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界看着酒水单心里都在滴血,但在客户爸爸面前不能丢了面子。
“可——可以!”钱包能有多脆弱,咬牙硬撑罢了!
“林哥。”阿卿突然给他夹了一筷子竹节虾,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道,“潇姐有点奇怪。”
她一眼都没再往池蔚然的方向看,跟左边碰完杯跟右边碰,笑眯眯地喝了很多。
池蔚然唇角虽然仍有弧度,但眼底没有半分笑意。
没多久,宁潇起身,跟他们打了个招呼:“我去个洗手间。”
在宁潇离开后三分钟,池蔚然忽然也推开椅子,眉头微挑笑了笑:“失陪一下。”
两个人都走了以后,剩下所有人突然安静了下来。
谁也不是傻子,两次都那么赶巧,前后脚离开。
“是不是我的错觉,他们不会……”
“认识吧?”
团子喝了口椰奶,幽幽道。
“一看就是有很多历史的旧识。”
“这很难看出来吗。”
“那你刚刚还拆潇姐台……我靠!”
有个刺猬头目瞪口呆:“团子你不会是故意的吧?!s”
第12章 是小青梅啊
包厢门在身后缓缓关上时,宁潇唇边笑意彻底消失。
她转身下了楼,去西图澜娅餐厅门口透风。
给风吹了二十秒,她又折返回去,有些抱歉地问服务员:“你好,请问这附近最近的吸烟区在哪?”
宁潇走到那,才发现自己没带烟。她微微皱眉,盘算着最近的便利店有多远。
刚转了个身,一支细长的烟突然出现在眼前。
宁潇视线不用上移都知道是谁。他持烟的手指骨修长,跟以前——
不对。
跟以前不一样。
原先池蔚然有一双养尊处优的手,现在指节外缘和手背右侧,却有淡淡的疤痕。
“不需要?”池蔚然的声线依然悦耳又欠打,“专门来这吸二手烟的?”
宁潇冲他勾了勾唇,弯出一个跟他相似的笑意。
浮在面上的皮笑肉不笑。
“需要。”
“但不需要你的。”
话音一落,她瞬间收起了笑容,跟他擦身而过。
直到池蔚然一句话把她定在了原地。
“很喜欢路皓?那么怕我知道他是谁?”
他低头,随手拢住从缝隙间溜进来的风,点燃了宁潇不要的那支烟。
宁潇深吸了口气,转头,看向池蔚然,声音平静:“因为不想你多管闲事。”
如果真要说,池蔚然那天发疯啃了她一口,她也是点背,回去就遇到了堵上门的路皓。
她要是平时的状态,就路皓那歪歪扭扭的王八拳,十成十碰不到她。
但这些她也懒得跟池蔚然说。
池蔚然骨子深处流着好战的血液。他以前帮他们出头,不把对方踩到地心去,都觉得自己没有全胜。
“多管闲事?”池蔚然轻笑着反问,“宁潇,在你看来,什么不是闲事?”
“关于我的都是。”
“可你想管,谁又管得了呢?你是谁啊。”
宁潇唇角微翘,音色很冷:“你一句话就可以决定生死。从以前到现在都是,你享受掌控全局的快意,你除了自己,谁都不在意。”
“但是现在的我,你就算踩上来了,说我赢不了,永远赢不了——”
宁潇走上前几步,靠近他,直视进他有些错愕的眼。
“那又怎样呢?不会觉得无聊吗?”
“我现在就是这样的。”
宁潇的微笑有些挑衅。
“我真的没兴趣跟你斗了,池蔚然,我长大了。你继续在你的世界里君临天下吧,我奉陪不了了。”
宁潇床头曾贴着《老人与海》里的名言。
——人不是为失败而生的。一个人可以被毁灭,但不能被打败。
她一睁眼就能看见。
但现在,她的床头空空如也。
新的人生箴言是。
——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趴下。
直到宁潇离开后很久,池蔚然手里的烟都快燃尽,他才回过神。
他闭上眼,无声长叹。
真好啊,这烂世界,什么都在变。
只有宁潇的感知力却依然保持着相对静止,蠢得有种梦回十年前的感觉,令人欣慰。
池蔚然走到路边,有一只流浪猫龇牙咧嘴地从他脚边经过。他微笑着低头看向猫:“最好离我远一点。我数三个数。”
话音落下的瞬间,池蔚然的笑怔了怔。
这句话他不喜欢,一度觉得傻。
是宁潇很喜欢说的。
——我数三个数。
后面经常跟着奇奇怪怪地打赌,有时跟他,有时跟萧霁,有时跟队友。
三.二。一。
她经常就离弦之箭一样冲得没了影,起跑时的风旋会卷过所有人,包括他。
宁潇或许自己都没有注意过,她要真不想让他做什么事,他大多放弃了。
因为懒。
但有些时候例外。
自打那天聚餐后,宁潇投入了新项目,但也紧绷着神经,不想遇到他。
还好,真的就没有再遇过了。
方案前期的市场调研很顺利,又迎来一个新周末,宁潇决定带着姜知瑶出去搓一顿。
她们俩最近把省钱的要义发挥到了极致,就等顿好的了。
宁潇等姜知瑶换衣服的时候,接了个电话,有点吃惊,跟姜知瑶打了个手势,去了阳台。
“您说。”
“嗯……嗯?!!什么!!?”
