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知笙嘿嘿一声,放下旅途包,找了块抹布蹲到她旁边:“我帮你我帮你。”
她只回来两天,没带太多东西。
“少来,这招没用。别的不说,孩子满月酒,必须得有我的位置。”
“那是那是,你必须是主桌。”
就是这个满月酒,还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有。夏知笙心说。
两人许久不见,关系倒是不见疏远。
三言两语,就热络起来。
“对了学姐,我这次回来就待两天,以后可能就不回来了。你要不要提前找别的合租室友?我可以等她到了再退租。”
“不用。”虞宁边干活边道:“过段时间,我也打算回国了。”
“回哪里?”
“a市。”那是虞宁的家乡。
“a市……”夏知笙重复念了一遍,觉得这个地方有点耳熟:“噢……我想起来了,医院遇到的谢溪辞医生,好像也是a市人。”
a市和沂市距离不近,是座南方城市。夏知笙之前体检的时候,听说谢溪辞请了长假,后来再去验证牛奶成分时,得知他调回a市了。
虞宁手突然顿住:“谢溪辞?”
“对啊,我之前不是没回来,就是因为江聿住院了,住了一个月。”
这事夏知笙当时隔着电话,没跟虞宁说清楚,她语气有点不好意思:“谢医生是他的主治医生,还得多谢他。”
“也多谢你,让我看清自己的内心。你们两个都是恩人。”夏知笙一边说,看见墙缝溅上的污渍,移过去擦拭着。
没注意到虞宁的动作停下。
虞宁安静几秒,忽而站起身,甩了甩酸掉的手,语气自然的牢骚:“不用谢,我去看看水开了没,刚饮料洒了,可把我渴死了。”
她的脚步渐行渐远,朝着厨房。
-
夜晚,夏知笙和江聿视频通话。
“江聿,你在画室吗?”隔着屏幕,她看得见江聿那边的情况。
“嗯,看看你的画。”
江聿此刻在五楼,灯光映着他脸庞。
当看见他手里拿的是什么,夏知笙脸红了点,抱着枕头上移,很没出息的把半张脸藏在后面:“你……你看这个干嘛?”
“画的这么用心,不看可惜了。”
江聿手里拿着夏知笙画他的那个册子,唇角稍稍上勾着弧度,落入夏知笙眼里,多多少少带了点取笑意味。
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是得偿所愿。
他看的很仔细,指腹轻翻而过。
从来不知道。
夏知笙这么早就开始心里有他。
她画他画的如此用心细致,每一张的每一笔,都藏匿着少女最动听的心事。
曾经一度以为,他在她心里不讨喜,是令她畏惧和不安的其中一份子。
所以不曾坦白心意。
江聿的爱,始终沉默而热烈。
看似平静的表面下,藏了太多的深情和克制。他怕吓到夏知笙,也怕她不喜欢自己。更怕这桩婚姻里,有的只是自己一厢情愿。
而她是走投无路之下的被迫接受。
乖顺是迎合,温柔是压抑。
却没想到。
原来……早就得偿所愿。
画面一页页掀过,女孩儿描绘的很仔细。江聿的思绪,在某瞬间被带回到过去。
许多年前,夏知笙也曾为他画过一张。
只是当时的自己不够好,对她太恶劣。没能好好珍惜,那个未经世事险恶的她。
那是夏知笙还未和江聿告别前的事。
民宿房间整洁,环境陈设配合当地旅游行业,呈现古典客栈风格。
男生立在床边,刚脱下衣服。
“砰——”门被推开。
“哥哥!你在——”
夏知笙的声音哽在喉咙眼里,男生反应飞速的穿上换洗的衬衫,掌心拢在身前,没有表情的脸上第一次出现名为恼意的情绪。
“出去!”
第96章 对、对、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在换衣服。
夏知笙捂住眼,背过身:“对、对、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在换衣服。”
伸出一根手指,把门合上。
门关上,她还在房间里,捂着脸的手里揪着一张画,从脖子红到耳朵。
“我就是来给你看看我刚画的画……我画画很厉害的,然后然后——”
空气太沉默。
她结结巴巴的嘟噜了一大串,总觉得该说点什么,打破这种尴尬气氛。
还没说完,手里的画被一把扯走。
男生面无表情的瞟两眼:“下次敲门。”
“嗯……”
听见他声音,应该是换好衣服了。
夏知笙捂着脸的手,悄悄分开一条指缝,没忍住咽了咽口水,对刚才看到的一幕做出评价:“哥哥,你身材真好。”
男生:“……”
下一秒,夏知笙被连人带画,提溜着后颈拎出房间,丢在外面。
“砰——”
门在她眼前,重重关上。
夏知笙撇着嘴巴,捡起来自己掉在地上的画,拍了两下不存在的灰尘:“小气鬼,又不是没看过,你昏迷那会儿我还摸过呢!”
