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糕的是她失去了大半的记忆和力量，甚至对身为社畜的人生的印象都要比在极北雪原的日子清晰。
幸运的是她还残留一点执念，记得自己有要做的事，有些人还等待着她拯救。
于是磕磕绊绊而茫然的，她成为了后来的路羽绘。
直到遇见因果，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
*
羽绘站在祭坛的面前，巨熊的血液逐渐流失着，沾染了整个勉强被羽绘拼了个七七八八的祭坛。
她这一通献祭做的粗糙无比，是任何一个当年的信徒看到了都要从棺材里跳出来骂人的程度。
但现在已然没人会抓着这些问题追究了。
天色逐渐昏暗了下来，风声逐渐变响，是暴风雪来了。
“你不找个地方躲起来吗？”
因果问。
“等会儿在去躲。”羽绘摆摆手，一点也不着急。
“你在等什么啊（四声）……啊？”
因果眨了眨猫眼。
它好像看到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随着光线的变暗，视野里有什么雾气升腾了起来，虚幻的人影在其中成型。它看不清这些人的具体模样，但看他们身上破破烂烂的样子，有一种猜测在它的心中升腾而起。
“这些人该不会是那些死掉的摩纳尔人吧？”
虽然问了这样的话，但因果心里已经有了自己的答案。
“一座死去的村庄，死去的神庙，死去的人仍然不忘记供奉的祭坛。”路羽绘说，“这不是很可笑吗？”
因果明智的没说话。
虽然它并没有听出这件事可笑在哪里，但这种情绪上头的话果然还是当做没听到比较好。
*
——“如果能拯救所有人就好了。”
当时的一无所知的她许下了这样的愿望。
那时候青春年少尚且稚嫩的路羽绘，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她的愿望会以这样的方式被达成。
“这并不是我第一次回到这里。”路羽绘说，“这也不是我第一次点亮这个祭坛，第一次看死去的人维持着活着的时候的祭祀习惯。”
“直到现在，我还是只能算个不合格继任者吧——不过至少，我要做的事都已经完成了。”
第70章
6.7
路羽绘的目标从头到尾都很明确，她要拯救摩纳尔。
但那时年幼的她怀抱着宝藏（力量）而不知如何使用，她摸索了很多次，也失败了很多次。
薮猫看到的，大概正是她其中的一次努力。
是的。
她一直在返回过去。
或者说，去往临近的世界线。
从未来到过去，她在不断的触摸时间的边际，渴望达成想要的结局。
但这样的重来并不是没有代价的。
事实上，每一次重新醒来，她恢复记忆的时间就会变晚，她对于摩纳尔的执念就会减弱。
路羽绘本质上来说就不是那么努力的人。
她渴望享乐，渴望不劳而获。
支撑她执行自己的计划的，是她丰沛的情感和她留存的，与从前的其他人相处的记忆。
但随着她尝试的次数变多，她能感觉到自己在靠近失去感情那时的自己。所以她相信，可能再来个两三次的失败，她就会彻底放下这段过去。
毕竟一旦理性上了头，她就会开始考虑得失。
而她的愿望相对于她的付出来说，太过于庞大，太过于不对等，是正常人完全不会做出的选择。
——于是她为自己留下了因果。
这是件显而易见的事。
毕竟这世上哪有那么多未卜先知，又哪有那么多神奇物品能跟上她（骚话）的节奏。
唯有她自己才了解自己，知道怎么才能激发自己的动力。
接着她她援助巴别塔，和伊甸园做交易，甚至不介意短暂的落到陆琪的棋盘上……然后她以此为条件，要求了这些五花八门的组织的援助（主要是各类物资上的援助）。
为了达成愿望，她需要很多很多的东西。
路羽绘的力量不算强大，就算是她的鼎盛时期她也没想过在诸如银月女神，银爵士之类的神明面前叫嚣。
但她也有她自己的，绝对难以被人超越的优势。
她因愿望而诞生，她能够完成他们的愿望。
德特伊尔，是愿望之神。
她早已不再是一无所有的独行者。
她有要做的事，她有能做的事。
虚幻的影子簇拥在祭坛之下，作为祭品的熊的血几乎要流干了。
而等到祭坛都被血液浸透，她从背包里拿出了从各个组织换来的珍惜材料，同时迅速而熟练的把它们摆在了仪式固定的位置。
