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听见她这个问题，收起手机。
他说：“……我对于当别人的爸爸没有兴趣。”当然，平时打游戏开玩笑说我当你你爸爸的那种不算。
她简直就像个杠精，咬着手指头听着他的话，又纠结着说，“可是我妈妈也不爱我……不对，不是我，是那个人。”
沈之衍都头大了，笑了声，“那又怎么样，爱能有什么用呢？爱不过就是谎言而已。”
花草有雨水能吸收水分长大开花结果，动物有雨水能补充水分恢复能量，即便是高楼大厦有了雨水最不济还能冲刷灰尘。
但是有爱能做什么呢？
爱什么用也没有。
明栀略有诧异的偏过头看了他一眼，“你很悲观。”
这话又不像是个醉鬼能说出来的话了，沈之衍看过去，明栀白净的一张的脸上还是苍白得像纸一样，眼睛定定的看着雨，头发湿漉漉的像是沾了水的蒲公英。
看不出是清醒还是混沌。
那他就当她是清醒的吧。
被雨水打湿的喉结子滚了滚，一滴晶莹的水珠顺着他的下颌角流淌下来，在顺着他凸起如冰块般的喉结，落到了他被水泡成深灰色的卫衣。
他的声音轻了些，在雨水哗啦啦暴虐的冲刷声里，被衬托得甚至有些温柔：
“明栀，虽然我不知道你是认真的还是很随便，但我不打算谈恋爱，你也不需要再浪费时间，”沈之衍看着她怔怔的眼，漫不经心道，“至于那些流言蜚语，很快就会消失。”
在雨水的冲刷下，两个人隔着一个拳头的距离对视。
他说话时，因为忍耐着雨水眉头微微蹙起，淡红色的唇被雨水打湿，有一层淡淡的水光。
明栀笑了笑，“可是今天你这么说，我反而更想追你了。”
沈之衍一掀眼皮，笑得凉薄，像个十成十的渣男，“我只是不想你伤心而已。”
“那你为什么会不想我伤心？”
雨还在下，但是被雨水笼罩的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沈之衍刚开始还能端的住他冷淡渣男的架子，后面被明栀这喝了酒格外的黏糊也格外的不解风情的劲儿给整没了。
但是，沈之衍烦躁的摸了摸鼻子。
长了一张无辜又纯的脸真的很占便宜。
她那双眼睛就这样看着你的时候，诚恳又真挚，一副你说什么我都记在心里的样子，真的很难让人不心软。
让他说个‘不喜欢’都怕她听了下一秒能哭出来。
沈之衍低头又看了眼手机，那头的周望直接给他推了明栀那个好朋友的微信过来，他加了，扔了个位置过去。
雨水滴滴答答的再次落下来，只是不如之前的大，淅淅沥沥的，是小雨。
他起身，浑身被雨水泡透了，风一吹过来，他忍着没打哆嗦。
“你要去哪？”
回过头，那人却在眼巴巴的看着他，像个和家长走散了的小孩子。
沈之衍没骨头似的靠在边上的路灯，又看了眼手机，那边的对话框发来一个‘马上到。’
才抬头，“冷死了，我当然是回家。”
明栀：“我也冷。”
沈之衍闲闲的一掀眼皮，“冷就回家，过一会儿――”
“我想吃面。”
他甚至想笑了，长到十八才知道原来自己脾气这么好，“那就回家吃。”
明栀偏了偏脑袋，眼睛直直的看着他，路灯下修长的一道比那浓绿的桂树还要高，她思索了一下，认真的说，“我请你吃。”
沈之衍现在只想回家，好好洗个热水澡，对她请吃面毫无兴趣，直到一脸可怜兮兮的明栀睁着她那双圆而大的眼睛说：
“可是今天是我生日。”
沈之衍这下是彻底没办法了。
第12章
沈之衍最后还是陪着酒劲没散的明栀去吃了她心心念念的生日面。
就在不远处她买酒的那个便利店。
迎着店员一言难尽的眼神，沈之衍浑身都在滴水从容镇定地在店里随便挑了两杯杯面，看见明栀站在哪，甚至一边给店员扫了二维码，一边游刃有余地让明栀去对着空调口的位置坐好。
江明薇来的时候，正好看到明栀坐在透明的玻璃前，头发湿哒哒的贴在脸上像极了两片海带，正捧着一杯海鲜味的合味道吸溜吸溜吃得欢快。
手边上还有一盒吃剩的小蛋糕。
一侧的位置上还放着一件正在淌水的黑色雨衣，雨衣上的水蔓延下来，位置上也是湿漉漉的。
江明薇松了一口气，捏着包带就坐在明栀的另一侧。
先浑身上下看了她一圈，头发是湿的，身上却穿了一件她没见过的崭新外套。
“你又跑去淋雨了？”
语气里没有责怪，而是担心。
明栀有点怂，她不敢告诉江明薇就是怕她知道了难过，但是谁能想到在那种地方还能碰到沈之衍呢。
明栀睫毛颤了颤，岔开话题，“你怎么跟沈之衍认识的？”
