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头头趴在接待台前一脸花痴地看着任天真煮扶阳茶:“果然干活的男人最帅了!我滴孙,你原地出道都不是问题。”任天真:“你已经构成性骚扰了。”孙头头走到任天真身边:“我讲两句话怎么就算骚扰了?这样才是骚扰!”孙头头突然在任天真屁股上摸了两把然后哈哈大笑着跑开。任天真气得把水杯掷在台子上,脸都粉红了。孙头头在外头摇头晃脑挑衅,一不小心划到身后的男人的眼镜,把眼镜划到地上。男人“呀”了一声。孙头头转身去接,却一不小心踩在镜架上,咔吧断了。那位看上去十分有涵养的中年男人看着孙头头,有些恼怒。孙头头结结巴巴:“我……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啊!”许结:“我不要道歉,你给我个解决方案。”孙头头更结巴了:“对不起啊!对不起啊!你这副眼镜多少钱啊?”许结:“一万三……”孙头头:“哦!那真是对不起了……”任天真走过来看一地残局,故意逗头头:“先生,您不要担心,这副眼镜,她会赔给您的,三个月工资就够了!”孙头头立刻撤开一步,指着任天真撇清关系:“这不赖我!是他!刚才就是他要追我我才撞到你的,你跟他要钱。我跟你说,他是富二代,这医馆就是他们家的,这里面有什么事儿都他负责。”任天真:“你!你这个小人!”孙头头一吐舌头:“我从没说我是大人啊!”许结:“这是你家医馆?你是任新正教授的儿子?”任天真:“我是。”许结:“你是我女儿的救命恩人?”
孙头头和任天真都愣了。许结:“我女儿,许萌,你不记得了?”任天真和孙头头一下就回过神来,俩人同时脱口而出:“许萌现在怎么样了?”许结:“很不好。”
任天真将泡好的茶水放在许结面前。任新正:“许萌怎么个不好法?”许结欲言又止:“她……”宋灵兰:“许先生,我们都是医生,有话直说。”许结:“萌萌,疯了。”全场目瞪口呆。孙头头:“不可能啊!一个妇科手术能让人疯了吗?”任新正责备地看头头一眼。
宋灵兰:“身体的创伤可以治愈,心灵的伤口难以恢复。”许结:“萌萌从小就特别乖,学习生活都没让我们费过心,谁知道……唉,可能就是怪我们把她保护得太好了吧,才这么分不清好歹,被人骗。”任新正:“那个男孩子,你们认识吗?”许结尴尬地摇了摇头:“我,我跟她妈妈都忙,她没跟我们说过……我们知道得不比你们早。”任天真特别了然地翻眼看看天:“你们肯定也没问过,说不定她说过但你们都没听到。”宋灵兰瞪了任天真一眼:“许先生,你说萌萌现在有新的问题,具体是什么情况?”许结:“孩子崩溃了,以前那么温顺的孩子,现在对人非常排斥,只有两个状态,要么完全沉默,要么动用武力。”任新正:“武力?”许结:“家里所有东西都得藏好,指不定她砸什么,电视鱼缸都被砸碎了。我们把刀和利器都扔了,家里现在只吃外卖。”
任新正若有所思。宋灵兰:“还去过别的医院吗?比如……”许结:“我们已经送她去宛平南路600号电击治疗了一次,但那之后她就有点迟钝,甚至完全不出门了,学校也不去了。思来想去,她的命,是你们给的,还是想拜托给您。”许结原本是非常克制的人,忽然这一刻有一些崩溃。许结:“任教授,求求您,一定要治好萌萌!我就这么一个女儿,您只要能治好她,花多少钱都行!”任天真:“钱要是真有用的话你都不会坐在这里了。”宋灵兰:“任天真。”任新正没有表态,喝了口茶,沉声说:“先看看孩子吧。”
许家在位处城中的寸土寸金地段的高档住宅区,是小区里中心位置的顶楼跃层,当之无愧的楼王,闹中取静。任新正和宋灵兰跟着许结走进许家,保姆阿姨已经等在门口,拖鞋已经摆放好。任新正注意到许家的大门和客厅都装有监控摄像头。阿姨:“先生。”许结:“给客人泡茶。采仪呢?”阿姨:“夫人接了个电话就急急忙忙出门了。”许结:“什么?那谁在看着萌萌?”阿姨:“萌萌一个人在……”许结根本不听保姆阿姨的话,径直往二楼跑去。
任新正和宋灵兰对视一下,立马跟上。
