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澜心里突然咯噔一下,极力掩饰,“方才我……我还未睡呢,睁眼时便见晋王在此,着实是吓了一跳。”
李承B没有再说话,他看着面前略显惨白的小脸,微微蹙眉,又略略扫一眼马车。
苏澜偷偷往方才留有血迹的地方挪了挪,用裙衫遮住,“不知晋王来此,可有要事?”
李承B的目光定在锦盒之上,见里头躺着一把弓箭,眼神不由得暗了下去,他伸手就要去取。
苏澜吓得一个激灵,也不知道哪来的气力,她突然惊坐起来,一把夺过那个锦盒,抱在怀里,“晋王,这……这是太子殿下赠我的弓……”
方才已经压下的不适又有要冒出的苗头,苏澜偷偷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就算要是吐血,也不能在李承B面前!
见苏澜死死抱着那把弓不让他碰,李承B冷笑一声,“这么宝贝?”
宝贝个屁,老娘想直接把东西丢了!
苏澜有苦说不出,她轻咳了几声,娇弱地唤了他一声,“晋王,不是这样的……”
“本王赠给苏五姑娘的,姑娘不屑一顾,转手送人,太子给的,旁人却是碰都碰不得。”李承B淡漠瞥了她一眼,“苏五姑娘未免也太让人心寒了吧。”
苏澜心中委屈,却只得闷在心里,身体的不适愈来愈强烈,她还是没忍住,咳了起来。
李承B,你再不走,本姑娘真的要中毒身亡了!
李承B依旧没动,见苏澜捂着帕子咳嗽,他眼神变得晦暗不明。
“晋王,马车里只有民女一人,晋王在此,怕是多有不便……咳咳,若让人瞧见了,怕是会传出闲话,毁了晋王的清誉……”
李承B趁着苏澜虚弱之时,一把夺过她手中的锦盒,往马车外丢去。
“哎!”苏澜惊呼,“晋王,你怎么……那是太子殿下的――”
“是我丢的,他询问起来就推脱到我身上。”李承B往马车外看了一眼,见一道熟悉的黑影闪过,捡起了那个锦盒,他才收回了视线。
苏澜气他,却又松了口气。
“晋王殿下还不走吗?”苏澜偏过头不看他。
可是马车中的另一个人却并不急着动身,正当苏澜转头要说什么时,只听一道清冷的声音传来:
“东西都给你丢了,还要在我面前忍着吗?”
苏澜怔怔地看着他,他……知道了?
“还不把毒血吐出来,等死吗?”李承B说着,一把拉过苏澜的右手。
见李承B抓的是自己右手,苏澜吓得立马将手挣脱出来。
李承B手停留半空中,眼神愈发的阴沉了,一个身体娇弱的女子能察觉到他的到来,又能使力从他手中挣脱?
苏澜知道李承B开始起疑了,可她顾不得太多,若是再来一次,她还是会挣开。
她右手的秘密不能让李承B知晓……
作者有话要说: 李承B:不管,李驿昀送的一律丢了!
第21章 晋王眼瞎第21天
也不知是李承B的话起了作用,还是她身子当真扛不住了,她又咳出了一口血,比方才那回还浓稠了些,苏澜拿着帕子擦了擦唇角。
李承B从怀里取出一瓶药,倒了一颗递给苏澜。
苏澜有些怯懦,看着他手里的药丸,迟迟未接。
“放心,我不像某人。”李承B唇含讥意。
苏澜哆嗦着接过李承B的药,含于口中,故作不解,“多谢晋王,只是民女不明白晋王这是何意?”
李承B一言不发,他微眯双目,似要透过苏澜的目光查探她内心,也不知是她演得过真还是确有其事,他根本瞧不出她说谎的痕迹。
“苏姑娘身子不适,为何不与家里说,还独自一人躲在无人的马车中?”她分明是染了毒,自己难道不知吗?
苏澜低下头,咬着下唇,泫然欲泣,“民女染了风寒,怕过了病气给家里人,民女身子一直如此,也习惯了,吃些药就好了,就怕待在那儿会惹姐姐们不快。”
苏澜低下头,眼眶泛红,全然一副不招人待见的卑微庶女的模样。
“多谢晋王,民女已无大碍,还请晋王回去吧。”苏澜见晋王还未走,面露难色,“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晋王殿下可无所畏惧,可我还未出嫁,会惹人闲话的。”
苏澜觉得,等日后安定下来,她还可去茶楼里做个说书的,她一人能分饰三角,她确信以她的本事,到时定是场场座无虚席。
突然,她脸上顿感冰凉,陌生的触感使得苏澜一阵激灵。
只见李承B的手覆在她侧脸之上,他指尖轻勾,滑过她的下颌,所到之处,引得苏澜阵阵发颤。
“晋……晋王……”李承B……这是想做什么?
她……能不能喊非礼?
