边转?你左右不分吗?!”
从前颂颂想过,不拍戏他会去做什么,想了一圈也没有合适他的职业。
但在这一刻,她悟了!这种天赋奇才,不去驾校当教练简直可惜了!他好像生来就是干这一行的料!
颂颂完全被他吼懵了:“你不要鬼叫啊,耳朵都要被你吼聋了!”
祁星牧:“你别乱开我就不叫了!”
祁星牧问:“咱爸从前是交警吗?”
颂颂纠正他:“……是我爸。”
祁星牧:“如果不是交警放水,真难想象以你的技术是怎么考过的驾照。”
颂颂不服气:“我只是拿到驾照后太多年没开车忘了而已……当年考试是一次过的!”
祁星牧提醒她:“转弯了,准备变道。”
这次颂颂很快反应过来了,拨动转向灯,打了方向盘。
车厢里,沉默震耳欲聋。
过了几秒,祁星牧终于开口,他不解地问:“你变到非机动车道上,是想干嘛?”
颂颂:“……”
似乎是为了配合她,车忽然颠簸起来,速度一点点变缓。
颂颂察觉不对,控制着车子停在路边。
车坏了。
这里在郊外,四周荒无人烟。
近处只有一片荷塘,冬日里早已萧索得没有荷叶了。
颂颂看看车,又看看祁星牧,温吞地说:“你看,我就让你不要吼吧,现在你把它吼坏了……”
祁星牧靠着椅背,有些喘不过气。
他动手解开衬衫的领口,按下车窗,撑在窗边深呼吸:“我也是刚刚才知道,这还是辆声控车呢。”
第56章
附近有几片荷塘,夏天,荷塘里的荷花会开成片。
一层粉叠着一层绿,淡雅怡然,划条小船去采莲蓬,有着说不出的闲逸情趣。
可现在是冬天。
荷塘里漂浮着枯败的荷叶,土黄色的叶柄不适时宜地插出水面,看得人心烦。
颂颂:“你教就教,干嘛凶我?原本记得的东西,被你一吼大脑直接空白了。”
祁星牧:“……是我的错?”
“虽然也有我自己不熟练的原因……但你好好说我听得见啊,越吼我越慌,一慌就手忙脚乱了。”颂颂蹲在路边,捡起地上的石块丢进水里,砸出一道涟漪,“你跟我爸爸一点都不一样。”
祁星牧:“这跟你爸爸有什么关系?”
颂颂:“我一直想找个像爸爸一样温柔、沉稳、情绪稳定的男人结婚。”
祁星牧:“……”
温柔、沉稳、情绪稳定。
干脆直接点名他一样不占好了。
他静了静,说道:“对不起,下次注意。”
颂颂回头看他:“还有下次?”
“嗯。”他说,“说了教你,就一定要让你开到熟练为止。我刚刚想明白了,风浪越大鱼越贵,在没有车的路上练习对提高驾驶技术的作用不大,等回了北京……”
颂颂无法想象他在北京拥挤的马路上气到吼人的样子:“别,不必,我不想练了。”
祁星牧:“都说了下次会注意,你练习开车,我练习情绪稳定,我们一起。”
颂颂怔了怔。
“温柔,沉稳,情绪稳定,很难吗?”祁星牧目光从荒芜荷塘落回到颂颂的脸上,淡淡地说,“到时候就比比看,谁更快练好。”
坏掉的车找人来拖走了。
两人没了车子,散着步往回走。
手机地图显示,走到市中心大概要一个小时。
祁星牧看了眼腕表:“今天还有十一个小时才结束。”
颂颂茫然:“十一个小时,怎么了吗?”
“有点短,不过够用。”祁星牧惋惜道,“宝贝,一会儿的电影你想看哪部?”
颂颂尴尬:“……已经离开舅舅家了,就没必要再演下去吧。”
“说好了一天就是一天,哪怕还剩一分钟也要敬业地演完。”祁星牧面不改色,“宝贝,看电影前我们吃午饭吗?宝贝,午饭你想吃什么?宝贝,电影我想看《熊出没》,宝贝……”
他仿佛要一口气把这辈子的宝贝全部喊完。
颂颂制止他:“停——再喊一声宝贝,下午的娱乐活动就全部取消!”
祁星牧只想逗她,如愿以偿看见她急了,就乖乖闭上嘴。
他插着兜,沿荷塘边的小路慢慢朝前走。
颂颂在他后面蹦蹦跳跳,用小皮鞋去碾地上的泥块,走着走着,就跳到了他前面。
天空仍是不散的阴霾,一整个冬天都没有放晴。
雪总是会在不经意的瞬间飘落,枯槁的荷叶戴上轻纱般的白帽,被冬风一吹,就融于脚下的水中,消失不见了。
祁星牧望着女孩的背影,轻盈得像只小鸟。
“你两次到这里来,都是冬天。”
颂颂回头,朝他灿烂地笑:“等到夏天,我带你去摘莲蓬吧。”
晚上。
两人看了电影,吃了饭回家。
农家乐的院子里亮着灯,不过大厅只有言树良一个人。
他穿着羊绒毛衣,坐在招待客人用的长桌前,面前是刚泡好的热茶,用的还是那套颂颂爷爷留下来的、很贵的茶具。
“爸爸。”颂颂问,“这么晚了还有客人吗?”
