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浪——六六/葛羚【完结】
时间:2023-09-28 23:10:56

  宋灵兰带着气拍桌子打板凳收拾房间:“家里有几间房你不知道吗?人家顶多就是捡猫捡狗,你们父子俩倒好,净往家里捡人。你儿子刚招回一个来家住,你又招一个,你们俩都是不伸手的主,是想累死我吗?”任新正:“都是大姑娘,不用你伺候,她们会自己照顾自己。”宋灵兰:“家里多两口人,没一盏省油灯,她们再自己照顾自己,我不都得担着心惊肉跳?”任新正:“我让头头回家住,也是有考量的。萌萌是那个既富且妍的,加上头头这个既穷且丑的,就不怕人说咱心术不正了是吧?再说了,萌萌真是24小时不能离人,她一个人过夜,我也不放心,咱们家,谁能日夜陪着萌萌?有了头头,女孩子之间能互相照应点。”
  宋灵兰:“孙头头?她都二进宫了,你还指望她能帮你干活?”任新正:“今天这事我站头头。当然,动手还是不对的,但的确她不理亏。我帮你把按摩床抬到楼上书房?”宋灵兰:“你帮我?是我帮你吧?你做主前都不跟我商量!”任新正:“我知道你通情达理。她放到外面就出事,每次都赔钱,那不都是你兜里的?而且跟师,哪里是跟学问呢?跟的是同气相求。你看,我为了跟师都娶了你了,务必保证跟我师父在同一屋檐下!言传身教也要有对象,你说是吧?”宋灵兰:“任新正!!!”任新正:“你喊我全名了,我感觉你应该是生气了……”任新正看看老婆气鼓鼓的脸:“我道歉。”宋灵兰:“你错哪了?”任新正摸摸头:“哎呀!这是人生第四大哲学拷问!”
  儿科急诊室里挤满了流感患儿和家长们,彭十堰走路带风地躲避障碍物一样走进去,居然行云流水。医生甲:“你怎么来了?你不是连续两个夜班了?”彭十堰:“这次流感来得太突然,老刘孩子也病了,实在没人顶班,我一个单身狗当然哪里需要守哪里。”医生甲:“那你在这儿看着,我一会儿去病房,那边不能没人。”彭十堰:“OK。哦对了,34床那个肺炎的小朋友你多注意一下,昨天夜里又惊厥,他妈妈要崩溃了。”医生甲晃晃病例板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护士甲:“老彭,有个孩子要做腰穿,你快点儿。”彭十堰连忙跟着护士往操作室奔。路上还不断有家长凑过来:“医生医生,你先看看我家孩子啊,他一直在发烧”,“哎,还要等多久啊”,“你们怎么回事啊,这么多人排队你们怎么不看病啊,我们都等了3个多小时了”……
  操作室里站了个实习医生在做准备,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躺在操作台上。彭十堰:“Jason是吗,我是彭医生,我马上会帮你做腰穿,我们先打麻药,然后就不会疼了。男子汉大丈夫,你肯定很勇敢不会哭对不对。”彭十堰伸出一个拳头想跟小男孩来个碰拳,没想到小男孩突然爆发哭喊:“啊啊啊,Mommy,Mommy!Don't touch me!呜呜呜呜!”彭十堰:“全部散开,不准靠近操作台!”实习生被吓了一跳,立马后退两步,大家都一头雾水。突然“砰”一声,操作间的门被大力推开。Jason妈:“你们对我的孩子做了什么!”Jason:“Mommy!I don't want to do it!”Jason妈看到操作室内的场面也有些尴尬。彭十堰见怪不怪:“这位妈,要不还是你先跟你儿子说好了我们再动。”实习生和彭十堰站到操作室一角等Jason妈把儿子哄好:“多谢老彭,让我躲过了人生第一次被家属殴打。”彭十堰:“我这都是血的教训,你们还差得远呢!”
