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
“你若是不让路,今后都别叫我爹!”
卫乾朗态度很是坚决,可越是如此,卫擎心中越是不认同自己父亲的看法。
知子莫若父,卫乾朗一眼就看穿了他内心所想。
劝道:“你年纪尚幼,自练武以来,就被当今皇帝留用在身边,你以为他为何会将你留在身边?除了你能干忠心之外,还因为你是我卫乾朗之子,他害怕我有朝一日逆他之意,所以将你困在他的身边,用作威胁我的筹码!”
卫擎一怔,他从未往此处想,皇上留他在身边,信任他,竟是因为想要以此威胁阿爹?
“擎儿,爹一直在外征战,很少能与你见面,即便是你回将军府,身边也有皇上的人跟着,他们这般忌惮爹,又怎会真心待你?爹一直想将实情告知与你,无奈他布下的眼线太多,爹只能默不作声,尽力为他效命,以求你的平安。”
得知父亲为自己所做之事,卫擎哑然。
半晌,收起手中的长枪,“爹,儿子知晓了。”
在卫擎的命令之下,右龙翼卫纷纷跟着收起兵器,给祁屹的兵马让出一条路来。
祁屹临进宫之际,下马朝卫乾朗作揖,“卫老,多谢。”
“你现今身份与过去不同,你对我行如此大礼,岂不是折我的寿?”卫乾朗扶住他的手臂。
他面对卫乾朗之时,多是对长辈的敬仰,没有半点凛冽的气势,“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更何况,当初若是没有您,我今日也没法儿站在此处,您当得起如此大礼。”
卫乾朗很快抿嘴一笑,“行,那我就受着,你快进去罢,别让里边的人逃了。”
“好。”
……
“皇、皇上!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内侍这回是连滚带爬进的御书房。
泰昌帝心中本就躁急不安,看到内侍慌张成这般样子,火气瞬间就上来,朝那内侍的腿肚子狠狠踹去。
“失张失智这般,莫不是想替朕收尸?”
“奴、奴才不敢,是、是……”
内侍话还没说话,御书房外,一道冷沉的声音传入泰昌帝的耳朵。
“正是来替你收尸。”
话音落,祁屹出现在泰昌帝面前。
如同地狱之间爬出的修罗,周身的气焰,叫人招架不住。
“卫擎这个废物!连人都挡不住,朕以为他能守住宫门至少半个时辰,没曾想他这般没用!”泰昌帝狠狠地咒骂着。
“不是他挡不住人,是他让了路。”
“不可能!”
泰昌帝根本不信卫擎会背叛他,除非……
“你带来了卫乾朗?”
“能联合外邦谋反,你也不是个蠢人。”
“呵……”
泰昌帝双眼转了下,忽的放肆大笑起来。
“祁屹,朕多次提拔你,还将五公主许配于你,就在几日前,朕升你为左龙翼卫大将军,你已得到想要的荣华富贵和权势,为何还要反咬朕一口?”
祁屹懒懒抬眸,手放在腰间的双刀上。
“你,不必以此拖延时间,即便是你还有亲卫救驾,也逃不出皇宫,每个宫口,甚至你自认为严密的小道,都被我的人死守。”
他一眼就看穿泰昌帝的心思,直接把话堵死。
泰昌帝嘴角抽搐了几下,脚jsg也不自觉往后撤。
“你以前在朕的面前,卑躬屈膝,处处求情,如今得了势竟敢如此对朕?当初在猎场,是朕保下了你,否则你那日定要给萧晟陪葬!”
“你保我,是因你觉得我对你有用,一个能与白虎搏杀的棋子,自然是比一个没用的镇远侯要有价值得多。”
“可若没有朕,你只会是个寒门贱子,还妄想能接近朕?”
“是,没有你,我的父皇母妃还能好好的,那些冤死的忠臣也还能活着,正因有你,他们都枉死了。”
祁屹唇边闪过一丝阴冷,朝身边的余崇和松拓使了个眼神,两人齐身上前,欲要将泰昌帝拿下。
“护驾!”
留在御书房的一部分亲卫纷纷上前,拔出手中的刀,护在泰昌帝面前。
松拓目光锐利,“忠心是可忠,但你们需得看清实势,如今这废帝身边已无一人支撑,他是将死之人,你们不过螳臂当车,上前送死罢了。识时务者为俊杰,何必为一个死人做盾?”
亲卫闻言,纷纷犹豫。
泰昌帝一急,拔出身后的长剑,用力刺向其中一个亲卫的背脊。
他疯了般喊道:“朕才是当今天子,你们便是死也要保护朕,否则朕不会饶恕你们!”
