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姨说,晚餐已经送上去。
夏知笙在画室吃过了。
临睡觉时,夏知笙才离开画室,返回房间,懒懒的爬上床,蹭蹭枕头就要睡。
累的澡都不想洗。
江聿习惯性伸手把她捞进怀里。
夏知笙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
闭着眼,黏黏糊糊的嘟囔:“今晚不做了,我好累呀,想睡觉……”
“干嘛把自己搞得这么累?”
江聿不是很理解,他又没有逼迫夏知笙努力,也没有在生活条件上苛待她。
“因为,我要赚好多好多的钱。”
夏知笙累及了,声音越来越小:“江聿,我自己也能行的……”
江聿刚想说她不是一个人,还有他在呢,就又听她最后喃喃了句。
“不用靠你……也能……”
没说完,她睡着了。
江聿陡然静止,嘴唇也顿住,他被夏知笙这几个词,说的莫名心慌一瞬。
不靠他……
又是什么意思?
江聿眉头锁的很紧。
这些日子,夏知笙好像越发远了。从出差那次开始,她变得不再黏人。
不是看不见的远。
而是一种说不上来的,她在逐渐脱离他的保护伞,不再依赖他。
离了他也照样能过得很好。
江聿出国去看望她那次就发现,夏知笙一个人也能生活的井井有条,多姿多彩。她成长的太快了,短短几个月,变得自立自强。
比起刚来时,夏知笙自信许多。
她不再小心翼翼,脸上重新焕发明媚的笑。江聿又从她身上看到原来的模样。
这本来应该是值得高兴的。
可江聿……忽然有些不安了。
因为毫无预兆,加上夏知笙的不解释。
还有……
下午那个电话……
江聿告诉自己不要多想。
缓缓吐出一口气,把怀里的人抱好,没有很用力,却牢牢实实。
人在怀里。
自己在怕什么呢?
他们都结婚了,连夫妻关系都已经公之于众了,她还能跑了不成。
-
翌日,夏知笙起的比江聿还早。
江聿微微眯开眼。
清晨光线刺眼,抬起手腕,遮在额头上。
就听见夏知笙一边打电话,一边往浴室走的声音:“教授?您都知道啦。”
“嗯,我快回去了。”
江聿手腕滞住,顿了一下,耳边是夏知笙带笑的声音:“我也想您了。”
她走进浴室。
浴室门关上。
隔开通话的声音,江聿听不见了。
麦伦的教授……?
呆愣两秒,他骤然从床上坐起,眼神不明的看着夏知笙映在浴室玻璃上,模糊的身影。过了一会儿,她从里面出来。
看见江聿有点惊讶:“我吵醒你了吗?”
“没有。”
“那你干嘛这么看我……”夏知笙被他盯得莫名有点怵,摸了摸鼻子。
江聿紧紧盯着她,忽而,收回视线。
他不想过多干预她。
江聿忍下了质问的冲动,缓了口呼吸,恢复以往的平静沉稳:“没什么,就是忽然想起之前答应你,去海边的事。”
他声音有些低。
夏知笙最近对他挺冷淡的。
很明显的冷淡,江聿头一遭体会到被打入冷宫的感觉,不禁有些无措。
丝毫不见当初送夏知笙出国的淡定。
“那个呀。”夏知笙眨眨眼:“以后再说吧,不着急。”
“嗯……”
以后是什么时候?
她之前不是特别想去吗?
江聿其实更想问她,关于刚才的电话,还有昨天在画室和虞宁的电话的事。但夏知笙真要出国的话,肯定会和他说的,太急了不合适。
后面江聿沉默着,没再说话。
第85章 要去哪儿?
又两天过去。
夏知笙做梦的频率越发频繁。
断断续续,有时记得清,有时记不清。
江聿不知她做梦的事,只知道她越来越忙,三餐都在画室吃,连和他说句话的功夫都没有,那股被冷落的感觉越发强烈。
只差这最后一张画。
夏知笙几乎埋进去,想快点画完。
江氏今天有场大会议,江聿必须到场。
车上。
江聿没有看杂志,也无心去想上午的会议,目光看着窗外,停了很久,忽而道:“陈贺,你和妻子的感情状态怎么样?”
陈贺:“啊?”
先生怎么总是这么好奇他的私生活。
之前还问他怕老婆的事。
“挺好的啊。”
江聿眸色闪了闪:“怎么保持的?”