许萌安静地坐在飘窗边发呆,许结推门而入把她吓了一跳,像小动物一样把靠垫抱在怀里,一下躲到窗帘后面。许结:“萌萌!你怎么把门关上了,爸爸不是说在家不许关房门吗?”许结想拉开窗帘,许萌却死死拽住。许结:“萌萌松手,听话。”许萌完全听不进,抓起飘窗上所有的东西往许结身上扔,许结上去一把抱住许萌:“萌萌!你怎么光着脚,拖鞋呢?家里冷不冷啊?”许结抬手想探探中央空调风口,没想到极有攻击性的许萌却吓得一下抱住脑袋缩在角落瑟瑟发抖。许结:“萌萌,萌萌!别怕别怕,是爸爸,爸爸就想试一试空调。”
宋灵兰和任新正一直在观察,宋灵兰走上前:“许先生,让我试试吧。”
宋灵兰:“萌萌?萌萌,还记得我吗?我是之前送你上救护车的宋医生。”许萌飞速抬头看了一眼,认出宋灵兰,立刻躲到了宋灵兰背后,隔着许结。宋灵兰:“许先生,看样子萌萌还认得我们,你先出去吧,我跟老任先跟她聊聊。”许结:“好好好,你们聊你们聊。”
许结退出房间,还把门完全打开。宋灵兰:“萌萌,你还认得我们吗?”许萌点头:“宋医生,任医生。”任新正:“我给你搭个脉,看看恢复得怎么样好不好?”许萌立刻把手缩回去攥得紧紧的。宋灵兰主动伸出手摊在萌萌面前,坦然又信任地看着萌萌,鼓励萌萌把手交出来:“萌萌,你爸爸说你最近没有去学校,是身体还不舒服吗?”许萌没反应,眼直勾勾望着窗外。宋灵兰指着窗外:“哎呀!你窗前有一棵好美的玉兰树,已经在打花苞了!我猜再过半个月就要开粉红色的花啦!”许萌:“紫色的。”宋灵兰不相信地:“紫色玉兰花很少见的!哎呀!你这里养了一盆含羞草!我最喜欢这个草了!”宋灵兰坐在窗台上,像孩子一样把含羞草的叶片一点一点关起来:“萌萌!这里有一片叶子,摸了也不关的,胆子特别大!你快看!”萌萌忍不住眼睛瞟过去。
许结在二楼走廊给妻子打电话,火气很大:“杜采仪,我们不是说好了每天家里至少要有一个人看着萌萌吗?你怎么说走就走了!阿姨能管用吗?什么?重要的事?你有什么重要的事非要今天办?你那个破展览怎么还要开会,缺你一个地球都不会转了是吗?我?我怎么了?我连董事会的会议都推迟了,孩子要是出什么事,我决不饶你!摄像头?摄像头都被她蒙起来了!你肯定很久都没看萌萌了!……”
房间里,宋灵兰握着萌萌的手,看起来不经意间在搭脉。任新正问:“如何?”宋灵兰:“寸口脉浮紧。”宋灵兰和任新正听着许结大声与妻子吵架的声音,对了一下眼神。宋灵兰留下陪萌萌,任新正走出来与许结聊天。许结:“任教授,让你们见笑了。我们一般不这样的,今天她妈妈真的有急事,不然也不会放下生病的女儿不管……”任新正直接打断他:“你女儿没病。”许结:“什么?可是刚才她的样子你也看到了。”任新正:“不要拿你的业余挑战我的专业能力。我们俩到底谁是医生?”许结:“可是,精卫中心……”任新正:“一个小孩子遇到这么大的变故你还不允许她有应激反应吗?没你说的那么严重。这在中医上,就是一个气滞血瘀的症。《伤寒论》第108条说得很清楚,腹满谵语,寸口脉浮而紧,此肝乘脾也,名曰纵。调一下肝脾。”许结:“有这么容易?”任新正:“不难。几服药的事。你们爸妈,要一起治。”许结:“为什么?我们治什么?”任新正:“父母子女心连心,这样的疾病必须全家一起治。”
孙头头提着晚饭优哉游哉走到急诊的护士站:“美女,星星在吗?帮我叫一下呗。”护士还没来得及回答她,就听到不远处有吵闹的声音。
闹事家属:“你怎么看病人的?啊?你没看我妈在这儿都等了40分钟了吗?你自己没妈啊?”孙头头好奇地也凑过去围观。闹事家属:“怎么,你没看新闻啊?我告诉你,你要是今儿不把我妈看好了,你也别想好过!你们这些人就是欠揍!”路人甲:“一个大老爷们欺负人家小护士干什么?人家这40分钟也没闲着呀!”路人乙:“他说他妈胃胀气十来天了,结果那个小护士就让她明天早上去挂门诊。”路人丙:“现在这些医生护士都不把人当人,就该给他们点厉害。”路人丁:“我都看到了,所有人都忙,那个小护士刚刚才把一个被汤圆卡住的孩子救回来,也不是晾着他们。”田星星:“我都跟你说了,急诊是救命的地方,胃胀气十多天不是急症,明天去内科门诊看。”孙头头一听是田星星的声音,踮着脚往里面挤:“借过借过,劳驾让一下。”闹事家属:“你个小护士你懂什么?我妈要出什么事儿你能负责吗?什么检查都不做就想打发我们走,医生呢?你们领导呢?你一边儿去!” ??
