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没来得及从书房出去,外边就传来一道声音。
“不必劳烦凌大人,我不请自来,多有打扰,凌大人莫要见怪!”
凌伊阳一听声音便知是大理寺卿,忙从书房中走出。
笑脸相迎,“白大人今日怎会有空过来?快请进,萱儿,命下人给白大人看茶,不得怠慢!”
凌庭萱应了一声是,踩着碎步欲要离开,被一旁的祁屹身后拦住了。
她不悦地皱起眉,质问,“中郎将这是何意?此等做法,是否失礼了些,小女奉爹爹之命,去给大理寺卿大人奉茶,可是犯了中郎将?”
祁屹冷声道:“不必劳烦凌大小姐,白大人此番前来,是奉皇上之命捉拿与外邦勾结的奸细,并非登府饮茶作乐。”
闻言,凌伊阳眼角抖了一下。
他压抑着内心的不安,讪笑,“中郎将的意思,我怎的听不明白?难不成是我尚书府中出了什么奸细?若真是如此,还请白大人和中郎将严查此人,我绝不姑息此奸细!”
大理寺卿淡笑,“凌大人,你知我此行为何而来,不必与我这般虚与委蛇,我们自是掌握了足够的证据,才敢硬闯你尚书府。”
凌伊阳心中已然慌乱,面上却不显,“我不明白白大人的意思,莫不是这奸细与我有何关联?”
“别装了凌大人,”祁屹懒得与他兜圈子,直接叫龙翼卫上前捉人,“这奸细是谁,凌大人心中自是清楚。”
“爹!你们莫要对我爹动手动脚,我爹是朝廷命官,若是告上皇上那儿,你们吃不了兜着走!”凌庭萱上前拦住龙翼卫,坚决不让他们动手。
可龙翼卫只听祁屹的话,看到凌庭萱阻碍公事,一点不怜香惜玉地将人推到一旁。
凌庭萱柔弱,抵不住龙翼卫粗暴的对待,一下子被推倒在地。
凌伊阳生出愠色,喝道:“我与你们走可以,但中郎将命手下的人弄伤我家小女,此事我绝不会罢休,等面见圣上,我定要让中郎将跪在我家小女面前,赔罪!”
祁屹懒懒抬起眼,“放心,凌庭萱同样跑不了,她意图谋害五公主之命,也需带回大理寺狱关押!”
龙翼卫将两人押住,凌庭萱哭喊着自己冤枉。
只可惜,没有任何一个人怜惜她。
就连凌伊阳都怒斥她闭嘴,他背后有皇帝和皇后做靠山,即便是真的有什么证据,他也只会被暂时关押,最终还是会无罪出狱。
要知道,当朝官员大多数都是由经他的手,才得到现在的官职。
就连眼前这位大理寺卿,亦是如此。
他们买官的证据,都在他的手上,他可不怕他们敢拿他如何。
再不济,他还有凌子胥这一把利剑。
“我就与你们同去大理寺,但你们千万要记好,等查清其中误会,中郎将不仅要给我家小女赔罪,还要背上荆条到我的面前赔罪,否则我可不会轻易放过你。”
祁屹一脸的无所谓,“那要看凌大人有没有那个本事,带走!”
凌伊阳父女被带进大理寺,其女先被审问。
“凌伊阳之女凌庭萱,你可认罪?”
“小女不知何罪之有!”
大理寺卿命人端上一小块糕点,凌庭萱只看一眼,瞳孔瞬间微缩起来。
这块糕点,不正是她那日在猎场之中,抹上毒的糕点么?
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当时五公主让她吃一口,她借故逃开,五公主自己也说了不喜欢吃糕点。
按理说,这些糕点应已倒入潲桶里,不可能会出现在此处!
况且,五公主不可能知道里边藏着毒。
这一定只是碰巧,她要冷静下来,免得被人抓住了把柄。
“这块糕点,想必凌大小姐很熟悉罢?”白大人意有所指。
凌庭萱佯装镇定,“这不就是一块普通的糕点么?都城的糕点铺子也能买到,我平日里极少吃,不懂白大人口中所说的很熟悉是何意。”
白大人道:“看来凌小姐还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来人,请五公主上来。”
晗月在凌庭萱错愕的目光中,稳步走进正堂,身后还跟着江晚渔。
“白大人。”
“微臣见过五公主殿下,敢问五公主,这块糕点其中有何玄机?”
晗月看了凌庭萱一眼,长叹道:“这块糕点是本宫从猎场带出,糕点上有穆喀的奇毒,若是当时本宫吃下糕点,说不定命就没了,还好本宫府上的婢子机灵,用银针提前试毒,救了本宫一命。”
“那五公主可知,毒是何人所下?”
大理寺卿是看着凌庭萱问话的,这会儿,凌庭萱的脸色已几近苍白。
晗月伸手指向凌庭萱,一切答案明了。
“晗月,这里边定是有什么误会,你莫要听信这贱婢之言,你知道她是个什么人,她心中对我爹有怨言,对我们凌家有恨意,所以才将脏水泼在我的头上!”
