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下属现在已经没几个能爬起来跟你说话了哦,还不打算现身吗……”
——君度。
她朝着那个看似无人的角落冷声开口。
“此言差矣。我养活他们就是让他们为我而送死的啊,帕图斯小姐。”
伴随着一声嗤笑,一个带着金框眼镜、衣着考究的年轻男人突然从角落的阴影中走出,语气不屑。
他顿了顿,又突然恶意地笑了起来:“怎么,朗姆还没教会你这一点吗?”
穿着定制西装的男人看起来英俊儒雅,谁也想不到他会是一个犯罪组织当中无恶不作的罪大恶极之人。他扶了一下自己鼻梁上的金框眼镜,上前稍迈了一步。
可千岛鹤却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声线冷到了极点:“你说的什么我可不知道。我只知道,对于叛徒……呵,就应该给予制裁才对!”
“叛徒?”君度对千岛鹤形容他为组织的叛徒这件事稍稍一愣,却并没有多少惊讶的情绪,反而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朗姆倒是处心积虑,生怕我把那些秘密给泄露出去啊。”
他一直在组织当中好好地当他的君度酒,倒也能和多方势力形成微妙的平衡。朗姆本身也害怕那些事情会让真正的boss知道,因此也让他能够苟活至今。
但如今他不知为何突然就被宣布为“叛逃”,君度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朗姆的手笔。这个老东西所图甚大,跟琴酒那个单纯沉溺于犯罪快感的纯黑乌鸦不同:朗姆是真的想要颠覆世界。
那个秘密……是他的筹码,也是他的催命符。
“秘密?”
这次轮到千岛鹤皱眉了。
她本是通过琴酒加入的组织,但自从经历了朗姆实验室一日游过后,她便顺理成章地在组织的眼中变成了朗姆派的人。
琴酒、朗姆两派大部分时间井水不犯河水,但偶尔也会针锋相对。尽管伏特加十分崇拜朗姆,但琴酒却十分讨厌为朗姆派的人做的事处理后续。
在这样的情况下,从属朗姆派的千岛鹤和从属琴酒派的诸伏景光是两派之间为数不多的调和剂之一,他们二人再加上跟贝尔摩德走得很近的“神秘主义者”降谷零,基本上也囊括了组织中能够获取的基础情报的各个领域。
但……朗姆的秘密?
千岛鹤心中十分严肃,眼神变得更加凌厉,审视着面前的君度,表面上却装作一副不屑的样子,冷笑一声。
“既然已经成为了被死神叩门的败犬,又何必用什么秘密作为死前的遗憾呢?”
“你不信?”君度轻笑一声,语气却已经不耐烦了起来,他再次上前一步,压低声音道,“来做个交易吧。”
千岛鹤看向君度,眼中依旧是疏离的不信任,这却进一步引导着君度向千岛鹤解释起他交易的内容来。
“我们大可联手设计出一出假死,而作为交换,——”
话才说到一半,君度便停下话头,突然暴起,手上滑出一把匕首,直向千岛鹤的心脏处扎去!
他很聪明,选择了用匕首,而不是用枪。
一来,选择用枪就意味着需要多出一秒瞄准的时间。而在这一秒当中,他便极有可能被千岛鹤以及那个远处所存在的狙击手所发觉——最终以失败收场。
二来,他从公安处匆忙逃出,好不容易才缓过那种药物所带来的负面影响,身上更是没有携带枪支。虽然现在地上散落着十几把枪,但只要他捡起任意一把,都会直接引起千岛鹤的警觉,反倒不如使用他更为擅长的冷兵器。
只是——
千岛鹤早便防了他这一手,一把用枪托挡住了对方刺过来的匕首,另一边手也紧握成拳,骤然轰出!
君度的动作也十分迅捷,他下意识便举起手臂选择格挡,却被千岛鹤用左手抓住腕骨用力一掰,匕首落地,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声响!
但君度很快也为自己找回了场子:他向旁侧移动,重心向下,将力道都聚集在自己的右腿,向千岛鹤所在处重重扫出!
千岛鹤紧随其后左脚上前,灵巧地躲过,提起膝盖便要朝对方的腹部撞去!
君度此人,个人实力不算过于突出,在情绪、智谋上也相对平庸。但千岛鹤此时的状态也并不算好,因此二人缠斗起来,却着实难分上下。
他们之间的打斗看起来并没有多少华丽的招式与花架子,也不像是一些雇佣兵之间野蛮且拳拳到肉、以暴制暴的打法。事实上,君度的进攻风格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那就是“快”。
二人战斗的身影纠缠在一块,甚至都只能在人的视网膜上留下难以捉膜的残影,更别提君度本身也有意识在往北面窗户的狙击死角的方向靠去,这就让诸伏景光的狙击无法直接打中他的头颅。
千岛鹤倒是尝试过把君度重新带进北面窗户可狙击的视野当中,但对方并不傻,在知道北面有狙击手之后便绝对严防死守,不肯靠近北面窗户周围半步。
“组织连狙击手都派来了,确实是令我受宠若惊……但你要知道,帕图斯,”君度以一种恶劣的语气说着,“你们此行最大的败笔,就是提前让我知道了狙击手的方位!”