言树良:“你先上楼。”
他望着她背后的祁星牧,显然在等的人是他。
颂颂眨眨眼:“爸爸……”
祁星牧碰了碰她的手指:“没关系,你去吧,我喝会儿茶就去休息。”
颂颂一步三回头,走出几米又小跑着回来,她解释道:“今天之所以回来的晚是因为我们去看电影,想看的片子不一样,所以就把春节档都看了一遍,其他的什么都没做。”
“真的!”她怕言树良不信,把票根拿出来给他看,“连手都没牵过!”
言树良哭笑不得:“别担心,我不会把他吃掉。”
颂颂有些难为情,瞥了眼祁星牧,飞快地溜上楼了。
祁星牧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言树良给他倒茶:“这些天还习惯吗?”
祁星牧:“嗯,大家很友善,也很温暖,谢谢招待。”
言树良:“别客气,你是颂颂的朋友,这是应该的,我们都希望颂颂能开心。”
祁星牧握着热气腾腾的茶杯:“叔叔,我并不想和颂颂只是朋友。”
发生这样的对话,他有准备,也想过该怎样认真地应对。
言树良没有接话,他掏出一张银行卡,放在桌上:“卡里是五十万。”
祁星牧蹙眉,言树良温和地说:“先听我说完。”
“颂颂跟我讲了你的打算,说实在的,几年前我也产生过类似的想法,不过碍于体制内的工作很难实施。”
“颂颂的舅舅很不争气,但他对颂颂的妈妈有恩情,这是无法抹去的事实。无论是把这五十万给他生活,又或是如你设想的,通过这样的方式让他离开那女人和她儿子都好,这算是最后一次还他的人情,以后他的事,我们不会再管了。”
“卡里的钱一半是我和颂颂的妈妈存入的,一半是三姨家存入的,几十万不是小数目,但也不至于伤筋动骨。”
“这是我们的家事,钱不该由你来出。”
祁星牧没碰那张卡:“原本你们不需要出这笔钱,是我擅作主张……”
言树良:“原本确实不需要出这笔钱,但按原本的情节走下去,我们会一直被吸血。颂颂的舅舅虽然不像话,可性子软弱没有主见,来单位闹事的人一直是舅妈,如果经这件事能和那女人分开,对我们来说也是解脱。”
“你只是做了我们一直想做却没法做的事情,我没有怪你,反而有些感激。”
“把钱收下。”言树良说,“五十万对你而言不算什么,就当收我一个安心,况且你刚才也说了,不想和颂颂只是朋友关系,如果你不收下它,接下来的话我还有什么脸面说下去?”
祁星牧拿过卡:“抱歉。”
言树良转移了话题:“我听颂颂讲,你送过她很多礼物,她现在的房子也是你低价出租的?”
祁星牧:“并没有很多。”
甚至还远远不够。
如果有可能,他想要把世界上所有的美好都找来送给她。
言树良:“于情,我很开心有人对颂颂好,但于理,小祁,希望你下次做出与她有关的决定时,提前征求她的意见,问一句她是否需要。比如租房子,比如今天的事,再比如一些我不知道,但或许已经发生了的事。”
他语气温和,祁星牧却感到紧张。
“父母会老去,爱人会离开,任何人的爱都无法伴随一辈子。”
“我希望颂颂一生无坎无灾,但我不想她在别人一味的庇护里失去翅膀。”
“她值得被爱,却也要有一个人去面对世界的能力,尊重她的意愿,聆听她的想法,才是良好、健康的爱。”
祁星牧沉吟道:“……我明白了,在爱里,我确实还不够成熟。”
言树良笑笑:“年轻人爱起来总是磕磕绊绊,开始都带着分明的棱角,但最后一定会被磨掉。糟糕的感情里,棱角是被对方磨掉的,而在健康的感情里,棱角是在互相包容互相成长中,自己磨平的。”
“您的话我记住了。”祁星牧说,“不过她到现在,还没有说过喜欢我。”
言树良:“我猜也许是怕打扰到家人。年前杨珩说颂颂上了热搜,我虽然不知道热搜是什么,但那几天所里的年轻人总是遮遮掩掩地打听她的事,从前她去给我送过饭,我的同事们见过她。”
“颂颂或许是还没有找到平衡爱情,与家人不被打扰的方法。”
祁星牧从没考虑过这一点:“所以,您也认为颂颂喜欢我吗?”
“先不说她,你呢?”言树良反问道,“你喜欢她什么?”
祁星牧思考了几秒:“生命力。”
他与言树良对视:“颂颂身上有一种柔韧的生命力,和她在一起就会开心,好像天是亮的,世界是简单的,眼睛里看到的一切都是鲜活的,就连冬天的风都是温柔的。”
“我喜欢她,也喜欢和她在一起。”
言树良笑着说:“真抽象啊,不过听起来还不错,有浪漫的感觉。”
祁星牧:“也许不止喜欢。”
准确地说,他需要她。
如果拿他的人生做比喻,大概会是一张偌大、空洞、凌乱的线稿。颂颂则拥有着最多色号的蜡笔盒,她像个彩色的蜡笔小人,就算只是歪歪扭扭地从他的世界走过,都会留下许多颜色。
如果颂颂爱他,那他整个世界都会变得灿烂。
颂颂洗过澡,穿着棉睡裙,在床上玩手机。
房门没关,林晓娟端着牛奶来敲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