江明薇从包里拿出一包纸巾放在明栀的面前，一边抽出几张替她擦头发，一边回答她的问题，“就是周望，我之前和你说过的那个，你看微信了吗，我之前做完兼职去你们寝室找你来着，看到你不在电话也打不通就有点着急。”
“你怎么会想到沈之衍呢？”明栀放下杯面，乖巧的低下头让江明薇的动作能更方便一点，眼睛亮晶晶的，捧着脸眼中有些期待。
“就是……”江明薇偏过头，思索了一会儿，“可能是种直觉，我也觉得他会喜欢你的。”
明栀嘿嘿笑了两声。
在江明薇心里，有人会不喜欢她才是神奇。
江明薇手上的动作一顿，狐疑的看着浑身在冒粉红泡泡的明栀，“……你这又是什么个状态，沈之衍说你喝多了，你这是喝了多少？”
明栀垂下头笑得像偷腥的猫，伸出一根手指，“我就喝了一瓶啤酒，我是故意骗他的。”
“那你是……”江明薇眯起眼，一点点靠近，语气危险，“你不会是真的喜欢上他了吧？我就说你是个恋爱脑――”
明栀被她忽然凑近的话震得耳朵都要麻了，捂住耳朵，软声道，“我知道！我不是那种喜欢啦！”
江明薇摆明了就是不信，明栀伸出手勾着她的小拇指，软着嗓子跟她撒娇，“我只是发现沈之衍除了渣了点其实人也蛮好的，只要稍微骗一骗就心软，而且还大方，这点总比蒋旭好多了吧！”
她见到沈之衍的时候正是她心情很不好的时候，但现在，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情甚至有些跃跃欲试。
她像是一个大半夜翻了贵族小姐墙头的鲁莽见习骑士，不仅见到了传闻中的那个冷漠美丽的贵族大小姐，还见识到了大小姐不为人知的那一面。
与传闻之中不一样的，只有与他近距离靠近才能看到的那一面。
她亲手打开了拿起了一颗宝石之后，才知道这颗宝石原来才是打开更加珍贵宝藏的钥匙。
江明薇翻了个白眼，也没多说，只是说，“你要是再把自己搞得跟之前一样，我就拉着你去国外。”
“干嘛？”明栀笑得没心没肺。
“我拉着你去国外我们结婚算了。”江明薇没好气道，“省的你天天的恋爱脑发作啊。”
明栀抱着她的胳膊，笑嘻嘻的开口道，“我这次心情不好又不是因为蒋旭那个烂人。”
江明薇神色一整，“因为你爸？”
她也看见明栀发在微博上的那个平安符的照片，再联想一下之前她说的回家过生日，不难猜到这个平安符是给谁的。
明栀嗯了一声，脸上的笑意也淡了一些，“我今天刚订的票，打算跟他说一声的，然后……”明栀扯了扯嘴角，自嘲道，“那个大忙人估计压根忘了下周是我生日。”
她像是忽然想起来了什么，从外套下面翻自己衣服的口袋，把自己湿漉漉的手机掏出来，重新打开购票软件把两张往返机票退了。
然后才看到自己九十九加消息的微信。
除了江明薇给她发的十几条之外，还有许菁菁和章芋的消息，明栀一条条回过去，最后才漫不经心的打开她爸明重的聊天窗口。
明重发来了几十条消息，委婉的道歉，底下还有几条大额转账。
{栀栀，这周还回来吗？}
{爸爸给你转了钱，去买点你喜欢的衣服和包包，不够记得和爸爸说。}
他像是挂断电话之后才想起来又或者是挂断电话之后别人提醒他，但这两种都嘲讽至极。
像是曾经的那个将她视为珍宝的爸爸被污染，变得面目全非，连带的连曾经的美好回忆都蒙上了一层阴霾，更是在提醒她――
她的那些隐秘的期待都是廉价的，不应该出现的。
果然，爱都是谎言。
明栀没有提她在微博看到的那个让她耿耿于怀的账号，她翻了那个账号的几乎所有的微博。
她平时发的不多，内容也多是关于自己的两个孩子，年纪大的应该比她小一两岁现在在读高中，小的那个刚上小学，她以前分享的多是给两个孩子做的早餐夜宵，一些兄妹之间相处的小段子。
但自从去年八月份开始，也就是明栀高三的上学期，她发的内容就多了一些别的因素，有时候是手里捧着的一束花，有的是一个小小的礼物盒，有的是她亲手做的便当，却一眼就能看出不是做给孩子的。
明栀的眼神一向看得很仔细，也正是因为这份敏感，她很轻易的就发现了照片里的那些‘蛛丝马脚’――
白色的花束的背景的那个车窗，是她爸爸的车，而那个便当盒的背景，正是她爸爸的办公桌。
在她无法参与的时间中，足够很多东西悄无声息的发生变化。
比如她的爸爸，已经不再只是她的爸爸。
明栀还在沉思之中，听见江明薇的声音，“明栀，你不要太悲观。”
