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天光徒然嘴角一弯，柔声叹到：“刀是好刀，如果你想留给我，也未尝不可，可是，你一定要问问我的意见，这是礼貌。”
鱼云影银铃般的笑了起来，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缀满了璀璨的星辰。
“哥哥好本事！”手腕间的响铃也随着她欢快的拍手叮铃叮铃响个不停。
褚天光在空中划了个手势，袖子一卷，射往院子里的火箭“嗖嗖”应声而起。
火箭一支支的连成了一条烈火熊熊的火龙，绕成了个圈。只见褚天光掌心突然向外一推，巨大的火龙吐着浓浓火焰朝山鬼冲来……
“来而不往非礼也！”褚天光淡然一笑，像是在品鉴一副优美的画卷。
山鬼顾不得其他，迅速抽刀回防。
“呼呼”链子在他手里飞快转动着，形成一面盾牌，挡住了呼啸而来的火龙。
他身后的死士却来不及闪躲，猛地被火焰扑过来，顿时变成一个个火球，不停的在地上翻滚着，死的死，伤的伤，哀嚎一片。
山鬼挥舞着锁链满头大汗，待火龙散去，院子早已空空如也，哪还有他俩的身影。
鱼云影伏在褚天光的背上，就在身影渐渐消失在夜色中不见时，鱼云影突然转过头来，对着山鬼邪魅狂狷的冷笑…
向来视生命如草芥的山鬼，突然感到头皮一麻，多次历经生死之战的经验让他预感不妙，他面色一凛往一旁闪躲，手臂上的链刀往身后一卷，但是晚了……
“噗呲”一声，他手臂被刺中了一剑，而在他身后，浓重的黑影如浪潮般一瞬间退去……
他惊愕的扭过头，捂着伤口。
此时他清楚的看到前方愈来愈远的鱼云影笑靥如花，对着他的方向，手指轻轻在喉间一划，似乎越笑越开心……
不多时，两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夜色中，再也不见。
山鬼恢复了镇定，面容狠厉，恶狠狠的吐了口血水：“黑五，飞鸽传书，燕云十六寨，不惜代价，拦截这两人！
……
“明之哥哥，你居然有这么大的本事！”她侧着脸趴在褚天光的背上，看着他的眼睛，显得又佩服，又惊诧。
褚天光闻言宠溺的一笑：“不是我本事大，是他没本事。”
鱼云影……
这样叫没本事，别人不都得羞愧的去撞南墙。
鱼云影嘴角弯弯一直笑着，没停下来。
这么优秀的男人，居然是我的！哈哈哈……鱼云影心里越想越乐开了花！
“瑶瑶，在王府里，你怎么认出我的？”
褚天光自然没想到鱼云影从上辈子就咽不下他战死沙场的那口气，即便重生回来，前世褚天光决然离去的背影仍旧一次次在噩梦里回转，半点不得安宁。
“自然是父亲对我说的，那日我归家，父亲就把从前你救我之事一并道来，要不然我怎么知晓？”
鱼云影气不过掐了一把褚天光的脸，凶巴巴的道：“日后不许再欺瞒我！”
褚天光只得不停赔罪…
一轮莹莹皎月挂在天上，似乎也被他俩逗笑了。
………
广信王府，山鬼带着一身伤回到王府正院向王爷禀报。
“王爷，此人阵法极其厉害，属下不是对手。”
能让山鬼都为之动容的人，并不多。广信王也不得不慎重看待。
这两天他从强忍着悲痛，熬了过来，总算脸上恢复了些血色，身体也恢复了些许。
“他长什么模样？”
“属下并未看到他的模样，他戴着顶斗笠，身高八尺左右，年纪约莫二十左右。”
广信王沉吟着，鱼时安身边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高手？即便是安和公主的侍卫也没有这么厉害的。
这些年鱼时安像眼睛一样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他同样也非常清楚鱼时安身边的事情。
难道是小皇帝派过来的？可是京城传过来的消息里并没有这样的人物。
会是谁？
“王爷，属下已经命黑五将两人身形，面容都描述给画师，飞鸽传书燕云十六寨寨主，务必将他们截下。”
“做得好，不惜任何代价，生死不论！”
燕云十六寨，其实是十六座山头。这十六座山峰呈掎角之势以汴京为中心，分布在江南去往京城的方向上。
山鬼这次为了对付鱼云影和褚天光，可谓是将王爷的底牌尽出。
一群“咕咕咕”的鸽子从王府飞出，往燕云十六寨方向而去。
“当家的，出了什么事？”
“王爷追杀令，看到这两人，生死不论！”