闹事家属用力一推,把田星星搡了个跟头。孙头头把晚饭往护士台一放,从人群中蹿出去,从闹事家属背后冲上去顺着他的胳膊一扭,一招制敌。孙头头:“敢动我的人,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她用手把他关节一下,那人立马脱臼。闹事家属开始哭丧:“你谁啊?哎呀!我胳膊!哎呀!我胳膊折了!”孙头头:“小贼,你以后放尊重点!人家是救你妈命的知道吗?”说罢她又在家属手上捏了一下,家属开始鬼哭狼嚎,家属那个胀气的妈开始号啕大哭:“你们帮忙报警啊!医院打人啦!快报警!”旁边立刻有人掏手机报警。田星星:“头头!你快把人放开!”孙头头:“我不放!他欠揍!屁本事没有还敢威胁人!今天我要让他知道能动手的绝不哼哼!你让开点儿,跟你没关系!”闹事家属回头恶狠狠警告孙头头:“小子哎!你知道我是谁吗?你等着。”孙头头迅速掏遍闹事家属的口袋,掏出个身份证:“我现在知道你是谁了。李长明是吧?家住五福路34号501是吧?这是你家地址吧?你家里上有老下有小吧?哟!这照片上小姑娘是你啥人呀?长得还真好看!”病患一下扑通跪倒在地,双手高举:“我求求你,我求求你,看在我年纪一把的分儿上,不要跟我儿子计较,你饶了我们家吧!我求求你!你放开他,他有哮喘,万一发作了会死的。”闹事家属已经开始在地上喘起来。孙头头松开闹事家属,半信半疑:“孙子哎!演戏你是我徒弟!你喘我也不怕你!”
全场围观群众都开始指责孙头头。路人甲:“杀人不过头点地,他要真有什么,你不划算!”路人乙:“我已经报警了!我已经录像了!我有证据医院殴打病患!”闹事家属掏出哮喘的药,吸药之后缓了过来。孙头头:“今天不跟你计较,以后注意点儿。”然后又跟田星星说,“星星,你以后在这儿就横着走,谁敢再跟你大呼小叫的,你就跟我说。我告诉你们,你们都给我对医护人员放尊敬点啊,这儿不是你们的摊儿,这是我的摊儿。”路人甲:“你是谁呀?这么狂妄?”孙头头:“我是这片辖区的外卖员!这里所有医生护士,都是我罩着!敢瞎闹的,我贱命一条,跟你干到底!”孙头头故意盯着闹事的病人家属:“听到没,李长明。”闹事家属:“你给我等着!”围观群众纷纷逃离。医生甲偷偷竖大拇指:“星星,你家这位是这个。”田星星:“去去去!别再给她乱架势。”
田星星把头头拉到一边:“你怎么到哪都抢戏?局子还没蹲够?”孙头头看田星星面色不虞:“得,白献殷勤了。我就该看着你被打。没良心!”田星星一笑:“有你在,没人欺负我,也没人会追我了。”孙头头:“那你去追他呗,谈恋爱我可不管。但是先说好,要是以后你男朋友对你不好,我一样收拾他!”