陈贺结婚时间不比他短。
路上车不多,陈贺悠闲的延伸话题:“这个分人的,像我前女友,就是三分钟热度那种。刚谈没多久,就变心了,说什么腻了。”
“这样的就不行,单方面的经营,没用。”
“不过我还是得谢谢她,不然,我也不会遇到现在这么好的老婆。”
变心?
腻?
这两个字眼令人反感。
江聿下意识道:“她没有变心。”
陈贺不知道他说的夏知笙,还以为是指他前女友:“她就是变心了。”
江聿声音一沉:“没有!”
陈贺莫名被凶了一下,从心道:“……那是腻了,腻了好吧?”
江聿语带冰渣:“我说没有就是没有!”
“……”
噢。
没有就没有呗。
发什么火?
再说了,那是他前女友。
陈贺郁闷至极,先生又没见过,变不变心他自己还能不知道吗?
总之这一路上。
江聿周围的低气压显而易见,除了问答,陈贺再也不敢多哔哔一句。
-
会议室内。
江氏众高层聚在这里,除此之外,一些稍微占据份量的分公司负责人也在,讨论下季度的运营方向,和战略目标。
市场部经理正在概述调研情况。
首位上,江聿双手交织,目光微敛,听的仔细,时而针对性发问。
手机倒扣在桌面。
振动两下。
江聿翻开看了眼,原本不在意,顺手就要划掉信息,关闭屏幕。
但看清内容,随即目光凝住。
【银行提醒:您尾号为0525的账户于8月22日上午09时43分02秒收到转账存入收入1000万元,余额为**********】
【银行提醒:您尾号为0525的账户于8月22日上午09时43分02秒收到转账存入收入850万元,余额为**********】
这是江聿的个人主卡,支出或是收入,超出一定数额,才会有短信提醒。
两条转账信息。
而后又是一条信息提示。
附着夏知笙的备注。
夏知笙很细心,把自己点点滴滴记录下的明细,一并粘贴过去。
前一条,是江聿当年为她偿还的债务。
后一条,包含着江聿这些年打给她的零用钱,替她付的学费,各种比赛的参加报名费,以及先前出国的生活费。
等等。
一、分、不、少。
“江总,江总?”
市场部经理说到一半,就见江聿直盯着手机屏幕,许久没有动静。
他不说话,其他人也摸不准。
半晌。
江聿竟是打破秩序,当众拨出电话。
“方姨,她现在在做什么?”
他嗓音低沉,垂着眼,握着手机的掌心很紧,手背青筋明显。
语气分明不急不缓。
离得近、听得清的人却觉凉意窜背。
“夫人吗?我现在在外面购物,不是很清楚。但是刚刚出门的时候,好像看见夫人拉了一个行李箱,在房间收拾。”
手机从他掌心掉落。
不知是不是市场部经理的错觉,他看到江聿脸色白了一瞬。
就好像,强压下去的不安忽然有了答案。
“散会,陈贺留下处理后续。”
众目睽睽下,江聿直起身。
留下这句话,没有一秒停留,转身匆匆离开会议室,脚步依稀慌乱。
-
沁苑,夏知笙弯着腰,正在收拾东西。
她可能没想到。
江聿这么快就看见消息,还马不停蹄的抛下会议,直接赶回来。
“砰——”
房门被忽然大力打开。
夏知笙下意识抬头,看过去。江聿气息不太平稳,出现在门口。
他好像是仓促赶回来的。
胸口上下起伏,额头布着一层薄汗,夏知笙注意到他松扯的领口。
“江聿?”
夏知笙迷茫道:“你怎么回来了?”
这个时间,他不是应该正在开会吗?昨天和陈贺打电话,她听到了。
她站在衣柜面前,手里拿着件衣服。
地上行李箱大开,各种各样的生活物品散了满地,床上衣物扔的七七八八。
明显在收拾行李。
桌面最显眼的位置,孤零零的放着他们的婚戒。夏知笙的无名指上,空荡一片。就好像特意摘下,放在他回来就能看见的位置。
目光所及之处的种种。
无一不刺激在江聿的脑神经上。
他以为夏知笙想出国,是会告诉他的,事实上是她连通知他都没有,就已经收拾行李,不知何时计划好了要离开。
甚至这些年。
她竟然、原来、一直都在计划着怎么还他钱,算清这笔账。难怪,那时候她会在办公室勤工俭学,闲暇画稿又总是那么忙。
江聿以为她是钱不够花。
可她根本就没用过他的,花过他的。他让人安排的,和自己打过去的,根本纹丝不动。
她说她自己一个人也行,不需要靠他……
她连戒指都摘了……
“江聿?”夏知笙觉得有点奇怪,江聿不说话就算了,怎么盯着她的眼神,像是要把她吃了似的:“你怎么不说话?”