虽然是晚上,没看清楚。
不过她摸清楚了呀!腹肌可结实了!
这个时期的夏知笙,未经受现实的残酷磋磨,仍然保留着天真活泼的本性。
十六岁,正值青春期。
虽然还未成年,平时却没少和殷晴凑在一起,古灵精怪的讨论八卦。
她很快满血复活,清清嗓子开始敲门:“哥哥~哥哥,开开门,我还有事儿呢。”
活似狼外婆哄骗小红帽开门。
两分钟后,门打开,男生眉眼间覆着一层凉淡,出了房间径直路过她。
他脸色还是略显病态。
打从刚见面起,就一直病着,吃药也不见好。高烧退去,低烧不停。
夏知笙孜孜不倦的跟在他屁股后面。
两人走进民宿设立的雅致小院,她扯住男生的小拇指,轻轻摇了摇。
“哥哥,我给你画张画吧~”
夏知笙眼巴巴的看着他:“世界这么大,相遇即是缘分。你长得这么好看,我画的又那么好看,不来一张多可惜呀?”
男生没理她。
这就是个小话痨,嘴没有停过。
院内有一个池塘,种满绿叶荷花,旁边造了一座亭子,幽静适宜乘凉。
男生步子迈过去。
随意找了个地方,单膝曲起,背部贴着柱子靠坐在亭内,手搭在膝盖上。
他没动。
像是妥协一般的默认。
这大概是他们最和谐的一阵子。
夏知笙的眼睛弯成两个小月牙,雀跃的道:“你别动!我马上就回来!”
开心的跑回去,回自己的房间拿画具。
那一日,她用上十分认真。
画下一张人物写生图。
亭下少年栩栩如生,五官耀人夺目,几分病态,掩不去骨子里的那一股孤傲。周遭荷景盛开,清风拂过,水面散开涟漪。
晚上,夏知笙趴在床头。
对着本子爱不释手,捧着瞧了好久,越看越喜欢,嘴角弧度弯弯。
还拍下来分享给了自己的好姐妹殷晴。
-
两天时间,其实不长。
江聿偶有出差,都是一周起步。这通电话结束,就已经度过一天。
第二日观完画展,和老教授交流一二。
夏知笙踏上归程。
原本打算当晚就回,但前一日上午才下飞机,这一日傍晚就回去。夏知笙有点精力跟不上,还想和虞宁多相处一天。
她调整了一晚上,翌日上午才回。
宜城,蓝色海湾度假酒店。
九月已至,沂市步入初秋,宜城却依然处于盛夏,这里没有春秋,一年十个月都置身夏日。江聿答应夏知笙的事,不会爽约。
酒店经理得知江聿要带夫人来,早早准备了体验感上乘的顶级套房。
主卧豪华舒适,中心摆着一张大水床。
整面的落地窗向海,拉开窗帘,即可将海上风光一览无余。观景位置绝佳。起居室、大理石浴室、酒水吧台、衣帽间等等一样不少。
“好累好累……”
夏知笙一进来,就扑在水床上,而后仰过身来,眼睛已经眯上:“好舒服……冰冰凉凉的,好软啊……这个床。”
陈贺和酒店侍应只把行李送到门口。
江聿没让人进来,把门口的行李一一拿进来放好,这才去看夏知笙。
走近却发现,夏知笙已经睡着了。
她小口的平稳呼吸着,脸颊挨着床垫,及腰长的卷发凌乱散开,一部分稍短的遮落在额前,手腕置放在床上,睡得很香。
江聿微微蹙眉,弯下腰,拨开她额间垂落的发丝,撩到耳后。
然后摸了摸她的额头。
夏知笙最近嗜睡的表现越来越明显。
刚刚飞机上也在睡。
但想想她才经历过出国回国,参加完麦伦的画展,就又立刻赶来宜城。
短时间内如此颠簸,累点也正常。
江聿微微松口气,掌心移开她温度正常的额头。还好,没什么事。
第97章 老公
夏知笙一觉醒来,天色已暗。
他们是午时两点到达酒店的。江聿此刻正靠在落地窗前的休闲椅上,单手支着下巴,眼帘微垂,不紧不慢翻阅着杂志。
夕阳染红半边天,衬得他轮廓柔和。
夏知笙迷糊着睁了睁眼,脑子尚处于混沌状态,抬手揉了揉眼角。
江聿察觉到动静,走过来:“醒了?”
“嗯……”
夏知笙被他抚着额头,视线慢半拍的移到他腕部,表上的时间顿时落入眼底。
而后,蹭的一下从床上坐起。
目光带着惊疑不定的难以置信:“五点了?!你怎么不喊我??”