宁潇的声音穿透力也很强。
“辛苦了地址发我我现在过去——!”
宁潇冲到客厅的时候,脸色都变了。
姜知瑶吓了一跳:“潇潇怎么了?!”
“有点事,宝对不起啊,你自己先吃吧,我卡夹在桌上,你拿去刷!”
宁潇随便拎了件外套,迅速消失了,速度极快。
来电的是苏蘅。
还以为池蔚然能消停点。
地址在CBD区写字楼的二十层,宁潇扫了眼就觉得眼熟。
赶去的路上很快想了起来。
那是一家新开不久的拳馆,环境还不错。
靠。
宁潇眼前发花,太阳穴已经开始疼了。
池蔚然也就早期懒得动,后来觉得有需要,体能飞速就赶了上来。而他的格斗基础……没记错的话,是从巴西柔术开始练的。他那种人爱动脑子,这种缠斗术他领悟飞快。到十八岁的时候,站立技就已经跟了上来。
路皓能不能扛过他半拳都两说。
即使做好了一切心理准备,从走廊深处跑过去,推开那扇门后,眼前的景象还是让宁潇沉默了一秒。
“池蔚然——!”宁潇大吼一声。
苏蘅松了口气望过去的同时,有种……场馆的玻璃都要被震下来的错觉。
真不愧是池蔚然的小青梅啊。
战斗力好强。
苏蘅暗忖。
被叫住的男人也愣了一秒,但回头的瞬间,眉间的杀意已经迅速褪去,只剩点懒散轻佻的笑。
“哟。”
“来了。”
“比我想象得慢啊。”
午后的阳光从窗格跃入,将地面分割成几何形,池蔚然站在原地,轻歪了歪头。
似乎有些抱怨的意味。
但其实——
宁潇能看出来,他是在发疯状态,玩得正尽兴。
平时,池蔚然总会潜意识绷一根弦。
偶尔这弦彻底断了,他就是这样,眼里谁也没有。
谁也挡不住。
第13章 介于少年与男人之间
——如果说,要选项最适合池蔚然的运动,他应该练什么?
池爷爷还在的时候,曾经单独找宁潇笑眯眯咨询过。
那时宁潇十一岁,池蔚然当时还不爱动,能躺着绝不坐着,就那个死样子。宁潇虽然讨厌他,但是很尊重池爷爷,她没想到池蔚然的未来竟然也能轮到她出谋划策了!
重任在肩,宁潇苦思冥想了半天,说就池蔚然这个性格,要么射击,要么射箭。
她话音刚落,有人就拎着书包回了家,不冷不热地扔了句。
——找谁不好,找个体力永动机问。我是想锻炼,不是想送命。
宁潇也报以冷笑。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懒得理你。
她跟池爷爷打完招呼,也拎着书包,高昂着头离开了。
但没想到,后来池蔚然真的都练了。
甚至到精通的地步。
这两个单项都不是完全靠体力的,跟性格、直觉都有关系,在静默中蓄力着一瞬的爆发。
至少十八岁那年,他们四个在纽约跨年时,宁潇在实弹射击馆亲自验证过。
她算是运动神经很发达的人,教练只教了二十分钟,她很快就稳在六环左右。
宁潇就在他隔壁,后面卸了装备,退到他身后围观。
池蔚然那年已经长到了一米八八。
宁潇的目光放肆地从那双修长的腿一路往上,到骤然收窄的腰线,再到宽直的肩,本来抱着几分审视的心情,可惜那骨架和肌理线条都漂亮到无可指摘。
一个介于少年与男人之间的存在。
他瞄准靶的瞬间,宁潇这个百分百运动脑注意力一秒转移。
池蔚然整个人都静到极点。
宁潇从侧面望过去,看不清他的神情,但也知道这种沉浸的状态不容打扰。
响声过后,硝烟散尽。
宁潇第一时间去问了靶,全在九环以上。
其实他扣下扳机前一秒,宁潇就感觉成了。也说不清为什么,大概就是一种野兽般的直觉。人跟器械都快合为一体了。
那趟旅行回去后,宁潇就把压岁钱全扔给了射箭馆。
现在看来,真是有些莫名其妙的竞争心理。
但同时,宁潇也知道这类运动高度依赖手感,越是年轻,优势越大。
——他竟然敢让路皓顶着苹果,站在五米外,把人脸都吓白了。
想到池蔚然可能会撒疯,没想到他直接拿了把弓。
池蔚然看着她沉下来的表情,视线在她面上停留了几秒,而后莞尔。
“你看你,那么紧张干什么,我不就是跟他玩一局吗,我们以前不也经常这么玩?”
