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门之隔——殷寻【完结】
时间:2023-10-05 14:41:01

  这话让岑词不知道怎么接。
  “也许我是真病了。”闵薇薇低低地说,“所以,你就别管我了吧,就让我在这吧,这样的话,可能对谁都好。”
  “你是我的客户,不是说我不管就能不管的。”岑词虽然从事心理,但这种情况下安慰人的话她最不擅长,伸手拍拍她的肩膀,“前提是你要配合我,至少不能自暴自弃。”
  闵薇薇抿了抿唇,许久抬眼看她,“岑医生,你有没有过这种时候,就是某个场景或者某个人,你明明没经历过、不认识,但是就觉得很熟悉,甚至还能想起一些关联的场景,就像真实经历过似的。”
  岑词微怔,这番话秦勋也说过,是巧合?
  “这种情况很多人都会有。”她说了一句,又从心理学角度跟闵薇薇解释了这番现象。
  闵薇薇对于她的解释没表现出释然或恍悟的神情,反而眉头紧锁, 看上去很不安。许久后她说,“我总有种感觉……”
  “什么感觉?”
  闵薇薇有些吞吐,“我……总觉得这世上有另一个我。”
第12章 谁等谁回来
  岑词往停车场走的时候,有云遮了光,风起来的时候凉意也就陡生。这就是冬天,但凡阳光被遮了哪怕少许也都寒凉刺骨。
  闵薇薇的话一直在耳边转。
  “有两个我,同时生活在这个空间里,不,或者说是平行空间,两个我都各有各的生活,各有各的经历,本来是互不干涉,但就在偶然的一天这种情况被人打破了,我过往的经历被转移到另一个我身上,或许我认识周军,但有可能是以前的我认识周军,现在的我已经不是我了。”
  ……
  这种说辞在从事心理咨询的人面前并不罕见,岑词甚至还听过更离奇的,人的心理千奇百怪,源于大脑的神秘和周遭环境的复杂。
  别怪疗养院一致认为闵薇薇有人格分裂的倾向,她的这番话着实也能坐实这一点。
  一阵风起,刮了不少枯叶下来,其中一叶落在岑词的脚下,干燥的失去水分的叶子蜷成了半弧形。
  岑词停了脚步,低头看着顶着自己鞋尖的枯叶,突然就有个念头浮于心间:如果闵薇薇说的都是真的,那另一个闵薇薇在哪?又在经历着什么?
  是像秦勋说的,某个对自己来说并没有发生过却很熟悉的场景,其实是另一个自己的经历?还是像湛小野说的,另一个自己冲破空间而来,目的是要除掉另一个自己?
  如果你遇到另一个自己,要怎么做?
  和平共处?
  还是徒生杀念?
  岑词相信答案就只有一个。
  从事心理这么多年,她见过人性的美好,但那只不过像是在悬崖峭壁上又或者缝隙里开出的花,孤独又绚美,让人忍不住驻足。
  为什么值得赞美?是因为性本善这玩意看上去更像是个童话。
  她所看到的是人性的孤独、寂寥、阴鸷甚至凶残,林林种种人性的恶都被她看在眼里。
  杀掉另一个自己,让自己成为这世上的独一无二。
  怕是所有人下意识的选择。
  就像是所谓治疗人格分裂的方法,精神分析师主张的并不是抵御和消灭后继人格,而是注重后继人格与主人格的同一性,设法整合它们,将它们变成正常的情绪变化……
  岑词笑了笑,可说白了,这不就是一种间接的主人格杀死后继人格吗?
  那辆车还在,距离她的车不远。
  岑词紧了紧大衣,朝着那辆车过去。
  “裴队很闲啊。”
  从她开车到疗养院这一路上就跟着,跟得这么明目张胆也是没谁了。
  裴陆原本也没想躲着她,能跟她跟到现在就不怕被她发现。他打开车门下了车,阳光正好也从乌云里钻出来了,落在他的眼角眉梢,目光带笑, 没半点尴尬之意。
  “没办法,查案子是我的工作啊。”他故意叹了一声。
  岑词淡笑,“你在浪费时间。”
  裴陆不以为然,“有些案子的确是需要时间才能熬出来。”
  “我倒是认为等周军醒了,这件案子会更好办。”
  裴陆两手一摊,做无奈状,“道理是这个道理,但周军始终没醒,我的工作总不能停着不往前进行吧。”
  “裴队守在这,指望我能说什么?”
  裴陆笑,“你对我有敌意,所以我直接问护工就好了。”
  但凡岑词来见闵薇薇的时候护工都在,毕竟是牵扯到了一件伤人案。
  岑词说,“敌意倒是谈不上,毕竟我是个从事心理的,总不能跟个病人计较不是?”
  话毕转身走了。
  裴陆呵呵笑了两声,紧跟着觉得这话不对,病人不是说闵薇薇,说他啊?谁是病人!这姑娘怎么骂人不吐脏字的?
