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项均的话戳中了他的内心深处最在意的地方。
项均并不在意,继续说道:“不才,在下意外下寻到了他的下落。”
“黄老若愿意诚意回答几个问题,我很乐意成人之美。”
说完,他冲秦枝微微颔首。
秦枝会意,直接一张真言符贴在黄卜元身上。
“你想问什么?”黄卜元意识到自己能说话后,问道。
“我要知道茧所有核心成员的资料,犯罪证据,还有上灭门计划者的名单。”
“我可以告诉你上灭门计划者的名单,其他的,无可奉告。”
他是很想找到嫂子为自己留下的血脉,但他能说的就只有这些。
不然,找到了后人就是害了他们。
茧不是他一个人的,他也不是茧里面最厉害的人。
黄卜元是灭门计划的订立者和执行者,计划失败,他被抓,是他技不如人。
关于计划的一切,他都可以交待的清清楚楚的。
唯有与茧有关的东西,他不能说。
他是茧的核心成员,更加知道茧的可怕。
尽管这里只有寥寥几人,但他几乎可以确定,他此时此刻在这里出卖了茧,下一刻,他的名字就会上茧的清理名单。
上了清理名单的人,即使是家里的蚊子也会被灭干净。
他不能连累了自己的后人,不如什么都不说,让他们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安稳的生活。
而且,他未必不能逃离这里。
项均能找到人,他同样也能。
秦枝并没有被他的言论和一片所谓的慈父之心感动。
黄卜元动辄灭人满门的时候,可没有想过被他无故杀死的人是否无辜。
必要的时候,她很愿意用符箓逼供,就像之前的李黑子那样。
“黄老可能误会了,我不是在跟你商量。”项均云淡风轻的点明黄卜元的处境,“你现在是阶下囚。”
黄卜元被噎了一下,直接闭口不言。
但项均会让他如愿吗?
显然不会的,他又说道:“恭喜黄老了,你有个天赋资质不错的曾孙。”
黄卜元嘴唇颤动。
“听说茧有个营地专门培养杀手?也会有意识的收拢有特殊天赋的孩子?”
这句话说完后,项均也不再开口。
这威胁对黄卜元显然是有用的,他是茧的核心成员,自然知道营地是什么地方。
不是所有人从营地里出来后,还能像夏桑以及之前的郭伊她们那样还能有自己的思想的。
更多的,是成为没有思想的杀人工具。
他自己创建了这样的地方,用各种手段让别人家的孩子进去营地,却是不舍得自己的后人去这样的地方受苦的。
黄卜元挣扎了。
据他的了解,和华国军人一身浩然正气,办事光明磊落不同。
第一军虽然也是军,但行事风格却莫测诡谲,全凭个人喜好。
黄卜元是真的相信项均会想办法把他的后人送进营地里去的。
他没有把握能在那之前从这里逃出去,更加没有把握能在项均动手之前找到自己的后人。
许久许久之后,他叹了口气,终于全撂了。
黄卜元是清朝道光皇帝在位最后一年同时也是咸丰登基之年生人。
经历了五代清廷帝王,见证了清廷的灭亡。
今年已经一百二十岁了。
秦枝:若不是知道他的驻颜有术是因为转生阵,她都要羡慕黄卜元会保养了。
这人看上去比六十多的项均和孟淮生年轻多了。
这可还差着一个甲子的时间呢!
黄卜元是流宗一个阵宗的弟子。
他跟嫂嫂的事情被师哥知道后,师哥就开始追杀他,他意外杀了师哥,无处可去,机缘巧合下知道有茧这么个地方,就干脆加入了。
不知道是当初跟他师哥斗法的时候被下了暗手,还是后来作孽太多,又或者是转生阵的副作用。
反正,黄卜元一直没有后代。
随着年岁越大,他就越记挂当年的那个孩子。
当然,那个孩子应该是活不过他的,但他的后人肯定是在的。
黄卜元既然说了,说的,就一定是真话。
从他嘴里,他们得到了茧核心成员的名单,灭门计划执行者与被执行者名单,以及营地所在的地址。
黄卜元甚至说了大峡谷后山瀑布后藏着茧历经几个皇朝积累的财富。
最后,秦枝问他嬴澜的下落。
他想了一会儿才想起嬴澜是谁。
“她逃进了神农架深处。”黄卜元说道。
审讯完黄卜元后,一行人出了私牢。
秦枝组织了一下语言,对项均说道:“老大,夏桑和童天曲······”
她话还没有说完,就听项均说道:“你是想给他们求情?”