她放下衣服,到他面前晃晃手。
江聿猛地攥住她的手腕,嗓音低沉至极:“要去哪儿?”
什么要去哪儿?
夏知笙没反应过来,挣了挣手腕:“江聿,你抓疼我了。”
江聿觉得自己应该是理智的。
他一直都是冷静的。
可现在。
只要想到那两笔撇清关系的转账,还有那枚被摘下的戒指,他就很难冷静。
“你,要去哪儿?”
第86章 江聿,我们结束交易吧
江聿这副模样有点吓人。
夏知笙从未被他如此粗鲁对待过,本能性愣了一瞬,说了实话:“车站。”
“不、准、走。”
“……”不知为何,夏知笙从他话语里捕捉到一丝咬牙切齿的意味。
低头看看脚下的行李箱,再看看周围扔的乱七八糟的日用品,又想到自己刚才站在衣柜前拿着衣服,好像要不辞而别的架势。
忽然有点明白。
江聿好像误会了什么。
再抬头,对上江聿沉暗的眼神,夏知笙心情有点古怪:“你是因为看到那两条转账,才这个时候回来的?会议开完了没?”
江聿没有正面回答她的话。
他的关注点在:“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计划着还钱,不停攒钱。”
“一直。”
“一直吗?”江聿重复确认。
“嗯。”
所以打从一开始,她就想好了要怎么和他算清这笔账,终有一天摆脱他。
江聿不知该怎么形容那种感觉。
如果是夏知笙刚来沁苑那个时候,或许他能理解她这样的态度。可三年多了,他眼睁睁看着夏知笙从抗拒、到逐渐接纳他。
她会拥抱他亲吻他,也会说想他。
但现在。
就好似当头一棒把他打醒。
告诉他,全是自己的一厢情愿。那些心意互通和亲密无间,全是假的。
这种感觉就像把人捧上天,又重重摔下来。摔得他头晕目眩,难以置信。
到被判死刑,都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为什么?”
江聿只是个平凡人。
再怎么强大,再怎么冷静,他也会痛。
夏知笙没说话,因为她突然注意到,江聿的眼睛有一点发红,虽然不那么明显。
停顿一会儿。
她说:“江聿,我想终止交易。”
抓在她手腕的那只手,忽而颤抖一下,继而不受控,又紧了几分力道。
夏知笙被他攥的生疼。
江聿胸口仿佛被勒住一样,他望着她,吐出的每一个字,都无比艰难。
“终止交易,然后呢?”
他从未把这桩婚姻看作交易,但在夏知笙角度,又的的确确是以交易为开始。所以……她是什么意思?戒指摘了,钱也还了,作为交易的婚姻,是不是自然也不作数了。
“这次走了,还回来吗?”
夏知笙盯着他逐渐变化的表情,鬼使神差的道:“可能不回来了。”
她忽然很想看看江聿的反应。
想看看隐藏在清冷寡淡的表层下,男人真正动容起来,会是什么模样。
江聿总是做什么事都不告诉她。
那她小小的回报一下,合情合理吧?
“一定要走吗?”
夏知笙真诚点头:“嗯!要走。”
“不走不行?”
“不行。”
江聿不说话了。
夏知笙挣了挣手腕,添了一把火:“江聿,你松手,我来不及赶飞机了。”
江聿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闭上嘴,循环往复:“那……”
“如果,我说不想让你走呢?”
夏知笙盯着他,一眨不眨。江聿第一次这么放低姿态,不敢抬头跟她对视。
只那攥着她的手不曾松过一分。
夏知笙:“就算这样,那我也要走呢?”
沉默在蔓延。
气氛陷入诡异的僵持。
房间里四处散落的日常用品,以及脚边打开的行李箱,无声喧嚣着危机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