宋亦仁深思长考。任新正毕恭毕敬坐边上给师父续茶:“听你说完,今天这两个丫头,都不好治啊!”宋灵兰:“我今天心里堵得慌。看这两个花骨朵一样的姑娘,唉!”张继儒:“世事无常啊!还是天真好,天真对我们的最大孝顺,就是健健康康无病无灾。”张继儒对天拜了两拜。宋亦仁:“我们把重点放在那个宫外孕的小姑娘身上,她是急症,还是容易治的。”宋灵兰:“爸,我觉得萌萌的‘病’可能比丁简兮的病还难治。”
本来想去厨房倒水的任天真听到宋灵兰这句话,悄悄躲在墙边,继续听。宋灵兰:“我们今天去看她,她对亲人很冷漠,对我们倒还亲近一些。”宋亦仁叹气:“因果。”宋灵兰:“哪里?她爹妈不知道多爱她。她对父母,我感觉是满腔的仇恨。因为这种仇恨,都自甘堕落,放弃自己了。简兮,拖着一时半会不会有事,这娃,我是怕她一个冲动,自杀跳楼都敢干!”张继儒:“她爸妈不守着她?”任新正:“父母都忙,爱孩子的方式不对。”宋灵兰:“她妈在家里装了不知多少探头,无死角监控着她。他们家里保养的像是刚装修的样子,豪华是豪华,不过对孩子来说,就是个高级的牢笼。”张继儒:“这种没有空间的爱会让孩子窒息的。这种病,要一家同治。让她爹妈来,我给扎一套五行针吧!情志上全家调一调。”宋灵兰:“老任今天走的时候跟那位许总提了,但人家公事繁忙,下面连续出国大半个月。”宋亦仁:“唉,看病都不积极。自家孩子,说起来都是心肝宝贝,做起来都是背道而驰。真是爱孩子,还不放下一切听医生的?这样不配合,那我纵有神仙手,也救不了他的命。”任新正:“当务之急还是要想办法让萌萌走出自己给自己画的保护圈,重建自尊和自信。”任天真:“让她来医馆,我帮她。她如果现在不能去学校上学了,那就让她来师承班,我带着她,她父母忙,就让她住到家里来,我照顾她。”任新正:“你知道这是多大的责任吗?”
任天真:“她本来就是我的病人。之前我犯过一次错,差点儿断送她的命,这次我将功赎过,一定负责到底!”宋灵兰思索片刻:“不行,这个责任太重大了。一条命呢!咱这谁能日夜看着她呢?万一有个啥,我们怎么跟人父母交代?”任天真:“药王孙思邈都说了,‘若有疾厄来求救者,不得问其贵贱贫富,长幼妍媸,怨亲善友,华夷愚智,普同一等,皆如至亲之想,亦不得瞻前顾后,自虑吉凶,护惜生命’。我们不能知行分离啊!”宋亦仁打趣他外孙:“这小姑娘长得如何?”任天真嗔怒:“阿公!”宋亦仁继续捉弄外孙:“我听下来,这小姑娘应该是既富且妍,我是怕你初心良正,却被人误解成没安好心啊!”任天真:“阿公!”任天真抓起手边的茶巾就去丢外公。宋亦仁躲闪:“看!被我说恼了吧!”全家大笑。
任新正手机突然响起,他一看,是陌生电话便挂断了。电话继续响。任新正想了一下接了:“什么?你又被抓了?!”
田星星站在派出所外面。任新正和孙头头从派出所出来,一如第一次任新正接头头的样子,一前一后。田星星迎了上去:“任师,又麻烦您。”任新正看着满不在乎的孙头头:“你不是说惹出祸来也绝不把师父供出去吗?”孙头头:“我今天是好人好事,见义勇为,当然要跟我师父一起分享荣耀啊!”任新正:“你今天回去收拾收拾东西,住到我家来。”孙头头:“啊?我不要!你不是让大家不上课的时候都回家住了嘛!”任新正:“别人可以,你不行!你必须二十四小时在我眼皮底下待着。我收你是我师父给我的功课,麻烦你不要给我布置额外的作业,否则我多少家当都不够给你赔的。”孙头头不满:“这次赔得又不多!”田星星:“我还!我替她还!”任新正瞪星星:“你要是能替她,我现在就交给你了,以后她有事,你不要给我打电话!”田星星一下就缩头不说话了,孙头头一搂田星星:“我不能跟你去!我还租着房子呢,我闺密怎么办?我还要保护她呢!”田星星把她胳膊扯下来,把她推到任新正身边:“您可赶快把她带走吧!我一个人也可以,房租你照付就行。”任新正:“她的工资,我每个月发给你。你怎么花是你的事。”田星星:“成交!”孙头头看看田星星又看看任新正:“你们……这就把我卖了?……那我以后花什么?”任新正:“吃师父的喝师父的,你还有什么花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