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桂欢妈敲定了这个门头。
买器材、定菜单,培训大伯,桂欢虽说想当甩手掌柜,但看她妈忙里忙外,她爸天天蹲在厨房装修,桂欢实在没法安心在家混日子。
说到大伯,桂欢不由得感慨,要不是自家的饭店,大伯估计这辈子都很难当上厨房一把手……
她们老桂家不太会做饭这一点,可能是基因里自带的。
她、她爸、她大伯,做饭都是一个味道,不好吃,也不算难吃。
桂欢也不指望她大伯能有参加烹饪比赛的水准,只要味道发挥稳定就可以,普通一点没什么。快餐做的就是量,速度快,能吃饱,就是他们的经营宗旨。
大伯的试作品也一点儿没浪费,全都进了桂欢和大伯两家人的肚子里,导致后期两家人一看到这些菜,就会生理性打嗝。
八月出头,选了一个良辰吉日,快餐店正式开张了。
名字是桂欢妈取的——再来一碗。
灵感来源自不必说,桂欢听后都沉默了半晌。
剪彩当天,桂欢奶奶也来了,老太太跟着忙前忙后,厨房的活能干,前厅的活也能上手。
桂欢忙里偷闲,给老太太一会儿塞个汽水,一会儿扒个橘子。
桂欢奶奶正觉得这丫头反常,就听桂欢道:“奶,你明天还来吗?”
老太太:“你们不觉得我一个老太太碍手碍脚?”
桂欢笑道:“哪儿能啊,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您看您今天一来,这客人就没断过。”
这话老太太爱听,毕竟这饭店兴不兴旺,可关系到她房子的去留。
老太太拿乔道:“那我明天还来?”
桂欢:“我明天让大伯给您炒两个好菜!”
桂欢心想:您最好天天来,白捡的小时工,不要是傻子。包月才三十块钱,不要太划算。再说厨房里边角废料那么多,让大伯随意发挥,加把肉就是一道“好菜”。
一晃到了八月中旬,周二这天不忙,桂欢便提前回了家,洗了个澡,坐在书桌前翻看初三的教科书。
她近来头发长了,没时间去剪,便松松地扎了个揪。
做完两道题,桂欢抬头看向窗外,不知怎么的,忽然就想起了某个热衷于翻窗户的邻居。
“叮铃铃”,客厅里的电话铃声响起。
桂欢快步走到客厅,接起了电话。
随着两声喷在话筒上的气音,对面传来了模糊的呼吸声。
桂欢停顿了几秒,若有所感道:“廖敛?”
电话线那头停滞了三秒,随即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喂喂喂,欢欢?我打通了吗?”
“……通了。”
对面传来了些许杂音,细碎的响声过后,廖敛说道:“我在用无线电话,这里信号不好,你能听到吗?”
桂欢:“能,你声音怎么哑了?感冒了?”
廖敛喉头滚了滚,道:“我到变声期了。”
桂欢有些恍然,这才一个多月吧,那个小小的豆丁,居然都到变声期了。
“北极冷吗?”
廖敛:“不冷,我有皮……有厚棉袄。”
“你舅舅呢?跟你一起在那儿?”
廖敛:“他先回去了,再不回去,就好冻谢顶了。”
桂欢:……还有气候性脱发这一说?
桂欢:“见到你爸妈了吗?拍摄还顺利?”
廖敛蹲在白雪皑皑的高处,此时正值白昼,夜晚都是一片明亮,远处冰层反射着阳光,闪着细碎的光芒。
“见到了,挺顺利的,演员……都很听话。”
白熊妖既能本色出演,又能变化成人当群演,一个人干两份活,给廖敛爸妈省了不少钱,关键它也不敢要,怕没命花……
桂欢虽然不能理解为什么演员要“听话”,但想来就是比较敬业,对待工作很认真的意思。
桂欢:“北极有什么好吃的?”
廖敛用爪子抓了两把雪,远处一只膘肥体壮的北极熊正慢悠悠地在冰面上横晃,忽然,它似乎察觉到了潜在的危险,瞬间掉头,四爪并用地跑远了。
廖敛想了想,道:“熊,熊肉好吃。”
桂欢:“……你说什么?”
……她没理解错的话,是那个熊?
北极熊,世界上最大的陆地食肉动物,世界级保护动物,因此,“北极熊很好吃”这种话,是绝对不可能在公开场合听见的。
廖敛:“这儿的特产,大白熊。”
桂欢:“……廖敛,你吃的那只北极熊是怎么死的?”