“凌庭萱,这糕点是那日你想要诱骗本宫吃下,若非她偷听到你与你家丫鬟所说的话,本宫还真是要被你欺骗了去,枉本宫素日里真心待你,你却想要用毒陷害本宫?”
“晗月你要相信我,我绝对不会害你,就如同你所说,我们二人有多年的交情,我视你为亲姐妹,就算要害,也是去害那贱婢!”
凌庭萱恶狠狠地瞪着江晚渔,又道:“晗月你不知,上回中郎将府上祭奠老夫人,这贱婢还用利器刺伤我,其心恶毒至极!”
“那也没你恶毒!”晗月戗道,“你自己都做过什么事,心中自然清楚,这些事,就无需本宫给你挑明了罢?”
“晗月……”凌庭萱的双眼不知何时蒙上了一层薄雾,“你不该听信这贱婢的话,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在骗你,你若是信了,就中了她的计!”
白大人不理会凌庭萱的哭嚎,命人将她绑至一旁,堵住嘴巴。
旋即,命人将凌伊阳带上来。
凌伊阳不似凌庭萱乖乖跪在堂下,他直挺着身子,傲气凛然,“我不曾有罪,我身为户部尚书,只跪当今皇上一人,其余人,莫要妄想我会下跪。”
白大人不在意,“凌大人不想跪,我便不强人所难,等定罪之后再跪也不迟。凌大人所犯数罪,今日当着所有人的面,本官一桩桩一件件细数。”
凌伊阳冷哼一声,不以为然。
“首先,是醉香楼一案,其头牌在雨雹夜里身亡,经调查,头牌的死并非意外,而是有人蓄意为之,中郎将曾jsg向皇上请命,全权调查此事,此事便由中郎将来说。”
祁屹领命,派人将自己搜查到的人证与物证带上来。
凌伊阳一脸平静,直到醉香楼的小厮和给头牌洗衣裳的婆子上来,他脸上总算是闪过一丝惶恐。
但也仅仅是一丝,一闪即逝。
“凌大人,可认得这两个人?”
“不认得。”
“是么?可是他们认得你,以前凌大人可是醉香楼的常客。”
凌伊阳嗤笑道:“朝廷有明令规定,官员一律不准狎妓,我身为户部尚书一直守规矩,中郎将找来两个醉香楼的下人,就把这么大一顶帽子扣在我的头上,未免过分了些。”
“凌大人的嘴,还真是硬。”祁屹看向小厮,示意他不要害怕,把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
小厮这几日在慈幼院里过得很好,自然是舍不得失去这样的生活。
即便凌伊阳看起来可怕,小厮也壮起胆子,将所有的事情一一道出。
凌伊阳听完,非但没有表现出害怕的样子,还一脸无畏。
“他不过是醉香楼的一个下人,这种低贱的仆役,最是容易收买,若是中郎将有意陷害于我,用银子收买了这下人……呵。”
祁屹早已预料他会这样反咬一口,“凌大人言之有理,下人容易收买,那醉香楼的鸨母,应是不容易被收买,我每年的年俸存个三年五年,她都不放在眼里,她的话应该比这些下人更有信服度。”
“你什么意思?”凌伊阳脸色骤变。
祁屹该不会是找到了醉香楼的鸨母当人证?
不可能!
那鸨母根本不敢背叛他,她的命和整个醉香楼都握在他的手中,若是鸨母敢有二心,他绝对不会放过她。
凌伊阳手指在发颤,心中却不断地安慰自己。
鸨母被龙翼卫押了上来,她看到凌伊阳时,眼神刻意闪躲,不敢直视凌伊阳。
“民、民妇拜见大理寺卿大人!”
鸨母跪下地来,把头埋地,这样一来,她谁也看不到。
“你来说说,凌伊阳和你们醉香楼的头牌有何关系?”
“民、民妇……”
鸨母才磕磕绊绊说了两个字,凌伊阳冷厉的声音陡然响起,“话不可乱说,只恐祸从口出,我乃是户部尚书,尔等如此等下贱之人冤枉我,我定会向皇上讨回公道。”
他这番话,威胁之意满满,也吓到了鸨母。
鸨母抖着身子,甚至不敢说接下去的话。
祁屹一步上前,“白大人,凌大人方才之言是否在威胁我的人证?我竟不知,凌大人的官威如此之大,平民百姓惧怕连连。”
白大人看向鸨母,“把你知道的全都说出来,莫要惧怕任何人,只要你所言属实,本官定不会放任歹人对你不轨!”
祁屹也道:“话确实不可乱说,只有把实情说出,白大人自会保你平安。”
鸨母咽了咽口中的唾沫,一咬牙,把所有的事情全都说了出来。
从凌伊阳何时把穆喀进贡的美人送进醉香楼,再到后来发生的那些事,一五一十,一字不差地供了出来。
凌伊阳几番站立不稳,怒斥她血口喷人,要求面见皇上,求皇上为自己主持公道。
白大人瞥了他一眼,“凌大人莫要再挣扎,皇上已经将此事交由本官处理,现今证据确凿,你蓄意谋害醉香楼头牌一事,已是板上钉钉,无论你如何为自己辩解,亦是徒劳。”
“白大人,”凌伊阳冷笑,“莫要忘了,你这个大理寺卿是如何得来,我这儿还握着你的命。”
面对凌伊阳的威胁,白大人丝毫不畏惧,“本官不知凌大人是何意。”
“好啊,既然你不给我活路,我也无需在意你的死活!我要求在百姓面前开堂公判!”
