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南侍卫过于看得起苏某了。”宋幼清往身旁迈了一步就要走。
“苏五姑娘,主子三年前喝了一天一夜,差些就醉死。”无南小心翼翼地看着她,突然跪了下来,“还请姑娘帮帮属下,属下求求你了,属下已用尽办法,可主子根本不听,只能寄希望于苏五姑娘了。”
宋幼清一听到“三年前”便已心软了,她沉默不语,转身进了屋子。
无南顿时松了口气,赶忙上前将门合上。
他长叹一口气,老天爷啊,终于妥了,他赶忙闪身到了院子外守着。
宋幼清掩着鼻缓缓走了进去,酒气愈发浓重,她拧了拧眉。
“本王不是让你出去吗?你又来做什么!”屏风后的人听见了脚步声,将酒罐狠狠一砸,酒罐应声而落,碎裂一地。
宋幼清心头沉闷,走了过去,只见李承B半倚在床榻旁,发髻与衣袍都有些散乱,身旁倒着七八个酒坛,早已空空如也,他抱着手中的酒坛又猛喝了一口。
宋幼清站在原地未动,缄默不言。
“本王让你走了,你又来做什――”手中的酒罐正要砸下来,他忽而一顿,眼中闪过一抹疑惑,他怔怔地望着面前这道身影,似是没有缓过神来。
他看着她,痴痴一笑,“我当真是醉了,竟瞧见了你,一定是梦。”
宋幼清知晓他喝醉酒是什么德行,不由得叹口气,“今日又喝酒做什么!”她一步上前,将他手中的酒罐子夺了过来,“别喝了,再喝我就走了。”
“别走。”李承B一把拉住她的手,将头靠在她手背上,“别走,陪陪我好不好?”
宋幼清心中酸涩,也不急着将手抽回,任由他攥着她的手,“你喝醉了,早些歇着吧。”
“没有,我没喝醉,我都瞧见你了,怎可能是喝醉了。”
宋幼清见他说话矛盾,便知晓他已醉的不轻,上一回他醉时都未喝那么多酒,更何况今日,“你可知我是谁?”
李承B缓缓抬起头来,伸出手覆在她眼眸之上,一遍遍勾勒着,“我怎会认不出你呢……你是我的幼清啊……”
宋幼清心微微一颤,明知他说的是醉话,可还是止不住要藏起自己的怯懦,她偏过头去,“你认错人了,我不是宋幼清。”
李承B捧着她的脸,眼中迷离却又深切,“不会的,我不会认错人的,你就是幼清啊,你分明就是。”
宋幼清觉得喝醉了的李承B委实难缠的紧,“早些睡吧,我不可离府太久,他们会发觉的。”
见宋幼清要走,李承B也不知哪来的气力,一把攥住了她的手将她一扯,宋幼清一个不稳便栽了下去,不偏不倚倒在了他怀中。
“别走,陪陪我好不好,就当是梦我也认了,我怕梦醒了你又走了……”
宋幼清松了抵着他的气力,她知道,自己又心软了,罢了,他既然已喝醉不会想起今日之事,就由着他吧。
李承B见她不再挣扎,便紧紧搂着她,将自己深深埋在她颈间。
此刻他眼中清明,哪里还有方才的醉态,他眼眸微润,万千深情都藏于眼眸深邃间,他低低唤了她一声,“幼清,你回来了……”
宋幼清靠在他肩头,沉溺于他的柔情之中,哪里还能察觉出他的异样。
李承B笑了笑,将她搂得更紧了些,“幼清,你唤我一声,可好?”
也不知可是酒香醉人,宋幼清亦沉溺其中,她不由得也放纵了自己,紧紧搂着他,“叔玄……”
她告诉自己,仅此一回,日后她不会再这般了。
……
李承B浑然一震,他压抑着自己心头的激动,小心翼翼而又轻缓地揉着她的脑袋,“幼清,待我们回京,我就娶你,可好?”
宋幼清一听便知他应当以为自己还在晋州,她轻抚着他后背,安抚着他,“等我从边关回来……”
李承B搂着她的手缓缓收紧。
宋幼清叹了口气,“叔玄……”可话刚到嘴边,她又改了口,“我该走了。”宋幼清偏过头去抹了抹眼泪,“过两日我再来看你。”
李承B死死拉着她的手不放,“你真的会来?”
宋幼清点了点头,她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答应过你的,今年会来陪你过年的,不会食言。”
本以为只是随口的托辞,却不想李承B当真信了,他松开了手,“好,我等着你。”
宋幼清站起身来,便往外走去,再也没回过身看过他一眼。
她并不知,身后之人眼眸愈发晦暗阴沉,恨不得将她的背影揉进骨血之中,他望着她远离,无可奈何地笑了笑。
无南见宋幼清走出来,赶忙上前,“苏五姑娘,主子他?”
