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我描春——二时肆【完结】
时间:2023-09-27 23:07:58

  昨晚给白郁声画画的那瓶墨水还放在桌上,顶层的套房本来面向的就是非富即贵的客户群体,床上用品选的也都是大品牌,大概是进来清理房间的服务员也是头一次见这种能把床染黑的顾客,当下就敲定了毁损,按照原价赔偿,顺便还宰了沈知言不少钱。
  也不知道这套沙发值多少……
  他抬手瞄了一眼手腕上的腕表,已经接近二十五分钟了,就算她洗不腻,水温也差不多冷下来,再泡下去指不定得感冒。
  “白郁声。”
  他最后叫了一声,抬脚就要往浴室里面走。
  水汽朦胧,凝结在墙体上,像是南方的回南天,一沾就全是稀稀拉拉的水珠,镜面也蒙上了一层水雾。
  白郁声早就穿好了睡衣,坐在浴室边上的小沙发上睡了过去。
  明明距离沈知言倒数第二次叫她才过去了不到两分钟的时间。
  沈知言实在有些无奈,他凑近了两步,捏了一把白郁声的脸颊,“小猪,回床上去睡,换我洗了。”
  白郁声有些不耐烦地睁开眼,拍开了他胡作非为的手,显然对“小猪”这个词眼十分不满。
  “刚刚在想事情。”
  神情严肃,不像是胡乱扯的理由。
  “想着想着不知道怎么的就睡着了。”
  男人两手叉腰,精瘦的肌肉线条在背光的环境下一览无余,薄肌下是年轻人蓬勃的生机,宽肩窄腰,怎么看都看不腻味。
  “想什么事情呢?”
  白郁声不动声色地咽了咽唾沫,压下了眼底呼之欲出的觊觎。
  “我在想,我答应你了。”
  “答应我什么了?”
  “去见你爷爷。”
  作者有话说:
  本来想的是这一章就去见爷爷了,但是写这个真的好开心,不知不觉字数就写到了orz
第69章 初见枯松
  三天的画展转瞬即逝,来参展的除了部分美术界有威望的老画家,也有不少各行各业的精英,他们的目的自然不是为了陶冶情操或是因为网络上的风波而慕名前来的,大部分都是看准了沈知言与楚轻烟之间的关系,想要凭借着沈知言与他的母亲扯上关系。
  画家办画展嘛,说来说去其实也就两个目的,一是打响自己的名号,另一个就是借此机会能够出售自己的画作。
  确实不少有风骨的文人雅士并不在意自己的画最后能够卖出一个什么价格,甚至相信随缘这一套说法,遇见合自己眼缘的人了,就算不收钱也乐意将作品送出去。
  沈林生就是这样的人,但是沈知言不是。
  除了有关白郁声的那些画作,其他的画作他甚至想采取拍卖的形式,能捞多少钱是多少。
  没有什么道德底线。
  全凭一句有钱不赚是王八。
  那些不懂怎么观赏中国传统画的富商们当然不知道沈知言心里想的是什么,总感觉自己买了一副他的画,作为艺术家的沈知言自然要对自己感恩戴德。
  那么与楚轻烟搭上线就是迟早的事情。
  谁知道沈知言在做生意这件事情上就和他那浪荡不羁的爹一样,十指不沾阳春水。
  但其实沈知言压根就不知道到底是谁买了自己的画,反正收到钱就是了,白郁声虽然没什收集奢侈品的爱好,但养一个小猪的开销也是不小的。
  他也并没有什么名声需要去打响,毕竟光是他回国露了那么一小会儿脸,甚至都跨越画坛直接杀穿了娱乐圈,再加上后来几次活动的新闻图,每一张无心的抓拍照片也能在明星云集的微博上闹出一阵腥风血雨。
  如果说沈知言开画展的目的就是为了卖点画赚点钱,那更没有什么可信度了,要他真的落魄到这种地步了,四合院一甩手,也够他吃上大半辈子。
  沈知言的志向不仅仅在于让自己这个个体在画坛上站稳,可能他不乐意表达,但是白郁声多少也能看出一点。