“是。”
按理说,他们都是茧的成员,是要被清算的。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他们两个人都属于危险分子。”
一个多年压抑本性与仇恨,在仇人身边侍奉,听多了也看多了阴暗与狠毒。
一个从营地里出来,被称为毒娘子,心性冷漠,杀过不少人。
这样的人,放在身边是一件危险的事情。
项均知道他们三个人之间的关联,但他很看好秦枝,不希望她因为心软毁掉前程。
正好这个时候庞渡从军院出来,见到秦枝他们在院子外,又有两个陌生人,就走了过来。
“小童和毒娘子。”他回忆了一下后,说道,“小童的消息我没有收到过,倒是毒娘子。”
他看向夏桑,继续说道:“从营地出来后杀了不少人。”
秦枝心一沉,杀人是该要偿命的。
她原本怀疑的杜兴华的死跟夏桑有关,还能自欺欺人一句:渣男该死。
但其他人呢?无辜被杀的人呢?
秦枝求情的话无法再说出口。
人,总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的。
“倒也是运气好。”庞渡又说到,“她杀的都是茧组织的内部成员。”
听到这句话,秦枝的心又微微放下了点。
“至于杜兴华,他私下倒卖枪械,还是买给R本人,本来就该死。”
秦枝眼睛微微一亮。
“怎么?你愿意给他们作保?”庞渡好奇问道,“你跟他们是什么关系?”
秦枝就又把之前童天曲说的话复述了一下。
“原来还有这层关系。”庞渡点头。
“是。”
“这样吧,我们接下来会全力拔除茧组织,他们两人如果能将功折罪,之前的事情,就一笔勾销。”项均说道。
“其他的,老孟,你自己决定。”
说完这句话,项均和庞渡就进了军院。
项均和庞渡一走,秦枝就自在了很多。
“孟爷爷,我不强求他们能不能加入第一军得。”秦枝肃容说道,“像现在这样能将功折罪,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你不用觉得为难。”
曾经是茧的成员,这是夏桑兄妹俩无法掩盖的过去,且就像项均说的那样,他们的性格应该跟常人略有些差异。
秦枝觉得他们能脱离茧,过正常人的生活就已经很好了。
等将功折罪后,他们就离开第一军,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吧。
“你们呢?”孟淮生问夏桑兄妹。
“您放心,我们都听秦枝的,也一定全力以赴铲除茧组织。”兄妹俩异口同声说道。
秦枝刚刚说的时候,隐瞒了嬴家是玄门正宗的事情,这事牵涉有点大,她还没有想好怎么办。
且“主上”什么的,她也实在接受无能,就都没有说起,只说她们表亲。
当然,他们也确实是表亲,是一表三千里的那种亲。
童天曲和夏桑找到嬴澜的女儿,又认了主,见秦枝不说,他们自然也不会多嘴,只在心里认定秦枝是主上。
“既然这样,那这两人你就领走吧。”孟淮生说道,“不过,他们如果犯了什么事情,你是要担责的。”
“我知道,谢谢孟爷爷。”
军区,万家。
“你就这么容不下那个孩子吗?”纪玉兰疲惫地说道,“你已经不年轻了,还要这么任性吗?”
“是啊,我已经这么大了,你们为什么还要管着我呢?”万时清反唇相讥,“每次都说为我好,为我好。”
她哼笑一声:“我不知道什么是对自己好的吗?”
“我前半生一直听你们的,做你们最满意的女儿,嫁你们看好的男人。”
“那男人真的好吗?”
“你们觉得我过得快活吗?”
万景庭夫妻哑口无言,这些指控他们都认,可是:“于海川不是好人。”
纪玉兰终于没有忍住,把埋藏在心里多年的秘密说了出来:“你以为于海川多年未婚是为了等你吗?”
“不是的!”