“他没事了。”宋幼清低着头,怕让人瞧见她的泪痕。
“今日多谢姑娘,属下送姑娘回府。”
宋幼清摆了摆手,“不必了,你换个人送我便是,你留着陪他罢,替他收拾一番。”
“是。”无南赶忙派了亲信送她出府,见马车驶离,他才匆匆回了院中。
此刻李承B正立于院中,抬头望着天,满身染着苍凉与悲怆,一如三年前那般。
无南走了过去,“主子。”
“将她送出去了?”
“是,让小六送苏五姑娘回府了。”无南见李承B满身酒气,假意泼洒而上的酒湿了半身,可也不见他有所顾忌,“主子,今日这般骗苏五姑娘,苏五姑娘可会恼?”
李承B低着头凝视着自己的手掌,“她若恼我,便不会留下来了。”
无南见李承B这般,又是欣慰又是无奈,主子能放下宋将军是好事,但又为了苏五姑娘神伤,这着实让人心焦。
李承B收回目光,言语间是不可多得的柔情,“我多恨不得将一切都交于她手中,可又生怕她跑了。我将她丢过一次,如今也只得小心翼翼的。”
无南低着头不言,只因他根本不明白自家主子话中为何意。
可李承B却忽而轻笑一声,方才的怅然尽数褪尽,一如往日那般清冷,“你让人将东西备着,明日与我一同去一趟苏府。”
无南浑然,还未回过神,“主子,准备何物?”
李承B挥了挥衣袖,转身就走,“上门提亲,你说得备着何物?”
作者有话要说: 李承B:为何总感觉今夜之事我做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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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晋王不要脸第6天
经夜里之事, 宋幼清一夜未眠, 她睁着眼直至翌日清晨。
春寒正要替宋幼清梳洗, 见她神色恹恹,不免有些忧心, “五姑娘,奴婢去请许大夫来替你瞧一瞧。”
“不必了,你替我去祖母那儿禀报一声,就说我要出一趟府,你再让人备好马车就是。”
春寒不敢多问,便匆匆前去。
宋幼清将伤口包扎处紧了紧,换了件夹袄便抱着汤婆子亦出了院子。
虽然她知晓今日不宜出府,但她又不得不这般做。
一来, 昨日京城中有人已怀疑她的身份,她需得在街上露个面,如此一来, “谣言”便不攻自破, 若她是假的苏澜, 苏家又怎可能放任她借着苏家的身份大摇大摆出现在世人面前。
再则, 李驿昀亦怀疑她身上有伤,若她今日一直在府中,李驿昀定是还会寻着时机再来试探她一番, 倒不如今日出个府让人知晓她身子康健,能下地出府,如此便一举两得。
……
今日街道也如往常般热闹, 但有些许不同的是,这热闹繁杂声皆来自于她。
宋幼清自顾在街上走着,议论声接二连三钻入她耳中:
“你们瞧,她就是苏家那位。”
“昨日喜宴上被太子弃了的那个苏澜?”
“什么被太子弃了,分明就是她不知检点勾引晋王殿下,太子殿下本想着将事情压下,可谁知她变本加厉,还在晋王殿下面前脱了衣裳,太子殿下便是再心大,也是容不下她了。”
“真有此事?瞧她也是个规矩的姑娘,竟做出这种事儿来?”
“我说的还能有假?你可别她瞧着人模人样的,干出的事儿可不像是个正经姑娘家干的,我就说嘛,苏家好好的把她接回来做什么,外头养的也不知是什么货色,这下好了,给苏府丢了人,想必苏家悔得肠子都青了。”
“那她还有脸出来。”这话声色还提了提,似是有意让宋幼清听见的。
宋幼清不由得笑了笑,这些子虚乌有的事儿倒是被他们说的有鼻子有眼儿的,都比得上茶楼里的说书先生了。
“姑娘,我们回去吧。”春寒紧跟其后,周遭的污言秽语她都听了些许,赶忙上前拉着宋幼清就要往回走。
“回去做什么,我好不容易出得一次府。”宋幼清说着就在摊前站着,挑着些小首饰。
“可是姑娘,他们说起话来未免也太难听了――”
“嘴长在他们身上,你还能管着不成?”通敌叛国的罪名她都受过了,如今这区区小事根本不痛不痒。
既然已出府,宋幼清自然也趁着今日逛了起来,仔细说来,她回京一月倒是还未好好在外走上一遭。
几年未归,京城也变了许多,先前她总去的那些铺面也早已换了。刚走至醉满楼前,宋幼清就瞧见了几道熟悉的身影,她眉间微挑,不想多事,转身就走。
“哟,我瞧着这是谁呀,原来是苏家的五姑娘?”再平常不过的话,从沈怀菱口中说出却是分外尖锐刺耳,“这是心虚了,见着我们就走?又是谁给你的胆子,见着长安郡主都不行礼?”
宋幼清轻笑了一声,果真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她转过来对着李乐瑶福了福身,“见过长安郡主。”
宋幼清抬起头来,见李乐瑶身旁还站着个陆若涵,倒是有些惊讶,而陆若涵见着她亦是。
“苏澜,若我是你,早就躲在府中不出门了。”沈怀菱讪笑,“好好的太子良媛不做,非要去勾引晋王,我说你也是糊涂,晋王还能比得上太子殿下身份尊贵?”
