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浪——六六/葛羚【完结】
时间:2023-09-28 23:10:56

  一早,赵力权陪同沈歆、吴妈妈一起来到ICU,门口已经等着几个同学。孙头头依旧像门神一样站在门口。沈歆:“头头,善道醒了吗?”孙头头:“还没有。”赵力权:“他今天醒过吗?”孙头头:“他还非常虚弱,睡觉对他来说是很重要的。”赵力权:“到目前为止,除了你一面之词,谁也没见到吴老师醒来的样子。你是不是在骗我们?”吴妈妈:“不会的,头头一直在这照看,她骗我们的理由是什么呢?”赵力权被噎了一下:“也许是为了表功?”吴妈妈:“不会的,昨天任新正也说善道没事了,马上就会好起来。”赵力权这下彻底有些傻了。
  同学们出来拉弯子。同学甲:“刚刚复原的人,是有些反复的。我以前有个病人也是这样。”同学乙:“是啊,吴老师毕竟大伤元气,是需要好好休养。”
  同学丙:“可我也看过是眼皮的肌肉反应但其实人并没有回复意识的其他案例。”
  同学甲:“可头头都说了,吴教授可以说话呢!”赵力权:“我建议大家换班轮值。都让头头一个人扛,时间久了也会因为疲劳而产生幻觉。今晚我和头头交替班。”孙头头立刻横眉怒目:“我不同意!”小护士匆匆从ICU里跑了出来:“6床家属!6床家属!病人醒了!”赵力权瞪大了眼睛。
  学生们扒在玻璃门边兴奋地往里探看,李主任检查完吴善道的情况,很是感慨:“总体来说,他意识上已经恢复了。”吴善道迷迷糊糊地睁眼:“我是谁?”
  “你是……你是……你是我的一位朋友。”李主任笑了:“是的,我不仅是你的朋友,也是你的主治医生。你怎么样啊?还好吧?”李主任说完握住吴善道残障那边的手:“来,握一下手。”吴善道努力,但是没反应。李主任:“康复的路还是很长啊!我认为可以转到普通病房,再过一段时间,康复要介入。”沈歆一下子哭了出来:“感谢佛祖,感谢佛祖。”
  李主任走出病房,孙头头一个箭步赶过来:“李主任……”李主任赞许道:“小姑娘啊!你叫头头对吧?孝心可嘉,心血没有白费呢!你的师叔,醒过来了。意识上还没有完全恢复,不怎么认得人,但已经是非常好的开端了!祝贺!”孙头头激动得眼泪都要掉出来了,频频点头道谢:“谢谢您,太谢谢您了!”任新正恰巧赶到。李主任:“老任啊!怪不得人家叫你半仙。我看你是大仙!是不是不管什么情况只要你想,你都能把人从鬼门关拉回来?”任新正抱拳:“哪里,你开我玩笑吧?这已经大半个月了,主要都还是我们西医同人在照顾,我们不能贪你们的功。”李主任:“我呢,也是实话实说,中西合璧,西医在开完刀以后,能做的也不多了。维护,都是靠你这个好学生呢!难怪你这么看重这个孩子,在精诚所至下,真是金石为开。”孙头头有些不好意思,问道:“我能进去看看老师吗?”李主任:“可以,不过要等一会儿。我已经嘱咐护士站给吴校长转特护病房了,条件比ICU好些。你们去那里看他吧!”
  吴善道刚醒,还有些蒙,认不了人,看了一圈床前的人,神情都毫无波动,像一个孩子。赵力权紧张地从沈歆身后探出半个身子,观察着吴善道。沈歆:“力权,来。善道,你看,这是力权,你还认识吗?这是你最关心的学生,你以前老把他挂在嘴边的,你快看看,你还认得出吗?”赵力权:“吴老师?”吴善道目光放在赵力权身上,虽然人还不十分清醒,但本能地身体绷紧,一脸警惕,一旁的监控仪器上显示心跳和血压都在上升。赵力权赶紧后退半步,退到沈歆身后。沈歆:“你认出来了是吗,不要激动不要激动,他每天都来看你的,真的是个好孩子。”赵力权飞速地看向孙头头和任新正,发现二人都以洞察一切的犀利眼神看着他。赵力权握紧了拳头,冷汗直冒。
  护士站电话响起。护士甲:“你好。”赵力权:“你好,请帮我找一下18床的陪护孙头头。”护士甲:“请问你是?”赵力权:“我是她男朋友,给她带了点东西,麻烦你让她下来拿一下吧。”护士甲:“好。”护士乙:“头头的男朋友对她真的太好了。”护士甲:“对啊,我就说她上辈子拯救世界了,她还给我傲娇说一般般,普通而已。”护士乙:“那你去跟头头说吧,我去把饭热一下。”护士甲:“好,正好我要去换药。”
  吴善道又睡下了。孙头头正在检查吊水情况。护士甲:“头头,你的一般般在楼下等你呢。”孙头头:“什么?他怎么又来了?不是刚走?”护士甲:“口罩都挡不住你脸上的笑容。别秀了,快去吧,他又给你带什么好宝贝了呗!”孙头头:“我估计是牙刷!我在这终于能刷牙了!”