  穿着一身改良汉服的杜采青带着萌萌来到师承班,宋灵兰和任天真在楼前等着他们。许萌死活不肯下车,杜采青只能先自己下车,宋灵兰和任天真迎上去。杜采青:“宋医生,麻烦你们了。你看这……”宋灵兰抬手截断杜采青的话,示意她看孩子们。任天真敲了敲车窗:“Hello萌萌,我们在超市见过的,我给你扎了针,我是任天真。”许萌面无表情,不知情绪地看着任天真。任天真:“今天是谷雨,我们今天要去采谷雨茶,一会儿还要赏牡丹花,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任天真伸出手,耐心地等着许萌。许萌看着任天真片刻,终于打开车门,走下车。任天真一把拉起萌萌的手,萌萌都来不及紧张,任天真开始跑步:“走!我带你见见同学们!”许萌没有选择地被任天真拖着就走了。宋灵兰和杜采青目送任天真和许萌走进师承班大楼,宋灵兰:“我们也进去吧,一会儿你的车就停在这,我们一起坐大巴去。对了,许总怎么没来?”杜采青:“他昨天夜里紧急飞美国了,周末才回来。”宋灵兰停顿了一下:“那等他回来之后,一定要请他排开时间来一趟,这很重要。”灵兰抬脚往师承班走,但杜采青却在原地不动。宋灵兰:“怎么了吗?”杜采青:“宋医生,实在是不好意思,我马上也要走了。”宋灵兰闻言皱眉。杜采青:“是这样,我们下个月的展览突然被通知有消防隐患,那些画都太名贵,我必须要到现场盯着。您说这个病要父母同治,但老许也不在,不如下一次我们一起来。”宋灵兰:“萌萌是你们的孩子,你们要是把所有事情都排在孩子之前我也没办法。但是,孩子的一生不是电视剧,错过了不能重播再来,时间线性向前,永远不会等着你。”杜采青有点尴尬。但就是不接下话。宋灵兰:“既然有事你就先去忙吧。”
  任天真带着许萌走进教室,大家都看了过来,许萌立刻躲到任天真身后,眼睛不敢直视任何人,非常窘迫地躲在任天真身后。孙头头凑过来,探着身子跟许萌打招呼:“萌萌你好呀,你还记得我吗?”任天真:“喏,上次超市里跟我一起比男生还man的女生。”孙头头给了任天真一记肘击:“就你话多。”任天真:“你看到没,千万不能学她!”赵力权:“还有我,我们也在超市见过的。”许萌看到熟悉的面孔,从任天真身后露出半个身子。孙头头:“你别管他们臭男人,你有什么跟我说。对了,你知道吗,咱俩今晚起就要同居啦。”许萌一听,眉头一皱,立马有了要发怒的迹象。任天真连忙打岔:“大家都到齐了吧,我们赶快出发吧,采茶还是要日头好的时候去。”
  大家都背上小竹篓、戴上雨笠。远处传来鸟鸣声。任天真拉着萌萌走在最前面。任天真:“是时三月半,花落庭芜绿。舍上晨鸠鸣,窗间春睡足。鸣鸠振翅就是谷雨来了。”孙头头回头对跟着宋灵兰走在后面的任新正喊:“春睡足!你听到没?古人都让我们春睡足!那你还让我们早起!”宋灵兰好笑地看看任新正:“她抓你小辫子的能力是越来越强了。”任新正无奈地摇头:“老天一定是惩罚我,才在我这个年纪上发这样一个师叔给我。”孙头头:“哼,我要是早知道这首诗,我们早就不用做早课了!”任新正:“这句倒是说对了,书读多了,总会有用上的时候,连吵架都可以引经据典。”赵力权:“萌萌会不会走累了啊?”杨小红难得参与进来,肯定地点点头:“不会,春三月,广步于庭,被发缓行,以使志生。春游是最适合萌萌的。”
