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开口的是秦勋,眉头一皱十分不悦。
汤图这次是绝对站在秦勋这边的,“我也觉得不妥,周军现在什么情况谁都不清楚,万一是故意的呢?万一再有别的目的呢?万一伤害小词呢?”
秦勋对这两人的反应没做回应,就瞅着岑词。
岑词问他,“你的意思是,希望我影响周军的意识?”
“是引导。”裴陆纠正她的说辞。
岑词忽而笑了,“其实你始终相信网上的那些话,对吧?”
这话令裴陆略显尴尬。
清清嗓子,强调,“我相信你的专业能力,像是之前的古董案,也是因为有你的出手帮忙才破的。”
岑词轻轻点头,“话是这样说没错,可是裴陆,很多时候意识引导后的结果都在法律上有很难的界定,因为法律上无法判定说,意识引导后的结论是真相,还是精神分析师主观意愿的强加。”
裴陆沉默。
“所以啊,这件事你不适合再介入了。”汤图轻声说,“闵薇薇是你的客户,周军不是。”
说到这儿,她转头对裴陆轻声说,“你要理解,小词是我最好的朋友。”
裴陆点了一下头,好半天没说话。
岑词看了汤图一眼,敛眸想了想,轻声开口,“或者,我可以去看看周军。”
“小词。”秦勋低低念了她的名字。
岑词微微一笑,“我相信裴队肯定会做好保护工作吧?”
“当然当然!”裴陆两眼发亮,一拍手,“你放心,国家怎么保护国宝的,我们就怎么保护你!”
汤图一拉岑词的手,叹气,“你又何必卷进去呢?”
岑词想了半天,笑道,“可能,上天注定的吧。”话毕伸手戳了戳秦勋的胳膊,“笑一个呗。”
秦勋脸色没恢复。
“那你还能眼睁睁看着我出事呢?”岑词故意问。
秦勋的情绪真是被她牵着走,想要再多生一会儿气都生气不起来,他重重一叹气,“当然不能。”
“那就行了,你俩就别操心了。”岑词语气轻松,“裴队都说了,像保护国宝似的保护我。”
裴陆再下保证——
“没错!放心!确定、一定以及肯定!”
汤图瞪了他一眼,“国宝都是锁在柜子里保护的。”
**
周军的脑袋裹得跟火柴棍似的,靠坐在急救室里的椅子上阖眼,不吱声不吱语的。
用窜天猴的话说就是:来医院的路上都不消停,逮哪撞哪,就真跟不要命了似的,脑袋上可不止一个包。
所以岑词看见周军后最先蹦出来的念头是:本来长得就不好看,再满脑袋是包,更不好看了。
秦勋也没料到周军会对自己这么狠,愣了一下,低声道,“以前西装革履还算是仪表堂堂,现在真是……”
岑词也压低了嗓音,“你可能对仪表堂堂这个词有误解。”
……
周军对于大家的到来没什么反应,不管裴陆怎么问他都不作反应,就像是完全跟外界屏蔽了似的。
末了,岑词决定单独留下,让其他人都暂时出去等着。
秦勋不同意,坚持要当场陪着,还有汤图,也挺反对。岑词指了指房门,笑说,“上面有玻璃窗,里面但凡发生一丁点危险你们都能看得到,不用那么紧张。”
汤图的态度有些松软,秦勋仍旧坚持。
岑词叹气,轻声说,“周军明显就在抵触,大家都在场的话,我确实很难发现问题。”
话已至此,秦勋也没辙,只好跟着大家伙一同出去,裴陆拍拍秦勋的肩膀说,“放心,咱们随时盯着点里面。”
秦勋没搭理他。
等其他人都出去了,岑词拉了把椅子坐在周军面前,背对着房门。
两人离房门都有一段距离,隔着玻璃窗,裴陆和秦勋都在盯着周军,防止他有攻击性的举动。
一门之隔。
门外,几人不敢掉以轻心;门内,气氛似凝固般。
“周军,你为什么要自杀?”岑词淡淡地问。
周军仍旧阖着眼,就跟睡着了似的,但岑词很清楚知道他没睡着,他的呼吸、他的面部肌肉都昭示着他的清醒。
岑词也不见着急。
轻描淡写,“我来也不是要给你做思想工作的,更不会劝说你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只是,有一个问题要问你。”
周军始终没反应。
岑词身体微微前倾,用极低的嗓音,不紧不慢地问了他一句——
“知道戚苏苏吧。”
话音刚落,就见周军蓦地睁眼,盯着岑词,面部肌肉都有明显的抽动。
第229章 我没想过交男朋友的事
由于周军的突发状况,打断了原本周末的相聚时光。
所以翌日,在机场送别Lisa的时候岑词表示十分抱歉,Lisa笑说,“我本来就是打算看你一眼就走的,昨天临时改变行程就已经给你们添了麻烦,现在该看的都看了,你不用跟我道歉。”