凌伊阳仍是挺直腰杆,以为公审能威胁到大理寺卿。
谁曾想,对方答应得很痛快,“就依凌大人之言,明日辰时,开堂公判!”
第184章 还江家清白!
开堂公判这天,来的百姓很多,围得大理寺水泄不通。
凌伊阳仍是那副傲慢的样子,他很有信心,只要他把账簿的事情抖出一丝,大理寺卿绝对不敢继续审下去。
到时候随便拉出一个替死鬼,这件事情就算是结束。
他回头要跟祁屹好好算这笔账!
凌庭萱也被龙翼卫押上公堂,她看到自己爹爹不下跪,便也挺住身子,不愿跪下。
“放肆!大理寺卿亲自坐堂审案,你竟敢不跪!”龙翼卫怒道。
凌庭萱鼻腔中哼出一声不屑,“我既无罪,凭什么要我跪?”
“这是规矩!”押送她的龙翼卫恨不得给她的膝窝来上一脚,省得她这么聒噪。
她扬起下颌,蔑视对方,“你算个什么东西?我爹是户部尚书,我爹无罪,我亦是无罪,若是我下跪岂不就是等于我认下罪名?”
龙翼卫向祁屹投去求助的目光,祁屹不言语,只给了他一个眼神。
示意他想做什么都可以。
凌家已是秋后的蚂蚱,凌家欠下所有的债,今日都会一一算清。
何须在意她一个罪臣之女的话?
龙翼卫收到指示,做出了方才心中所想之事。
“给白大人跪下!”龙翼卫抬起脚,用力往凌庭萱脚窝踹去。
她手被捆着,来不及扶任何东西,龙翼卫这道又狠又准的力袭来,她整个人直接扑倒在地。
狼狈至极。
“你、你敢踢我?白大人,这就是你手底下的人,你如此放任不敢么!”凌庭萱面红耳赤地瞪着公堂上的大理寺卿。
哪知对方根本不理会她的怒吼,而是悠悠看向凌伊阳,“凌大人家中家教甚宽,夫人想必总是纵容自己女儿罢,今日公堂挤满百姓,凌小姐可是一点不见贵女的样子。”
凌伊阳的脸色变得难看,斥责道:“萱儿,跪好!莫要在此处丢人!”
凌庭萱自然是不敢反驳自己的爹爹,只能咽下满肚子的委屈,从地上慢慢撑起身子,老老实实跪在公堂下。
跪便跪罢,等爹爹处理好这件事,今日羞辱过她的人,她一概不会放过!
还有那个该死的江晚渔!
若不是她多事,五公主就不会把下毒之事怪在她头上,让她在众人面前丢进脸!
好在她狼狈的样子,没有被太子哥哥看到。
许是上天听到了她内心的声音,下一瞬,‘太子殿下驾到’的高喊声从身后传来。
“微臣拜见太子殿下!”
“草民拜见太子殿下!”
在众人的跪拜之中,李瑀衍走到了凌庭萱的面前。
看到凌庭萱手足无措的模样,他不禁心疼起来,“萱儿,你受委屈了,若你是被冤枉,本宫定会为你讨回公道,不会让你平白受辱!”
凌庭萱的眼泪说来就来,“太子哥哥……萱、萱儿不怕委屈,只怕太子哥哥会嫌弃萱儿……”
“萱儿莫要担心,本宫怎会嫌弃你?本宫今日出宫前来大理寺坐镇,就是为了不让你和凌大人受冤屈。”
“太子哥哥……萱儿双膝疼……”
凌庭萱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李瑀衍很想就这样把她从地上拉起,可规矩就是规矩,他身为太子,更是不能起头坏了规矩。
“萱儿,你再忍耐片刻,待白大人审完案子,本宫自会扶你起身。”
“太子哥哥……”
凌庭萱还想再说些什么,李瑀衍却转身就往大理寺卿身边的位置走去,“白大人,开始罢。”
大理寺卿朝李瑀衍点了下头,看向凌伊阳,“凌大人,太子殿下坐堂,也是不跪?”
太子没来之前,凌伊阳有理由不跪,他官职大,与朝中大臣交情匪浅。
甚至和皇帝也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未定罪之前,在场之人不敢拿他如何。
可眼下太子坐镇,他就没有了不跪的理由。
“凌大人,按规矩来,否则容易落人口舌。”李瑀衍提醒道。
凌伊阳只好跪下,“臣遵命。”
白大人将昨日的罪证重新细数一遍,凌伊阳听完,不着急为自己辩解,反而将矛头对准了白大人。
“太子殿下,臣请求太子殿下随行龙翼卫前往旌畴庙取几本账簿,待太子殿下看过账簿,便会知,此事是臣受人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