  刚想追上去掰扯几句,却见岑词又返身回来了。
  几个意思?
  岑词折回来没说话,双臂交叉环抱于胸前,拿眼珠子上下好一番将他打量,瞅得裴陆瘆得慌,突发的念头就是:这姑娘不会想公报私仇给他来个催眠吧?
  不过,听说催眠不是也要对方配合才行吗,他意志力这么强,她不会得逞的……
  心里又不怎么肯定。
  因为又想起她之前协同警方办案,那个犯人不也是在无意识当中就被她给催眠了?
  越想越觉得后背发凉,甚至他开始觉得有点头晕目眩。
  完了完了……是不是被催眠了?他现在清不清醒?
  想掐自己一下,总觉得手指头都动不了呢。
  这厢,岑词可不清楚裴陆这么复杂的心理活动,打量也打量得够了,开口问,“结婚了吗?”又偏头瞅了他的无名指一眼,光秃秃的。
  改了问法,“是单身吗?交女朋友了吗?”
  裴陆正在做激烈的本我和自我的斗争,冷不丁听岑词这么一问,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愣愣地看着她,“啊?”了一声。
  岑词看着裴陆的反应,微微皱眉,怎么看怎么都不像是聪明的亚子啊……
  裴陆也回过神了,诧异,“你刚问我,有女朋友吗?”
  岑词“嗯”了一声。
  裴陆狐疑地打量着她,她的眼神冷静淡若的,怎么看怎么都不像是对他感兴趣的架势。
  “单身,没女朋友。”他没隐瞒,又徒添出一丝兴味来,“是你感兴趣,还是别人对我感兴趣?”
  ……
  回到车里,岑词给汤图发了条语音:问了,裴陆没女朋友。
  发完,手机往副驾一扔。
  其实她更想跟汤图说的是,就算他没女朋友你也得三思啊,这把年岁的人了,没交女朋友正常吗?
  疗养院在南城的郊区,占据有山有水风景独好之地,有人说,别看是个精神疗养院,可里头的空气都是幸福的味道。
  作为精神分析师的岑词最明白,说空气是幸福味道的人才是精神上出了问题的。
  回城的路好走,非周末,不管是出城还是进城的人都不多。
  过了收费站下了高速入了城,车流量就大了。
  岑词在放缓车速时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后视镜,后面不远不近的有辆黑色商务车,她看着有点眼熟,等再想确认的时候,那车子一闪而过变了车道,被其他车子给挡住了。
  她也没当回事儿,开了车载音乐。
  王若琳的《I love you》。
  调子慵懒,是岑词在堵车的时候喜欢听的,否则她总会忍不住按喇叭。
  等过红灯,绕了堵点,车子就顺畅了。
  岑词加速后又调大了音乐声。
  I can only give my life
  And show you all I am
  In the breath I br-ea-the——
  音箱发出滋啦滋啦的声响,乍一听就跟上了年头的老录音机似的。
  岑词纳闷,这套车载音响是她花大价钱改装的,怎么能出这种陈旧老物件的声响?
  伸手过去想要触屏,可没等手指头搭上去,音乐声就继续了……
  往生不来背影常在
  害了相思惹尘埃
  谁等谁回来
  ……
  该爱的都不爱
  谁在谁不在
  该在的都不在……
  却成了另一首歌!
  岑词握着方向盘的手一抖,心里一哆嗦。
  同样是一个女人唱的歌,声音就像是被老唱片机扭曲了似的,调子也阴诡得很,这是什么歌?
  幽幽的唱腔在车厢里回荡,很快就让岑词后背发凉,伸手去关。
  关不上。
  谁等谁回来……
  还在唱,女人的声音就如同鬼魅。
  冷汗跟长了脚似的,从身体最深处往外爬,一点一点的……岑词一手紧紧攥着方向盘,一手拼命去关音响,可就在冷不丁一抬眼时,她瞧见了一辆车!
  像是刚刚那辆车,可离近了看又不像。
  车子在右侧车道缓缓靠近,跟岑词的车并行时,驾驶位上的那张男人脸映在她眼里。
  男人的脸!
  岑词觉得像秦勋,可紧跟着这念头就被她否定了,她敢肯定车上的男人不是秦勋,不是一样的脸。
  但是,对她来说明明就是个陌生男人,为什么这么熟悉?
  甚至脑中都有一些画面闪过,只是瞬间,虽说抓不详细,却明显就是过往的经历,跟那个男人有关的经历。
  不对。
  岑词定了定神。
  那辆车很快就跃过了她,驶在她的右前方。
  她的呼吸有点急促,细细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又一遍,很肯定自己就是不认识那个男人,并且刚刚觉得熟悉的也并不是她的经历!
