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稍安勿躁,一切皆有缘法……”
不多时,小道士将鱼云影引了进来,清风道长看着鱼云影,心中一惊,他浮尘往臂弯一扫,定眼看去,这女娃明明还是体弱之身,身上却凛然正气,身后却暗影重重。
一正一邪,正气藏于己身,怨气藏于影身。这分明已不是魂魄不稳的征兆,却是再世轮回之人携滔天气运而来,也正是此前清风道长云游四海始终未成找到的契机。
“原来如此”清风道长再看向桌上的卦象,卦象显示此女身负逆天大运,这暗含的黑气本是怨气所化。
但此时看到鱼云影眉间清正,隐含一缕天道正气,黑白分明的眼睛坦坦荡荡。目光清澈如镜,魑魅魍魉在这样的眼神下都难逃踪影。便放下心来。
“公主勿惊,此事不难解,本观内静修心法专修神魂,也适合令爱修行,一是此地天地灵气最为滋养,二来安魂之事需要辅以静修安神之法,只是时间只怕也要一年半载。”道长将安和公主送至门口将解决的办法道来。
鱼云影独自留在静室,她还有些话想请教下清风道长。
“大师,既是去处,也是来处,然我心中不愿覆辙于去处,我心中疑惑可解?”鱼云影腰背挺直,双手拢于袖内。
地上的影子也像挺拔的竹竿一样,不再隐藏,端端正正的显露出来。
即便是说我是妖孽也认了,这辈子就要活得痛快些,坦坦荡荡,把明之哥哥给救回来,那些阴谋诡计一个也别想得逞。鱼云影心里默默想着,一脸淡然的凝视清风道长,不卑不亢。
“福生无量天尊,女郎身负异能,气运无双,奈何重回原世耗费的气运过甚,如今魂魄有些紊乱,需要宁神静气,好好蕴养。”
清风道长捋了捋长长的胡须,似乎并没有看到地上多出来的影子,淡然的说道:”女郎可愿暂居此处静修?”
清风道长多年前,本已不愿过问世事,闭关前算过一卦,卦象显示还有一事未了,事关大徒弟命里出现的血光之灾,也与国运相关,死劫难解。
他这大徒弟身世坎坷,好不容易长大又要遭此劫数,清风道长实在不忍。
这几年,他云游四方希望能化掉此劫,却一直寻不得解法,直至今日,才豁然开朗,世间缘法,真真是相辅相成。
老道暗自点头,心里默默掐指算了算:“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所寻之人原来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只见清风道长红光满面,似是心结已解,一副即将羽化登仙的模样。鱼云影心里暗暗诧异,清风道长果然是仙风道骨。
清风道长笑罢,从怀里拿出一本书递给鱼云影。“女郎身怀异事乃上天恩赐,无需恐慌,此书名月隐诀,修炼此心法可解女郎心中担忧之事。贫道不日即将闭关寻求仙缘,唯有一事放心不得,小徒与女郎有缘,将来相遇,还望小友能助他化解血光之厄,汝之命运与国运相连,行事切记慎之,重之。”
“清风道长,令徒是?”鱼云影纳闷的摸摸头,自己上一世到现在可没认识几个人,会是谁?
“缘分到了,你会知道的”清风道长摸了摸胡须眼含笑意,亲切慈祥的看着鱼云影,一脸喜事将近的模样,把鱼云影看得莫名其妙。
“多谢师父解惑。”
鱼云影低身一福,行了个礼。心里默默想着即是重回一世,我定当去做心中所愿之事,纵有千难万阻,也必要披荆斩棘杀出一条路来。
待清风道长将她扶起,一道金光突破云间山雾落在正坐在窗边鱼云影的身上,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她望向远空,似乎上一世那样懦弱害怕都已远离,无恐无惧,这一世,她已经有了自己想要抓住的东西。
第4章
两年后。
京城,御书房内。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低压,门外候着的太监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
年纪尚轻的嘉仁帝着一身明黄色绣金纹暗底龙袍坐在书案后看着手中的账本,面如玉冠,眉宇紧皱。
“国库存银已是不多,但江南年年上交的税银只少不多,如今也无水患天灾,明之,你可查到了什么?”