一切准备就绪后，路羽绘深吸了一口气。她割开了自己的手腕。她的血与整个仪式融合在了一起，像是一开始就需要她这样材料。
大熊没能将祭坛的颜色完全侵染，倒是她接上了这份工作。
血液流失着，但她却无视着自己失血过多的症状，只是默数着，倒计时着。
某一个瞬间，眼前是天光大亮。
从面前闪耀的光辉，几乎要刺穿这个黑夜。
仿造着日之辉光，她正在做相似的事。
是的。
这正是一场造神仪式。
——以她自己为祭品。
*
路羽绘失败过很多次。
最初是从伊甸园的日之辉光那里得到的灵感，她试图也建造一个符合仪式的【场】。毕竟她想要达成的愿望那么庞大，如果有【场】的加持，成功率自然会高上许多。
只是日之辉光的场的需求要素是【光明】和【胜利】，这些都还算是有迹可循的前提条件，而路羽绘借用德特伊尔的力量，所需要的场的第一要素却是【梦】。
要如何营造梦的氛围呢？
给大家下安眠药，让所有人做一场好梦吗？
这样的做法太过于浅白不靠谱。
路羽绘为此想了很多办法。
【梦之羽，心之岛】就是用她的力量打造的武器之一——所以极境当时才没办法用这样东西来操控她。因为这正是她力量的本质。
当然，她会丢失这样东西也和忒休斯的那堆破事儿有关。
——背叛者是真实存在的。
陆琪正是那段时间里才真正插手到这个组织中。否则一个稳定的，有着共同志向与志同道合之人的组织，哪里容得下陆琪这样的外人。
而在这件神奇物品身上获得经验后，羽绘又开始了新的努力进程。
她的第二要素是【过去】。
好在路羽绘来自过去，她又从未来返回了过去。所以阴差阳错之下，比起她的第一个前提，她这第二个需求反倒是更好达成。
另一个重要的因素是望罗。
借由望罗所带来的力量的崩塌，羽绘收获了大量并不纯粹的信仰。用这些信仰，她换来了足额的力量。
这是信仰可以造神的时代。
拥有这些信仰，她能做到太多的事。
这些驳杂的力量给予任何人都容易带来疯狂，但路羽绘不一样，她经历过太过于漫长的时间，许多东西她刻意的去忘记了。
但时间冲刷之下，遗留下来的本质却不会改变，那是即使疯狂也不会改变的目标。
更别提她在逐渐靠近德特伊尔的同时，放纵着自己失却着情感。于是她更加难以因此失心。毕竟痛苦到挣扎的本质，是难以迈过的心坎。
而逐渐走向理智的她，反而不会因为这些力量之中的情感以及记忆，产生多余的动摇。
她花费了太多太多。
多到她已经忘记了自己为何要这样做。
好在她所需要的一切都已经达成了。
此时此刻，她无所不能。
但陆羽绘没想过统治世界，也没想过要和其他的那些正神一样，管辖一片范围，庇佑一个城邦。
她是彻头彻尾的忒休斯派。
如果有一天她能够美梦成真，她只会希望把过去的她的梦变成现实。
而现在就是这个“如果有一天”。
造神仪式，造的是一场大梦。
天色彻底昏暗了下来，黑暗彻底吞噬了这个祭坛，暴风雪从远处吹来，吹的人几乎听不清这个世界的声音。
世界好像在这个瞬间消失了。
但很快有什么光芒亮起，最初是狭窄的一点，但扩散的很快，日光从地平线的方向重新覆盖了这片土地。
有什么东西仿佛消失了，又有什么东西仿佛不存在了。
人们无知无觉。
他们依旧走在与往昔相同的道路上。
但白雾不再有了。
兽潮不再有了。
——天亮了。
第71章 番外
番外
路羽绘极其痛苦的从床上挣扎了起来。
今天是她上班的第一天。
她冷静的想了想是打电话给昨天接待她的hr姐姐说她早上车子撞了所以去不了单位了，还是干脆辞职说她实在受不了这朝九晚六的苦。
她这么有钱没必要为难自己。
但最后她还是屈服的走出了家门，毕竟是她自己没能控制住自己，答应了要上班的事，至少第一天，她还是想做到自己的承诺的。
因果笑她是自讨苦吃。
羽绘对此的回应是把猫猫扔出八百米。
这是一个普通而平和的时代，没有白雾，没有异能。普通人们还需要辛苦的上班才能够养活自己。
路羽绘也是这芸芸众生中的一员。
当然，她也有着属于自己的小秘密。
例如其他人都发现不了，只有她能看到的猫猫“因果”。
毕竟她可是拯救了世界，给自己留一点小福利有什么问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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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羽绘其实已经想不起来过去的那个世界发生过的一些事的细节，但这并非是什么代价，而是她主动忘记的。