  孙头头带着大大的笑容往电梯里跑。赵力权从消防楼梯的一角露半张脸,确认头头上了电梯,他立刻走进特护病房。
  赵力权手里攥着一条毛巾,目光沉沉地看着睡着的吴善道,双手将毛巾紧紧拧在一起。
  孙头头掏出手机给任天真打电话,手机信号很弱,孙头头一下子反应过来,好像有哪里不对劲。电梯停靠在6楼,孙头头赶紧扒拉开其他乘客,赶在电梯关门前挤了出去:“让一让!”
  孙头头拼命按向上的电梯按钮,一边给任天真打电话:“天真,你来医院找我了吗?”任天真:“没有啊,我……”孙头头:“坏了!”孙头头挂断电话,看着久久停留在高层的电梯干着急,扭头往楼梯间跑,飞快爬楼梯。
  赵力权拿毛巾盖着吴善道的口鼻,神情痛苦又挣扎。
  孙头头三步并两步往上跑,一边还在给特护病房护士站打电话,但一直无人接听。
  赵力权突然发力,手背上青筋浮起,死死按住吴善道的口鼻。吴善道的监控仪显示血压开始飙升。
  孙头头一路狂奔,推开楼梯间的门,直冲特护病房,直接闯了进去。赵力权眼角滑下一滴泪,他突然泄力一般,松开手,轻柔地拿毛巾给吴善道擦去嘴角翘起的死皮。孙头头大喊:“你干什么!”赵力权平静地转身:“没干什么,我给吴老师擦擦脸。”孙头头快走几步,一把推开赵力权,查看吴善道的情况,发现并无异常。赵力权:“我看他嘴很干,有死皮了。有棉签吗,我想给他喂点水。”孙头头:“不用你,我会做的。”赵力权:“你行吗?刚才这里可是什么人都没有。你不是说会寸步不离站岗的吗?”孙头头:“是不是你搞的鬼?”赵力权:“你又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孙头头:“你现在马上给我出去。我一会儿就去调监控,你刚才干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赵力权:“我什么都没干。你和这里的护士一起玩忽职守却都被拍下来了。”孙头头:“你!”护士甲:“头头!怎么了?”孙头头:“什么怎么了?”护士甲:“刚才护士台检测仪数据报警!有什么情况吗?”孙头头愤怒而疑惑地看着赵力权。赵力权堂而皇之把毛巾放在桌上:“一切正常。” ??
  师承班和中医药大学的学生都来了不少人,叽叽喳喳在特护病区外的走廊问孙头头。同学甲:“头头,吴老师现在能认人了吗?说话什么的都没问题了吗?”同学乙:“我听说后来药是直接挂进胃里的,任师到底开的什么方子?”彭十堰:“脑出血就像发洪水,会把人脑的分区都淹没模糊,很多人醒来都会失忆或者词不达意,吴教授现在怎么样?有什么影响吗?”孙头头:“你们说好的吗?怎么今天都来了?不知道特护病房进不了多少人吗?”彭十堰:“不是力权约的大家吗?说他昨天来看,吴老师情况好多了,大家可以来看了。”同学丙:“对对对,是赵师兄在我们师门群里发的消息。”孙头头:“这么多人,师叔还在恢复中,精神很短,我怕你们影响他休息。”
  沈歆被赵力权从电梯里扶着走出来:“哎呀!谢谢你们都来看我们老吴。大家分批进去看一看,呆两分钟就走,不碍事的,头头。”孙头头很不客气地直逼赵力权:“你把大家都喊来想干吗?”赵力权:“吴老师醒了,他的学生来看一看不是应该的吗?大家都很挂念吴老师。”孙头头:“别人都能进,你不行。”赵力权:“我师母在这儿,还轮不到你。”沈歆:“头头,怎么了?你跟力权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孙头头:“沈老师,你相信我,为了师叔好,不能让他进。”
  孙头头狠狠地瞪赵力权。沈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力权怎么得罪你了吗?”