“启禀皇上,臣在江南暗查了近半年的账本,发现大部分税收都被人借着名头给暗中挪用了,而且还有些暗帐貌似跟突厥那边有关联。”褚天光神情冷峻,拱着手向皇上禀报,暗黑色紧身长衫利落干净,如山间的青竹,修长而挺拔。
“查清楚了?究竟是何人所为?”皇帝闻言,眉峰一挑,俊逸的脸上面露寒霜。
该不会是广信王吧,皇姐跟姐夫在那边镇守,他居然还能玩这么多小动作?
“已有了些线索,据臣暗暗查访,这几年有个叫秦逸的人,在坊间开了存义坊,表面上说是筹集善款用做善事,但私底下却是个赌坊,还拿了不少官员的把柄,称事事可求,事事能办。巡抚鱼大人也道此人私下收了不少官员的贿赂和钱粮,这才导致来税银短缺。”
听到秦家二字,皇帝眼中闪过了一丝厉色。自从父皇仙逝后,整个江南都得看广信王的脸色,越来越不将朝廷放在眼里,此人能在这老匹夫眼皮子底下行事,必定与他关系匪浅。哼!欺本皇年幼,待皇姐回来,我定要将他好好整治一番!
他冷哼了一声:“这秦家与广信王是什么关系?”
说完,他从龙椅上站起身来,似乎忍受不了心中的恶气,负手而立,看向窗外。
“据探子回报说广信王有个宠姬白氏,其弟媳乃是秦家庶女,似乎与广信王府的有些许来往。”
“朕知道了,退下吧。继续暗查,不要泄露你的行踪”
“是,陛下。”一道暗影消失不见,似乎御书房内无人来过,只有皇帝一人。
……
烟花三月的江南,风光无限。
一个名为隐阁的组织声名鹊起,只要你花得起价钱,这天下就没有他们探不到的消息。一时间,各种八卦,传闻,在江湖中众说纷纭。
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人来人往,车马粼粼,叫卖声,儿童嬉闹声,人声鼎沸,偶尔还有一声马嘶长鸣。大街道两旁,店肆林立。大街转角处,酒旗昭昭。
江南汴京最繁华的酒楼里,前来吃饭的客人不少,闹闹哄哄的嘈杂声里不乏传出一些窃窃私语。
“听说了没有?上个月齐娘子为了查那个负心的死鬼老公,不惜花大价钱去隐阁买消息。”一个穿着布衣的男子,一边倒酒,一边偷偷摸摸的低声跟着同桌吃酒的朋友八卦道。
“这怎么能找得到?”只见这个满脸胡渣的吃酒大汉举碗灌了一大口酒后道:”他那死鬼老公都消失十几年了,怕不是死在哪个嘎达地了。也就齐娘子性子倔,不肯相信一直在找,换别家娘子早就改嫁了吧”
胡渣大汗说完嘴巴一撇,一脸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笑话”的表情,满脸不屑。
“嘿,这你就不懂了,这事奇就奇在,隐阁不仅找到了,还说齐娘子是他们的新用户,买一赠一,额外赠送了个笑掉大牙的消息”
“咋回事?快说快说”吃酒大汉不敢置信的抹了把嘴,两眼放出八卦之光。
“原来她男人啊,不仅没有死,还在她眼皮下过着风流快活的日子呢。”这个布衣男子一脸窃笑,仿佛是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一般。
“你快说,她男人什么本事这么大?想当年齐娘子一把大刀舞得虎虎生威,谁看见了不说一声“虎娘子”不敢得罪,他老公有这么胆大敢甩齐娘子的脸?”吃酒大汉喝一口酒晃一下脑袋,手挠着下巴,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
“几年前,江湖上那个有名的燕夫人,在各个花船上混得风生水起的,最后还能找到个有钱有势的男人从良了,你还记得吧?”布衣男子一脸贼兮兮的吊着吃酒大汉的胃口,不肯一下子说出来。
“听说她也是肤白貌美,一曲“天仙配”唱的人半边身子都软了,就是后来她都半老徐娘了还能找到这么好的下家,不得不说她福气不浅啊,可这跟齐娘子有啥关系?”