  孙头头顺手摘了一朵花,任新正在后面温柔喝止:“头头,不要摘了。春三月,生而勿杀。”杨小红从孙头头手里拿过花,冲她一笑,追上许萌,站在许萌面前。许萌戒备地往旁边让了一步,杨小红把花插在许萌发角:“师父,没事,予而勿夺。”任天真忍不住夸许萌:“哎呀!萌萌比花还好看!”任天真自然地摸摸许萌的手,脱下外套给许萌穿上。孙头头故作娇柔地揪住任天真的衣服一角,一口台湾腔:“真真,人家也冷。”任天真和赵力权都虎躯一震。赵力权:“我们才冷好吗!”任天真:“冷就抱紧你自己,找我也没用。”孙头头:“你们这是双标。我也是个女的好吗!”全体男生都故作惊讶状:“哦?!”孙头头一脚踹过去,任天真已经预设到,灵活躲开。赵力权的裤子就被踩了个脚印,宋灵兰站在远处招呼大家:“你们磨磨蹭蹭什么呢!还不快来干活!”许萌愣愣地站在原地,表情无辜。孙头头一下捂住心口:“可爱真的可以杀人。是在下输了,比不了比不了。”孙头头把自己背后的空背篓塞在许萌怀里,使劲往宋灵兰身边跑。每个人把自己采的茶尖尖都扔进许萌的竹篓子里。宋灵兰唱起了《采茶歌》,大家跟着一起唱。许萌忽然定睛了,仔细地从一堆茶叶中把一片粗大的叶子摘下来丢在地上。
  众人背着采好的茶聚到茶庄户外的棚屋下。孙头头背着竹篓拉着萌萌的手走在前面,任天真偷偷跟过来,一把拎起孙头头背后的竹篓。孙头头感到肩头一轻,回过头看到是任天真:“哟,我滴孙,懂事啦……”任天真坏笑着猛地松手,竹篓一坠孙头头跟着一个踉跄。任天真帮许萌把竹篓抱走,立刻跑走,孙头头奋起直追:“双标我就忍了,人身攻击这就不能够了!你给我站住!腿长了不起啊,每天都要跨栏的吗!”二人追逐着跑进茶棚,任天真差点撞到端着炒茶锅具的宋灵兰,宋灵兰笑着护锅:“天真!稳重!”任天真一刹车,脸上的笑容也收敛起来。孙头头刹不住车,一头撞上宋灵兰,宋灵兰的锅顿时飞了出去,眼看就要砸到正在地上生炉子的赵力权头上,许萌“哎呀”叫了一声。却见任新正一个箭步,单手抄到那口锅,孙头头瞬间松了口气。
  全场肃静地看着任新正,搁过去,依任新正的脾气,孙头头要死一百回了。任新正用手试了试炭火的温度,把锅稳稳放在炉子上,然后转头温柔且微笑地对孙头头说:“头头啊,以后走路不要风风火火的,容易闯祸。萌萌爸爸的眼镜,你还没赔呢!记住了啊!慢慢走,不要追打。”孙头头一缩头:“弟子知道了。”任新正:“头头,过来准备炒青。”孙头头:“大厨正向你奔来。”孙头头正要跳跃,忽然想起任新正的话,立刻小心翼翼地跨步,任新正笑:“我们头头,进步真快!萌萌来帮忙!”宋灵兰不可思议地看着任新正。
  任新正、宋灵兰带着大家坐在棚屋里品茶。彭十堰气喘吁吁登山上来,赵力权打趣他:“来了个摘胜利果实的。我们忙一天,他正赶上喝茶。”彭十堰:“还有饭吗?我也忙一天,饿死了。”杨小红立刻不声不响站起来转身出去了。任新正:“你们抬头看。”孙头头勾着脑袋探出棚屋看,丝绒般的天幕上一条闪闪发光的银飘带缀在上面。孙头头:“哇,银河!”任新正:“听。”不远处偶尔传来一两声蛙鸣。宋灵兰:“听到啦,你们还分声部合唱呢,你们怎么唱得这么好听呀!”孙头头:“侄媳妇,你跟谁说话呢?”宋灵兰:“我跟万物说话,生灵都有自己的灵魂,你说什么、怎么对待它们,它们都知道的。”任新正:“头头,你能找到北斗星吗?”孙头头:“别逗了,我要是有那个本事也不会在山里迷路了。”任新正:“你看,那边,一二三四五六七,这就是北斗七星。你把天空想象成一面钟,北斗七星指在辰时上,就是谷雨。”孙头头:“辰时?几点?”任新正:“早上7点到9点,你吃早饭的时辰。”孙头头:“哦……真的!我看出来了!为什么叫谷雨啊?今天没下雨啊!”任新正:“夜间就下啦。谷雨有雨兆丰年,今年一定会有好收成。”
第8章
  孙头头:“你是掐指算出来的吗?”任新正:“你去看那边小池塘的水,已经涨起来很多了,还在涨。肯定会下。”
  孙头头奔到池塘边,眼见着池塘水在上涨,而且竹根也松动了,冒出一个竹笋头。孙头头正要采笋头,忽然想到师父师母的话,“春三月,生而勿杀”,“生灵都有自己的灵魂”。孙头头仰头看看苍翠的大竹子,很憨厚地笑:“你和你的宝宝,好好地在一起吧!”