苏澜眼中湿润,紧张地双唇微颤,俨然一个受惊的病弱小美人,刚想开口说什么,脸上的冰凉骤然褪去。
只见李承B擦试着自己的指尖,一下接着一下,眼神交杂晦暗,“苏五姑娘……好自为之吧。”
说完,他身形一闪,人就消失在马车中。
苏澜愣住原地,久久没有缓过神来,他此话何意?
她什么也不曾做过,被他摸了把脸不说,他倒是还给她来句“好自为之”,这话不应是她说才对?
苏澜有气也使不出,瘫坐在马车中闭目养神,虽说李承B这人有时是欠了点,但他的药的确是好药,如今她身子终是缓过来了,到时喝一贴药再养养就是了。
……
李承B那边刚回到马车上,无南就将一个锦盒递了过来,正是方才被他抛出马车的弓箭。
李承B只是扫了眼,“哪里来的就送回哪里去。”
“是。”
无南刚转身,就被李承B叫住,“等等!”
“主子还有何吩咐?”
“无南……这世上除了易容术,可还有换脸之法?”李承B捏着指尖,上面似乎还沾染着苏澜的气息,一想到方才触摸时手中传来的娇嫩感,他不免有些心烦意乱。
“换脸之法?”无南沉思,“属下也只见过将军用过易容术,若是要换脸,脸上难保不留下疤痕。”无南察觉到什么,声音都不由得拔高,“主子可是遇见将军了?”
李承B紧拧双眉,一言不发。
方才他试探过了,苏澜脸上不施粉黛,亦毫无粘着人皮的迹象,不是易容之象,除此之外,更别说有细微的疤痕了,那张脸不似有假。
李承B苦涩一笑,自己究竟是怎么了,竟然在看到苏澜眼睛的一刹那觉得苏澜就是她……
果然,还是不该抱有期待。
“苏澜那边留两个人继续跟着就是,看看她究竟想做什么?”李承B声音微沉,“若是些小打小闹,便不必管了,但若是查探到苏澜与她之间有联系,就来禀报。”
无南自然明白自己主子口中的那个“她”是谁,立马应下,悄然隐入人群之中。
此时正值卯正一刻,天色还未全亮,方才那些动静完全掩映在晨光熹微之中,无人察觉。
李承B伸过手就要去抱一直趴在榻上的赤狐,谁知一直懒洋洋的赤狐突然振奋起来,它不停地嗅着李承B的手指,还伸出舌头舔了舔。
李承B一把拎起它,“又在闹腾什么!信不信我将你直接丢在路上。”
小狐狸呜咽了一声,又无精打采地趴下,只是脑袋时不时去蹭李承B的手指。
……
洛城距京城百里,卯时二刻出发,就算马不停蹄地赶,也得日夜十分才能到。
车队不敢耽搁,众人也只是在驿站稍作休憩,便继续赶路。连皇帝都没开口,底下的人哪敢说累。
苏澜依旧躺在她的那一方小天地中怡然自乐。
话说,这京城也有不少猎场,李驿昀为何非要选在十万八千里远的洛城?皇帝竟然也能同意?皇帝七日离宫,李驿昀与李承B都跟在身侧,京城若有变故,他手能伸那么长?
要她看来,冬猎也只是一个幌子,这洛城里绝对有重要的东西。
不过,她眼中最重要的便是兵符,那兵符此刻在李承B手中,比在她手上还要安全百倍,她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只是……
有件事不应该啊,这老皇帝和朝中重臣都在这车行人马中,又进了群山险峻道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按道理,不来个刺杀,岂不是白白糟蹋了这大好良机?
苏澜刚想到这茬,就听见马车外有人大喊,“护驾!护驾!有刺客!”
顷刻间,利刃出鞘之声划破天际,马车渐停,车外混乱起来。
苏澜差点被呛着,说来就来?她发誓,这些刺客不是她派来的!
苏澜坐在马车中没有动弹,只因她这马车只是装卸货物所用,若是刺客聪明些,根本不会浪费时间在这样的马车上,应直奔主车前去。
不过她也不担心,各家都派护卫守在马车旁,刺客应当近不了身。
她这边刚安慰好自己,耳边突然划过一道尖锐声,苏澜迅速往后一仰,只见一支箭从窗轩中摄入,直直钉在她坐车的车身上。
我天!还真有不聪明的!
作者有话要说: 苏澜:人站在你面前,你认不出,脸让你摸了,你也认不出!李承B你脑子呢?
李承B委屈巴巴:夫人,那要不……再让我摸一下?我这回肯定能认出!
苏澜:滚!
第22章 晋王眼瞎第22天
苏澜尽可能不发出声响来,想来是外头的人觉得里面应当没有人,便没有再将第二支箭射进来。
有了前车之鉴,苏澜拿着帕子将箭身包住,轻轻一拔,箭就落入她手中。
苏澜一眼便知,这是弩/箭,箭杆长一尺三寸,箭镞以铁铸成,中脊线略高出,两侧有槽,内可藏毒。
此箭特殊,若是刺入人体,不可直接拔出,否则箭头会留于体内,一刻钟内便会毒发身亡。
苏澜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此番刺杀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这种弩/箭她见过,在蛮夷之地,北狄人善骑术与围猎,用的就是这种弩/箭!