宁潇挡在池蔚然跟前,一字一句,脸色阴沉:“你有病啊?”
池蔚然唇边的笑意没散,他耸了耸肩:“我又没强迫人家,不信你问。”
宁潇转头,看向路皓。
“你说。”
她声音很冷。
路皓本来就给吓得不轻,从没见过这样的宁潇,舌头更捋不直了。
今天这邀约,是一个业内大佬亲自打电话给他,说他可来可不来,自己有朋友缺个运动上的玩伴,路皓情场失意正烦着呢,没想到工作上掉这么大一机会,这s眼看着人脉圈都要不一样了,立马忙不迭答应了下来。
来了以后,才知道是格斗。抱着大家都是坐办公室的应该差不多吧——这类侥幸心思,路皓投身八角笼内。
他感觉每块骨头都不是自己的了。
勉强站直后,对方又笑眯眯地拍拍他的肩,很欣赏他一般,提出了新的玩法。
是个正常人都不会答应。
但是……对方开得价实在太高了。
说是即时转账。
路皓都吓了一跳。
转念一想,就一箭,也不是真能伤人的箭头,这大佬说自己的技术精湛,应该也不会有什么事吧。
而且,钱不钱的事小,要是把人得罪了,他今天这罪不就白受了。
要成为人上人,就会有千百个比前女友乖一百倍的女人等在前面。男人,成功才是最重要的。
抱着这个想法,路皓颤颤巍巍地选了个苹果顶上。
“我……我们就是一起玩玩,你别管那么多行不行?!”路皓深吸了口气,冲着她吼。
宁潇伸开掌心,摁住突突直跳地太阳穴,轻吐出一口气。
池蔚然是妖怪吧,给人专喂迷魂药的。
“你就一定要玩这游戏是吧?”宁潇抬眸,望着池蔚然的眼睛问。
池蔚然勾着笑。
“对。”他的语气轻巧,也漠然。
池蔚然这个人她是了解的。
极度叛逆。
今天敢不让他做什么事,下次就给人加倍还回来。
宁潇默不作声地抿了抿唇。她转身,走向跟池蔚然相反的方向。
“哎——”远远观察的苏蘅担忧地蹙眉,还没彻底开口,就看见了她毕生难忘的一幕。
宁潇俯身,在地上拾起备用的传统弓,从一旁的箭桶里抽了支箭,再度转身时,搭箭、扣弦、开弓,所有动作行云流水,还没等对面的人反应过来,她已经瞄准。
下一秒,箭利落地脱弦。
那箭从路皓头顶的苹果上方擦过,划了一个抛物线,落在了地上。
……
因为路皓腿软,苹果也早滚到了地上。
宁潇扭头看向池蔚然,问:“这样可以了吗?”她没等池蔚然回答,扔了弓就走。
池蔚然笑意尽散,目光盯了她背影几秒,飞快跟上。在刚出门口的转弯拉住了她:“宁潇——”
池蔚然语气不善,但宁潇的反应比他大一百倍。
她回身,猛地甩掉池蔚然的手,眼底一片血丝:“你大爷的池蔚然!你是不是疯了!你要发疯也掂量掂量!你不是十八了,你搞清楚,你是成年人!”
她离池蔚然已经很近了。
池蔚然却还能更近一步,逼紧她到角落,垂眸,轻声问:“成年人怎么了?成年人就是该挨打的年纪吗?
宁潇蓦地停下脚步,一把扣住了他的领口,用力将人拽过去,紧紧盯着他的眼睛。
池蔚然这双,她看了很多年的眼睛。
这双湖泊般深而幽的眼睛。
擅长藏匿,擅长伪装,擅长盖住绝望的眼睛。
“成年人,就不要为了一些垃圾葬送自己的未来。”宁潇一字一顿,声音很轻,太阳穴却有青筋微微暴出。
“他要真出个什么事,你准备进去是吗?要陪葬也选个像样点的事——”
“宁潇,我们很久没见了。你忘了吗。”池蔚然领口被她抓皱,但人反而冷静了下来,甚至轻笑了笑,“我一直很擅长这个的。”
做事不计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