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浪——六六/葛羚【完结】
时间:2023-09-28 23:10:56

  彭十堰:“哦!你说的拉得出,就是常常清理内存?”任新正:“这就是我跟你说的,万事万物都是循规蹈矩。找到规矩,自有方圆。合规矩的,自由运转,不合规矩的,淘汰出局。”彭十堰:“哦!怪不得你们老说天地人和。我以为是说人要与天地和谐。”任新正:“你懂得规律了,自然就和了。”彭十堰:“哎任师啊!我很好奇啊!你怎么知道她晚上一点就不咳了呢?”任新正:“书里写的呀!”彭十堰:“哪本书?”任新正:“你都不好好学。头头,你背给他听。”孙头头:“太阴病,欲解时,从亥至丑上。《伤寒论》275条。”彭十堰:“厉害呀你!没看出来!”孙头头:“我不厉害,我是知道任师今天一定会考我,我昨晚查的。”任新正:“那就更厉害了!成我肚子里的蛔虫了!”彭十堰:“这本书,这么神?两千年前的书,到今天都管用?!”任新正笑:“比你们西医厉害吧?你们的抗生素连一百年内都更新好几十代了!”彭十堰:“不可思议!不科学!”任新正:“天地又不是只有科学一把尺。我今天要换方子了。”白茉莉很高兴:“我要好了吗?”任新正:“没那么快。”彭十堰:“中医就是慢郎中。”任新正:“哎,你这样说,我还就不服了。”任新正又把手搭上去,再摸白茉莉的脉。
第24章
  高大的法式梧桐已是郁郁葱葱。附近住着的老街坊三三两两端着小凳沿街而坐,遛狗遛鸟的路过也会驻足聊上两句。藏在树影后的是各式各样的咖啡店、设计师小店,抱着花的女孩子在门口留影,成为别样的风景线。靠近幼小附近,孩子的笑闹声听着就让人高兴。
  一辆轿车刚停在路边停车位,副驾驶的门已经拉开,乐乐奶奶着急慌忙往幼儿园赶。驾驶座下来的年轻人不紧不慢锁好车。乐乐奶奶一脸着急,不断催促跟在后面的年轻人:“都放学了,你快点!”乐乐小叔:“妈!迟这么一会儿,乐乐又不会跑了。”乐乐奶奶:“我是让你来帮我抢孩子的,现在倒好,不用抢,程莹肯定已经带走了!白跑一趟!”乐乐小叔苦笑:“她一个女人,我怎么跟她抢……”乐乐奶奶眼睛一瞪,乐乐小叔:“何况也是人家的孩子,你应该让我哥――孩子的爸来抢。”乐乐:“奶奶!小叔叔!”
  乐乐在班主任的陪同下站在幼儿园门口,看到奶奶和小叔立刻兴奋地高喊着跑了过去。乐乐小叔一把捞起小炮弹一样冲过来的乐乐,掐着腋下在空中甩了个秋千又牢牢抱住,乐乐兴奋地咯咯咯直笑。乐乐奶奶打了一下小叔的胳膊:“你慢点你慢点,别把孩子摔了。”班主任:“乐乐奶奶,这个周末小朋友们要完成一次观察荷叶和鱼的户外活动,然后记录在生活册上。要交三张照片。”乐乐奶奶:“好的好的,我会跟他一起完成的。”班主任有些尴尬:“是要求父母陪同。爷爷奶奶不行。要合影。”乐乐奶奶一边跟班主任说话一边四处观察,然后偷偷地轻声地问:“后妈行吗?”班主任:“后妈可以。乐乐妈妈特地打电话嘱咐我告诉您这事。”乐乐奶奶:“她……没来?”班主任:“她说今天您会来。万一您不来我再给她打电话。”乐乐奶奶:“哦!哦!我不会不来的!”