苏澜顾不得多想,掀开马车的帷裳,外面已乱作一团,各家侍卫纷纷护着本家,李驿昀带着羽林军也在混战中。
可令苏澜惊讶的是,李承B竟然不在!横扫一眼,只有他手下的几个侍卫在其中,就连无南也不见身影。
苏澜本欲将箭投出去,可最后还是收回了手,她随意将箭往地上一丢,坐回了马车里。
罢了,此事与她无关,强出风头对她没有好处。
“姑姑!姑姑!”
马车外传来熟悉的声音,苏澜眉头一紧。
“如今都自顾不暇了,你现在还管她做什么!”苏芸一把拉住要跑开的苏衡。
“你放开我,我要去找姑姑。”苏衡急得不行,五姑姑不跟他们一车,如今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他担心的要命,虽说姑姑很厉害,可外头这么多刺客,要是伤着姑姑该怎么办!
苏澜掀开帷裳,只见苏衡一个劲儿的往这跑,她也没多想,下了马车,“衡儿,不必过来,姑姑没事。”
苏衡突然跑出,引起了苏府的一阵骚乱,不远处的刺客早就注意到了这里,苏澜暗道不好,她提起步子就要往苏衡身边跑。
可是杀手的暗箭已早她一步射出,苏澜巧捷万端,不假思索地勾起脚边的石子,咬了咬牙,用力踢在苏衡膝盖上。
“哎哟。”苏衡吃痛,一下子跌倒在地上。
只见下一刻箭险险地擦过苏衡头顶飞过,苏澜还未来得及松一口气,那支箭就往她身上射来。
苏澜原本是要躲的,可余光中突然出现了李承B的身影,电光石火间,苏澜下定决定,她一动不动地立在原地,像是受了惊吓一般,动弹不得。
李承B不是对她有所怀疑吗?她就干脆斩断了他的念头。
“小心!”耳边传来苏景云的惊呼声。
可已经晚了,苏景云根本来不及救她,苏澜闭上眼睛,等待着箭身刺破身体的那一刻。
不过是再疼一次罢了,往日又不是没有过,她习惯了……
可等了很久也不见疼痛,苏澜微微睁开眼,只见李承B已站在她身侧,手中握着的便是方才的那支箭。
苏澜松了一口气,“腿一软”,跌坐在地上,不停地喘着粗气,“多……多谢……晋王。”
李承B捏着箭,眼神晦暗不明,像是有什么破灭开来,阴郁浸润了他全身,周遭清冷异常,无人敢靠近。
李承B看向苏澜,只见她惨白着一张小脸,两行清泪挂下,楚楚可怜,仿若劫后余生。
李承B将箭往一旁射去,直接刺入刺客的身体,致使缓缓倒下,他恍若未见,用帕子轻轻擦拭着手指。
“多谢晋王相救。”苏景云赶忙奔过来,将苏澜扶起,“澜儿,没事吧。”
李承B不着一语,独自离开。
“没……没事。”苏澜愣愣地望着李承B离去的背影,心有些沉。
他为什么会过来救她?
某些种子在她心头种下,让她不免有些烦闷,她不愿多想,罢了罢了,随他去就好,管那么多作甚!
刺客已经被压制下,场面也不再混乱。
“还疼吗?”苏澜蹲下去想要查探苏衡的伤,方才她踢的是重了些,应当是起了淤青。
“要你假好心!”苏芸将哭泣的苏衡抱了起来,“若你乖乖待在马车里,他能跑去找你吗?如今是什么光景,就算不懂,瞧瞧也知道了吧,你是巴不得让人瞧见这里还有一个箭靶子吗?”
苏芸字字锋利,可身边除了苏景云没有人作声,在众人心中便是如此,苏府的庶女哪有嫡孙重要,而且苏芸说得没错,苏衡确是为了她而伤着的。
“我……我不是有意的……”苏澜眼眶红了,看着小萝卜头分明疼得要命,却一直忍着不哭出声来,她有些心疼。
她恍若看见十年前的自己……背负着她不必有的使命,遭受着她不该有的挫折,本应是扑在父亲怀里撒娇的年纪,可她只能咬着牙把血和泪咽回去。
苏澜此刻自己也不知道,她的眼泪究竟是是真是假……
“主子!刺客已经全部拿下了。”
李承B只是低头,失神地看着手心,恍若未闻。
“主子?”无南朝他手中看去,眼神一缩,“主子怎么受伤了?”
只见李承B手心有一道三寸长的伤口,此刻正向外翻涌着血水,沾染了半只手,血液沿着他的手臂渗透于他玄色外袍之上,消隐不见。
“把在苏澜身边的那两个人都撤下吧……日后她的事,不必再来向我禀报……”李承B将衣袖放下,头也不回地上了马车。
无南不解,这不是刚说要监视吗?怎么一会儿功夫就说要撤下,可他不敢问,老老实实安排去了……
是他多心了吗?他总觉得自家主子近日有些异常,特别是遇上那苏五姑娘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