  赵力权故作老实恳切的样子:“师母,她容不下我,是因为她又没有医师资格证,又想摆掌门人的威风,我没有顺着她,听她指派。这里大小事,都由头头说了算,我每次好求歹求,她就是不同意我跟她替班看老师,好像生怕我抢了她的风头。其实,我完全没有那个意思。功劳,全部都是头头的。”孙头头快把牙咬碎了:“我师父让我站这个岗,你爱怎么说是你的事,但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让你进。”
  三人争执期间护士站的护士闻声都围过来,吴妈妈拉开特护病房的门往外看。
  护士甲:“这里是医院,不许喧哗,你们要吵出去吵。我们在监控器里都能看到你们乱作一团。都走远些!”同学甲哀求:“我们想看看老师,不吵,排队进。”
  护士甲:“探视时间没到。到了让头头安排你们进。头头,我这里交给你了。你保证秩序啊!”护士说完转身走了。
  孙头头傲然看着赵力权,两手交叉守门。赵力权小声嘟囔:“搞什么鬼……”
  沈歆按住赵力权:“头头,谢谢你啊!那我可以进去吗?”孙头头:“沈老师可以,您和彭十堰进吧!第一批。剩下人等探视时间,不等就回吧!”赵力权立刻拉住沈歆:“师母……”沈歆:“让力权也看一眼吧!他心里很着急的。一大早接我来……”孙头头:“他昨晚来看过了,差点没把师叔看死!”赵力权:“你这话什么意思?”孙头头:“没什么意思。什么意思你知道。”沈歆也不高兴了:“这是很重的罪名了,你说说看,他怎么把吴老师看死了?”
  孙头头不作声。赵力权得意:“功劳都是你的,如果有危险,都是我的责任,可以吗?这样就算是我服从你管理了吧?我可以进去了吗?”孙头头:“你!你不要在这里装可怜,好像谁欺负你一样!你说!昨晚你偷偷跑来是想干什么?为什么你一到我师叔监控器就报警!?”赵力权:“你栽赃!你撒谎!没有的事!你天天污蔑我,跟我对着干,就是怕我揭你的底!但我赵力权不是你这种小人!我即便知道你的秘密,我也不会揭穿你!”孙头头劲上来了:“我行得正站得直,我代表任师,代表中医门派,就要守住这道门,我没什么秘密怕你揭,倒是你!我虽然不知道你干了什么,但师叔的这场难,你有逃不开的责任!我一点不急,我劝你也不要急,等师叔完全清醒了,他自然会解开谜底!”赵力权:“你算哪门子门派代言人?你是假的!你根本没有任何资格站在这里!还代表任师!代表门派!你连你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你看你骨头轻的!给根绣花针就敢当棒槌使!我不揭穿你,是给任师面子!是给我老师面子!”任天真:“赵力权,你说什么呢!”孙头头:“你这话什么意思?”赵力权从包里拿出两份文件,都是复印件,上面能明显看出一条一条的拼接痕迹。
  赵力权:“我说,你根本不是梨花针的嫡亲传人!你谁都不是!爹妈是谁根本找不到!你就是个野孩子!你的身份是假的!”众人瞠目结舌,都不敢接话了。孙头头:“不可能!”
  然后一把抢过赵力权手里的文件,死死地盯着,呢喃:“怎么会呢?这不可能,这不是真的……这是你伪造的!你是小人!我!我的曾奶奶是梨花针创始人,我的妈妈在抗洪救灾中牺牲了!我是中医之后!”任天真把材料一把夺去也粗粗看了一遍:“你哪来的这个材料?这是什么东西?没头没脑?”赵力权:“这是我从吴老师办公室找到的,吴老师亲口告诉我这个骗子的身份,说不定你爸也是同伙!孙头头就是个冒牌货,她不配站在这里大义凛然!她拦着我不让我进就是怕吴老师在意识不清楚的情况下说出真相!她早就知道她自己是冒牌的!”孙头头急了,上去要揍赵力权,被任天真一把拉住。孙头头:“你胡说!你胡编乱造!你就是想害我师叔!你昨晚就是想害我师叔!被我发现了回去就做假资料来胡说八道!我就是梨花针派传人!我没有说谎!我若说谎立时立刻让雷电劈死我!”赵力权:“我们俩到底谁胡说谁心里清楚。我要是敢说虚言,立时立刻让雷电劈死我!”孙头头眼泪呼地就涌出眼眶:“你是骗子!劈死你!马上劈死!”孙头头拉着任天真:“他说的不是真的!你信我还是信他?”