“呵呵呵,因为这燕夫人就是齐娘子的死鬼丈夫啊……”布衣男子终于忍不住捂住嘴,嗤嗤直笑,肩膀抖个不停,眼看着要往一旁歪过去。
“噗”的一声,吃酒大汉突然把快要咽下的一口酒给喷了出来,“咳咳咳”扶着桌子咳个不停。
“这这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吧?”
“想不到吧,谁能想到个七尺大汉也能打扮成个弱不禁风的女娇娥,还把男人勾的神魂颠倒的,齐娘子自己都没这个本事吧,怕也是她男人原本就喜欢男的,所以寻着齐娘子成亲,觉得她有郎君的威武吧”布衣男子浅酌两口“啧”了一声,嘴巴一咧:“真烈这酒”。
“这事真的?”吃酒大汉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使劲的淘了淘耳朵,往布衣男子那靠了靠生怕自己听不清楚。
“真得不能再真,也不知道隐阁哪来这么神奇的本事,居然查得出来,这个大瓜可真够劲爆的……”
“那齐娘子可真是够憋屈的了,被男子当成郎君去喜欢,这脸往哪搁啊”
“可不是,当年齐娘子就是喜欢她男人的温柔,觉得普天之下没有哪个男子能这么暖心暖肺对她。结果,齐娘子知道这事后,脸可是黑了又青,青了又红。
据说,找到他的时候,他还装着一副柔弱无辜的模样,为自己辩解,都快要哭晕了去。最后被齐娘子狠狠的削干净了头发,从此桥归桥,路归路了。”布衣男子一声叹息,江湖上从此又多了个传说。
“隐阁吗?还真是有趣啊……”隔壁桌上一陌生男子听到后若有所思的喝了口茶,看向窗外。逆着光的脸上看不清他的神情,恍然间,微风拂动,搅散了一身清冷,在这嘈杂的酒楼里显出一块方静之地。
春光好,又是莺飞燕舞的时节。河边新发的柳叶仿佛一个娇嫩的少女,随风一摇一摆,像是瞥见的什么好事似的。
“驸马好。”
“见过驸马。”
巡抚府邸中,丫鬟们看见自家大人回来了,一个个墩身行礼。
此时,一个身着朱色锦袍,儒雅清俊的中年男子匆匆的穿过回廊来到主院——四时居
安和公主正支着手躺在软塌上假寐,乌发下的牡丹石枕镶嵌着玛瑙,一双丹凤眼似闭未闭。猛然听到外面侍女的声音,一睁眼,就看见驸马夫君掀起门帘迈步进来,眼角洋溢着喜悦之情。
“驸马怎么这么早回来?可是衙门无事了?”安和公主柔柔的含笑问道,意欲起身。
“无甚大事,夫人且躺下,刚刚京中调令已至,我们不日就要启程回京。”驸马俯身在榻前坐下,按住妻子快要起来的肩膀,让她继续歇息着。
“这两天找个婆子上山跟瑶瑶说一声,让她准备一下。”
“那可是好,总算可以回去了。如今瑶瑶瞧着已经好上很多,可以放心了。明天我让白嬷嬷去知会她一声。”安和公主唇边挂着温婉的笑意,握着驸马的手道。
“辛苦公主,这两天家里就靠你多操持些,带不走的就留这里。京中家中一切都齐全,我已经派胡杨先行回京整理一番,到时候少了什么回去再添补就是”驸马抬手轻轻将妻子有些散乱的碎发拢到耳后,眼里柔情似水。
成亲这么多年,为了先帝交代下来的事,一直呆在江南不曾回去,如今时候到了总算可以回去了。
翌日一早,安和公主吩咐身边伺候的白嬷嬷往山上走一趟。
“嬷嬷,等会去小厨房看看白玉金丝卷做好了没?要是好了,一并带上,瑶瑶最爱吃的点心,再把家里的事情告诉她,让她这两天抽空回家一趟。”
“好,好,公主,您放心,奴婢这就过去”