君度在此刻毫不顾忌地释放出来了隐藏在他儒雅外表之下的可怖阴冷,以及那正熊熊燃烧的阴狠的火焰。匕首已经离开他的手中,失去武器的他眼中反而闪烁着亢奋的奇诡色彩,他双手握拳,对准千岛鹤的太阳穴便一拳撞出!
千岛鹤却再一侧身,在躲过那一记拳头的同时,顺势将他用力一拽,抬腿一脚踹上了他的下腹处!
君度被千岛鹤的这一脚踢得连连后退,他倒是惦记着绝不往北面的视野中靠近,身体却虚弱得不受控制地往南面摔落而去!
就在这一瞬间——
君度的脊背出于惯性的冲撞贴在了南面窗户的边缘,他的瞳孔因为疼痛而骤然放大,借着窗外冰冷的光亮,他似乎看到了极远处一个微小到甚至无法令人看清的人影、对准自己的枪口——以及微微扣下扳机的手指……
……
在南面同样六百多码开外的一处狙击点上。
一名褐发的少年神色专注,枪口处随时准备着为子弹出膛而留下温暖的热量。
匍匐在地上,身材瘦削的少年此刻看上去竟也像是一匹择人而噬的野兽,安静却潜行于草丛之间,蛰伏着,等待着一击击杀——获取猎物。
他蜜糖色的眼睛时刻锁定着被自己盯上的猎物,随时都有可能进行他的致命一击。
“砰。”
他轻声开口念道,嘴角微微勾起——
手指也终于扣下了扳机。
一声枪响!
心口处突兀地传来一阵麻痹感,紧接着是一阵又一阵如潮水般涌来的剧痛,短短几秒钟之间,君度的视角已经天旋地转,大脑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身体便已经轰然倒在了地上。
喉咙一阵干涩,他突然感觉到自己浑身上下都已经失去力气,意识如同破了口的泉水般迅速流失。
君度奋力地睁大了自己不甘的双眼,其中是怨毒和依旧未消散的狠厉。
“那么,你也该要知道,君度。”千岛鹤走上前去,她弯弯眼睛,露出了一个堪称温柔的笑容,“你此行最大的败笔,就是没有猜到……狙击手,有两名!”
“朗……朗……!”
似乎还想挣扎着在说些什么,君度的气息却已经逐渐变得微弱起来,眼神涣散——
最终,彻底失去生机。
……
硝烟的味道在兰利的身上显得尤其浓烈,硬生生将他眉宇之间那股青涩的少年感压了下去,取而代之的,则是无比恐怖的威胁感和压迫力。
“朗姆……”
褐发少年突然默念起了这个酒名,垂下眼帘,后知后觉地感到自己心中传来一阵钝痛。
……
看着君度彻底咽了气,千岛鹤神色淡淡,最后也只蹲下身来,摘下那副架在君度鼻梁上的金框眼镜,又从自己的口袋中掏出一副一模一样的眼镜,替换了上去。
然后,快步离开。
……
诸伏景光和兰利严格来说都只是此次任务的编外人员,千岛鹤没什么事也懒得把他们两个上报,因此君度一死,他们二人便各自离开了。
反倒是千岛鹤耽误了那一小会儿,让她在准备回去据点时,却突然发现自己的面前停了一辆熟悉的保时捷。
车窗缓缓降下,那头标志性的银发直接便彰显了来人的身份。
“琴酒?”
千岛鹤以一种调笑的语气喊出了对方的代号,毫不见外地打开车门便坐了进去。
“怎么,还想跑来接我回据——”
话还没说完,琴酒的伯.莱塔便已经顶到了千岛鹤的太阳穴上。
“帕图斯……”琴酒低低笑了起来,那种如同被毒蛇的目光攀附住了的、骤然出现的危险感让千岛鹤的后背都麻了起来,浑身上下都在疯狂地向自己发出着最高级别的警报。
“你说,阴沟里的老鼠怎么能够出现在乌鸦的面前呢?”
琴酒冷笑着,墨绿色的眼中闪过一道嗜血的寒芒,将伯.莱塔更往千岛鹤的太阳穴处顶了一下,手指甚至都已经抚上了枪支的扳手上。
“啊啦,又有人在背后说我坏话了呢?”千岛鹤甚至没有出现多少情感波动,便迅速冷静了下来。
她换上了一副处变不惊的假笑,一手扶住了伯.莱塔的枪把,话语温柔。
“可以告诉我吗,Gin?……究竟是谁在诬陷我的忠心呢?要知道,我对组织的忠诚,可是绝对不会改变的啊。”
琴酒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感兴趣的神色:“你很期待知道究竟是谁?”
“当然诶,”千岛鹤有些嘟哝地说着,“如果继续让这些污蔑我清白的人存在的话,我果然还是会很困扰啊。为了不让我每天都这么不开心,果然还是弄死他好了……?嗯,让我想想……哪次任务比较危险,就派他过去当个炮灰吧?你说呢,Gin?”