岑词听她这么说,心里更过意不去。
Lisa拉过她的手,轻声说,“也不知道为什么,见到你第一眼的时候啊就觉得好像在哪见过,或许这就是人们常说的眼缘吧。”
她看着岑词,眼里明显的喜爱和欣赏,又看向秦勋,“不能辜负人家姑娘。”
秦勋一脸无奈,“妈,您儿子是那样的人吗。”
Lisa走到他跟前,压低了嗓音说,“别抻着了,差不多的时候赶紧提。”
秦勋明白她的意思,低笑,“好,您放心吧。”
Lisa伸手拍了拍他的胳膊,没再多说什么。
岑奶奶也跟着一同来机场了。
老太太也是挺性情中人的,昨天跟Lisa见面后可谓是一见如故,所以得知Lisa今天就走,说不什么都要一同跟着来机场送别。Lisa就一直在拉着岑奶奶聊天,别提多火热了。
弄得秦勋和岑词都得靠边站,成了局外人。
等过安检的时候,Lisa拉着岑奶奶的手说,“说不准下次咱们再见面的时候,这关系啊就更近了一层呢。”
话说得清晰明了,岑奶奶在那头乐呵呵的,这头岑词倒是不大好意思了,下意识抬眼去打量秦勋,不想秦勋正在看她,目光里含笑,嘴角弯弯。
她的心跳又紊乱了。
**
下午还没到预约时间,冷求求就来了。
还是冷延陪着,冷霖没来。
王晓璇进治疗室告知的时候又是一脸羡慕说,哎,人家的叔叔啊,可真是人家的,幸福死了。
这话说完转身就要往外走,治疗室的门刚开了一条缝隙,岑词就叫住了她。
“你很希望有个像冷延这样的叔叔?”
王晓璇背对着门口而站,笑说,“当然了。”
岑词饶有兴致问她,“为什么?”
王晓璇想都没想,“人帅,事业有成,还体贴,你看他对冷求求多好啊。”
“可是他是叔叔,不是男朋友。”岑词提醒了句。
王晓璇哦了一声,笑呵呵的,“嗨,自动忽略这层关系了。”
一句随口的话,却叫岑词起了兴趣,“换做是你的话,你会对这样的叔叔有非分之想吗?”
王晓璇连连摇头,都没多加考虑,“肯定不会啊,亲叔啊,换做别人家的叔,我肯定就会了。”
岑词笑了笑,余光扫了一下门口,隐隐的,有身影。
她继续问王晓璇,“那如果,这样的亲叔对你有非分之想呢?”
“怎么可能呢?有层血缘在呢。”王晓璇不以为然说。
岑词轻声,“我说的是假如。”
王晓璇一耸肩膀,“那我肯定得吓死。”
说到这儿才蓦地反应过来,冲着岑词直摆手,“岑医生,你是不是以为我对那位冷先生有什么心思呀?千万别误会,我吧,也就是平常嘴上说说,哪敢啊。”
岑词被她逗笑,下巴一扬,“出去吧。”
等冷求求进来的时候一直是耷拉着脑袋,步子也挺迟缓的,冷延先她一步,见她没跟上来,扭头一看,笑了笑,伸手轻拉她的手腕。
冷求求看上去十分紧张,被拉着的那条胳膊就跟僵住了似的。
坐下后,她瞅着岑词的眼神里也充满了不安。等岑词抬眼,她又赶忙移开目光,低垂着脸。
岑词轻声问她,“脸色不大好,昨晚没睡好吗?”
冷求求先是摇头,紧跟着又点头,吞吐说,“梦做得挺多,是没睡好。”
岑词好奇,“做了什么梦?”
许是冷求求没料到她会追着问,愣了片刻,然后喃喃道,“忘、忘了。”
岑词笑了笑,“是啊,我们的大多数梦就是用来遗忘的。”
冷求求仍旧低垂着头。
冷延见到了治疗时间,跟岑词寒暄了两句,正打算出去等的时候,不料岑词叫住他——
“治疗开始之前先简单的聊聊天,家属在也好,其实也算是治疗中的一部分。”
冷延倒是没拒绝,说了声好,拉了椅子坐在冷求求的身旁。治疗室的面积其实不小,但冷延就是紧挨着冷求求而坐,胳膊近乎能贴着她的胳膊,岑词发现,冷求求似乎更紧张了。
等冷延坐好后,岑词补上了句,“有时候家属的鼓励是很重要的,冷先生,您说呢。”
“当然。”冷延左腿叠右腿上,靠着椅背,相比一旁局促的冷求求,他看上去十分悠闲。
岑词微微一笑,目光落回冷求求身上,轻声问了些问题。大抵都是最近这几天过得怎么样,有没有试着去接触谁,这期间跟别人接触时有没有增加肢体触碰的时间等等。
冷求求刚开始回答的时候有些小心翼翼,后来在岑词的引导下,整个人渐渐放松了下来。一一作答,表示说整体都还可以,跟从前相比好多了,至少跟同事有肢体接触的时候不会表现得跟从前似的如临大敌,这样一来,也不会造成旁人的困扰。
“进步很多啊。”岑词夸奖。
冷求求轻声说,“是岑医生做的脱敏治疗方案好。”
“那也要你配合才行,相信自己的医生是最关键的,否则再好的方案也无济于事。”岑词又问她,“这几天有没有试着喝带颜色的水?”