  借画抒情,他想创造出独属于他自己的精神天地,不断完善他笔下的精神世界,在如今喧闹浮躁的快节奏生活中打造一片让灵魂能够暂时安歇的水墨净土。
  说起来是挺玄乎的,但白郁声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信心,她觉得沈知言就是这样骄傲的人。
  原本她最担心的还是她那副画,混杂在沈知言众多作品中笔法略显拙劣的山水图,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愿意为她驻足。
  但是出了网上那档子事之后,她和沈知言之间细枝末节的小动作都被扒出了不少,甚至连两张压根不在同一个地方拍的照片都能被p在一起当做是无脑撒糖包,画展上给白郁声开了中心展览位这独一份的待遇自然没有逃过广大网友的放大镜。
  一时间慕名前来观赏她这幅画的游客也不在少数。
  她一连三天躲在墙角后面往自己那幅画的展区瞄,庆幸好在这段时间自己确实跟着沈知言学了不少东西,不至于在这个时候显得太狼狈。
  并没有抱着观赏目的而来的游客变多,就没有办法评判她这幅画到底是好是坏,多看下去就没什么意思了,她干脆也不躲躲藏藏,反正恋情都被曝光了,干脆每天黏在沈知言的身后,又或者是随机抢一个小朋友兴趣入门课的座位,支着手臂看着沈知言在上面讲课。
  虽然白郁声的道行并没有多少高,但沈知言讲的都是入门级的东西,可听可不听。
  她主要就是想盯着自己男朋友玩。
  她放在膝盖上的手机还在间断地嗡声震动着。
  锁屏界面亮着舒意迟的头像,微信消息一茬一茬地往外冒。
  舒意迟:【我跟你说啊,男人就不能太惯着,别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就你之前那几段恋爱来看,也不能太佛系了什么都懒得管。】
  舒意迟:【不过啊,这次我对沈知言确实大大滴改观了,没想到有事他是真上啊,比起我之前追的那个娱乐圈小奶狗,什么都藏着掖着,开个房和打游击战似的。】
  舒意迟:【废物东西,还好老娘甩得早。】
  ……
  白郁声盯着讲台上的男人,至于他讲的东西多半左耳进右耳出,只看见两片薄薄的嘴唇不停开开合合,水润粉嫩,看上去就很好亲。
  她两手放在膝盖上,捏起自己的手机,就好像上高中那会儿当着班主任的面在下面开小差一样,脸上神情看上去听得正认真,实际上放在暗处的指尖飞速在屏幕上敲着。
  鱼生:【我觉得你说的没错。】
  鱼生:【男人就是不能惯着。】
  鱼生:【可是沈知言有八块腹肌哎!】
  舒意迟:【……出息。】
  她觉得自己确实不能被自己的好朋友们看不起,于是她咬着下嘴唇,给自己找补了一句。
  鱼生:【但是没有用,你看我是这种容易被美□□惑的人吗?】
  舒意迟:【我都不好意思揭穿你……】
  沈知言没告诉白郁声其实站在讲台上下边学生在干些什么他全都看得一清二楚,反正最近这个小姑娘黏自己黏得紧,他干脆随着她去。
  ――
  除了第一天出现的意外状况以外,其他几天的画展并没有出现什么重大纰漏,沈知言回国之后第一次开办的画展也算圆满落幕。
  一件事情结束了,另一件事情又被抬到了白郁声眼前。
  她那天晚上把自己关在浴室里构想了好一会儿自己去见沈林生的场景,反复演戏了不下十多遍,心里还是有些发怵。
  更别说再过不久这个场景就要彻底变成现实了。
  毕竟白郁声本来就是慢热的性子,同龄人里边玩得过去的来来回回也就这么几个人,别说长辈了,更别说沈林生这种本来就在她专业领域的权威了。
  “你说我真的不需要给爷爷买些什么送去吗?”