“动手,拦者就地格杀。”祁屹一声令下,身后的精兵一拥而上,不再理会是否有亲卫护在泰昌帝身前。
不论这亲卫会不会背叛泰昌帝,他们都得死。
他们既能对泰昌帝不忠,将来对他亦会是如此,留着无用。
几乎不损一兵一卒,祁屹收下的龙翼卫便将泰昌帝制服于地。
“祁屹,你先已作用兵权与权位,朕再也无法翻身,你何不留朕一命,让朕活着受磨难,你大可将朕放出宫去,看我流落都城,当作看一个笑话。”
祁屹笑了一声,抽出腰间的双刀,什么话也没说,将泰昌帝的双手手掌砍下。
伴着惨烈叫声,他道:“当年,你便是没有斩草除根,才会有我的今日,我没你那么蠢。”
他用刀尖使劲往泰昌帝被砍断的手腕处扎去,“但正如你所说,我不会这般轻易让你去死,我今日便亲手将你做成人彘,还有你的皇后、贵妃,只要是曾经害过我以及我在乎之人,谁也逃不过。”
泰昌帝痛得要昏过去,“你、你个暴虐无道的畜生……若是百姓知道……你、你定不得民心……”
祁屹不多言,抬手又将泰昌帝的脚掌砍了下来。
“他话真多,余崇,把暗药给他灌下去,顺道把舌头割了。”
“是。”
淋漓鲜血脏了御书房一地,祁屹至始至终都是冷眼看着,仿似眼前所流不是血,而是寻常不过的水。
处理泰昌帝的同时,将前朝贵妃从冷宫救出的龙翼卫出现。
看着没有半点人样的娘亲,祁屹呆愣了好久。
贵妃却一眼便认出了他。
“屹……屹儿。”
她不需要龙翼卫的搀扶,跌跌撞撞走到祁屹面前,一双脏黑的手,捧住祁屹的脸。
“屹儿……我的屹儿……”
他嗓子干哑,艰难地叫出一声,“母妃。”
“在、在,母妃在。”她从怀中拿出一个虎娃娃,是上回江云瀚遗留在冷宫的小玩意,“屹儿,你……你可还喜欢虎娃娃?”
他从不知自己喜欢这东西,“嗯,喜欢。”
被关在冷宫十多年,贵妃头一次笑了,“那回头,母妃给你买很多个虎娃娃,还有晋儿,晋儿也喜欢虎娃娃,母妃给你们买……”
祁屹心中酸涩难掩,叫余崇等人上前扶住贵妃,“母妃,我让御医先给您治疗,换一身新衣裳,弟弟很快就会进宫,到时候我们便能一家团聚了。”
贵妃点点头,任由他手下的人扶了下去。
这时,外边的一个龙翼卫急急忙忙奔到祁屹跟前。
“祁将军,大事不妙,废帝此前命人偷偷去往神威将军府纵火,如今将军府火势甚大,府中之人恐、恐怕……”
第192章 他要选妃了
祁屹赶回将军府之时,火已被灭。
但整个府邸被烧得七零八落,成了一座废墟。
从大火中逃出来的人,瘫坐在府前哭泣。
他扒开横在面前,烧得只剩一半的横梁,欲要往里边走的时候,被一双手拉住了。
“少主,晚渔妹妹她……她为了救五公主,死、死在火里了……”
短短的一句话,红西说得断断续续,提到死字之时,他还哽咽出声。
祁屹连一个眼神都没留给他,甩开他的手,径直就往里边走。
“少主、少主!”红西在他背后喊叫,怎么也叫不住他。
穿过残垣断壁,他朝玉笙居的方向走去。
这里的小院全都塌了下来,他躬下身,将一块又一块被烧得面目全非的板子掀起,丢至一旁。
躬身又直起,重复多遍。
红西一直跟在他的身后,看到他这副样子,心中不是滋味。
“少主,晚渔妹妹为救五公主葬身于火海,少主不知当时的火势有多大,她应是已被烧成灰烬,玉笙居里不可能寻到她!”
“滚!”
祁屹胸腔闷出低吼声,继续做自己手中之事。
“少主!属下也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可她确实在众目睽睽之下,葬身火海,便是不接受这个事实,又能如何?”
“江云瀚何在?”
“也、也死在了火海之中,当时秦老在给他身上的伤上药,一老一残,都没能逃出来。”
“玉笙居的那两个丫鬟何在?”
“她们护主心切,看到晚渔妹妹冲进火海之中,也一并跟着冲了进来,最后也是没能跑出来。”
“呵。”
祁屹鼻腔哼出一声嗤笑,他方才简单看过一眼,府中的婢女、府兵全都逃了出来,五公主、杨月棠也都在安全的区域待着。
独独就她和江云瀚、秦老丧命在火海里?
