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山深苑,青山苑,6栋}
明栀震惊抬头撞了撞边上的江明薇,“你怎么知道的!”
江明薇唇角溢出一点笑,把手机放包里,“刚才刚好和一个认识的人打赌,他输了,我就顺手帮你问了沈之衍他家。”
明栀皱了皱眉,“打赌?和谁啊?”
说话间,滴滴一声,江明薇看了是他们约的网约车到了,“快上车吧,我看快要下雨了。”
在车上,明栀正准备接着问,就听见江明薇非常认真的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药店,问她,“你不用去药店买点东西吗?”
明栀一愣,“买什么东西?”
这句话刚说了三秒,就在江明薇暗示的眼神中从脖子红到了天灵盖,气急败坏道,“……那也没那么快好不好!”
瞬间忘了刚才想问什么。
阴沉的天色下,天边云层深深,晕染开一片深色的痕迹,行人车辆都被笼罩在晦暗的风雨将至中,斜风吹过,飘下一缕缕雨丝,落在地上催的行人们脚步更快。
就在小雨朦胧的时候,湛蓝色的计程车最终还是停在了药店门口。
两三分钟后,穿着风衣的高挑女孩踩着高跟鞋一手挡在发丝上一手拎着药袋脚步匆匆的上车。
计程车再次出发,向着景山的方向。
第15章
“我觉得她就是不爱我啊,我为了她社团聚会有女生都不敢去的,但老师是女的这是我她妈能避免的吗!?我总不能看老师是个女的我就在寝室等着挂科吧?!”
“再说了,她不让我和任何性别为女的人说话,我上次去她学校还看到有个男的给她递资料,她还笑得跟见了金条一样!我她妈给她送金条也没见她对我这么笑啊……”
空旷的别墅里,沈之衍神色恹恹的靠在沙发里,身上还盖着条厚毯子,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嗡嗡作响,周止衡愤怒的大嗓门震得他耳朵连着脑仁都疼。
修长手指揉了揉突突跳的眉心。
偏偏周止衡一口一个‘衍哥哥我只有你了,要是你都不愿意听我说话,我马上就要得抑郁症了!’哭天抢地的他挂一个又打一个。
在烦人这一条道上他也是少有敌手。
空旷的别墅里冷冰冰的,落地窗外一片山雨欲来的黑沉,这栋靠着景山最是幽静。
此刻除了周止衡带着愤怒和一点点哭腔的控诉之外,只剩下窗外呼号的风声,吹动山上的树海层层叠叠发出一声波涛般的枝叶摩挲声。
像是一个黝黑的匣子,将他困在了里面。
沈之衍闭了闭眼,胸腔里一阵阵发闷,他咳了一声伸手‘啪嗒’一声将电视打开。
周止衡的控诉还在继续,“我觉得她就是不爱我了!爱和不爱那么明显,她就是想这样再甩我一次!我这次是真烦了!”
电视五彩缤纷的光彩在这个灰暗的世界里铺开,沈之衍捞过手机看了一眼外卖软件上的送达时间随手换了个台。
即将送达。
电视上穿着古装的演员抱着对方的肩膀幽怨的说,“……可我不知道,你到底爱不爱我?”
和电话那头周止衡幽幽传来的琼瑶台词诡异的重合。
沈之衍;“……”
今天可能是诸事不顺,电视也被周止衡这个恋爱脑同化了。
沈之衍深吸了一口,忍无可忍,直接把电视关了,室内又重新恢复寂静,他蹙着眉对着手机那头道,“你要是闲得慌就去看看电视剧,你跟那些编剧应该很有共鸣。”
别折磨他一个病了几天的病人了行不行。
他心不在焉的把手机界面切回微信,四十多分钟前周望莫名给他发了条消息,“有人要给你送感冒药。”
下一句就是我做兼职去了。
怎么看怎么一股想看好戏的味道。
他没问也没猜。
沈之衍懒倦地靠在靠枕上,随便周止衡在那头扯东扯西,忽然的,就听见几声短而轻的门铃声。
唇角勾起一丝寡淡的笑,反正答案马上就送上门来了不是吗?
他今天呆在家里,就穿了一身松垮的浅色毛衣和质地柔软的深灰色长裤,趿着家居拖鞋的脚踝精致瘦削,凸出年轻而分明的筋骨。
推开门,先感受到的是一股迎面而来的冷风。
仿佛推开的不是门而是关着猛兽的围栏。
沈之衍眯了眯眼,视线下移,停住了――
“你怎么来了?”
马尾辫上还沾着水汽的女孩穿着背带裤,她一手把沾了水的眼睛从鼻梁上取下来,一边笑着把手里的那个画着涂鸦的精致帆布袋递了过去。
“我听别人说你生病了,给你送点药,你肯定不会在家里放药的对吧?”
关上门的时候,才听到憋了好一会儿的周止衡夸张的大喘气。
声音隔着电波和时空略微失真,但话语里真实的后怕恨不能怼到他眼前。
“怪不得周望不告诉你是谁,原来是吓我来的!”