“看你太累,多休息会儿。”
“可是一共就来七天,这就没了一天。”夏知笙瘪了瘪嘴,有一点懊恼。
“真喜欢的话,我们再多留一周。”
“那还是算了,你还要工作的。”夏知笙不想江聿为自己的任性买单。
她下床,踩上拖鞋。
走到江聿先前坐的那面落地窗前。
红日没入天际线,尚留一截半圆在海面。
空中彩霞弥漫,水面波光粼粼。礁石如同静立的守望者,浪花朵朵绽放,拍打在坚硬的石壁上,场面震撼而美丽。
这一处酒店特意准备的套房位置,观景角度绝佳,可谓是大饱眼福。
“真漂亮……”夏知笙眼睛里烁动着惊艳和喜爱,伸手拉开一些窗户,迎面而来的海风把她的流海吹起:“江聿你快看!”
喜欢的事物,下意识分享给重要的人。
江聿被她拉住手,拉到窗前。像这样的景色,过去近30年里,以江聿的背景眼界,见过无数不相上下、与之媲美的情境。
却依然愿意配合夏知笙,表露欣赏。
侧眸看她的目光,温和柔软。
夏知笙双眸一眨不眨,晶亮生动,脸上洋溢着明媚无忧的笑。在某一瞬间,她和过去相识的那一刻重叠,仿佛从来没变过。
他好像,真的把她找回来了。
那些曾将夏知笙淹没的恐惧、绝望、死气沉沉,都被江聿一点点用耐心抚平。作为新的温暖一般的存在,填补完整。
-
夏知笙惦记着出去玩,第二天一早就闹醒江聿,跪在他身上,小手揉搓着他的脸:“江聿江聿!快起床啦!该起啦!”
落地窗帘被她拉开,光线晃眼。
江聿眉心不适的蹙起,抬手捉住拍打脸庞的那两只小手,稍稍用力拽过。
直接把人捞进怀里,整个禁锢。
“别乱动。”他嗓音里带着不清醒的困倦哑意:“乖,再睡会儿。”
夏知笙昨天是睡饱了,江聿可没睡。
这会儿才刚刚六点。
宜城天亮的早,天边已是泛起鱼肚白。
夏知笙被他锁进怀里,擒着手,还不忘嘟嘟囔囔:“可是天都亮了,太阳要晒屁股了,说好要教我游泳,不许说话不算话……”
最近她都很贪睡。
这还是少有的早起,活泼的厉害。
江聿被她闹得头疼,能怎么办?自己千辛万苦宠出来的姑娘,接着惯呗。
“好好好,依你依你。”
夏知笙正嘀咕着。
忽而被抓着手,倒了个位置压在床上。
对上那双深暗不见底的眼眸,她声音哽回了喉咙里,怂的很快,弱弱的道:“干嘛呀,白日宣淫不是好习惯……”
江聿被她闹得难以入眠,总得讨回点利息不是,唇角勾起一点弧度。
“起床?可以,先说个早安。”
“唔……江聿,够了够了……唔!!”
“再亲一下。”
朗朗乾坤,一大清晨。
夏知笙就被按在床上亲的泪眼婆娑。
距离两人领证已经三年半。
四年前,江聿将夏知笙从路边带回家,那个时候的两人绝对想不到,有一天可以和对方这么不分彼此的在床上打情骂俏。
两人腻歪了会儿,多多少少出了点细汗。
江聿带着她钻进浴室淋洗。
酒店的早餐很快送到,江聿打横抱着夏知笙,被勾着脖子出来。两人穿着浴袍,落座在餐桌旁:“吃吧,吃完就带你去游泳。”
“要的要的。”
夏知笙精神头上来,左右手齐上。
一手拿勺,一手拿叉,喝着粥,塞着小笼包,把自己塞成仓鼠。
很快,餐具撤下。
江聿去换衣服。
夫妻之间,没什么好见外的。夏知笙问心无愧的趴在旁边,捧脸欣赏。
男人身段笔直,肩膀宽阔。
脱下浴袍的手臂修长,肌肉匀称富含力量,却并不夸张,腹部线条分明。
呲溜呲溜——
夏知笙的嘴角扬出新高度:“老公!”
甜甜的,清脆的。
江聿骤顿,把浴袍丢到床上,倏尔转身捏住她的脸颊:“叫什么?”
夏知笙眨眨眼:“老公?”
也不知道为什么,从前难以启齿的称呼,这会儿脱口而出,竟然如此顺溜。
江聿眸色渐深,喉结上滚,又重重落下一拍:“晚上再喊,现在别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