“瘦猴，传令下去，画像中这一男一女，格杀勿论！”
“哟，这么漂亮的娇美人，真是可惜了……啧啧，传令各家，看到必格杀勿论！”
不多时，燕云十六寨的各个寨主都收到了画像和信息，纷纷警戒起来。
与此同时，皇上忧心小侄女的安危，火速将京中的龙影卫尽数派出来接应。
日头越升越高，初夏的阳光带着炙热钻过层层叠叠的树叶，像针尖一般细细碎碎的落在地上。
山脚的一处茶摊，平日冷清的不见人影，今天却生意很好，七七八八的坐着不少人，很是热闹。
突然间，蹄声急响，两匹快马从山路转弯处奔驰而来。
“吁”的一声，健马惊嘶，很快停了下来。
马上的两名年青人稳稳的坐在马鞍上。
烧着茶水的大娘背已经很驼，仿佛背着块看不见的大石头，压着她整个人都弯曲变形。
她看到大热天有客人到来，热心的招呼道：“俊小伙，天气炎热，下马喝口茶再赶路吧。”
这俩俊小伙不是别人，正是褚天光和鱼云影。
这里是燕云十六寨里最大的寨子—水云寨的必经之路。
鱼云影在王府里面查到的信息里自然包括了这燕云十六寨。
昔日解甲归田的南府兵，落草为寇，占据各个山头，彼此守望，这背后的主子是谁也就不言而喻了。
水云寨寨主，花四娘，当山贼多年，差点都忘了自己另一重身份，昔日南府兵唯一的女将，花怜意。
虽然这名字娇娇弱弱，但是对使着一条精铁所制的鞭子，闭着眼睛就能抽到十米以外的蚊子的大婶来说，名字和性别实在算不得什么了。
“多谢大娘。”鱼云影下马接过茶碗，甜甜的笑道。
“原来是个小姑娘啊，这么热的天气还出来玩可不好，会要人命的。”这位大娘满是皱纹看似心慈面善，可说出来的话可一点不客气！
“大娘说笑了，朗朗乾坤，昭昭日月，老天自会收了那些蝇营苟且之人”鱼云影仍旧是笑眯眯的，一副不谙世事的模样。
“小姑娘可天真得可爱啊……”
话没说完，这大娘背突然笔直得像山里的竹子，一点也不弯。脸上的皱纹也都消失了大半。
一条粗如手臂的铁鞭风驰电掣般在她手里挥舞着朝鱼云影袭面而来。
鱼云影盈盈一笑，娇小玲珑的身子往后一飘：“哥哥，这位大娘好生不讲道理！”
褚天光眼疾手快，接过鱼云影往身后一放，提剑上前，风起长林，碎叶漫天。
虽然来的都是水云寨的好手，但褚天光身形快如闪电，有些人刚举起剑，有些人还没拔出刀，就一个接一个的倒下在地……
剑拔出来的时候，甚至都没来得及带血。
风停，搅碎成渣渣的叶子此刻已经乖乖的，安静的落在大地的怀抱里。
就连时间都仿佛已经静止……
刚才还热闹哄哄的茶摊上只剩下这位提着鞭子，目瞪口呆，满脸愕然的大娘。
褚天光如同一片叶子飘然而下，转身站定，徐徐摘下了头上的斗笠。
一双绝世的眸子，明若银河，淡淡笑意倾泻而出……
花大娘越看越熟悉，激动的泪水漫过了眼角，夺眶而出。
蓦的，褚天光手里翻出一张青铜令牌，面对着大娘，微微一笑道：
“花姨，别来无恙？”
第21章
直到看到了这块令牌，大娘这才反应过来，神情激动万分，单膝跪地：“龙影卫花怜意见过指挥使！”
原来这位花大娘在先帝的时候就是龙影卫的暗棋，一直秘密潜伏在燕云十六寨中，暗中跟朝廷保持联系。
褚天光小时候刚进龙影卫时还受过她的教导。如今隔了十多年未见，直到褚天光拿出身份密令，她才把褚天光认出来……
褚天光亲切的把花姨拉起来，开心的对了一下拳：“花姨，好久不见您了……”
“臭小子，都长这么高了！”花怜意眉宇间充满重逢的喜悦，拍了拍褚天光的肩膀.又望向了鱼云影，眼神充满好奇：“这个小姑娘是？”
“花姨，她是鱼时安大人的女儿，你唤她瑶瑶就好。”
“小子，可以啊，未来媳妇儿？”
褚天光脸色微红的点点头。
“花姨，你身手好厉害！”鱼云影俏皮的从褚天光身后伸出个小脑袋，夸赞道。
“还说！差点就要伤到你了，你们来怎么都不说一声？”花姨手背擦了擦额头的汗，心有余悸，要不是小姑娘闪的快，她鞭子都快要抽上去了。
花怜意急忙拉过鱼云影的手，上下打量着看看有没有伤到哪了。
“花姨，没事，别担心”鱼云影掩嘴而笑。黑白分明的眼睛此时亮晶晶的，像极了夏日里一汪清凉的泉水，波光粼粼。
花怜意看得一阵眩晕，暗暗叹到：“这绝世之姿，当真世间罕见……”
三人寒暄了一阵。
花怜意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你俩跟我来。”