这已经是全新的时代，那些前尘往事一无所知也不是什么坏事。
最主要的是，她重复过太多次相同的人生，这对她的精神有一定的损害。为了她自己的精神健康着想，她觉得还是屏蔽到只记得自己因为做过很伟大的事，所以得到了相对应的丰厚报酬这种程度就好。
于是心安理得的救世主紧接着就在家里蹲了大半年，过着每天睡到自然醒，醒来后找攻略下馆子，吃饱了就回家看小说打游戏到困的睡着为止的醉生梦死日子。
猫猫路过了都要甩着尾巴大喊一声废人。
路羽绘也觉得自己这样不行。
“人类总归还是需要社交的生物嘛。”
说是这么说——
实际上是她最近看了本女帝嫁人的小说把她创的太深，导致她短时间内她都不想看剧打游戏了。
而少了主要的娱乐方式，她就得想点办法打发时间。
打工这个想法是因果给她提的，这只猫猫已经看她当了半年的死宅，所以很有意见的想把她“赶”出家门。
“好吧好吧，你说的对。”毛茸茸控的羽绘没反驳猫的要求，她也确实在家过的有些无聊了。
当然她说的这么不心虚的另一个理由是：“我这种没文凭没才艺没动力的家伙，到底是哪个公司会瞎了眼录取我啊。”
——然后她同时收到了好几家公司的回复。
路羽绘瞳孔地震。
今天也不是四月一日愚人节啊？
这些hr集体发疯了吗？
因为是为了哄猫猫才出的门，所以她十分干脆的只把自己的简历往那些特别高大上的公司里投，生怕自己有一点录取的可能性。
毕竟她虽然没打过工，审核流程还是懂的。
她简历里的她普通大学毕业，无任何工作经验（甚至毕业后先在家里当了大半年的家里蹲），特长空白，求学期间也没得过什么亮眼的奖项。
以银爵集团和巴别塔公司等世界五百强之流，不应该在简历的这个阶段就把她扔进了垃圾桶吗？
为什么她会收到类似于“你的简历很不错，我看上你了，有空来公司聊聊吧”这种仿佛她距离进公司就差了临门一脚的回复？
路羽绘觉得自己在做梦。
“面对现实吧。”因果甩了甩尾巴，毫不犹豫的发出嘲笑，“命运都在催你上班。”
而听到这话的时候羽绘的心里只剩下了：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做了两天噩梦以后，路羽绘还是挨个儿和这些公司预约了面试时间。毕竟她实在不想接受猫猫“你这个说话不算话的负心汉”的眼神洗礼了。
再者这些公司竟然还给她打了电话问她什么时候面试。
一年多没有社交过的家里蹲怎么聊的过见识多广嘴里能聊出花的hr，三言两语就被对方定下了面试时间。
事后她蹲在角落里自我反思。
“这些家伙有问题吧？”她碎碎念，“该不会他们打算招一批人然后路过缅甸一起卖了吧？”
因果：“别的不说，你刚刚挂了点电话可是银爵集团。”
确实。
那可是银爵集团。
世界五百强，崇尚狼性斗争的上市公司，没必要蹚贩卖人口这档子浑水吧？
但这样她就更不明白了。
如果不是看上了她的器官，她到底何德何能，值得这些家伙这么慎重追捧啊？
路羽绘百思不得其解。这浓烈的疑惑也让原本对上班一点都不感兴趣的她着实产生了一丢丢热情。
在她和游戏们你侬我侬的这段时间里，世界已经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吗？她这样的人，也已经是值得追捧的员工了吗？
羽绘打开了百度。
羽绘进行了搜索。
十分钟后，思考者重出江湖。
……
世界在工作这方面不是压根没什么变化吗？
所以为什么啊！
“因为我看你很有眼缘。”给她面试的大姐姐如是说道。
她笑眯眯的，自我介绍说叫陆琪，“我都已经做到副总的位置了，还不能招几个养眼的下属让自己开心吗？”
奥。
就是那种有事秘书干，没事干秘书的职位是吗？
路羽绘当场打出一排省略号。
她深刻回忆了一下自己除了悄悄的走后门给自己了一张大额银行卡之外，还有没有给自己开万人迷的金手指。
最后的答案是没有。
有朝一日能过上左手可乐右手炸鸡的日子，她就只记得给自己留够享乐的钱。她又没什么主角执念，摆烂的日日放假才是她梦想的真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