  一上车,乐乐奶奶和乐乐坐后排,就把备好的吸吸乐果冻递给他。乐乐开心地晃着脚,吸着果冻。奶奶噘着嘴有点不高兴。乐乐小叔:“乐乐,妈妈今天怎么没来接你啊?”乐乐:“妈妈说了,这个周末我回爸爸家,奶奶会来接。”乐乐奶奶:“真的?她没说什么其他的?她没有说爸爸和奶奶的坏话?”乐乐小叔:“妈!”乐乐摇摇头。乐乐小叔:“妈,你看你那心胸!又是抢孩子,又说孩子妈坏话!我嫂子……程莹,她不是那种人。你看你,还兴师动众拉我来做打手。现在好了吧?感觉放了炮空弹吧!”乐乐奶奶:“哼,她肯定是怕了我了,我手上有证据!她担心我打官司把孩子要回去!乐乐可以做证,你妈上个礼拜是不是打我了?”乐乐一边吸果冻一边答:“是你先推的我妈。”乐乐奶奶突然很尴尬:“你个小没良心的!奶奶还不是为你?谁最疼你?!我告诉你,这个世界上,最疼你的人是你奶奶!你还没落地你奶奶就在医院产房门口守着了!”乐乐小叔:“乐乐,别听你奶奶的。净挑拨离间!世界上最疼你的人是你妈。你还是个小豆芽,你妈就把你揣心口上了。奶奶排名靠后!”乐乐奶奶上去一巴掌扇儿子头上:“你最没良心!”乐乐小叔:“我实话实说。我要是说世界上最疼我的人是我奶奶不是你,你乐意啊?”乐乐奶奶一下被噎住。乐乐小叔从后视镜上对上乐乐奶奶的眼神,笑得前仰后合:“世界上天敌组合就是婆媳,你倒好,你一口气给自己弄俩敌人。”乐乐奶奶:“仨。你也有老婆!”
  彭十堰步履匆匆冲进来,差点跟端着茶盘的孙头头迎面撞上,任天真及时一拉,把孙头头护在怀里。孙头头:“我去!吓我一跳!”任天真:“老彭,你今天怎么冒冒失失?”彭十堰:“出大事了!”
  孙头头一马当先冲在前面,一把拉开任新正诊室的门:“师父!出事了!”任新正不紧不慢把白大褂脱下挂好:“白茉莉发高烧了是吗?”彭十堰一愣,忙不迭点头。任新正:“走吧,去瞧瞧。”医馆过道上,彭十堰忍不住问:“你怎么知道白茉莉发烧了?她告诉你了吗?”任新正:“不用说,我就是知道。嗯?头头呢?忽地就没影了。”孙头头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一个双肩包背着小跑着追上三人:“来了来了!”
  不大的双床房里充斥着中药的味道。白茉莉半躺半靠在床上,任新正垂着眼给她号脉,神色不明。安妮的眼泪就没有停过:“任医生,我奶奶已经烧三天了!”
  任新正笑了,意味不明。彭十堰看在眼里。孙头头:“为什么不早说,要扛三天呢?”安妮:“奶奶第一天发烧没告诉我,第二天是彭大夫在处理,一天了不见好,今天都起不来了。”孙头头:“这次的新药喝几天了?”安妮:“还有一服就喝完。”彭十堰:“我试了各种物理降温的方法,都没效果。考虑到茉莉奶奶的年纪,我想送她去医院,她让我去请您。”任新正:“意料之中。”彭十堰:“上次咳血这次高烧,都是意料之中?您还真把自己当神仙了?不要出事哦!”
  任新正:“彭医生,虽然我们都是医生,但你是西医,我是中医,我们对待疾病的理解是不一样的。西医喜欢用镇静,杀菌,抗生这样敌对的词汇对待疾病。但我们中医的理解,病不是坏事,病是对身体善意的提醒。这个发烧呢,就是身体的正邪对抗,也就是免疫力在胖揍入侵者。白茉莉今年都70多了,发烧对老人是非常难的事,你现在烧一个给我看看?我看你的样子,大概都有十年没烧过了。”彭十堰:“是呀!我身体底子好!”任新正:“不见得。另一种可能性是,你一直处于亚健康状态,身体都缴械投降了。呵呵。”彭十堰:“她这样下去随时可能发生各种并发症,您还是不要太自信,夜郎自大。”孙头头:“说什么呢?有你这样跟老师说话的吗?无论中医西医,尊重老师都是必要的吧?”彭十堰:“我尊重老师,但我认为对疾病的审慎,是不分老师学生的。对吧任师?”任新正:“说得好!白女士啊,我给你扎针吧,扎完以后,四十分钟差不多就会退。”安妮:“奶奶退烧过,彭医生给她降温的时候,但很快又烧起来了。”