“怀菱!”一直一言不发的李乐瑶终是开了口,她厉声打断了沈怀菱的话,“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应当清楚!”
有些话心中明白便好,说出来若是让有心人听了去,牵连的怕是所有人。
沈怀菱心中有气,也顾不上其他,若是没有宋幼清,她应当才是太子良媛的人选,宋幼清夺去了她本该拥有的不说,竟还如此轻视,今日好不容易见着宋幼清,她怎可能轻易放过。
沈怀菱冷哼一声,变本加厉,“贪得无厌的下场就像你这般一个都讨不着好,如今全京城可都知晓了太子殿下当着众人的面将你给弃了,我倒是想瞧瞧还有哪个蠢货敢要你。”
“沈妹妹,别说了。”陆若涵赶忙上前扯了扯沈怀菱的衣袖,“许是我们误会了苏澜,或许事情并非这样呢。”
“若涵姐姐,你还帮着她说话!”沈怀菱不满地轻哼一声。
宋幼清看好戏似的看着她们二人在那一唱一和,不得不说,陆若涵当真是装得极好,这人前人后两副面孔倒也是变换自如。
而正当此时,街道远处忽而嘈杂起来,众人纷纷极目远望。
“发生什么事儿了?”
“不知道啊,这么多人马又是做什么?”
……
早有爱凑热闹的人前去查探,这会儿已兴冲冲地跑了过来,对着街坊四邻道:“大消息!大消息!方才那可是晋王殿下的人马!”
宋幼清听罢,心头一震,总有些不好的预感。
有人催促道:“是什么事!你有话快说,急死人了!”
那人贼兮兮道:“听说是晋王带着聘礼去苏家提亲!”
有人回不过神来,“提亲?与谁的亲?”
“你是不是蠢,昨日出了那么大的事儿,你说能是谁的亲,自然是苏家五――”那人眼眸一定,见他口中之人就站在他身旁看着他,吓得身子一缩,“没事了,大伙儿散了吧散了吧。”
宋幼清低眉垂眼,想着昨夜发生之事,李承B醉态之间倒是提起过迎娶之事,可那时她也糊弄过去了,怎么今日当真就提亲了?
宋幼清如今也没了旁他的心思,行了个礼,“长安郡主,苏澜先行告退。”赶忙折回,“春寒,我们回府。”
“瞧她那小人得志的模样,当真以为晋王是娶她来着?”身后传开沈怀菱的讥讽声,宋幼清亦恍若未闻。
陆若涵望着宋幼清离去的背影,袖中的手死死攥着,手心都被她掐出了印痕。
……
即便宋幼清赶着回去,她还是晚了一步,马车刚行至街角,就见晋王府的马车浩浩荡荡地停在一旁,侍卫正卸着几抬笼箱,有条不紊地往苏府搬着。
饶是见惯了大场面的宋幼清也是被这阵仗吓到了,而街旁早有看热闹的一众人,皆啧啧称叹。
宋幼清掩着面匆匆入了府,在路上撞见的晋王府侍卫皆停下身与她行礼,“苏五姑娘。”
宋幼清被惊得一愣一愣的,还未回过神来,就见前厅站着苏家众人,就连平日里根本不轻易出院子的苏老夫人也在,而另一道身影被围在中央,白衣诀诀,清癯雅然。
见着她来了,苏衡第一个上前奔过来,“姑姑!姑姑!”
李承B转过身来,见着她站在院子里,言笑晏晏,“苏五姑娘。”
宋幼清浑身一怔,半身僵在原地不得动弹,他……今日这是怎么了?若非这一句“苏五姑娘”,她差些以为他依旧与昨日那般,喝醉了酒有些分不清人来。
苏万州嗔怪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些拜见晋王,一点规矩也没有!”
宋幼清极其不愿地躬身行礼,“民女苏澜见过晋王。”
“苏大人严重了。”李承B收回目光,“不过既然众人皆在场,那本王便直说了,今日本王前来,正是如诸位所想……是来提亲的。”
苏府众人皆恭恭敬敬地立于一旁,不敢多言。
“本王原本并无此打算,但昨日之事确是始料未及,苏五姑娘的这般境地确是由本王一时鲁莽所致。”
“不敢不敢!”苏万州吓得浑身一颤,“下官还要多谢晋王殿下昨日出手相救。”
“虽说本王是救了苏五姑娘,但昨日行事却有不妥,终是误了苏五姑娘。”李承B浅淡之意中根本瞧不出其他情绪来,“本王昨日左思右想,若是置之不顾,岂非毁了苏五姑娘一生,深思熟虑之下,本王还是决定将苏五姑娘纳入晋王府。”
苏万州猛然一震,“纳?”
李承B似笑非笑地看着苏万州,“不然……苏大人想的是什么?”
“并无,并无。”苏万州赶忙擦了擦冷汗,将自己不着边际的想法赶忙压下,他哪里敢说原本以为李承B是要封苏澜为正妃,他真是老糊涂了,差些又出事。
“本王自然是不会亏待苏五姑娘的,想来侧妃之位应当也配得上苏五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