冷求求唇角微微僵了僵,低垂了眼眸。岑词眼尖,瞧见她的紧张劲又上来了,咽了一下口水。
身边的冷延见状,微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说,“不敢喝没关系,我们慢慢来。”
“是在原来的基础上没有进一步的尝试,还是尝试失败?”岑词轻声问。
“我……”冷求求迟疑,好半天说,“我没敢尝试。”
然后怯怯抬眼,“岑医生对不起……”
“没有,真的不用跟我说对不起,你叔叔说得对,这种事我们要慢慢来。再说了,你已经进步很大了,至少生理上的排斥反应减轻了不是吗?”
话虽这样说,但岑词还是在评估表的其中一栏上打了个X。之前听冷霖说,冷求求已经不大排斥带颜色的水了,照这个进度看,她应该是进入到尝试失败阶段,而不是连尝试都不敢尝试,这中间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想到这儿,她又在后面打了个?
不动声色地抬眼,给与冷求求鼓励,“真的,已经很不错了。”
闻言这话,冷求求眼里燃起希望,与岑词目光相对,“是吗?岑医生,我真的能治好吗?”
岑词笑了,“当然。”
又道,“你能相信我,我就能把你治好,跟其他人一样,有正常的交际和生活习惯,还有……”
冷求求感兴趣,“还有什么?”
岑词笑着反问,“你还想要什么?”
“我……”冷求求想了半天,摇头,“不知道,我没敢奢求太多。”
“人是要有点野心才行呢。”岑词含笑,“刚才进门的时候你提到了梦,我昨晚也做了一个梦,梦见你了。”
“我?”
岑词点头,盯着她的脸,“梦见你谈恋爱了,跟一个很优秀的男孩子,他很爱你,也很呵护你,对你很好。”
这话说完,她瞧见冷求求的脸色变了,松动的嘴角瞬间僵了一下。
“怎么了?”岑词轻松地问。
冷求求低着脸,十指绞在一起,指关节都泛着白。许久后才用很低的嗓音说,“我……我没想过交男朋友的事。”
第230章 又不是我对象
岑词明显能感受到一股压力,来自冷延。他在看着她,目光锋利。
她没看冷延,注意力集中在冷求求身上,轻声说,“你这个年龄就是该好好去享受爱情,去认真地谈个恋爱。”
冷求求抿着嘴不说话。
但岑词能看得出,这个话题令冷求求很是不安。
她想了想,故意问,“是担心自己的情况?”
冷求求沉默了会儿,然后点了点头。
可这头点的,有些迟疑。
岑词看在眼里却始终不动声色,笑了笑,“你的情况在好转,我想再经过三四个疗程,你至少跟外界进行肢体接触没问题了,所以,完全可以试着去谈谈恋爱。你看你,年轻,工作又好,长得还漂亮,我想会有不少男孩子喜欢你。”
这话说完,她眼角的余光瞥了冷延一下。
冷延在看冷求求,侧着脸,脸色肃穆的。
冷求求摇头,喃喃,“不会的。”
“怎么不会?你公司有同事追求你吗?”岑词追问。
这话不知怎的就刺激了冷求求,她猛地抬头,赶忙否认,“没有,公司里没有男同事追求我。”
明显的欲盖弥彰。
岑词又扫了一眼冷延,发现他的脸色冷了不少。
“求求。”她轻声念她的名字。
冷求求与她对视,嘴唇还在轻颤。
“你别紧张,也别这么快否定自己,你是个很优秀的女孩儿。”岑词低语宽慰,“我问你,你是不想交男朋友,还是不敢交男朋友?”
冷求求的唇抿得很紧,眼神闪过一抹倔强,像是在抗争什么。可这种情绪来得快散得也快,岑词清晰看到她眼里的那抹倔强慢慢褪去,换上的是一贯的无助和迷茫。
她说,“我不想交男朋友。”
岑词没再说话,就静静地看着她。
许是冷求求察觉刚刚的情绪有些不妥,她抬眼,补上句,“岑医生,虽然你说我的情况在进步,但毕竟我没有完全康复,现在交男朋友……其实也是对对方的不负责,既然都是没影的事,我现在想也没用,不是吗?”
岑词微微一笑,“你这么想也是正常。”
“求求现在重要的任务就是把病治好,其他的,以后再说吧。”冷延开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