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对我恩情重,待我日后脱身,必然好好报答小姐。”
“莫要以后了,不如就现在罢!”
江晚渔一顿,不太明白时香的意思。
时香拉过她的手,指了指东厨那处。
“江姑娘,今日宾客太多,姑娘的身份容易被人说三道四,这一来二去,宴会就成了闹剧,更何况太子殿下也在场,闹起来实在是难看。江姑娘不如暂时在后厨帮帮忙,就算是闲坐着也好。”
她听明白了话外之意。
凌庭萱是怕方才的事情再发生,无端扰了太子的兴致。
也怕她得到太子的关注,忽视了宴会的正主。
“这……我是跟着老夫人来的,按理就是要伺候老夫人,怎能在后厨躲懒呢?万一被老夫人知道去,得重罚我了呀!”
江晚渔微蹙柳眉,语气里带着浅浅的慌乱。
“江姑娘莫要担心,我会找个府里的丫鬟先去伺候老夫人,并告诉老夫人,江姑娘不知怎的吃坏了肚子,暂时没法到后花园伺候着,小姐也会帮着姑娘说话。”
“可是……”
她面上仍是犹豫,甚至带着几分不情愿。
可她心里已然乐开了花。
她正愁着如何找机会避开后花园的那群人,凌庭萱却主动给她出了个好主意。
她真是该感谢这个‘好表妹’。
“江姑娘莫要可是了,这不仅能让姑娘暂避那蛮妇的欺辱,还能不被那些个贵人当面指指点点,小姐其实也不忍心,所以才有意让我将姑娘带到这儿。”
“既是如此,我岂能不受小姐的好意?只劳烦你与小姐多帮我说说好话,免得我回了将军府,少不了要挨板子jsg的。”
“江姑娘放心!”
见她总算是答应了下来,时香马上跟后厨的管事婆子交代了几句话,笑盈盈地回后花园。
江晚渔主动包揽了剥笋子的活,并靠着后厨的老槐树坐下。
趁着后厨的人没注意,她察看了一遍老槐树周围的土。
很紧实,没有一丝松动的痕迹。
这几个月下过雪,若是下面埋着东西,这些土应该会有所松动,可见爹爹没有将账簿埋藏于后厨。
她排除了一个地点,留在这儿也是无用。
“诶呦,”江晚渔皱紧了眉头,捂住自己的肚子,“好痛……”
声音不大,正好能传到管事婆子耳朵里。
“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我肚子疼得紧,怕是早晨喝了太多凉水,现儿闹起了肚子。”
“这这这,那老身带去你恭房!”
“管事的繁忙,我又是外来宾客的丫鬟,不敢劳烦您,您且给我指条路,我自己过去便是了,这儿还有这么些活,若是时香姑娘回来了,因此怪罪您,我如何过意得去呢?”
江晚渔说话柔声柔气,又是站在管事婆子的角度上替她考虑,听起来受用极了。
管事婆婆看她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说话又得体,心想定是哪家贵人的丫鬟。
料她也不会惹出什么祸事来,便给她指了个恭房的方向,叮嘱她快去快回。
她在尚书府住了十几年,闭着眼都能在府中来回走,她选了一条人少的甬道,直径去往下一处地。
大概去了六七处,她都没有被人发现,只是这六七处,连一张破损的书页都没找到。
江晚渔无助地仰望碧空。
爹爹,你究竟将账簿埋藏在何处?
女儿必须要得到账簿,才能知道当时查获赃物的人都有谁,才好逐一从他们身上下手啊……
爹爹,你若是能听到女儿说话,便给女儿指条路罢,女儿一人单打独斗好吃力……
江晚渔在尚书府里哀叹,北城兵马司里,同样也有人在哀叹。
“唉!可算没把我累死,那五公主明明就有龙翼卫护送出宫,偏偏又叫上我们这些御卫,从清早忙到现在,又没有赏钱,真是吃力不讨好!”
余崇撑着腰,一路唠唠叨叨着回来。
主司间里,祁屹在着手公事,松拓则在外边守着。
“五公主为何出宫?”
“听说是赴宴,那个新上任的凌尚书家里嫡女生辰宴,不少王公贵族都去了,柬帖应当也给了咱们大人一份。”
“大人有如此结交权贵的机会,为何不去?大人是平定西北的大英雄,苦于在都城没有根基,才会接手我们这些残兵烂虾,若能结交些关系,日后大人升官便容易了许多。”
松拓探头问主司间里的人。
他替祁屹抱不平,心里没有恶意,只是觉得以祁屹的能力,不应该屈尊于小小的兵马司。
祁屹连头都不曾抬一下,冷声道:“有这闲工夫,不如将我教你们的刀法练几遍。”
松拓自找没趣,又转回头跟余崇说话,“照这情况,等那宴席结束,你们不是还得去护送五公主回宫?”