江明薇认真的看着明栀，她说，“我们从下一起长大，明叔叔我也很熟悉，他有多爱你我看也看得到，明叔叔肯定不是故意的，肯定是很忙。”
但是他在忙什么呢？
忙着和新的女友恋爱还是忙着和新的孩子培养感情？
这种刻薄的话明栀哽了哽话都到嘴边了还是没有说出口。
明栀微微仰起头眨了眨眼睛，把快要溢出来的眼泪憋了回去，深呼一口气，“可能吧，但是我下周也不打算回去了。”
江明薇点了点头，“不回去就不回去，我陪你过生日。”
明栀又划开她和爸爸的聊天框，把那些转账一个个退回，明栀憋了一口气说，“我现在也不打算再用他的钱。”
江明薇睁大了眼，“那你平时生活费怎么办？”
“微博上有个广告商约我去拍照片来着，有报酬，怎么也不至于吃不上饭吧！”明栀笑嘻嘻的给江明薇看品牌pr发来的微信，“过几天你陪我去好不好？”
江明薇笑得温柔，“当然好。”
头发黏糊糊的粘在脸上，明栀拢了拢身上的外套，起身走到收银台挑了几串关东煮，目光落在玻璃窗外，路灯的光影在一个个淅淅沥沥的小水潭中晕开一片。
她的神思开始涣散，她想沈之衍走在雨中的背影像是一道苍劲的青竹。
而她位置边上的深色雨伞上水渍已经干了大半。
便利店的店员正在交班，小声的和同事聊着天，一边利落的给她装关东煮，一边兴奋的和同事说起了刚才来店里的那个帅哥。
“可帅了……刚走进来的时候我还很烦，全身都是水到时候又要拖地，但是！我跟你说哦，他一抬起头我就原谅他了，真的！太！帅！”
“真的有那么帅？”同事有点将信将疑。
“真的！”店员转过头睁大眼，“我觉得比你在追的那个爱豆帅多了！”
同事听到这顿时切的一声。
店员将关东煮递到她手上，笑着伸出手掌指了指她转头向同事说道，“就是跟这个美女一起来的，不信你问问她好了。”
迎着两双充满善意的温和眼睛，明栀接过热乎乎的纸杯，笑得眉眼弯弯，“那是真的帅。”
同事是个和她年纪差不多的女孩，用一种惊叹的眼光上下看了她一眼，顿时信服的点点头，“这下我相信了，美女肯定不会和丑男一起来便利店的！”
以前，吸引她的只有沈之衍的脸，也是因为他的那张脸，她对他的第一印象下意识的认为他应该是个高傲的、冷漠的、毫无共情能力的渣男。
但现在，她发现其实沈之衍有一颗比她想象之中还要柔软的心肠。
明栀捧着温暖的纸杯，一步步走回去，热意顺着她的指尖一直蔓延，她把关东煮放到了江明薇的面前，“你这么匆匆忙忙的肯定做完兼职没吃晚饭就来找我了。”
第13章
回到寝室的时候已经快十二点，已经熄灯，313里都还没睡，明栀弯下腰换鞋的时候章芋听见动静从窗帘里探出个脑袋。
“明栀你今天去哪了呀，你不在的时候江明薇还来找你来着。”
明栀蹲下身把沾了泥水的鞋子摆放好，一边回答，“我去景山公园那里转了转。”
许菁菁端着水盆从厕所出来，脸上还贴着面膜，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含糊，“景山？我记得时星宇说沈之衍他有套房子在那。”
章芋：“栀栀那你不会真的在那里碰到沈之衍了吧？”
明栀点了点头。
章芋顿时一脸兴奋，“缘分啊！这样都能碰见！这不在一起说不过去了吧！”
许菁菁放下东西却没顺着章芋的话往下说。
她特意拉着时星宇问他知不知道沈之衍喜欢什么类型的，她对沈之衍的名声早有耳闻，明栀人那么好，她实在是不忍心看着明栀伤心。
时星宇的表情有些严肃也有些为难，“反正肯定不是和那些传的那样，衍哥其实都没谈过一次恋爱，反正我从高中认识他到现在，绝对没什么暧昧。”
至于喜欢什么类型，时星宇摸了摸脑袋，“衍哥好像是真的不打算谈恋爱来着……好像是因为他家里的原因？”
许菁菁放下水盆，也没管自己脸上贴着的面膜，掏出手机把时星宇说的话发给了明栀。
叮咚一声。
明栀正在拿睡衣，听见微信的提示音打开一看，是许菁菁。
她抬起眼诧异的看了一眼就站在三米之内的许菁菁。
许菁菁无声做了个催促的手势。
这么神神秘秘的，明栀大概猜到应该是一些不能让别人知道的小道消息了。
她划开微信，大致扫了一眼，明白了江明薇的意思，点了点头也没说什么，先拿起衣服去浴室洗澡。
淋了几个小时的雨，头发被雨水泡过之后就算是干了也是黏糊糊的，好难受。
出来的时候，刚开门，外边的许菁菁就钻了进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