连一直跟在她身边的两个丫鬟都不见踪影。
他不信会有这么巧。
继续翻找玉笙居的废墟,他看到了一条遗落在地上的手串。
是他在江晚渔生辰之时,送给她的生辰礼,红珊瑚没被烧坏,只是沾了些许灰烬。
祁屹捡起手串,用帕子擦干净,小心翼翼收进怀中。
他不信她死了。
可他清理出一条路,走进杂物房之时,看到砸在地上稀碎的花盆,心中紧绷着的一根弦,啪的一声断掉了。
盆与土摔得不成样子,原本娇艳的玫瑰花也被坍塌的屋檐压坏了,连花瓣都被碾碎,没有一朵花活下来。
她这般爱惜她养的花,便是她故意要逃走,她也应该带着自己的花逃走。
不……
她怎么可能死呢。
他警告过她,即便要走,也不能不辞而别。
她对他失言了。
若是找到她,他定要她付出代价。
“她定还活着。”祁屹喃喃自语。
红西长长一叹,“少主,眼下国政最为重要,泰昌帝死,都城定会发生不小的动乱,少主如今要做的事,便是主持大局,登上皇位治理朝纲。”
“她定还活着。”他似乎没有听到红西说的话,自顾自地催眠着自己。
而后,他走出玉笙居,来到五公主的跟前。
他额上的青筋乍现,猛地抓住晗月的手臂,“她逃去了哪里!”
晗月吃痛,无奈力气太小,怎么也甩不开他的手,“祁屹!我知道小渔儿的死你接受不了,但事已成定局,不论你能不能接受,她都不会起死回生!”
“我问你她逃去了哪里!”他越来越用力,手背上布满暴起的青筋,每一条都是他怒意的结晶。
晗月知道他现在正气头上,不敢与他来硬的,只能弱下语气,“祁屹,你先冷静下来,小渔儿在临死之前,将几本账簿转交给我,让我务必给到你的手上,账簿在那处。”
“死?谁说她死了,你说的?”祁屹怒而松开她的手臂,掐住她的脖颈。
瘫坐在一旁的人忙上前,劝说,“祁将军息怒,五公主是江姑娘拼死从火海中救出来的人,若是将军此时将五公主杀了,江姑娘也没法活过来,她死也不瞑目!”
“滚!”祁屹大声斥道,旁边的人实在是惧怕他的压迫性,只好退到一旁。
不知是旁人的话起了作用,还是祁屹想清楚了什么,他松开了晗月的脖子。
晗月面色惊恐地滑落在地,大口地喘息着。
“少主,如今时局动乱,请少主以千旭、以万万百姓为重!”红西看到他找回一丝理智,立即上前劝说。
祁屹脸上浮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转身捡起那几本所谓的账簿。
良久,他才吐出两个字,“回宫。”
“是!”手下的人忙备好马车,送他回到皇宫之中。
整整五日,他都在埋头处理泰昌帝死后遗留下来的烂摊子。
原本的后宫,除了欺压过他和江家之人,其他妃嫔一律被他遣散回家。
至于那些个皇子,已一并关押进地牢。
都城外百姓听到泰昌帝殒的消息,先是惊慌,再是暗地里怒骂他手段狠辣,将来一定是个暴君。
一个君主若是不得民心,必定走jsg得不远。
好在江晚渔给他留下了几本账簿,一本是买卖官职的实证,一本是泰昌帝这些年来,纵容手下官员、内侍总管克扣国库,收入自己囊中的证据。
另外,暗影阁的人还探查到,慈幼院其中还另有隐情。
泰昌帝这些年来崇信丹药永生,寻了一个道士在宫城郊外炼丹,而这些丹药的药引,是一个个刚出生的孩童。
朝廷之所以不继续给慈幼院下发救济银两,毒害夏裕是其中一个原因,另外一个不为人知的原因,便是道士需要被人遗弃的孩童。
慈幼院并非没有新的弃婴,而是这些弃婴在被其爹娘抛弃之时,有人早已蹲守在旁,直接将弃婴抱至道士的炼丹炉。
这等残忍之事,百姓们定是纷纷谴责,对于泰昌帝的死,众人表示大快人心。
一时间,风向转了过来,都城百姓对于祁屹登皇位之时,除了赞许,再没人说他是暴君之相。
反而认为他是难得的明君,有他的治国,千旭定能繁荣昌盛,百姓也能安居乐业。
处理好棘手的事务,他才能喘上一口气。
只看了一眼长案上的红珊瑚手串,他又逼自己继续批复奏折。
几日前有泰昌帝余党直言他是武将出身,大字不识,担不起皇位。
他只是稍微显露自己的文识,便让那群人闭上了嘴。
当初靠买官入仕的官员,一事无成或是祸害朝纲者,都被祁屹逐出朝廷。
前朝遗留的忠臣,都纷纷归顺于他,重新入朝为政。
他也是后来才得知,景伯就是当初离开都城的云元老先生。
众人都以为云老早已离世,云家也不剩一人,其实云元早已在暗中组织了暗影阁,为复国做足了准备。
除了处理朝政,安抚百姓之外,祁屹还暗中派隐刺、暗报去搜寻江云潇的下落。
那日将军府大火之后,他得知江云潇也一并消失在了都城,若是能找到江云潇,说不定就会有她的消息。
他不信她就这样死了。
她不是言而无信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