余崇挑了挑眉,“何止是我们呢,你带领的那一批御卫也得去!去那宴会赴宴不仅有五公主,还有太子殿下呢!”
“嚯,这尚书嫡女了不得啊,太子公主都给她面子!”
两人正开着玩笑,不知何时祁屹就到了他们身后。
那张脸看起来比往日还要冷上几分。
“大、大人……属下失言了。”
“你们方才说,除了五公主,还有谁也去了宴会?”
“太、太子殿下!”
祁屹眼神一凛,“备车马!”
“是、是!不过大人不是已经巡过城了么,难道还要再巡一次不成?”余崇一点没开窍。
“去户部尚书府。”
“尚书府?诶大人不说……”
余崇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松拓捂住了嘴巴,“大人叫我们做什么便做,莫要多言!”
第104章 是她相好买来送她的……
“江姑娘,你可算是回来了!你去了哪儿这般久?”
江晚渔失望回到后厨时,时香早已经在外等着她,脸上还带着几分烦躁。
“我凉水喝多了,肚子不适,便去了恭房。”
“去个恭房这么久?你没有在尚书府乱窜吧,这里可不像你们将军府人少荒凉,你若是随便乱窜,万一冲撞了哪位贵人,可有你好果子吃。”
时香语气里多有轻慢,似乎还有几分烦躁的不耐。
她一点也不气,反而上前拉住时香的手,柔声道:“时香妹妹,我今日真是闹了肚子,才耽误这么些时间,我知尚书府庄严,是万万不敢乱闯的,还请妹妹莫要再怪我了。”
她顺手从荷包里拿出几两碎银,塞进时香手中,“我给妹妹赔罪,可好?”
摸到凉飕飕的银子,时香的脸色这才缓和下来。
语气也不似方才那般轻慢,“姑娘这是哪的话,我没有责怪姑娘的意思,只是今日宴大,不敢闹出差错,否则主子们怪罪下来,还不是我们这些下人受罚?”
“是,我自是明白妹妹说的这个理,可人有三急,闹肚子的事儿,我也没法控制得了。眼下,我算是解决了,这就回后厨去剥笋子。”
“别去了别去了!随我回后花园罢,你们府上那个蛮妇真是难伺候得紧,她竟一点也不知礼数,还打伤了我们府里的丫鬟!”
她一时讷讷。
太子殿下和那么多贵戚权门还在场,崔氏应当是有所忌讳才是。
怎么会动手打人呢?
“怎么回事?”
“唉,跟我回去你便知道了!”
回到后花园,江晚渔瞬间傻了眼。
崔氏大喘气坐在椅子上,旁边还站着两个丫鬟,她们捂着脸,肩膀一抽一抽的,似乎在哭。
太子的脸色堪称一绝。
可在场的宾客倒是看得津津有味。
再走近些,她看到了原本插在崔氏头上的玉簪,现已掉落在地,玉碎成几瓣,与簪柄完全分离开。
这时,崔氏尖锐的训责声响彻整个后花园。
“你们这些蠢东西,真是笨手笨脚的,竟敢打坏我的玉簪!打你们耳光都算是轻的,要是换了我府上的丫鬟,我非得掌嘴二十!”
“今日是凌大小姐的生辰宴,太子殿下也在,我本不想闹得太难看,可这支玉簪是我托人重金买回来的,是有市无价的宝贝,打碎了就没了!”
那两个丫鬟被她的野蛮吓到了,瑟缩了一下肩膀。
“老夫人,江姑娘回来了。”时香将她带到崔氏身边,忙往后退,小步转到凌庭萱身后。
崔氏猛地抬起眼,看到江晚渔的那一瞬间,眼中是怨毒的恨意。
“你个贱蹄子,跑去哪儿躲懒了!”
“奴婢并未躲懒,只是下去清理衣裳之时,身有不适,便去了一趟恭房。”
“你还敢狡辩!要不是你去躲懒,我的玉簪又怎会被她们两个打碎,我看你就是成心!”
“奴婢不敢。”
崔氏肚子里本就还有火气,看到她这副低眉顺眼的样子,心想着干脆将所有的怨气撒在她身上。
免得宴席结束之后,她就要去镇国侯府,日后再想欺辱她都没有机会了。
“我今日非得教训你这个蠢东西不可!”崔氏高高扬起手掌。
眼看那重重的一巴掌就要落在江晚渔脸上,两道急促的声音同时响起——
“住手!”
崔氏的手停在半空中。
声音是一男一女。
男声自然是李瑀衍,而女声……
江晚渔余光一瞥,瞧见了匆匆往她这边赶来的女子,脸上的忧色难掩。
是五公主,晗月。
她小时候曾做过晗月公主的伴读,两人的关系不错,算得上是很好的玩伴。
晗月公主与三公主不同,她秀雅端庄,待人极温柔,也从未做过出格之事。
只是她并非宠妃所生,在宫里不如三公主受宠。
“见过五公主!”