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廖敛肯定不能实话实说,顿了几秒后,说道:“冻死的。”
……她头一次听说,北极熊还能冻死。
桂欢:“廖敛?”
廖敛嘟囔道:“饿死的吧。”
桂欢停了停,说道:“以后就当没看见吧,北极熊是保护动物。”
廖敛不理解:“三米多长,还用保护它?”
桂欢:“……因为它是濒危物种,就是数量不多。”
廖敛撇了撇嘴,要论少,他知道的“濒危物种”十个手指都数不过来。
“照你这么说,那我也算保护动物。”
桂欢笑了:“是,世上就一个廖敛,你也是保护动物。”
闲聊了几句,桂欢想起了一件事。
前些日子桂欢全家都很忙,所以后来才听说,吴天顺死了。
据说他喝多了酒,一头栽进了沟里,头都摔碎了。
桂欢听到这事时还有点感慨,上辈子他就是摔沟里死的,没想到这辈子掉进了同一条沟里,这次更惨烈,完整的遗容都没留下。
桂欢说完后,廖敛那边沉默了一会儿,说了句:“他打过你,该死。”
人都没了,桂欢也就懒得追究了。
桂欢:“你作业写完了吗?”
廖敛:“……这边在白昼,天天都是大白天。”
“所以?”
廖敛伸出舌头,长长的舌头向上延伸,舔了舔鼻头,闷声道:“我一到白天就犯困。”
桂欢:……忘了,廖敛晚上精神,白天睡觉。
全是大白天,就导致了他一觉又一觉。又没有桂欢在身边,廖敛就更肆无忌惮了,有空就出去寻觅吃的。
八月十五是他的生辰,年满十六岁,氂鷵就会从幼态变化为成年兽态。也是为了防止他暴走,廖敛的老父亲才会让他千里迢迢地赶来北极。
桂欢:“……那你就早点回来吧,我写完了,可以教你。”
廖敛动了动鼻子,说道:“我八月底回去,你睡觉别关窗。”
桂欢:“……我家大门口是有陷阱吗?”
怎么就不能好好从大门进来呢?
又聊了一会儿,桂欢有点饿了,说道:“我先去吃饭了。”
廖敛:“我也去吃饭。”
冰河沿岸,一只海豹悄悄露出了一点头,肥硕的身子隐在水面下,廖敛眸光微动,舔了舔嘴唇。
桂欢:“你吃什么?”
廖敛没立刻回答,而是带着点试探性地问道:“海豹也需要保护吗?”
桂欢:“……是。”
她算是看出来了,老廖家就没一个靠谱的。
廖敛:“那保护动物可以吃保护动物吗?”
桂欢:“……”
廖敛自问自答道:“应该可以,我看见白熊吃海豹了。”
第33章
一转眼, 就来到了八月下旬,气候逐渐转凉,天高气爽, 空中万里无云。
头发长到肩膀, 桂欢就不打算剪了, 短头发需要定期修理,长头发省事, 用皮筋一扎就好。
八月二十九日, 学生集体返校, 收拾卫生, 回收作业, 做开学典礼的准备。
桂欢作为初三生代表,让老师检查了一遍她写的演讲稿。
打扫卫生这件事, 一直都是桂欢的首要“保命任务”。她没有因为多了二十年寿命就懈怠,人生数十载, 她可不能坐吃山空, 每日增加几小时, 循序渐渐方能长久。
回到班级里, 桂欢下意识地看向廖敛的书桌,椅子规整地插进桌子下方,没有人动过。
他不是说八月末回来吗?怎么现在还不见人影?
打扫完教室,桂欢最后一个出了班级门, 幸好她今天背书包来的,因为和廖敛是邻居,顺便就把廖敛的教科书也领了。
踏着傍晚的火烧云, 桂欢慢慢往家走,爸妈都在快餐店里忙, 为了增加收入,快餐店二十四小时营业,她妈干到十一点,下半夜桂欢爸一个人看店,大伯下班前把菜做好,刚好维持到第二天早上的分量。
桂欢妈每天回来都会带一些饭菜,是桂欢第二天的口粮。
走着走着,桂欢忽然想起来自动铅笔的替芯不够了,只能掉头往回走,学校门口的文具店种类繁多,物美价廉。
买完替芯,她刚走过马路,就听到有人高声唤了一句:“欢欢!”