  杨小红:“城市里忙忙碌碌,我们都忘记仰望星空了。”彭十堰一边吃饭,一边看星空:“刘慈欣有一部小说叫《朝闻道》,说的是几百年后地球人把地球做成一个超级加速器,准备集体出发星际旅行,却被宇宙的使者阻止。地球人就问:你们什么时候发现我们这个计划的呢?宇宙使者说,从37万年前,十个原始人抬头仰望星空的那一刻开始。当我们会欣赏与生存无关的美丽,对万物有好奇心,我们就是地球的灵。”杨小红侧脸,第一次凝视彭十堰,彭十堰却在闷头吃饭。
  孙头头像个孩子一样在小池塘前跑闹,奔两步,就放慢脚步,怕惊着青蛙或者蚂蚱一样轻手轻脚。池水静谧,一轮弯月和无数繁星倒映其中,偶尔有小鱼小蝌蚪游过泛起一小圈涟漪。任天真拉着萌萌的手,也走到池塘边看上涨的水。许萌自言自语:“好美啊。”任天真仰望天空:“是啊,好美。”彭十堰放下碗筷,把凳子搬到赵力权和杨小红旁边,和大家一起眺望远空。任新正端着茶杯慢慢品茶,享受着星空、远山、蛙鸣与茶香。宋灵兰坐在任新正身边,看着池塘边孩子们的背影,犹豫半晌,挪了挪凳子,将头轻轻靠在任新正肩上。丝丝点点的雨落了下来。
  宋亦仁家的手法室里放置着新买的上下床。任天真帮许萌把行礼拿进房间,孙头头自力更生,她把背包甩到上铺,三两下就爬了上去,直接躺下,跷着腿抖抖:“舒坦,这上铺就归我了。”宋灵兰抱着晒好的被子走进来:“头头,睡前要梳洗,不要跷腿,站坐有形。包别往床上放,固定一个位置。家里没有别的房间了,你们俩住一起,正好相互照看。”孙头头从包里拿出手机、移动电源,然后把包从上铺扔到地上,翻了个身趴在上铺边口往下看。萌萌就站在床边,非常拘谨。孙头头:“萌萌你放心,反正我睡不着,保证彻夜360度无死角保护你,比‘安心睡’还安心。”许萌一直背靠着墙站在房间一角,一直神经质地绞着自己衣服的一角,听到孙头头的话也没有什么反应。
  任天真走进来:“妈,孙头头不靠谱,还是我给萌萌守夜吧。”孙头头:“我滴孙,你瞧不起谁呢,头哥行走江湖,靠的就是信誉,说不睡就不睡。”任天真冷冷地看着孙头头:“你在我这,第一次就信誉破产了。”孙头头被噎得难受。宋灵兰给许萌铺好被子,直起身瞪了任天真一眼:“你也给我安分点,各回各房。我们家以后分男女寝室,晚上9点以后互不串房!”
  宋灵兰这话是说给任天真听的,结果孙头头接话比天真还快。孙头头在上铺点点宋灵兰的肩膀,宋灵兰抬眼看她。孙头头:“那你和我大侄子9点以后怎么办?”任天真嘴角笑意四起。
  宋灵兰瞪了一眼孙头头。孙头头冲任天真挤眉弄眼做鬼脸气任天真。宋灵兰:“我家有一条规矩,10点之后手机全部放客厅充电,不带进房间,一是避免辐射,二是静心休息。”孙头头:“啊?包括我吗?”宋灵兰:“所有人。”孙头头:“那不行,没有手机我睡不着的!”宋灵兰:“大多数人是因为刷手机才会睡不着。”孙头头:“我……我睡前要听故事的!我又没有妈妈给我讲故事,手机就是我妈妈!”任天真:“你都这么大了,早该跟妈妈说再见,自己一个人睡了。”孙头头:“我滴孙,咱俩在这个问题上不应该是一个阵营的吗!”任天真耸耸肩:“我有自己的妈。”宋灵兰:“‘真阴精血不足,阴阳不交,而神有不安其室耳’,你的失眠是典型的心肾失交而神志不宁,耗到精疲力竭才睡是恶性循环,你的失眠永远不会好。要想睡眠好,手机不能进卧室。”孙头头攥着手机:“我又不能控制我自己。”宋灵兰:“你可以学着控制你自己。从今晚开始,从导引开始。”宋灵兰抬起双手搭在胸前示意孙头头:“就这样。手指放在膻中穴上,两乳连线的中间,任脉一条线都可以,最后,睡前女孩子,右手心覆盖住肚脐眼,左手盖在右手上,逆时针揉25圈,导气令和,引体令柔……头头你听见没有啊!”孙头头头也不抬地使劲刷手机:“等一下!等一下!最后一眼!让我看看肖战王一博!哇靠!”任天真把许萌拉过来坐在下铺床上,带着她的手跟着宋灵兰做动作:“是这样,你看我。”宋灵兰看孩子们一眼,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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