众人躬身作礼,崔氏反应过来后,也连忙学着其他人作礼。
晗月公主玉手抬起跪在地上的江晚渔,声音极其温柔,“快起来。”
江晚渔听到这般柔和的声音,心间忍不住一酸,“谢公主殿下。”
“今日是凌大小姐的生日宴,你是何人,为何要当众闹事?本宫带了不少龙翼卫,若是继续闹事,不如让他们带你去大理寺走一遭!”
晗月公主的声音不大,却包含着威严,温柔之中不乏华贵之气。
崔氏吓得双腿一软,竟在众人面下跪下地来。
“公主殿下息怒!老婆子是、是刚打了胜战的祁屹将军的娘亲,方才只是想教训自家奴婢,不曾有过当众闹事的想法,请公主殿下明察啊!”
“祁屹将军?”
就是那个平定西北的将军?
她在宫里好似听说过这个人,是个寒门出身的武夫,今日一见他的娘亲,也能看出这个祁将军是个什么样的人。
小渔儿在他们将军府里当差,想必也是受了不少折磨。
“还需本宫如何明察?好好一个生辰宴被你搞得乌烟瘴气,本宫一进来就没了心情!”
今日她好不容易出宫一次,必jsg须要为小渔儿撑腰!
“公主殿下息怒,都怪萱儿不好,是萱儿府里的丫鬟先打碎了老夫人的玉簪,才引得老夫人发怒,祸及了其他人。”
凌庭萱含着一丝歉意徐步走了过来,她在晗月公主的面前,将崔氏扶起。
“老夫人,方才那根玉簪,小女命人原价照赔,这事儿就当过去了,五公主也到场了,宴会还得继续下去呢。”
崔氏哪里还敢说一个不字,“好、好!只求公主殿下和太子殿下莫要生气,这什么玉簪不玉簪的,都算了罢!”
那根玉簪对崔氏来说确实是无价之宝,她之所以会这般生气,是因为那是她相好买来送给她的宝贝……
方才是她一时怒火攻心,才当着众人的面做出那些荒唐事,如今五公主到场,崔氏这才完全清醒过来。
一根玉簪,还比不上命重要。
晗月公主也不想闹太大,这终归是尚书府,宫外的地界,“那便坐回席位,继续宴会罢。”
更何况,她和凌庭萱的交情也不错,将来凌庭萱做了太子妃,也算是她的嫂嫂了。
“谢公主殿下开恩!”
众人开出一条路来,让晗月公主先过,凌庭萱和其余人便跟在后边。
才走了没几步,只听得扑通一声响,旁边的池子溅起起了好大的水花。
接着,有人喊道:“不好了不好了!有人落水了!”
宴桌边的李瑀衍注意到遗落在池边的鞋履,不曾犹豫一瞬,便冲向那深池……
第105章 太子位尊,她只是个奴婢
江晚渔知道自己是怎么跌落深池中的。
众人跟在晗月公主身后,她才起身,可起身还未站稳,崔氏的腚朝她腰间一挤,她来不及反应,便跌进了右手边的深池。
尚书府的池子虽没有大江大河那般汹涌,却深得骇人。
她不识水性。
跌进池子的那一瞬,像是被池水冲进了脑海中,意识一片空白。
但内心深处有个声音告诉她,要活着。
所以她拼尽全力挣扎,扑腾起水花,身子却仍在不停往下沉溺。
“救、救救我……救……”
细弱的呼救,渐渐变得无声。
没人再听到她的求救。
晚冬里的池水,偏偏是又冷又窒息。
窒息,无边无际的窒息感。
她觉得好像有人用大手掐着她的脖子,一点点用力,再用力。
这濒死的感觉,是循序渐进的,很让人难受。
她越沉越低,手边似乎还碰到了什么硬物。
她什么也看不见了,耳边都是沉沉的水声。
蓦地,池子里似乎又跌落了什么东西,炸出一个大水花,池水的波纹又开始混乱。
在她意识几近模糊之前,有一双大手,抓住了她,不停地把她往上带。
她也很想配合,可身子愈发的沉重……
哗——
池中的人终于冒出头。
在众人的注视下,祁屹抱着怀中不知是死是活的人,爬上了池边。
“小渔儿!”晗月公主急得快要哭了出来。
李瑀衍也围了过来,蹲下身,欲要接过江晚渔,“快、快救她,本宫来给她渡气!”
祁屹凤眸一横,竟不顾尊卑将他推开,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太子位尊,她只是个奴婢,若不想害死她,烦请太子躲远些!”
丢下这句话,祁屹便立即俯身给她渡气。
李瑀衍被祁屹的一句话震醒。
是啊,他是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