声音听着有点耳熟,桂欢拽了拽书包带,两人分的书不轻,带子随着重量向下压,勒得她肩膀酸疼。
抬起头,就见一个修长的身影站在三十米开外,面朝她的方向,视线相对,对方又喊了一句:“欢欢!”
会这么叫她的,除了家里的长辈,就只有廖敛了。
看着熟悉又陌生的面庞,桂欢歪了歪头。
不怪她觉得诧异,小豆丁去北极前,额头才堪堪到她肩膀,小两个月的时间,怎么就窜这么高了?!
廖敛见桂欢认出了他,三步并作两步,像风一般跑了过来,一眨眼的功夫,就冲到了桂欢的眼前。
距离三十米远的时候还不明显,随着廖敛的接近,桂欢才清楚的认识到,他究竟大了多少倍。
廖敛头上戴了一顶黑色的毛线帽子,身穿黑色长袖宽松T恤,黑色休闲裤,脚上一双白色旅游鞋。
桂欢低头看向他的鞋子,临走时他顶多三十几码的脚,而现在的鞋,则像个小船,少说也得四十一码。
肩膀一松,廖敛非常自然地提起了她的书包,单手甩到了肩膀上,掂量了两下,问道:“你用书包装大米了?”
撑得鼓鼓的不说,正常书包没有这个分量。
桂欢脑袋慢了半晌,缓缓抬起头,才发现风水轮流转,现在轮到她的头顶只到廖敛的肩膀了……
待看清他的脸,桂欢眯了眯眼睛。
很像,与他上辈子,已经八九不离十了。
脸庞上的稚气一扫而空,浓眉、高鼻,薄唇,只有那对猫眼,还能看出小时候的模样。
廖敛上下左右打量了她一番,随后低下了头,桂欢下意识一躲,廖敛的鼻子就点在了她的肩膀上。
桂欢:“廖敛?”
廖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接着把整张脸都贴了上去,从左到右,慢慢地蹭了蹭。
小豆丁廖敛做这个动作,桂欢只觉得他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可身高将近一米八的廖敛,在她肩膀上这么蹭,就不是那么可爱的事情了。
力道不可同日而语,蹭得桂欢整个人都跟着歪了歪,沉默两秒,开口道:“……你对你的体型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廖敛右脸贴在她肩膀上,露出左眼,低声道:“你肩膀太单薄了。”
说完,廖家的好大儿就放轻了力道,从下巴到额头,非常细致地用脸在她的肩膀上打了个滚。
桂欢怀疑道:“你脸出油了吗?”
他原来顶多用额头蹭一蹭,现在可好,简直就是在擦脸。
廖敛眨了眨眼睛:“我着急回来,没洗脸。”
微抬起头,他用手抹了一把脸,掌心冲着桂欢道:“没出油。”
掌心宽大,五指修长,桂欢目测了一下,比她脸都大了。
廖敛磨蹭的动作幅度太大,毛线帽子往上窜了窜,露出了光洁的额头。
桂欢:“怎么想起来戴帽子了?”
廖敛:“太长了,扎眼睛。”
说着,他抬手揪掉了帽子,半长不短的头发就露了出来,由于静电,发丝向上立立着,破马张飞,毫无章法。
把帽子往桂欢手里一塞,廖敛伸出双臂,在桂欢的惊呼下,环住了她的腰,非常轻松地举了起来。
并不是浪漫的环抱,而是很单纯的托举……
他眼睛亮晶晶的,直勾勾地盯着桂欢的脸,虽然面部表情没有呈现出笑容,但桂欢能感觉到,他很开心。
“……可以放下来了。”
她心理年龄大了,突然被举起来,实在有点不习惯。
廖敛没松手,还抱着她转了一圈。
怎么说呢,桂欢头一次觉得自己可能是太轻了,廖敛举着她,就跟举个小动物似的。
桂欢:“举可以……别转了,我头晕。”
廖敛脚步一停,维持着挺举的勇姿,大脑袋一低,就顶在了桂欢的肚子上。
桂欢:“……”
你是觉得,这条街上就只有我们俩吗?
廖敛倒是一点不觉得害羞,他脑袋在桂欢的肚子上拱了拱,脸扑上去,猛地吸了一口气。
桂欢当时就觉得,一股凉气贯穿了她的肚脐眼……
“好了好了,我们说说话,别用肢体表达了。”
廖敛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把桂欢放了下来,桂欢赶紧整理被蹭得皱皱巴巴的校服,就感觉头顶多了一份重量。
廖敛的大掌在她的头发上揉了揉,左看右看,一副稀奇地模样道:“你毛变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