  “不用。”
  “我觉得还是要的吧,毕竟是画坛名声响当当的沈老爷子,我这个实在拿不出手吧,这不仅是我丢不丢人的问题啊,你不觉得丢人吗?”
  “不觉得。”
  沈知言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抱着自己那副卷轴,颇有些焦虑地将自己缩成小小一团,卡在副驾驶的边上,抠着卷轴木盒上面的雕花玩。
  画是刚从展会上取下来的,卷轴的盒子还是沈知言用他之前备用的顶上的,白郁声就贡献了一幅画,要啥没啥。
  她好像觉得自己这样确实有些丢人了,但是自尊心作祟,抱着卷轴木盒直起身,“但是这也不能怪我对吧,在来北城之前我也没想过会去见爷爷,这实在是猝不及防。”
  全身上下,就一张嘴是硬的。
  虽然沈老爷子的住所并没有在北城市中心,但依旧不能小觑北城的通勤情况,一公里的路硬是堵了快半个小时。
  沈知言随随便便地将手搁在方向盘上,就前面这个路况,少说还要再堵上半个小时,他干脆挂了P档,另一只手卡在门框边上,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捏着自己的耳后。
  白郁声光是她自己一个人说话就密得很,他也只能等到她终于愿意歇下来了才搭上一句话。
  “好像之前在临夏的时候我就和你提了这件事了,也不算猝不及防吧。”
  “嘘……”
  沈知言偏头睨了她一眼,顺便放下摆在方向盘上的手,扯着衣袖让她往座位中间坐过来一些,又重新调整好她腰上的安全带,前面的车队缓缓流动,他这才松开P档,任凭车子往前滑行,车后的刹车尾灯像是闪烁的星,亮得人有些烦躁。
  “放轻松一些,沈老爷子没你想的那么严肃。”
  “话是这么说,但是谁知道你是不是哄骗我的!”
  导航全程也就不过四十多公里,白郁声在车上絮絮叨叨了快三个小时,等到最后车子在庭院门口安安稳稳停了下来,她瞬间闭上了嘴,安静如鸡。
  路过的狗见着都得喊一声怂包。
  白郁声也终于知道沈知言为什么要在临夏这样的江南城市找一套四合院了,还没看内胆,光是外面这层矮墙,就和临夏的梧桐苑一模一样。
  估计是早就知道沈知言会回来,四合院外门大敞着,里面的装潢布局倒是和临夏那边的四合院有很大不同,属于比较传统的北方四合院风格,垂花门边上的连廊没有镂空,建筑结构以保暖为主,墙体厚重、屋门紧凑,水泥浇筑的前院里零星开着几朵夹缝中生长的绿植,前院唯一亮眼的就是枯瘦但遒劲的观赏松,松下摆着一张防水河流桌,茶具堆放在两边,应该是没什么三五好友聚在一起喝茶的机会,主人也懒得去收拾。
  垂花门后挂着一个鸟笼,里面叮着一只老八哥,不像其他鸟一样在笼子里面乱扑腾,颇有几分随遇而安的意思,但并没有那种病弱的蔫败感,沈老爷子将它照顾得还不错,有人来了还会卡着嗓子叫唤上几声带着江南口音的京腔“您好”。
  白郁声依旧紧紧抱着自己的卷轴,踏进院子里的每一步都下意识屏住呼吸,放轻了脚步,像一只战战兢兢收着爪垫笨蛋小狗。
  “你们来了?”