白嬷嬷慈爱的答应着。她从小就看着小姐长大的,最知道她的喜好了。话刚说完,她朝屋外望了望,趁着天色还早,赶紧放下手中的事,拍了拍衣服上的褶子,急忙往小厨房走去。
落霞峰内,一座僻静的俭朴小院,院中疏疏落落的载着几株海棠。
鱼云影正在房中抄着一本心经,她如今已经拜清风道长为师,这两年在师父为了她也没闭关,经常指点她,现在她神识越来越强大,对影子的控制愈发熟练,甚至可以分出几十个影子,控制范围也越来越远。
“前世回京就是这几日,江南似乎发生了一些骚乱,后面却不了了之,现在想起来,前世这个事情似乎闹得不小。”
鱼云影依稀还记得跟母亲坐在马车内,车外,马蹄声叫,父亲从前头策马飞奔回来,嘱咐了几句就行色冲冲的将队伍分成两路回京。
一路上,车马颠簸,过城不入,本来七天的路程,生生缩短到了五天,回京以后,母亲就急急忙忙进宫找皇帝舅舅去了,她则是大病一场,卧床一月有余。
浑浑噩噩间,没看见父亲回来,反倒是母亲偷偷背着她哭红了眼。还好最后父亲回来了,风尘仆仆,人瘦了一大圈,公主娘亲那会再也顾不得其他,飞奔上去抱着父亲哭了好久。
“当时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鱼云影握笔的手停了下来,闭上了眼睛,面上露出几许深思之色。
“小姐,这是我们上个月的账本,茶楼,客栈的收入可是翻了一番。”丫头春祺高兴得在门外就开始叫嚷了,拿着一本厚厚的账本走得飞快,进来就摊开放桌上,无比崇拜的看着自己家小姐。
在她眼里没有谁比得过自己家的小姐厉害,不到两年的时间,不仅把手下的铺子打理得井井有条,还陆续的开了好多家酒楼,客栈,生意越做越大。
“想什么呢你?”鱼云影看着冬明一副白日里做梦的申请,笑着戳她的额头。
“小姐已经是江南首富了吧?”春祺美滋滋的问道。
“瞧把你美得,远着呢,不过你放心,日后绝少不了你的嫁妆,到时候给你找个好夫婿,在美死你,哈哈。”鱼云影轻轻戳了下春祺的额头打趣道。
“小姐,你胡说什么啊,我可是要跟着你一辈子的!”春祺脸一下涨得通红,撅着个嘴反驳道。在她心里,可没谁比得上自个家小姐。
“小姐,白嬷嬷过来了。”外间的秋绥替嬷嬷掀起了帘子,只见一个提着精致木雕的食盒,身着刺绣墨绿色柿蒂纹刻丝褙子,头发已隐隐泛起银白,满脸带笑的嬷嬷走了进来。
“嬷嬷怎么今天有空过来了?家里一切都好吗?”鱼云影放下手中的笔,亲切的问道,笑意盈盈。
嬷嬷从小看着她长大,每次回家都不停的嘘寒问暖,生怕她吃苦受累,还当她是个小孩子呢。有家人关心真是温暖啊!鱼云影眼睛变得朦胧起来,像水一样漫过了时光。
白嬷嬷缓缓上前,行了个礼,把手中的食盒交给一旁站着的春祺,慈爱的看向鱼云影道“小姐放心,家里安好,公主嘱咐老身过来告诉你,老爷已经接到京中的调令,不日就要返京,让你抽空回家一趟,商量下回去的日子。
这盒点心,也是刚做好就拿过来,你打小就爱吃,一会趁热吃两个垫垫肚子,可不要累坏了。”
白嬷嬷不知不觉唠叨了许多:“公主和老爷最近都很好,就是经常念叨你,怕你吃不好睡不好的,这次回去长安总算安心了。当时你离开京城还是个小孩子,不知道这次回去你还记不记得路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