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起看她一眼，微微颔首：“我送你。”
-
离开病房的时候已经将近九点，两台电梯恢复了正常的运作。
陈起和秦秋意一前一后走进电梯，电梯缓缓下落，秦秋意身体晃了一下，堪堪扶住旁边的镜子。她抬头，镜子里的男人穿着黑色的风衣和蓝色的牛仔裤，头上戴着一顶黑色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从她这个角度，刚好看到他凌厉的下颚线。
感受到她的视线，陈起转头，见女人的目光始终盯着镜子里的自己，他微抬下巴：“怎么了？”
听到陈起的声音，秦秋意回过神，她摇摇头，面向他，柔声说：“没什么，我只是在想，我下午给你打了那么多电话，你为什么不接。”
陈起抿了下唇，他没想到秦秋意一上来就会提这个。
他原本是和秦秋意约好去拍婚纱照的，下了飞机都准备开车去见她了，谁知在机场门口遇到了江婷，没说上两句话江婷就晕倒在他面前。
陈起把人送到医院，一阵忙碌后才发现手机不见了，他找遍身上和车上都没有找到，后来还是护士告诉他有病人家属在医院门口捡到一部手机寄放在了问诊台。
陈起刚拿回手机，高歌的电话就打进来了，说秦秋意找他。
陈起一向不怎么喜欢解释这些小事，只简单地说：“我手机丢了，后来找回来了。”
听完，秦秋意只是看他片刻，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她没有因此继续追问，这一点让陈起十分满意。
从小到大陈起身边从不缺少爱慕者，而他最终会选择秦秋意，不仅仅是两个人小时候就定了亲，更多的是因为秦秋意听话乖巧，从不问一些他不想回答的问题。
跟着陈起走出电梯，陈起腿长，秦秋意要小跑着才能跟上。
到了车子旁，陈起突然停下来，秦秋意一时不察，撞在了他的后背上。
秦秋意疼得倒吸了一口气，前面的男人转过身，指节分明的手扣住她的下巴，强势而又不容分说地把她的脸抬起来，盯着她的额头：“撞疼没有？”
秦秋意老实地点头：“有一点。”
“为什么不看路？”陈起用掌心替她揉了几下，而后松手，视线却没有离开她的脸，“脸怎么那么红，也病了？”
“……”
如果没有这个“也”字，秦秋意是想承认的。可陈起这么说，就让她想到了正躺在病床上的江婷，以及二人先前的对话。
她不想和江婷一样。
秦秋意垂下眸，不动声色地说：“没有。”
她从来不撒谎，陈起没有多想，转口问道：“吃饭没有？”
秦秋意一愣：“没有。”
“正好，我也没吃。”陈起转身，打开车门，“一起去吃，吃完我再送你回家。”
-
上车后，陈起联系了他常去的一家私人会所，订了一间小包厢。
秦秋意其实没什么胃口，但她很久没和陈起见面了，也想和他在一起多待一会儿，于是只能强撑着陪他去吃。
吃完回到家时针恰巧指向十一点。
秦秋意大学毕业后就从家里搬了出来，自己买了一套公寓，陈起偶尔会过来，却从来不会留宿。
秦秋意进门，发现陈起没跟进来，她问：“要进来坐坐吗？”
“不了。”陈起说，“小婷一个人在医院里，我不放心。”
言下之意就是要去医院陪江婷。
即便早有预料，然而陈起的话还是令秦秋意心里寒了寒。她强颜欢笑，只字没有再提婚纱照的事情：“好。”
她这么安静，陈起倒是有些过意不去：“明天我的航班在下午，我们一早就去拍照，应该来得及。”
秦秋意略有些诧异。
她并非信不过陈起，只是以她对江婷的了解，江婷应该不会这么容易善罢甘休。以往很多次的经验告诉她，明天陈起一早就会来的这句话只能听听，并不能当真。
想到这里，秦秋意难免有些失落。
她只是嗯了一声，没再多言。
陈起走后，秦秋意简单冲洗一番，就上床睡觉了。
她这一夜睡得并不是特别安稳，脑子里断断续续地梦到从前和陈起的很多事情。比如他们刚在一起，每次准备约会，江婷总能想出各种各样的理由缠住陈起，要么不让他来，要么让她等一两个小时。
秦秋意脾气算好的，一开始只当是巧合，随着次数渐渐增多，每一次都发生这样的事情，她才察觉到江婷是故意的。
但那个时候的她，并没有往深里想，只以为是她“抢”了江婷的哥哥，小姑娘才会和她作对。
后来江婷不闹了，秦秋意以为她接受她这个嫂子了，没想到在他们准备结婚前夕，江婷又开始重操旧业。
原本她和陈起去年就该结婚，却因为各种原因一拖再拖，最高兴的就要数江婷了。
就这样半梦半醒，秦秋意睁开眼时，窗外天色已经亮了。
睡了一觉，昨晚的难受劲儿已经消失不见，只是身体还不想动弹，她又在床上赖了半个小时，才懒洋洋地起床。