“他早就跟乡下原配有了一个二十多岁的儿子。”
万时清脸上的冷笑几乎要溢出来:“好巧啊,杜兴华也在乡下和原配有个快二十岁的女儿呢!”
纪玉兰闻言,脸皮抽搐了一下,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问道:“时清啊,你是真的中意于海川这个人,还是因为我跟你父亲的反对激怒了你,你是为了反抗而反抗?”
万时清听到这句话沉默了下来。
这么多年过去了,要说她痴心不悔,那是笑话。
真的痴心不悔,她就不会听从父母之命嫁人了。
可杜兴华死了啊!
杜兴华死了,她的心却像是活了过来似的。
她已经不年轻了,就不能为了年少时的爱恋奋不顾身一回吗?
见她沉默,纪玉兰看了万景庭一眼,万景庭点了点头,纪玉兰走到万时清身边,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
万时清瞳孔瞬间放大。
显然,纪玉兰说的几句话对她的杀伤力非常大。
“这就是我跟你爸爸不让你跟于海川来往的真正理由。”纪玉兰说道。
“怎么可能!”万时清一脸不可置信,“不可能的!”
战场是什么地方,怎么可能发生这样的事情?
“我不信!”万时清有些疯狂地说道,“您为了不让我如意,可真是煞费苦心,连这样的理由您都能想的出来。”
“我没有骗你,这么多年我们小心保护着这个秘密,就是怕你受到牵连。”
纪玉兰失望的看着万时清:“你是疯魔了吗?”
“为了一个男人,你是在质疑我的为人吗?”
“我不知道!您别逼我!”
万时清说完,跑出了家门。
“老万,怎么办?她不会把这件事情告诉于海川吧?”
“不会的!”万景庭肯定道,“她不会的!”
万时清脑子很混乱。
一时想起当年那个打马而来,把她从几个调戏她的R本浪人手里救出来的少年郎。
一时想起父母亲从小的谆谆教诲。
一时耳边又响起纪玉兰晦涩的声音。
“我曾经亲眼看见于海川砍杀R本人的时候,R本人一点也没有反抗。”
“这不奇怪,可能是于海川杀气重,震慑住了小R本。”
“但是,我亲眼看见过几个华国人一脸麻木换上统一的R本军服排着队往于海川的枪口上撞。”
“不可否认,于海川的确优秀,但跟他同期参军的青年将领哪个差了?”
“每次在战场上,他的表现都是最亮眼的,杀敌都是最多的。”
“为什么呢?”
“因为他的军功有猫腻!”
万时清蹲坐在地上,捂住了耳朵。
“如果一个人表现出来的永远是最好的一面,永远是最能吸引你,最能直达你心灵深处的。”
“孩子。”
“你就真的没有想过,这里可能会有的问题吗?”
“你们年轻人讲什么灵魂契合,什么灵魂伴侣,你真审视过他这个人有着什么样的灵魂吗?”
转公交车回来军区的三个人,到了公交站点下车后,边走边聊天。
秦枝也知道了童天曲这些年没有杀过人,但帮黄卜元传话的事干了不少,不算无辜。
但好在,他们不在项均大奸大恶的名单上,可以将功折罪。
“你们的名字要换回来吗?”秦枝问道。
兄妹俩齐齐摇头,夏桑说道:“不换了,我已经习惯了这个名字的陪伴,突然换回天曲的名字,恐怕别人喊我,我都不会应声。”
认回了哥哥,认主了秦枝,夏桑整个人似乎都活了过来。
虽然不能手刃黄卜元,但是,她相信他最终会有该有的下场。
相比于夏桑的状态,童天曲还是从前人畜无害,温柔少年的模样。
“我的名字也不改了,但我想把姓该掉。”
“你要姓回嬴姓吗?”秦枝问道。
童天曲摇头:“嬴姓虽然不是非常罕见的姓氏,却容易挑动有心人的神经。”
他说道:“我跟你姓秦好吗?”
“哥,你忘啦?”夏桑小声说道,“主上也不姓秦的,她姓安。”
童天曲的脸色不是很好看,他心里对安家还是有怨怼的。
尽管之前秦枝解释过了当初的混乱和阴差阳错,但他心底终究还是意难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