周止衡可真的别太怕陈佳怡了。
当初第一次见她的时候简直给他留下的心理阴影都可以按顿算了,他周止衡一般是真的不会轻易对一个人这么畏惧的。
沈之衍随手把那个精致的袋子扔到餐桌边的柜子,甚至没有打开的兴趣。
躺在沙发上,他有点说不出的烦杂,干脆从茶几上随便撕开一块巧克力的包装纸掰了一块塞嘴里。
拉着哀嚎的周止衡陪他打游戏。
苦涩浓郁的味道在口腔里蔓延开,还带着点几乎不可觉的酸味。
手机上叮叮咚咚游戏的声音冲散了室内寂静冰冷的空气,沈之衍却倏忽把手机一扔坐起来去看他刚才随便拿的那块巧克力。
深棕色的包装纸上烫金的几个英文字符。
‘le 100% Cacao’
乌云再次笼罩了下来,别墅外的风声更大了,阴沉沉的盖住了本就不多的天光,急促的门铃声是敲响这次狂风骤雨的前兆。
沈之衍有点不耐烦的站起身,手机上的团战正在白热化阶段,一路往门口去游戏杂乱的提示音便随着他的脚步飘了一路。
“周止衡,你要是想给你的爱情陪葬能不能换个地方,别在这里送人头行不行啊。”
沈之衍打开门抬起头猝不及防诶眼前人惊得后退一步。
握着门的手一紧,别墅的入户门就合上了一半。
明栀‘诶了’了一声,伸长手臂身体向前一探指尖就抵到了门边,生怕他下一秒就把门关上了。
偏偏她进这个小区的时候刚好开始下起一点点雨丝,别墅区,花草茂盛湖泊凉亭也多,到处都是湿漉漉的。
明栀踩着细高跟,光滑的鞋底沾了水,着急伸手的时候,踩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便突兀的感受到脚底一滑――
砰的一声响!
明栀羞耻的闭了闭眼,羞愤欲死地艰难扒着门挪回脚,都不敢抬起头看他。
扒在门边的手指因为用力都微微发白。
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啊!!!!
手机没有关掉,周止衡扯着嗓子的声音在寂静的只有雨声的两个人之间回转――
“沈之衍!衍狗!你干嘛去了!你……”
控诉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忽然回过神来的沈之衍毫不犹豫的掐断了,隔在阴雨天气里的这道声响戛然而止。
沈之衍似笑非笑地靠在门边,身上还随意的裹着毯子。
白色的圆领毛衣下露出了一小片瘦削的锁骨,冷白的肌肤若隐若现,长腿微曲松弛自然得像一株山林里长出的修长松柏,因为在家,他头发被沙发蹭得有些乱,柔软的垂在额前。
远处是朦胧的远山和阴沉的黑云,门后透出的暖光见他整个笼罩,冷漠的寒冰都在这一刻缓缓融化,他低垂的眉眼中甚至酝酿出了丝丝缕缕含笑的温和。
像是一下把他从学校里那个难以靠近的冷色调一下撞进了另外一个无人知晓的世界。
温暖的、柔软的,近得仿佛能闻到他身上沐浴露的香味。
明栀一怔,这一切好像是她的错觉。
她不由得转过头重新将视线投向骤起的风雨和在风雨之中飘摇的树影。
陌生的地方,这个沈之衍也和她印象之中的完全不同。
这难道不会是什么灵异事件她穿梭到了一个异世界,然后见到了一个相同又完全不同的沈之衍吧?
明栀从小最怕鬼,被自己脑补的东西吓得打了个哆嗦。
沈之衍皱了皱眉,外面的风大雨也大,雨一下大了起来,他甚至感受到了雨丝飘进来落在他锁骨的微微凉意。
他偏过头咳了两声,手掌将门拉开,下意识的说了句,“你先进来……”
外面风大又冷,说完这句话就毫不留恋的转过身自己先裹着毯子进去了。
手机上微信的消息不停的跳出来:
――[衍狗!还不受死啊啊啊!]
――[你他吗居然挂机!把我一个人扔在峡谷!!]
刷屏了一段周止衡好像才回过味来:
――[刚才我是不是听见女孩的声音了!!]
――[你这是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居然还把电话掐了,这么怕我听见!!]
――[好家伙,还不理我,到底是谁!到底是谁!到底是谁!]
沈之衍没回,直接点开窗口免打扰。
他回过身听见身后吱呀一声。
带来风雨和黑暗的门关上了,风声和雨声都被阻挡在一墙之外,披着一身明亮温暖的女孩正站在玄关弯着腰解开高跟鞋繁琐的系带。
垂下的大衣领口露出一片浅粉色的布料,温柔得像是春日晕开的花瓣。
她抬起一双温溪般明亮的眼温温柔柔的看着他,描摹精致的脸上蹙着眉带着困扰,“沈之衍,我能在你家里洗个脚吗?路上全是水……”
雨水溅到高跟鞋里让她觉得脚掌都是湿污的,好难受。
沈之衍挑了挑眉,她倒是不客气。
定定的看了她一会儿,两双眼无声的对视的瞬间,气氛微妙。
一楼客房里的淋浴室要穿过客厅,再经过一条走道,拐进去。
别墅很大,他闲闲地迈着长腿走在前面给她带路,一路走一路漫开温暖的明亮,一点点驱散了空旷里的阴影。
沈之衍依在客房的门边,看着灯火明亮的家里,忽然扯着嘴角笑了。
怎么又是她啊?