  身后像是有车在鸣笛,急促得很。
  还没等岑词反应过来,她只觉车身猛地一晃,身子像是被什么撞了一下,整个人扑向方向盘的位置,车轮擦着地面发出刺耳声。
  车载音响也发出了尖锐声,刺激得岑词耳膜一阵生疼,紧跟着就什么都听不到了,四周突然像是被罩了一层白光,万事万物都如同失去了声音,一切也都定了格。
  岑词动也不能动,她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意外地并没有急促,相反很缓慢,然后,眼睁睁地看着破碎的前挡风玻璃将这世界分割成无数小块……
  唯有音乐。
  刺耳的滋啦声后,女人的声音和诡异的调子又扭曲着、断断续续地继续了。
  往生不来背影常在
  害了相思惹尘埃
  谁等谁回来
  夜雨恶秋灯开
  照亮空空舞台
  谁都不爱爱等待
  想来就会来
  该来的都不来
  想爱就有爱
  该爱的都不爱
  谁在谁不在
  该在的都不在……
第13章 你跟秦先生是好上了吗
  逛街这种事儿对岑词来说挺难得,羊小桃总心疼她把时间都用在工作上了,时不时再来一句老气横秋的话:工作是永远做不完的,这地球离了谁都一样转,所以要及时行乐呀……
  汤图最了解岑词,纠正羊小桃的说辞:你说反了,她不是勤奋,是懒,逛街对她来说是个既耗费体力又耗费脑力的活儿。
  为什么耗费脑力?
  因为总迷路。
  用汤图的话说就是,每次岑词去上街或者单独出去办事,她都要随时做好去接她回来的准备。基本上接到岑词的电话就是:好奇怪啊,我就是按照原路返回的啊,怎么越走越陌生啊。
  有什么奇怪的?迷路都这样。
  所以,五分钟前岑词又给汤图打了电话,汤图在那头无奈叹息,行吧,找个喝东西的地方等我。
  结束通话后岑词没敢走远,寻了一圈就在商场一楼找了家咖啡厅等着汤图。
  是她逞能了,该让羊小桃陪着的。
  车祸过后她就突然茅塞顿开,以往自己太辛苦了,真该多听汤图和羊小桃的意见,没事出来逛逛街看看风景,别总是一个个案接一个个案的。
  她买了不少衣服,春夏新款,连同鞋子甚至包包,死而复生总得善待自己。
  咖啡馆里不安静,都坐满人了,岑词挨着门口坐,想着这家咖啡也不是很好喝,怎么这么多人?许是逛街逛累了的都跑这里来歇脚了。
  咖啡馆门上的风铃被撞了一下,有人进来买咖啡。
  岑词的视线正好落过去,一怔,少许起身上前。
  “闵薇薇?”她怎么从疗养院里出来的?
  闵薇薇正在等咖啡,听见有人叫她,转过头看着岑词,疑惑,“你叫我?”
  岑词觉得她的反应有点奇怪,一时间想到了种种可能,问她,“谁带你来的?”
  闵薇薇一脸茫然,不答反问,“你是谁?”
  岑词心里一咯噔,“我是岑医生。”
  “岑医生?”闵薇薇更是困惑,“岑医生是谁?”
  ……
  岑词睁眼的时候四周是白墙,再往下一点是鹅黄色墙围扶手,呼吸间有消毒水的味道,然后……全身软绵绵的,手臂和脚有点疼。
  “有反应了!”是汤图激动的声音。
  紧跟着是羊小桃,“太好了,谢天谢地没成植物人!医生、医生——”
  有人进来了,有医生还有护士,眼前都是穿白大褂的。
  检查的检查,问话的问话。
  大体都是什么觉得哪里不舒服?能不能听见我说话?眼睛跟着我的手指头动一下等等。
  岑词木涨涨地配合,直到主治大夫都走了,留下个小护士给她换吊瓶。她躺在那,整个身体就跟不像是自己的似的,脑袋也是昏昏沉沉。
  耳朵是清醒的,所以羊小桃担忧的声音十分清晰,“护士,她确实没事了对吧?肯定不会昏迷对吧?”
  护士笑,“刚刚主治大夫不是说了吗,伤势不严重,都是皮外伤,没伤到五脏六腑的,所以怎么能昏迷呢?”
  岑词动了一下头,没固定脖套,脖子也不见疼,看来是没伤到。
  护士见她转头过来,便道,“你挺幸运的,车都撞坏了你没事,也真是多亏了你男朋友呢。”
  男朋友?
  岑词觉得头有点疼。
  等护士离开后,她挣扎着要坐起来,汤图见状赶忙升高床头,岑词这才看到她的右胳膊和左腿都包扎着,但好在没上石膏,没骨折。
  “我在医院?”她的太阳穴还涨疼,抬手用手掌揉了揉,头上贴着纱布。
  “是啊。”汤图拉下她揉头的手,还扎着点滴,怕回血了,“你可吓死我了,怎么好好的就出车祸了?在市区里开能开多快啊,接到电话的时候我腿都吓软了,就怕你有个好歹的,啊呸呸呸,现在没事了,老天保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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