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消灭王子病的可行性报告——星河蜉蝣【完结+番外】
时间:2023-09-27 23:06:18

  那笔钱不仅能够涵盖房租水电,给到大爷每个月的工资甚至还得交税。
  于是,武馆一开就是十年,可少年也不是每天来,偶尔心情不好过来打会儿拳,坐下跟他聊聊天。
  “老人家。”祁星牧垂着眼眸。
  外面到处弥漫着水汽,树叶被雨水冲刷后青翠欲滴。
  门缝下,几只小蚂蚁正试图突破玻璃门,闯进屋内没有雨的世界里。
  “下周开家长会。”少年盯了一会儿蚂蚁,抬头望了眼屋外的雨,“我爸没空,你去吧。”
  大爷笑着应了:“行啊。”
  远处街尾,一个纤细身影撑着伞走过。
  祁星牧猛然站起来,撞翻了身下的椅子。
  大爷问:“怎么了?”
  少年深邃的目光直直撞入雨帘里。
  那身影已经不见了,他坐下来,揉了揉眼睛:“没什么,是我看错了。”
  雨下了一周。
  一周后,雨过天晴。
  学生发现食堂开设了新的窗口,想去打饭,却被告知不对外开放。
  “那窗口是给谁开的?老师吗?”
  “听说是给少爷开的。”
  “哪位少爷?”
  “就长得帅,不理人,总逃学,桌箱天天被情书塞满的少爷啊。”
  “别开玩笑了,他真是少爷怎么不干脆把食堂承包了呢?”
  “我路过办公室听老师们说,一开始他确实打算这么干,但现在的承包商是校长大舅子,校长跟少爷协商,说是单独给他开一个窗口做饭就好,让他不要太铺张……”
  在众人的议论声中,祁星牧走进食堂。
  他不理会别人的视线,懒散地走到属于自己的窗口。
  同学们抻着头,想看看少爷的食材究竟有什么不同,却见祁星牧愣愣地站住了。
  窗口后的工作人员问他要吃什么,嗓音清脆。
  尽管戴着白白的厨师帽和口罩,但祁星牧确信,自己看见了一双熟悉的眼眸。
  十年前,德钦的夏天,她陪他漫山遍野地疯玩。
  时至今日,他仍能记起那年夏天的声音与气味,家里的老电视机沙沙响,需要拍一拍奥特曼才能呈像,镇上的石板路总在清晨日出前变得潮湿,随日头升起,人们从四面八方背着农产品来赶街,蔬菜瓜果铺满长街,马车的铃铛叮咚响。
  下雨天,她在街上买了一柄小花伞。
  她撑着伞,牵住他的小手,看人、看山,看一切能看的风景。
  后来夏天结束了,他回北京。
  临走前,她把小花伞送给了他,那把伞他用到了现在。
  第二年,他特意买了许多小女孩喜欢的玩具背到德钦。
  可是德钦没有她了。
  他问村里人,村里人不记得。
  他问镇上的人,镇上的人也没印象。
  最后他跑去问卓嘎,小卓嘎记性不好,看着他笑:“不记得,来跟我玩过家家吧。”
  奶奶说,那也许是一场梦。
  再也许,是山里的仙女贪玩,溜出来陪他了,而现在,仙女回家了。
  这些年,记忆褪色,却仍在见她的第一眼就认出来了。
  她没有变,无论圆圆的脸蛋还是清澈的眉眼,一如十年前。
  颂颂敲了敲手里的大锅勺:“喂,你到底要吃什么呀?”
  少年忽然没来由得紧张了起来,他垂在身侧的手无意识捏成拳:“你怎么在这?”
  颂颂嘿嘿笑。
  笑得很甜。
第76章 结梦少年时(3)
  食堂的角落。
  祁星牧靠着椅背,手掌搭在餐桌边缘。
  他偏头望着窗外的晴空,状似平静,但不停敲点桌面的指尖却暴露了他的不安。
  颂颂:“你很紧张吗?”
  他的心思被戳穿了,要强地说:“放屁。”
  颂颂用筷子敲在他的手背,警告道:“你对我礼貌一点。”
  颂颂对他有种气场压制,这都是因为那年夏天,颂颂仗着比他高,总在他闹脾气的时候带他玩名为“王子坐飞机”的游戏——夹在胳膊下,无限循环转圈,而他毫无抵抗之力。
  现在回想,他脑袋里还依稀存在着令人眩晕的感觉。
  祁星牧抿着唇,不说话了。
  倒不是因为她那不轻不重的警告,而是忙着看她。
  跨越了十年的光阴,当她再次出现,他仿佛瞥见了幼年雪山的一抹朝阳。
  她温柔灿烂,一如既往。
  颂颂给他煮了碗面,汤底是黑的,煮烂的面条上盖着煎糊的荷包蛋。
  祁星牧吃了一口,露出忍耐的表情。
  颂颂:“不好意思,酱油倒多了。”
  他放下筷子,抹抹嘴巴:“难以想象,你这种水平居然能混进食堂。”
  颂颂托腮看他:“我来这里好几天了,一直没找到接近你的机会,好不容易才看见学校的招聘启事……”
  他不开心了:“为什么不直接出现?”
