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就是秦枝所在的那个秦家。
她亲自去蹲守过,跟安雯长得一模一样的男同志果然就是秦枝的弟弟秦兴耀。
不过,离京前,她看到的秦兴耀还是干干净净的少年模样,这会见到他,对方已经蓄起了胡子,给人的感觉略有些邋遢。
如果她不是抱着求证的心态去找的人,只是随意看上一眼的话,已经很难联想到安雯身上了。
安琼有种直觉,安雯已经跟秦兴耀联系上了,这蓄胡子的主意没准还是安雯提的。
她跟安雯受着同样的教育与关爱长大,甚至安雯得到的偏爱更多一些。
可是安雯做事似乎总免不了有些小家子气,还总喜欢剑走偏锋。
从小到大,她不知道纠正过多少次。
安雯仗着家人的宠爱与宽容却总是恣意妄为,不走正道。
她若是率先发现自己的身世有问题,除非对方比安家厉害势大,不然,安雯是绝对不可能主动揭破这件事情的。
说不得,她还得想办法隐瞒。
秦兴耀蓄须就是最好的证明。
她不相信这世上真有那么多的巧合。
十七八岁的男同志,正是年少慕艾的时候,她身边这么多的男同志,没有哪一个是在这个时候蓄须的。
安琼合上笔记本,拨乱反正是必然的,她预备今天晚上就跟安立信坦白这件事情。
秦枝态度很明显,她需要实实在在的证据来证明她就是安家真正的女儿,不然,她可能不会认回安家。
而十七年前发生了什么,只有安立信最清楚。
安雯在约定好的时间去邮局等到了孔文鸿的电话,孔文鸿告诉她事情都安排好了,秦枝永远不会有机会回京城。
听到好消息,安雯憋闷了多日的心情终于明朗了起来。
她哼着小调回到家,见桌上摆着三副碗筷,就知道安琼今天会回来。
换了从前,她肯定会在正式宣布自己考上文工团之前先在安琼面前炫耀一波。
可想到安琼和鲁沛哲是交情很好的战友,她就歇了心思,准备直接在吃饭的时候宣布算了。
到时候,爷爷肯定会好好夸奖她,给她很多奖励。
她看上爷爷的功勋章很久了。
从小到大,无论安琼多优秀,取得了多么难得的成绩,爷爷只会淡淡鼓励几句,然后就是指出她不足的地方。
她就不一样了,哪怕只是拿回了育幼园人人都有的小红花,爷爷也会大夸特夸。
这回,她靠自己考进文工团,爷爷还不乐疯了。
于是大家还没有在餐桌前坐稳,安雯就迫不及待宣布了这个消息。
她以为的夸奖并没有到来。
“爷爷?”安雯有些委屈地看着安立信。
安立信叹了口气,小孙女考进文工团,他当然高兴了。
可一想到她考进文工团的原因,安立信就开始头疼。
鲁沛哲为了躲安雯,改变了自己的规划,进了军营,结果,安雯转眼也要进去了。
“小雯,爷爷记得你从前的志愿是做一名记者的,怎么改主意了?”
安立信从安雯的志愿入手,试图说服安雯去追求自己的理想。
“爷爷,人是会长大的,理想也是会改变的嘛,我现在就喜欢唱歌跳舞,就喜欢去文工团!”
见安立信不仅不像从前那样夸奖她,还想让她放弃去文工团,她脾气一下子上来了。
“啪!”她摔了筷子,说了句,“我不吃了。”转身就上楼回到房间锁住了门,等着安立信去哄她。
安琼冷眼旁观,发现安雯一点也没有自己不是安家孩子的心虚。
她的行为处事和从前一般无二。
还是那么的,随心所欲。
“小琼,你去劝劝小雯,别执着沛哲那孩子了。”安立信叹了口气后说道。
安琼现在可没有心情管这个。
“爷爷,我有事情跟你说。”安琼放下筷子,“我们去书房谈?”