  庭院正对着的那间主屋里传来一声浑厚却有像被砂石打磨过的声线,像门口哪只八哥一样,衰老,却不病弱,声音依旧像山间苍劲的松,并不畏惧名为时间的劲风。
  “进来吧,茶已经沏好了,别等凉了。”
第70章 重做选择
  白洪明当年是白手起家,凭借临夏那边天然的港口优势闯荡出的一片天地,白洪明的父亲也走的早,甚至白郁声出生一直到现在也没有“爷爷奶奶”这个概念,她对这两个称呼的认知基本都来自于文学作品或者影视作品中。
  沈林生立在门槛边上,双手背在身后,岁月的风霜雕刻出他面容上或深或浅的几道褶痕,时间的重担也压得他的脊背微微弯曲,但老人的神情依旧悠然自乐,一双眼睛也清明澄澈,不像许多文字描述的那般浑浊。
  白郁声这乍一看见这样的沈林生,第一时间浮现在她心头的并不是刚刚坐在车上幻想无数遍的小心警慎,反而有些意外的亲和感,这让她打心底有些好奇。
  “小言啊,身边这位就是声声对吗?”
  老人家有些耳背,连带着自己的嗓门也不自觉放大,屋前惊起一摊飞鸟,叽叽喳喳地埋头猛扎到屋后的枯树枝干上。
  “是。”
  沈知言轻轻在白郁声身后拍了两下,然后顺着重力自然下滑,用了点巧力就掰开了白郁声的五指,变成了两只手十指相扣的姿势,迈步超前走了过去。
  屋内开着地暖,边角燃着古早款式的香薰,深沉的木质调,但是与沈知言常用的不同,如果说沈知言是北极圈雨后雪松的清香,那么沈林生则是遒扎盘踞在密林深处的古老神木,又像是深山里为人所遗忘的寺庙古钟。
  静谧宁和的厚重感漂浮在鼻尖,浮躁的心瞬间有了归属。
  “来,随便坐吧,你们远道而来,我也没什么能招待的,桌子边上沏了茶,在这呢,就当做在家一样,不用这么拘谨。”
  老人乐呵呵的,丝毫没有外界流传的国画大师那般稳重。
  倒也不失为一种态度。
  “爷爷好,我叫白郁声,这个,这个是我送您的礼物,望您笑纳。”
  白郁声双手将自己的画作呈递过去,她毕竟也只是一个大三的学生,尚未步入社会,也并不知道怎么样说话算好听,只能自己想到什么说什么,绞尽了脑汁,从自己过去在上学期间学的礼貌用语中抠抠捡捡,搭成一段还算凑合却略显生涩的场面话。
  沈林生并没有什么架子,他也这把岁数了,客套话该听的也都听过,对这些并不怎么在意。
  “我知道你,好孩子,有心了,我都没给你准备礼物呢。”
  白郁声着急忙慌地招了招手,余光下意识转向沈知言寻求帮助,“哪有您给我准备礼物的道理……”
  “行了老爷子,您别逗她了,里面是她画的山水,您看着给指点指点。”
  沈知言已经在大厅中坐下,捏着自己身边茶几上的青瓷杯盏小口啜着。
  “几年不见,你倒是谦虚了很多,你自己的姑娘,你不给看吗?”
  “这不是我给指导了后才送到您面前的吗,看看吧。”
  两个人一来一回,明明都是临夏土生土长的江南人,却在凛冽的北城用着北方腔调拌嘴。
  白郁声站在边上像个缩着脖子的弱小鹌鹑。
  自己这张画被国画圈内两尊大神轮流接过手,这得供起来吧……
  沈林生盯着沈知言看了好一会儿,他离开自己出国的那段时间也不过是高三刚毕业十八九岁的青涩少年,他一路成长过来的路途并不一帆风顺,虽然这会儿看上去云淡风轻,但是并不意味着能够将他过去二十多年所承受的与所付出的代价一笔勾销。
  沈林生对于自己这个孙儿兼徒儿基本是没有什么地方可去挑剔苛求的。
  毕竟比他那个混账父亲好了不知道几百倍。
  沈林生抽出木盒里的卷轴,这幅图是白郁声花了心思去构思的,为了更好展现细节,她特地选用了七尺宣纸,沈老爷子没办法一手将它完全展开,他抱着画踱步到屋子另一侧的书桌边上,将山水图平铺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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