  任新正呵呵一笑:“他不行不代表我不行。”彭十堰:“你要扎几针?”任新正看彭十堰一眼:“考我是吧?”任新正竖起一根手指:“一针。”全场眼睛都瞪大了看他。任新正:“而且不疼。”白茉莉都烧得昏昏沉沉了,还把胳膊伸出来。任新正:“我要右手。”然后任新正站起来,在内关上扎了一针:“走吧!头头去熬点米汤。等下白茉莉会饿,喝点米粥和一下胃气。”彭十堰:“我不走。我在这看着。奶奶,你要是有啥不舒服你就握我手,我送你去医院。”白茉莉:“我不去医院,我就要他治。”彭十堰:“奶奶……要是在这出什么事,我们都担不起责任。”任新正:“死在西医院的人比死在中医院的人多得多,你们怎么就担得起责任?”彭十堰:“我们是基础医疗,我们覆盖面广,所以死亡人数才多。”孙头头:“你这叫双标,在你那出事就不要紧,在我这儿就是大事,就是伪科学。”白茉莉:“小彭医生,我是有信仰的人,如果上帝真的在召唤我的话,我坦然接受。”任新正:“老太太,你的鬼门关我给你守着,在我手上,你想走,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休息一会儿,闭上眼睛。”
  孙头头在用屋子里的小电锅熬白米粥,任天真走到头头身边悄悄问:“老外也有大米?”孙头头笑呵呵说:“我现在对你爹的了解已然超过你。他没张口我就知道他要什么。我是出门前从医馆抓了把米。”任天真:“可以啊!小马屁精。谈谈原理。”孙头头:“伤寒第十二条,服用桂枝汤后,要啜热稀粥以助药力。所以我带了米。”任天真:“可我爸没有开桂枝汤啊!”孙头头:“是啊,所以我桂枝方的药白带了。我就是还没搞懂你爹什么时候开药,什么时候扎针。”任新正在客厅扯嗓子喊:“没有茶吗?喝口茶嘛!”孙头头扯嗓子回:“扶阳茶可以吗?”任天真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你出个门到底带了多少宝贝?!”孙头头歪嘴让任天真取包里的茶叶和任师的茶杯。任天真取之递过去,在那个大包里翻看。里面还有刮痧板和精油,还有艾条,还有海盐,还有几包足浴包和放血针,还有酒精棉球和乳胶手套和打火机。
  任天真看一眼灶台,发现灶台是电炉。怪不得孙头头还带着打火机。任天真刮目相看地看着孙头头,孙头头在那边不慌不忙泡茶,给任师端去。任师坐在桌边看着忙碌的头头:“嗯,像个人样了。”孙头头被夸得嘿嘿笑:“往我小猪里塞钱啊!”任新正笑着指孙头头的鼻子:“像你这样自己给自己记功德的,就不能塞钱。做了好事要默默的,不要老惦记。”孙头头皱皱鼻子,给老师倒一杯水:“那我要是不提醒你,你会记得我的好给我放钱吗?”任新正故意想一会儿说:“想不起。”孙头头立刻把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收了杯子就走回去了。任新正:“哎哎哎!”任天真在远处,看到头头和自己父亲和谐如亲父女的样子,心头五味杂陈。
  不到40分钟,就听安妮在卧室里喊:“奶奶烧退了。”任新正等人赶紧进屋查看,脸色缓过来的白茉莉精神好了很多,脸上带笑。白茉莉:“我有点饿。”
  任新正一脸得意地看着目瞪口呆难以置信的彭十堰。孙头头恰如其时地端上热稀粥:“趁热喝,小口啜。”任新正站在白茉莉床前,摸她的脉。白茉莉:“我这是算康复了吗?”任新正:“再喝一个疗程的汤药,可以去医院复查一下各项指标,你们也安心。”白茉莉:“我信你,你说没事了,我就已经很安心。”孙头头一蹦三尺高,一把箍住彭十堰的脖子。孙头头:“服不服,就问你服不服!”
  彭十堰神色复杂地看向任新正:“您这样,我还是不服啊!因为我们西医看病,什么病用什么药,量多少,都是有标准教程的。您这样,没头没脑来一针,我们怎么学?”任新正笑:“谁说没头没脑?中医的理法方药,最重要的就是理。我这个,就是理法方针。我下的每一针,都在理上。头头,你说给彭大夫听。”孙头头愣住:“我不懂啊!”任新正哼了一声:“这么久,白跟了吗?伤寒论第58条!背!”孙头头:“凡病,若发汗、若吐、若下,若亡血、亡津液,阴阳自和者,必自愈。这个跟针,没有关系啊?”任新正:“这段话说的是,无论病得多重,只要自和就好了。内关属于厥阴经,厥阴在六经属于阴尽阳生的阶段,我们已经治疗了白茉莉一段时间,病最终是从厥阴而解,她这个年纪,本就是阳弱。内关上扶一下,阳起了,自然就和合了,病会自愈。中医的治疗,不是你死我活的斗争,是最终达成平衡。我们不需要百分百健康,这样的人也不存在,我们只要在身体里,健康占51%,有控股权就行了。强有强平衡,弱也有弱平衡嘛!”