听出安琼话里的郑重,安立信一秒从担忧孙女的爷爷变成了眼神犀利的安司令。
两人去了书房,安琼语出惊人:“爷爷,我怀疑十七年前,你抱回的安雯,不是真正的安雯。”
“什么!”安立信震惊,“这不可能,安雯是我亲自找到抱回来的,怎么可能会弄错!”
可他更知道,安琼绝不是信口开河的人。
震惊过后,他恢复了理智。
“你查到了什么,说出来听听。”
“我没有查到什么,我只是见到了两个人。”安琼说道。
“什么人?”安立信立刻问道。
“一个跟我神似的十七岁女知青。”安琼顿了顿,继续说道,“一个跟安雯长得一模一样的同龄男同志。”
在安立信开口前,安琼又飞快加了一句:“这位男同志还是女知青的双胞胎弟弟。”
安立信:!
信息不多,包含的信息量却是巨大的。
安琼这么先后一说,谁都知道重点是什么了。
“你的意思是,女知青才是真正的安雯,而家里这个,是男同志的双胞胎姐姐?”安立信忍不住问了句废话。
这很少见,足以证明,他的心,乱了。
“爷爷,我有千百种方法证明安雯不是安家的孩子,从前没这么做,只因为我跟你一样,从未怀疑过安雯的身世有问题。”
无视安立信瞪过来的眼睛,安琼继续说道:“现在最关键的问题是,我们得证明秦枝,就是那位女知青,她是安家的孩子。”
“什么意思?”安立信不可置信问道。
“就是您认为的那个意思,没有确凿的证据,人家不信,不认!。”
安立信:!
“另外,我怀疑,安雯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安琼又说道。
安立信:!
曾经叱咤风云,枪林弹雨毫无惧色的安立信,此时此刻被震惊到麻木,心被巨大的恐慌攫住,一时失语。
“爷爷,您能不能告诉我,十七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安琼说道,她需要十七年前的信息寻找证明秦枝身份的证据。
安立信点头,安琼给他倒了杯水:“您慢慢说,说的仔细一些。”
“好。”
第17章
多年的军旅生涯让安立信很快冷静了下来, 这个时候,任何情绪都是多余的,复盘当年,找到事情的真相才是最重要的。
话虽如此, 但安立信拿起水杯的手还是微微颤抖着, 可见他内心的不平静。
他有多久没有这么情绪失控过了?
上次这么失控还是十七年前乍然知道小儿子失踪,可能不在人世, 小儿媳生产九死一生, 生不见人的时候。
“十七年前, 从你小叔回家报喜开始, 我就算着日子等他把你小婶婶接回家。”
安立信语气低沉, 如果他真的抱错了孩子, 他怎么对得起不知生死的小儿子小儿媳!
十七年前——
眼看着嬴澜的预产期已经到了, 安弈不仅没把人带回来,甚至连一点消息也没有传回来。
安立信休假在家也不安稳,索性拿出公文来看。
没过多久,他放下公文, 又一次询问警卫员:“有电话过来吗?”
警卫员立正敬礼, 回道:“报告首长,没有!”
“你忙去吧。”
打发了警卫员后,安立信有些坐立难安。
嬴澜就快生了,或者已经生了,以他对安弈的了解, 他应该早早安排好时间启程回京城。
或者, 就算发生了什么意外, 他也会打想办法知会他一声才对。
不由自主的,他的心底涌起了不好的预感, 他再看不进任何公文,在书房里来回踱步,以期压下心里的担忧与烦躁。
“报告!”没过多久,警务员就在门口喊报告。
“进。”
“首长,刚刚值班室说有人想要递信给您,被拦了下来,那人说是受人所托。”
“信呢?”安立信的心脏猛的一跳。
“在这里。”警卫员双手递上。
“你先出去吧。”
警务员离开后,安立信深吸一口气打开信封。
里面只有一张字条,字条上是一排奇怪的字符,这字符别人不认识,安立信却是知道的,是嬴澜族里使用的文字。
可惜,他只是知道,却不认识。
收好字条,他走出书房,招来警务员,问道:“送信的人呢?”