语罢，带着两人走进了条山路，七转八转来到一个陡峭的山崖。
崖高千尺，下面像是个深渊，黑乎乎的看不见底，凌冽的罡风像匹发疯的野马在山谷中穿梭着，刮着脸生疼，仿佛要摧毁踏平一切。
这鬼地方，不说人了，只怕连鸟也不敢飞过来。
花怜意只身向前，二话不说就往下跳去……
“花姨！”褚天光蓦的一惊，伸手去抓却什么也没抓住……
鱼云影急得正要把影子分出来去救人，忽然……
“瞎嚷嚷啥，老娘在下面，你俩下来小心点！”花怜意的大嗓门从下面传来。
原来看似深渊的山崖，下面十几米处有个小平台。
当然，不跳下来也是没法发现的。
平台旁边，有个洞口，刚好只能通过一个人的宽度，外面杂草丛生，将洞口遮盖得严严实实。
走进洞里，豁然开朗，怪石嶙峋的石钟乳泛着莹莹白光，恍若另一个世界。洞内甚至还有条地下河，流水孱孱，不知流向何处。
“有一次我被人追杀，滚落了山崖，本以为吾命休矣，却不想天无绝人之路，发现了此地。
这个洞延绵十几里，地下河流出去的出口离长安城并不远，就在渭水与汾江的交叉口。你们正好可以从这离开。”
花怜意带他俩来到暗河旁边，河面不是很宽，一只小舟停在边上被绳子系着。
“燕云十六寨的当家都收到了广信王的飞鸽传书，不惜任何代价都要把你们的命留下。
花姨之前并不知道就是你俩，但是你们此时在外，危机重重，燕云十六寨虽然也有我们的人手，但是要闯出去也是极为不易。
这几年南府兵将各个山头把控得严严实实，苍蝇都飞不过去。”
花怜意将所知的一切都告诉了他俩。恨不得他俩现在马上就全须全尾的安全回到长安。
“花姨，我们就这么莫名其妙的从你地界上消失了，广信王肯定会对你留心的。”鱼云影皱起眉头。此事这么明显，她并不想花姨受到牵连。
“放心好了，花姨好歹也是一寨之主，自有法子应付。”
花怜意正欲继续劝说。
“花姨，别担心，我有办法……”褚天光突然心生一计。
……
夜深人静时。
白龙寨议事大堂，一排排的火把烧的亮堂堂的插在人头做成的火把架上。
谁看到了，只怕都要吓个半死。
空洞洞的骷髅眼里透着深深寒意，阴森可怕，仿佛是恶毒的诅咒，即便是插着火把，也没办法祛散带给人的惧意。
要说燕云十六寨里哪个寨手段最狠，最凶残，白龙寨当居不让，毕竟其他的寨子大部分都是南府兵组成，白龙寨却是实打实的土匪收编进来的。
当年南府兵剿匪的时候，并没有对山里的土匪赶尽杀绝，相反，好几个穷凶恶极的匪首，还留了下来。
广信王思量南府兵以后有大用，血性需要补充，因此白龙寨里的几个头子都是十恶不赦的亡命之徒。
此刻，白龙寨的寨主正在和手下大口的喝酒。
桌子上并没有肉，这么晚了，想吃到徐大厨的菜并不容易，得看他的心情。
这么多年都是他徒弟掌勺，即便是寨主，也有三四年没吃到徐大厨的菜了。
但是，今晚，他们都非常有耐心的等，哪怕已经等了两个时辰。
因为——今晚有客到。
所以，天还没黑，徐大厨就亲自下厨了。
但是也有人害怕吃徐大厨的菜，宁愿去吃屎。
为什么？因为，徐大厨最拿手的就是……断头菜。
徐大厨长得白白胖胖，一脸慈眉善目，袒露这个大肚子，像个弥勒佛。他说人老了，总是容易心软。
也因此他每次看到有人受死都会心怀慈悲，不能让人饿着肚子去死。
所以他都是花很长时间调好酱料，取那个将死之人身上的一个部位做菜，还一定要那个人吃下去。
徐大厨今天心情很好，听说今晚来的两个客人非常的惊艳绝绝，他觉得自己一定能做出此生最满意的菜式。
锅里的汤咕噜咕噜的翻滚着，徐大厨哼着小调，再有三刻钟，这酱汁就熬好了。
客人也差不多要到了吧？
浓黑的夜色弥漫着大地，连树枝都瑟瑟发抖。狂风卷着微尘，墙上的火把被吹得明明灭灭。
徐大厨左手提着汤锅，右手扛着一把巨大的菜刀，从厨房走出来。
一米多长的菜刀，磨的发亮，寒光闪闪却被徐大厨轻而易举的在手里把玩着。
他来到了大堂。
看到一男一女坐在主位上。男的俊如朗月，女的沉鱼落雁之貌。
一左一右像是菩萨座下的仙童玉女，出尘绝世。
而此刻，白龙寨寨主和几个手下似乎已经酩酊大醉，趴在了桌子上，动也不动。
突然，徐大厨脸色变了，他闻到了血腥的味道……
他转身就跑，甚至还来不及扔掉手里的锅。一身肥肉丝毫不影响他动如脱兔般的动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