  赵力权冷冷地看着孙头头:“他当然信你!从你们俩开始……”
  任新正果断推开楼梯间的门,和宋灵兰从楼梯间缓缓走出,任新正:“她配,她有这个资格。”学生们听到任新正的声音纷纷让开一条路,任新正和宋灵兰走到门口。孙头头:“师父!他……我……”任新正安抚地向孙头头点点头:“你做得很好。”转身面对赵力权和所有同学:“她的确不是梨花针派的传人。”众人一片哗然。任新正:“但没人比她有资格站在这里。她是我任新正的女儿。”众人震惊,宋灵兰、任天真、赵力权异口同声:“这不可能!”沈歆:“你,老任,你不是这样的人啊!”任新正:“这件事,整个缘起在我,是我委托吴善道替我做的这件事。”
  特护病房门口一片死寂。宋灵兰死死盯住任新正,一脸悲愤,一手指向孙头头:“她,比天真小……”任新正当然知道她这话是质问他是否婚内出轨:“就是你听到的这样。”宋灵兰眼泪奔涌而出:“任新正!”然后有些哀求地看着任新正:“你说的每句话,都要负责任的……新正……”
  沈歆和吴妈妈一人一边坐在吴善道床边,吴善道仍旧安稳地睡着。沈歆握着吴善道的手,突然很感慨:“妈,你说……灵兰会不会出事?”吴妈妈:“唉,这事闹的。怎么都想不到这一出……”沈歆:“妈,你说这是真的吗?头头真的是老任的私生女?”吴妈妈:“唉!这可怎么善后啊!善道要是个鲜活的人,至少他能解释,能圆场。可现在……”沈歆:“妈,我要不要跟师父师母说?”吴妈妈:“你别去多嘴。”沈歆:“这么大的事,瞒也瞒不住,他们迟早会知道的。”吴妈妈:“谁告诉他也很重要。”沈歆:“我跟灵兰这么多年朋友,我知道她。她肯定不会跟二老说。这个事儿太大了,直接影响到他们家的家庭稳定。以灵兰的性子肯定是离完了才告诉爹妈。到那时候,就成定局了……”吴妈妈:“你看你,自己家还这一摊事还没料理清楚,还去管别人家。”沈歆:“现在善道躺在床上,我很难过,可想想如果换个身份,我若是灵兰,遇到老任这样的事,这是挖心挖肉啊。跟灵兰比,我忽然觉得,可能我的境遇要好些。”吴妈妈:“人生哪哪不是坎呢,一关一关都得熬。”沈歆:“所以,能帮的我们还是要帮一把。宋老爷子是胸有乾坤的人,关键时刻,还要他老人家把握大局。”
  宋灵兰坐在顶楼边,紧紧裹着羽绒服,看着夕阳一点一点落下去。宋亦仁和张继儒一左一右走到她身边。张继儒:“不管几岁,你一不高兴就喜欢来老家的屋顶。”宋灵兰眼泪吧嗒吧嗒掉:“我对这个天台的记忆都是甜的,春天晒杏脯,夏天晒桃脯,冬天就是晒花生。我第一次见他也是在这里,他还一直以为我们相遇在学校的百草园。”宋亦仁走过去,一把搂住宋灵兰的肩膀:“丫头啊!忆旧可以,不许离天台太近!寒冬腊月的,你爹你妈经不起吹。要想忆当年,我们回家在暖气房里说。”宋灵兰:“爸,这都是我自找的吗?我这一辈子,只求个天长地久,结果,就求来这个结果吗?”宋亦仁:“这路才走一半呢!你爸都不到盖棺论定,你哪能就算有结果了呢?日子还长着呢!边走边看。”宋灵兰:“我没有任何地方对不起他,他为什么要对不起我?!”宋亦仁:“回屋说,回屋说,哭也回去哭,不然眼泪都要结冰豆了。”宋灵兰坚持不下楼。宋亦仁:“好姑娘要听劝。你爹妈都80多了,你忍心我们这样陪你站在风里?莫不是你故意这样,等着新正来哄你?那我给他打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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