拉开房门，秦秋意下意识地就要往厨房的方向走。没走几步，她忽然停下来，缓缓转头，看到坐在客厅沙发上的陈起，他垂着头，认真而又专注地看着手里的剧本，仿佛没察觉到她出来似的。
秦秋意突然不想走了。
她不知道陈起是什么时候来的，他换了一件白色的衬衫，在家里的时候他并不喜欢遮掩，鸭舌帽被他丢在茶几上，旁边还放着一个塑料袋裹着的东西。
看到他的瞬间，秦秋意从昨天维持到现在的那点小情绪悄无声息地散了，笑容爬上嘴角，甚至还有一点儿高兴。
她喜欢的人，一大早就在等着她起床。
“醒了？”
半分钟后，陈起抬头，放下剧本，“给你买了早餐，先去洗漱，一会儿我们去拍婚纱照。”
秦秋意回过神：“你什么时候来的？”
陈起：“六点。”
秦秋意依稀记得睡梦中似乎听到一道关门声，当时她还以为是在做梦。
秦秋意很快洗漱完毕，重新出来坐到他的身边。
陈起没看剧本了，低头拿着手机，秦秋意余光瞥了一眼，他应该是在和高歌聊工作。
秦秋意没打扰他，打开茶几上的塑料袋，有她爱吃的甜豆腐脑和生煎包。
吃完后，秦秋意又花了半小时回房间换衣服化妆。陈起全程安静地坐在外面，不催不喊，等秦秋意全部准备好出来，他才起身：“走吧。”
去的路上，秦秋意还是没忍住问他：“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你昨晚一直在医院吗？”
她问了两个问题，陈起先嗯了声，然后才淡声说：“我答应了你要拍婚纱照，就不会食言。”
你昨天就食言了。
秦秋意撇撇嘴，在心里无声嘀咕。
“江婷她怎么样了？”秦秋意问。
“没事了。”陈起正在开车，目视前方，不疾不徐道，“陶姨一下飞机就来了医院，现在应该把她接回去了。”
秦秋意点点头：“那就好。”
陈起微顿，声音听不出情绪：“你倒是还挺关心她。”
闻言，秦秋意怔了怔，半晌才说：“她是你妹妹。”
“嗯，她是我妹妹。”趁着红灯，陈起侧头看她，沉声说，“所以我希望，结婚以后，你们能够和平共处。”
第3章
陈起的话带着极为强烈的暗示，秦秋意不知道他是不是看出了些什么，还是江婷和他说了什么话。只是她和江婷之间的问题，并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最主要的原因也不在她。
幸而这不是他结婚的条件，否则秦秋意真该头疼了。
这间坐落于市中心繁华商业街的婚纱店，也算是盛华集团旗下的品牌之一。
陈起和秦秋意一到，服务人员就将二人引到一间专属的化妆室和摄影棚。
橱窗里摆放着的婚纱是秦秋意一年前花重金邀请米兰的知名设计师为她量身打造的，还有几套不同风格的礼服，也是她准备在结婚当天穿的。
秦秋意换婚纱花了不少的时间，从更衣室出来，看到陈起站在落地窗前，正在和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高歌说话。
阳光争先恐后地从他身后照射进来，将他整个人衬得耀眼夺目，让人移不开目光。
“秦小姐？”
身后的化妆师没注意到陈起这边的动静，见秦秋意突然站着不动，以为是有什么地方让她不满意了。
闻声，陈起抬头。
透过层层阳光，他的视线和秦秋意的撞在一起。
男人换了一套银灰色的高定西装，略带修身的款式使他的身形更显挺拔高大。
他长相出色，鼻梁高挺，薄唇殷红，额前铺着几缕凌乱的碎发，熟悉的眼神中是他惯有的淡漠与稳重，偏偏又生了一对极为勾人的桃花眼，眼尾微微上挑，像是一道深邃的旋涡，危险又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要靠近。
除去一些重要的场合，陈起穿西装的次数屈指可数。
秦秋意还记得上一次见他穿西装，是在两个月前秦老爷子八十岁的寿宴上，她挽着陈起的手臂，听他亲口对老爷子定下了他们的婚期。
思绪不知不觉间飘远，等秦秋意回过神，陈起已经迈着长腿，站在她的前面。
他的目光直白，且丝毫未加掩饰，盯得秦秋意脸一热。秦秋意垂下眸，有些紧张地攥着手心：“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换上婚纱的她肩膀和手臂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唇红齿白，一双凤眸晶莹明澈，传神动人，栗色的长发微卷，披散在肩膀上，有几缕发梢没入事业线中，妩媚中又平添几分勾人。
陈起眯了眯眼睛，不假思索地说：“你好看。”
秦秋意生得漂亮，这一点她从小就知道。然而这样的话从不太爱说情话的陈起口中说出来，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秦秋意还是难免红了脸：“真的吗？”