“还在值班室。”
“去看看。”
安立信见到送信的人,问了几句,没有什么有用的消息,对方是受亲戚的委托,加上信是送到军区家属院,这才愿意跑一趟的。
“你亲戚从哪里来的?”安立信问道。
“他是从湖省过来的。”对方回答道。
安立信道谢后,就让人回去了。
回到家里,他把字条放在书桌上,开始翻找书籍,他记得嬴澜在家里的那几天都捧着一本书在看,不知道里边会不会有她留下的字符可作参考。
“爷爷,快点陪我吃饭啦。”
安琼敲了敲书房门后,风风火火跑进来,看到书桌上的字条,随口念了出来:“香溪卫生所,力有不逮,盼速来。”
“爷爷,这是小婶婶写的吧,她和小叔回来了吗?人呢?”
“她给您留字条干什么啊?”安琼不解问道,还张望了一下四周,没有看到熟悉的身影,她还挺失望的。
安立信放下手里的书:“你认识这些字?”
安琼点头:“小婶婶教的,认识的不多,正好,这几个都认识。”
“确定这些字符是这个意思吗?”安立信认真问道。
“确定,小婶婶教了好几遍呢,我怎么可能记错。”安琼挺挺小胸脯,她记性可好呢,公认的!
“我记得这件事情。”安琼想到曾经叛逆中二,到处霍霍的自己,略有些尴尬。
她摸了摸鼻子,说道:“现在想来,小婶婶是不是提前知道了什么,所以才会特意教我辨认那几个字?”
安立信点头,赞成安琼的说法,继续往下说:“他们明明打个电话,发个电报就能传消息给我,却请了人辗转递了纸条,纸条上还是你小婶婶家族用字,我当时就觉得不好。”
这也是他亲自去湖省的原因。
“那在湖省又发生了什么事情?”安琼又问道,“为什么您一回来就说差一点就接不回安雯了?”
安立信叹了口气,说道:“我赶到字条上写的的香溪卫生所时,那边已经被山洪肆虐过一遍。”
他到的时候,到处都是乱象,所有人都在呼喊,救人,自救,逃离。
所有人都不敢在那边多呆,因为,伴随山洪而来的,是随时会爆发的泥石流,那是另一场灾难。
安立信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同志,连忙拉着人问道:“同志,卫生院里的新生儿呢?”
“新生儿已经被抱去镇上卫生院了。”他说了地址后,连忙催促安立信,“你快点走,这里危险!”
安立信点头应下,顺手帮着救了几个人,和当地人互相搀扶着离开。
到了镇上的卫生院后,他连忙打听从香溪卫生所转移来的新生儿的下落。
听到护士说新生儿得到了很好的安置,他才松了口气。
“那位护士告诉我,香溪卫生所只转过来一个女婴,却没有产妇的任何消息。”
安立信见到安雯的时候,她已经被护士清洗过,换了包被,身上没有任何能证明身份的东西。
问了护士才知道,原来的包被脏得不成样子,她拿去洗了。
“请问,那包被能给我看看吗?”
护士明白安立信是想确认婴儿是不是他要找的,这是大事。
加上他穿着军装,气势凛然,她多了些耐心,点点头,去了一趟晒衣服的地方,拿回一件包被。
护士把还没有干的包被递给安立信,问道:“这是不是你们家的?”
安立信接过包被,一眼认出,这是自己亲自挑选好后邮寄给安弈他们的。
“是我们家的。”
安立信抓紧包被,小孙女找到了,安弈和嬴澜呢?
是不是······
想到之前的山洪,他不敢往下深想。
怀抱一暖,是护士把婴儿抱给了他。
这是安弈和嬴澜生命的延续,也是他们给自己的慰藉吧。
“同志,你来的真及时。”护士手脚利落地开始收拾东西,她说道,“咱们镇卫生院也要暂时撤退,这个孩子原本已经被一户没有孩子的人家看中了要收养呢。”
“我再三跟那位护士确认过,从香溪转移过来的婴儿只有一个。”安立信的眉头拧成了川字。
那位护士一再保证安雯是唯一从香溪卫生院转来的婴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