  颂颂挠挠头:“因为有人说过,十七岁的你阴郁、中二又不爱讲话,我要观察一下才敢靠近。”
  祁星牧:“……到底是哪个该死的笨蛋在造谣啊?!”
  此时,同学路过,和他打招呼,祁星牧一个没理。
  老师路过,叮嘱他家长会记得喊家长,他淡淡地回了个“哦”。
  女班长路过,问他周末有没有空,想邀他去参加自己的生日party,他挑眉:“我跟你不熟吧?”
  颂颂在桌下踹了他一脚:“你有点礼貌啊!”
  祁星牧疼得“嘶”了一声,他抱住腿,像个被教育的小孩,改口:“谢谢你的邀请,我没空。”
  女班长一步三回头,不可置信:“他说谢谢?”
  同伴也很震惊:“你给他打了那么多回饭,他一口没吃过,现在居然在吃那碗黑面条!”
  祁星牧到底也没能把颂颂做的面吃完。
  尽管颂颂再三强调她用不惯食堂的大锅,所以才把面条煮烂了,可他一个字都不信,并在心里暗下决定——以后绝对、绝对不会让她做饭了。吃她做的饭,会被毒死吧?
  下午他想逃学,颂颂阻止:“回去好好念书。”
  早在见到她那一刻,少年的心思就不在学校了,插着兜散漫道:“高中知识我早就学完了。”
  “那也要好好待在教室。”颂颂拽住他的衣领,拖他去教室。
  “为什么?”
  “因为我会在教室外面等你啊。”她笑着说,“你的下课时间刚好是我的下班时间,傍晚可以陪我逛夜市吗?”
  祁星牧怔住。
  颂颂眨眨眼,又问一遍:“可以吗?求你啦。”
  陪伴,这于他而言是很艰涩的词汇。
  父亲独立、沉默,林蔚有姐妹和小男友陪,带上他只会累赘。
  他们不需要他的陪伴,可颂颂需要。
  ——颂颂需要他。
  一想到事实如此,他的心情忽然明媚起来。
  “既然你都求我了,那好吧。”他故作勉强地答应,回了教室。
  路上,班主任喊住他:“小牧,你的衣领皱了。”
  祁星牧低头看,那是颂颂留下的抓痕。
  他没有捋平,反而理了一下,把它露了出来:“嗯,就这样吧。”
  颂颂用他的学生卡去图书馆借了漫画书。
  午后工作清闲,她坐在走廊地砖上,靠着教室的外墙。
  阳光、云影、楼前树上的落花一起洒在她漫画的书页上,风吹起了她的碎发。
  班级传来困倦的读书声。
  祁星牧一直跟着家教上课,不习惯人多的上课环境,思绪很快游离到窗外。
  颂颂挽起的丸子头在窗台上露出了一个乌黑的尖尖,俏皮可爱。
  她头顶似乎长着眼睛,从窗台外伸出一只莹白的小拳头,威胁似的朝他挥了挥。
  祁星牧弯起唇角,低头看书。
  放学铃声响了三遍。
  校门口停满了来接孩子的私家车。
  学生们有的涌向门外迎接的父母,有的三两结伴,去坐公交。
  颂颂脱下食堂工作服,换了条明黄色的短裙,白皙纤细的双腿被黄昏的日色镀了一层温柔的光。
  祁星牧走出来,她站在对街的花树下朝他招手,递给他一个纸袋。
  祁星牧接过:“什么?”
  颂颂笑着说:“给你买的,尝尝。”
  袋子里装着卤鸭头,他孩子气地皱眉:“这东西能吃吗?”
  颂颂:“是我喜欢吃的,就想分享给你。”
  他皱着的眉舒展开了一点:“特意买给我的?谢谢。可是边走边吃真的好傻,我才不会做这种唔——”
  颂颂把鸭头塞到他嘴边,堵住他的话。
  她扯着他的书包带,走去夕阳下热闹的夜市。
  人头攒动,油烟袅袅,这是他从不曾踏足的世界。
  换作平时,不说人挤人,光是油烟味都会呛死矫情的殿下。可此刻融入其中,街上的大家都在边走边吃,羊肉串、烤鱿鱼、活珠子、烧猪脚……空气中弥漫着有形与无形的烟火气。
  颂颂蹦蹦跳跳去买炸丸子。
  少年站在她身边,比她高出大半个头。
  他一手拿着食物的纸袋,另只手抬起,从背后为她挡住了汹涌的人潮。
  “颂颂。”他脸有些红,“你晚上住哪里?”
  不等颂颂开口,他不自然地说:“我家可以借宿。”
  祁霖在外工作,家里照旧冷清。
  祁星牧放下超市的购物袋,拿出给颂颂买的拖鞋和洗漱用品。
  “那边是爸爸的卧室,你睡我房间。”
  颂颂瞪圆了眼,他立刻解释:“你想什么呢?我的意思是我去睡沙发!”