她抬起头,也看向琴酒,露出了一个堪称灿烂的笑容。
“组织代号成员之间不能互相残杀。”琴酒语气冰冷。
“啊啦,所以说,那个人是代号成员——应该还是Gin你这边的?”千岛鹤偏过头,眼中有些跃跃欲试。
但琴酒的神色似乎不太对,千岛鹤也只能立马见好就收。她笑着收紧了那只扶在伯.莱塔枪把的手,并迅速将抢把转动一圈,向下一按——
这次被枪口正对着的,是琴酒的胸口。
千岛鹤看向琴酒墨绿色的眼睛,眉眼弯弯,笑眯眯道:“Top killer先生?哎呀,代号成员之间不能互相残杀哦。”
“呵。”琴酒冷笑一声,一把拍掉了千岛鹤握在枪把上的手,然后又将他的宝贝爱枪伯.莱塔放回了自己的风衣口袋当中。
紧接着,他又顺手掏出一支烟和一个打火机,叼着烟,在车内上演了一出云雾缭绕。
“去捕鼠吧——为了证明你乌鸦的身份。”
他淡淡道,眼中却已闪过扭曲的兴奋,仿佛就连灵魂也都得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快感,嗜血的欲望更是得到了满足。
坐在驾驶位上的伏特加迅速应了一声:“好的大哥!”
黑色的保时捷就这样缓缓向前开去——
然后,逐渐加速。
*
灰沉的天空占据了大片的视野,单调的电线边上,几只乌鸦陆续从人们的眼前飞快窜过。几只流浪犬从小巷的深处跑出来,身上散发出了阴沟的的恶臭与污浊。
这又是一间大概早已弃用的工厂,到底是日本早些年工业发展黄金期时遗留下来的产物。
千岛鹤快步走进了那间空旷得甚至有些渗人的工厂,不多时,便已经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和硝烟的气息。
她走到了工厂的最深处。
——面前是两个人影。
一个看起来是一名大约四五十岁的外国男性,手腕处鲜血如注,目测应该已经被咬断了,那可怖的鲜血汩汩流出,汇成了一条红色的河。
那名男性倒在地上,根据千岛鹤的视觉观察,应该有一枚子弹从他的下颚处穿过了他的大脑,此刻无论做什么,估计是无力回天。
年长的男人睁着眼睛,似乎最后还想要再说些什么,千岛鹤甚至还能从里面看出一种奇异的、几乎无法被解读出来的——强烈的不舍之情,却找不到其个中缘由。
他在不舍什么?
….他的生命吗?
……又或者是,这个世界吗?
说到底,也只不过是她自己的主观臆测罢了。千岛鹤心想,哪有这么推理的啊。
男人估计是刚死不久,而此刻跪坐在地上的一名女性则显得更为年轻——甚至当千岛鹤清楚地看到对方的正脸的时候,都有些震惊。
「水无怜奈」。
千岛鹤心中默念道。
没想到啊,这名久负盛名、青春靓丽的女主持人……竟然也是组织成员之一。
这名优秀的女主持人非常漂亮。她有一双明亮的猫眼,扎着低马尾,靠近额头中间的两边各有一绺弯折状细发,清丽动人。
然而此刻的她看起来却比电视上显得更加狼狈。水无怜奈跪坐在地上,眼前依旧蒙着一层水雾,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氧气。
她的身形有些不稳,根据身上的针孔推测,应该是被注射了吐真剂。
作者有话要说:
求评。感谢。
第39章 欢迎来到黑暗世界
水无怜奈此刻看起来狼狈至极,千岛鹤就站在她的身侧,却没有半点想要帮忙扶她起来的意思。千岛鹤就这样静静地站在一旁,抚上了自己口袋中的手.枪,眼神冰冷,就连嘴角也噙着几分冷酷却又似乎很感兴趣的笑容。
梳着低马尾的女人身上仍沾着大面积的依旧带着温度的鲜血,光线过暗,千岛鹤一时也没能辨认出那暗红的印迹究竟是水无怜奈因为受伤而渗出的血液,还是那个男人在中弹时突然喷溅而落到“行凶者”身上的鲜血。
水无怜奈甚至没有再抬起头来多看千岛鹤一眼,她似乎有些虚脱,却依旧坚持着用手将自己的半边身躯撑了起来。
工厂的地面很粗糙,还没等水无怜奈真正站起来,她的手掌很快就被磨出了鲜血。但这位看起来十分脆弱且惹人怜惜的女主持人却没有发出半点闷哼声,反而是单膝着地,以膝盖作为支撑点,用腰腹处的力量终于将自己带了起来。
她站直了。挺直的腰板彰显着她良好的仪态,浅蓝的眼中尽是不屈的光芒。
千岛鹤在那一瞬间观察到了很多。一向妆容完美的女主持人此刻头发凌乱,衣服皱巴巴的、还沾满了尘土和暗红色的鲜血,而她的眼神当中则是——
一片空白。
千岛鹤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对方此时的状态。水无怜奈的脸色很苍白,眼神依旧显得有些愣怔,就像是还没有做好准备便突然遭遇了一场痛彻心扉的巨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