  任新正环顾四周:“明白了吗?”孙头头:“我最多下桂枝汤,我还没有您理解得那么深刻。针法手法汤药,想用啥用啥。”任新正:“这个词,叫信手拈来。针法、汤药,信手拈来。我手法,不如董老师。”头头不好意思地笑。白茉莉:“任医生,我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才好。”任新正:“不言谢。这是我作为医生分内之事。”白茉莉:“对你来说是分内之事,对我对我的家庭来说,是驱散了我们心头的阴雨。”白茉莉示意安妮,安妮擦干眼泪,从包里拿出一张签好的支票,递给白茉莉。
  白茉莉坐起身来,郑重地将支票交给任新正。任新正看一眼支票,原本没反应,忽然反应过来:“美金?这太多了,我不能收。”白茉莉将任新正拒收的手推回去:“任医生,我也听说了你办学遇到困难,跟钱相关。你的本事,不是用来筹钱的,你的本事是治病。现在我要让你看看我的本事。”任新正:“你的心意我领了,但真的,这笔钱太大了,为了帮助我们影响你们的生活我也不愿意。”
  安妮:“任医生,我们家负担得起。”任天真:“茉莉奶奶不是老师吗?国外老师有这么高收入?”安妮:“我奶奶的娘家姓是LAUDER。”在场的4个人全部都同时问一句:“什么意思?”白茉莉忽然放声笑了:“没关系。那个不重要。总之,我很有钱,比一般老师有钱。你可以收。”
  任新正一行从快捷酒店走向医馆,脚步都轻松很多。孙头头一蹦一跳还哼着歌。宋灵兰:“天真你抓紧收拾一下,我们一起回趟安福路的房子。”任天真:“干什么?”宋灵兰:“你阿公刚才来电话说有人看房看中了,我现在去中介签合同。你跟我一起,签完合同我们回去把屋子理清爽,该扔就扔,不扔打包带回阿公阿婆的阁楼。”孙头头、任天真和彭十堰一起看向任新正:“我看你也别麻烦了,干脆让收破烂的一车拉走。”宋灵兰:“那不行。虽然有些东西不值什么钱,但有我跟儿子奋斗的记忆。哦对,跟你没什么关系,因为你没有参与过,所以不懂我们的情感。”任新正:“这样啊?那舍不得就留下。”宋灵兰:“留下?你说得好听。东西留下房不卖了?你师承班不办了?”孙头头、任天真和彭十堰都开始憋笑,宋灵兰看他们反应越看越狐疑。任新正:“我有钱了,不用卖房了。”
  任新正拿出白茉莉给的那张支票递给宋灵兰。宋灵兰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看孙头头他们。任天真微笑着,孙头头拼命点头几乎要残影。宋灵兰:“啊!哪来的钱?”任新正指指天,宋灵兰还是狐疑。任新正:“老天给的。我都跟你说了,我想要什么,心念一动,自然来。”宋灵兰不屑地切了一声:“牛皮不小。那为什么不早点动你那心念?害我难过那么多天。”任新正:“老天就是要找个机会,照出你心里的小气。”医师们都善意地起哄笑了起来,宋灵兰有点不好意思,脸绯红:“笑什么笑什么,还不赶快干活去,去去去。”任新正看着宋灵兰像个小女孩一样高兴的背影,也笑了。
  彭十堰悄悄走到杨小红身边,杨小红万年冷淡的脸上也挂着浅浅的笑,看到他靠过来立刻恢复平静。彭十堰:“小红呀。”杨小红一记眼刀飞过来。彭十堰:“Rebecca,上次不好意思啊,是我嘴巴臭口不择言,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我一般见识,别生气了。”杨小红:“你说什么值得我生气的话了吗?”彭十堰:“没有没有,你说没有就……”杨小红:“不过是不分青红皂白就污蔑我助纣为虐,指控我是杀人帮凶罢了。”彭十堰老脸一红:“我那不是着急吗,没过脑子。而且,除了你那干儿子,我都没见过你对什么这么上心过。”杨小红:“你看他们。”彭十堰顺着杨小红的视线看过去,医馆里一切井井有条,因为一个好消息,医师和病人们的脸上都带着浅浅的笑意,彭十堰也不自觉地扬起了嘴角。杨小红:“来这里的人或多或少都有自己的问题,但在这里,他们真的能够被治愈。我做了一点小事,就可以让那么多人高兴。幸福,不在于得到什么,而在于付出什么。”彭十堰看着眼前的杨小红,虽然还是穿着一看就很贵的衣服,脸上也没有过多的表情,但就是让人觉得不一样了。杨小红:“你还站着干吗?失业了?不用去上班?”彭十堰:“哦对,我今天没请假!那什么,你不生气了吧?”杨小红:“新师承班开荒保洁打扫都需要劳动力,我会给你发时间,别迟到。”彭十堰嘴角要咧到耳根:“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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