  颂颂在他房间转了转。
  少年祁星牧的爱好和成年后没什么不同。
  一样喜欢收集手办,衣柜里也都是卡通图案的睡衣。
  他找了一套干净的睡衣给颂颂:“去洗澡。”
  颂颂洗完澡出来,他已经煮好了饭。
  那是是两碗面,荷包蛋颜色鲜亮,青菜翠绿,鲜虾也被干干净净剥掉了壳,去掉了须,和颂颂的酱油面简直天差地别。
  颂颂坐到桌边吃饭:“你爸爸呢?”
  “不知道,也许在工作,也可能去参加活动了。”祁星牧散漫地说,“平时会有很多户外活动邀请他。”
  颂颂咬断一根青菜:“家长会的事,你不问问他吗?”
  他淡淡地说:“他没工作会自己回来的,不回来就是在忙,男人之间不需要问太多。”
  “真别扭啊。”颂颂笑他,“明明你也很想要他去的吧?”
  “我才没有。”他说。
  颂颂:“不把自己的需求说出口,别人又怎么会知道?就算是爸爸,也不一定能猜到你心里的想法啊。还是说你在怕?因为从小在林夫人处碰壁了太多回,所以不敢对亲人伸出触角。”
  “闭嘴啊!”他不耐烦道,“你以为自己很了解我吗?”
  颂颂把手机推到他面前:“我说错了吗?那你现在就打给他,问问他有没有空来参加你的家长会。”
  祁星牧一脸烦躁地盯着手机,门锁里忽然传来插动的声音。
  ——是祁霖。
  外出工作半个月,却在今天回来了。
  颂颂身上还穿着祁星牧的睡衣,她反应很快,跳起来就往浴室跑。
  祁星牧拽住她:“你做什么?”
  “放开我放开我!”颂颂挣扎,“这事我超有经验,你先把我藏到浴室,然后借口把你爸支开,我会牢牢把握机会并伺机溜走,绝对不会留下一丝痕迹让他察觉——”
  祁星牧:“……”
  祁霖进屋,祁星牧把颂颂拉到身后:“老实待着。”
  男人身材高大,十分英俊,皮肤是健康的麦色。
  他目光沉稳,看了眼屋内的两人,也许是不想他们尴尬,静了几秒,转身朝外走。
  “爸——”祁星牧喊住他。
  祁霖回头,是很利落的性格:“我回宿舍睡,你们别玩太晚,注意安全。”
  这句“安全”略有深意,少年的脸微微发红:“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颂颂在背后戳他,他硬着头皮:“老师说,明天是家长会。”
  “知道了。”祁霖应了声,没说去,也没说不去。
  颂颂从祁星牧背后探出脑袋:“叔叔好。”
  祁霖和她打了招呼,离开了家,把屋子留给了两人。
  颂颂:“他的意思去还是不去?”
  “我不知道。”少年淡淡地回道,而后用探究的目光盯住了她,“刚才你说自己很有经验?”
  颂颂:“……”
  他冷漠地问:“这种事情,你哪里来的经验?”
  颂颂:“……”
  有点解释不清了。
  雨季连绵,纵使一日放晴,雨水依然会在某一刻卷土重来。
  风声很大,夹杂着大雨拍得窗户簌簌作响。
  颂颂躺在他卧室的床上,透过老房子的玻璃去看天上模糊的月亮。
  “祁星牧,我渴了。”
  少年从沙发上爬起来,端了一杯水给她。
  “祁星牧,风吹进来有点冷。”
  少年又给她加了一条薄被。
  过了会儿,颂颂又在床上翻来翻去:“祁星牧,我睡不着,你能给我讲个笑话吗?”
  少年站在床前,朦胧的月光笼住了他挺拔的身躯,他垂着眼:“你到底想干什么?”
  颂颂没心没肺地笑:“我就是需要你嘛。”
  她的笑如电流般从心尖滋滋而过。
  有点糟糕。
  他此刻像极了一条蛇,被她牢牢卡住七寸,言语、心跳、灵魂都随她而摇摆起来。
  老房子并没有带给他想要热闹与温暖,带来一切的是她。
  当她笑,当她用撒娇的语气说出“需要你”,祁星牧产生了一种窗外的雨季已然停歇,世界灿烂而柔软的错觉。
  “如果明天他不去。”颂颂翻了个身,趴在枕头上笑,“我就假扮成你的姐姐,给你去开家长会。”
  天空又放晴了,校园喧哗。
  颂颂和一堆家长站在走廊。
  别人问她,她就厚着脸皮说自己是祁星牧的姐姐。
  下课了,学生出来,正在颂颂要进去的时候,祁霖沿楼梯走上来,常年锻炼使他的身材非常好,脸上也没有四十岁男人该有的痕迹,他帅得像从前港片里的男星,家长和学生纷纷侧目,就连年轻的班主任老师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没来晚吧?”祁霖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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