“嗯。”陈起淡淡地应了声，神色恢复往常的平静，目光从她身上收回，看向站在她身后的化妆师，“可以开始拍了吗？”
化妆师说：“还需要给秦小姐做个头发。”
陈起点了点头，没再多言，重新回到落地窗边和高歌说话。
他们应该是在聊陈起接下来的行程安排，秦秋意坐在镜子前，眼神时不时地往陈起那边投去。站在她身后的化妆师忍不住说道：“您和陈先生真般配。”
秦秋意听多了这样的话，温柔地笑了笑：“谢谢。”
听出她语气里的敷衍，化妆师边给她做头发边说：“我没有在讨好你们，我说的是实话。刚才陈先生和您站在一起的时候我就想这么说了，怪不得我以前看他演的电影和电视剧，总觉得他不管和哪个女演员搭戏都不怎么顺眼，直到今天，我才终于找到原因。”
秦秋意已经猜到她接下来要说什么，但还是礼貌地接话：“什么原因？”
化妆师笑着说：“因为她们都不是你。”
尽管这是她第一次和秦秋意接触，可是秦秋意和陈起站在一起时给她的感觉和那些女演员是不一样的。
秦秋意漂亮大方，温柔有礼，很明显是从小就接受上流社会的熏陶长大的，而陈起又出生豪门，两个人无论是从家世还是外貌来说，都十分相配。
-
婚纱照拍了整整一天，陈起早就习惯了起早贪黑地站在镜头前，拍几组照片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反倒是秦秋意，一整天拍摄下来体力早就跟不上了，拍摄完成后，累得瘫在沙发上不想动弹。
见陈起朝她走来，她又连忙坐直身体。
喜欢一个人就是这样，每时每刻都想在他面前表现出最好的状态。
“阿起。”
待他走进，秦秋意朝他笑了笑。
陈起看着她，淡声开口：“我马上要去机场，不能送你回去了，我已经给司机打了电话，他过会儿就会来接你。”
秦秋意一怔，喃喃地说：“你这么快就要走了吗？”
她原本以为他还能陪她吃个饭再走。
陈起点头：“剧组的进度已经因为我耽误了两天，不能再拖了。”
“……”
尽管明白他说的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秦秋意依旧不希望他这么早就走。秦秋意下意识地拉住他手，作势要站起来：“那你等我一下，我换个衣服，送你去机场。”
“不用了。”陈起说，“你也累了一天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可是……”
秦秋意想说她只不过是送他去机场，又花不了太多的时间。
而且他这一走，说不定要等杀青才能回来，她这阵子要忙婚礼的事情，还得筹备马上要拍摄的新戏，实在是很难抽出时间去剧组陪他。
话没来得及说出口，休息室的门被人推开。
“哥！”
江婷踩着高跟鞋风风火火地走进来，身后跟着陈家的司机，“你怎么今天拍婚纱照，都不告诉我——”
话一出口，陈起和秦秋意不约而同地朝她望去。
只见昨天还病恹恹地躺在医院病床上的人，出院不到十二个小时，就神采奕奕地出现了，完全看不出半点病人的模样。
看到江婷的这身打扮，秦秋意本能地皱了皱眉。
以往时间隔得太久，秦秋意不好说什么，只能安慰自己只是巧合。可这一身穿着她明明昨天才穿去了医院，今天就被江婷复制到了自己的身上，说她没有刻意学她，秦秋意是不信的。
反正江婷也没有喊她，秦秋意干脆不站起来了，靠进沙发里看她又准备做些什么。
“你怎么来了？”她的这身打扮陈起也看出了些端倪，但他没有多想，“医生不是让你出院后在家里好好休息吗？”
“我是想休息啊。”江婷走到他身边，撇撇嘴说，“哥你也太不够意思了，拍婚纱照这么大的事情都不告诉我，要不是周叔说你在这儿，你是不是打算瞒着我？”
闻言，陈起看向站在不远处的司机。
司机连忙朝他摇头，意思是不是他说的，而是陈起给他打电话的时候正好被江婷听到了。
陈起懂了，叹了口气：“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应该在家里多休息。我和一一要拍婚纱照的事情，你本来也是知道的。”
秦秋意垂下眸，莫名有些好笑。
她和陈起结婚，和陈起拍婚纱照，原本也是他们两个人的事情，可是现在到了江婷嘴里，他们没有告诉她却好像成了一桩不可原谅的事情。
“我只知道你们昨天要拍，你又没说今天也要拍。”江婷小声说，“早知道这样，我今天就不出院了。”
陈起皱眉，声音蓦地沉下来：“小婷。”
“……”
江婷怕他生气，连忙改口，“好嘛，反正你们都拍完了，不过哥，你得补偿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