沈之衍曲起手掌磕了几声,喉咙里泛起血丝的腥甜,修长苍白的手指在聊天框里打下一行字:
――[我发现一个很糟糕的事情。]
――[怎么办,我好像拒绝不了她。]
他的动作难得有些犹豫。
第16章
别墅里开了暖气,温暖的热意涌上来,明栀干脆把外面套的那间大衣脱了扔到一边。
晶莹的水花涌在黑灰色的浴室瓷砖。
这整间浴室都是冷色调的,浅灰色的墙砖,深灰色的地砖,就连镜子也是冰冷的金属色,冷白的顶灯照下来折射出空荡荡的崭新。
这间浴室空得只有香氛纸巾和毛巾,明栀看了一圈,差点以为自己是在酒店。
客厅里的电视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打开了,喧闹的传来电视剧里演员高声说话混合着背景音乐的声音。
明栀踩着大了两圈的男式拖鞋走到客厅的时候正好看见沈之衍那道修长的背影,在门边。
听到里面的动静,沈之衍把自己手机上的订单打开看了一眼,回过头就看到了从客房浴室走出来的明栀。
原本的那件深蓝色的大衣搭在她的手上。
她穿着摄影棚时换上的裸粉色包臀裙,让童文文都忍不住惊叹完美契合的尺寸。胸围腰围都掐得恰到好处,严丝合缝,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明栀的身材和脸可以说是两个极端。
如果说她的脸是清晨露珠滴下的洁白栀子,纯中带着薄薄的艳,那么……现在将身材完美展露出来的则是七分艳三分纯。
“怎么了?”明栀望过来,蜷曲的发尾顺着纤细的脖颈划过纤薄的肩胛,明亮坦然。
浑身带着雨水的外卖员取出一袋药方的外卖,听见里面的声音下意识的也抬头看了一眼,却只看到了忽然合上的别墅大门。
沈之衍不动声色的将门关上大半,喉结滚动声音微哑,“拿外卖。”
视线却不敢在她身上停留。
沈之衍微微仰起头罚站似的对着门,平生第一次这么控制不住的想说脏话:
艹啊,她知不知道自己穿了什么啊。
贴在明栀身上的这层薄薄的紧身裙,在客厅顶光自后往前的照耀下――
是半透明的。
门缝里灌进来的潮湿冷风扑面而来,在沈之衍还没意识到的时候,耳边就只剩了淅淅沥沥的雨滴砸在大理石地板的声音。
莫名燃起的燥火被太阳穴一阵阵传来的闷痛打断。
冷风冷雨,吹得他头痛。
绿白色包装的药方外卖孤零零的躺在门口,那个敬业的外卖员早已不知道去了哪里。
沈之衍慢吞吞的弯下腰,将外卖袋提起来。
没忍住自嘲的笑笑:沈之衍啊你这是被鬼迷了心窍。
再转回去时,目光已经恢复了日常的冷淡,只是在明栀没注意到的地方,被碎发遮掩的耳后残存最后一点躁动的痕迹。
是平静无波的水面一闪而逝的红鲤。
他拎起外卖袋走到餐桌,放下,好整以暇地自上而下扫了一眼明栀。
柔软的曲线像是雨雾中若隐若现起伏的山脉。
他在看她的时候,明栀也在看他。
开放式餐厅的顶光给他镀上了一层柔软的柔光,整个人都溶了一层薄薄的温暖,他正低着头在拆外卖的袋子。
长长的睫羽低垂下来,灯光落下来遮掩出一小片扇形的阴影。
明栀甚至低下头打开手机的摄像头确认了一下――
这身材他居然看得一点反应都没有?!这一点也不科学!
偏偏沈之衍微微上挑的桃花眼还冷淡的睨过来一眼,一副你有什么问题的表情。
明栀抿着唇,从浴室走出来时的那一颗雀跃中又带着期待的那颗心啪嗒一声在面前这个人熟视无睹的冷漠里摔了个稀巴烂。
她思索的皱了皱眉。
也不是她过分自信,但真正有一副好皮囊的人不可能不自知,即便是自己没意识到,从小到大周遭的各种声音也会告诉她。
美丽是最直观的标准,真理如此。
但沈之衍的反应给她带来的出来一种淡淡的挫败感,还有一点点升起的怀疑:
一般对她反应如此冷淡的,不是生理有缺陷就是已经看腻了。
明栀心里有些不服气,转身将搭在小臂上的大衣扔到沙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