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虽得了晋王妃,可陆若涵自己心里明清,晋王不待见她,等他回来她还能不能做成这个晋王妃还是未知,面前这人便是挑中了这一点来激她。
她稳了稳情绪,反唇相讥,“我倒是忘了,你哪里是苏澜,顶着别人的身份在这儿作威作福,你也不怕马有失蹄之时吗?你不过一介庶女,如今也只是侧妃,我才是晋王府的正妃,你在我面前端什么架子!”
宋幼清冷笑,陆若涵这是要与她撕破脸皮了?这般装模作样,还容不得她学了?她依着陆若涵的话端起了架子,满是不屑道:“可陆姑娘还未嫁入王府不是吗?这哪里能称得上是正妃。更何况王爷说了,这府里如今都由我说了算。”
“苏澜,有我在的一天,你永远也只是侧妃!”
宋幼清不怒反笑,“可我如今便是晋王府唯一的主子啊。还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陆姑娘还未嫁入王府前,见了我还是称一声娘娘的为好,若是让人听见了什么,怕是会觉得陆姑娘不知礼数。”
“你――”陆若涵当真是被气着了,指着宋幼清竟说不出一个字来。
“走吧,我们回府。”宋幼清漫不经心地上了马车,将帷裳放下,连一个眼神都不再施舍。
“是,娘娘。”阿荷示意了车夫一眼,马车便徐徐向着街巷而去,只留得陆若涵一人暗恨咬牙。
阿荷愤愤不平,“娘娘,那个陆家姑娘着实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不必管她。”除非皇帝下旨将陆若涵抬进来,否则左右她都嫁不进王府,这些跳梁小丑不必在意。
宋幼清望着街上三五成群,分明热闹的紧,可她心中却愈发冰冷,“他还是没有消息吗?”
“还未。”阿荷低着头不太敢瞧她,“娘娘,王爷兴许是太过操劳了,这才……”
阿荷说着,声音渐渐轻了下去,这话说得她自己也不得信了,就算是再忙碌,写封书信的工夫总该是有的,若是只有“勿念”二字,想来娘娘也是会欣喜的,再不济让手下人代写一封送来也可,可这不闻不问的当真不是回事啊……
宋幼清心头有千万念头闪过,和她并不敢往坏处想,如今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了。
……
之后的几日她并未断了寄往边关的书信,每日写一封,每三日便派驿使送往边关。
就这般一日日等着,直至他离开的第十日,宋幼清终是有了他的消息。
可这消息还不如不来的好……
自从入了王府后,她也闲不下身,每日便在院子里盘算府里的铺面与府中开支,李承B家底殷实,可那都是他一点一滴经营来的,她不敢毁了分毫。
如今李承B不在府中,她也得替他打点着。
“娘娘。”阿荷匆匆走入院中,步子都有些凌乱。
宋幼清心一紧,搁下笔来,“可是有王爷的消息了?”
“不是,哎呀,也算得上是。”阿荷犹豫不决,“娘娘,您跟着奴婢去前厅瞧一瞧就知晓了!”
宋幼清疑惑,但还是起身向前厅而去。
还未踏入前院,稚嫩的声音便从厅中传来,“水,水……启儿渴了。”
宋幼清脚步一顿,启儿?这是谁?她看向阿荷,可阿荷却低着头,不敢对上她的视线,宋幼清便知其中有猫腻。
宋幼清快步走了过去,前厅中站着一到高俊的身影,见着宋幼清来了,单膝跪地,“见过娘娘,属下流云。”
“我从未见过你。”宋幼清这般说着,视线却不由得汇于椅上那道小小身影。
不知为何,她觉得这孩子甚是眼熟,心中愈渐发闷起来。
“回娘娘的话,属下一直被王爷安排在南城,今日才得以入京。”
南城?南城与京城相隔二城,为何要千里迢迢将一个孩子送来这里?
“这是谁家的孩子?送来晋王府做什么?”除去苏衡与宋思清,她还真对其他孩子没什么好感,府里平白无故多了一个孩子,着实让她心里有些不痛快。
流云自是察觉出宋幼清脸色有些异常,有些迟疑,“回娘娘的话,他是――”
稚嫩的声音却是打断了流云,“启儿渴了,水……”
宋幼清见孩子满是期盼地望向她,她不由得心一软,从桌上倒了一杯温茶,给他递去。她蹲下身来,轻声细语道:“你是谁家的孩子?可知晓爹爹叫什么?”
可那孩子只是愣愣地瞧着她,满是疑惑。
宋幼清瞧着这孩子不大,想必有些事能听明白,但也不见得能说出口来,便换了一句问道:
“乖孩子,李承B是你什么人?”
“爹爹!是爹爹!”
“哐当”一声,宋幼清手中的茶盏落在地上,她愣愣地看着面前这个孩子,根本不知脚下一片狼藉。
“你……你叫什么名?”宋幼清自己都不知自己声音有多颤,她心中还留有念想,希望这一切不过都是假的。
“启儿。”孩子晃着小腿,低着头苦恼沉思,“启儿……李……启昀!”
李为国姓,若非皇室族人,哪有人敢冒死冠此姓,而李家这一辈承的便是“昀”字辈。
得知他的名字,宋幼清再看向他的面容时,心愈发冷了。
确实太像了……李启昀眉眼之间与李承B有三分像,就连说起话来微翘的唇角也像极了。
宋幼清站起身来,捂着胸口,恍若有什么从胸膛中抽离,压抑地她无法喘气。
爹爹……
李启昀……
李承B……他有孩子了?
接连时日无他,一来便是这样的消息,好,李承B,你当真是好的很!
第96章 分别第6日
厅中噤若寒蝉, 只有李启昀一人睁着无辜的大眼直溜溜地看着宋幼清。
宋幼清声色清冷, “你多大了?”
“启儿……”李启昀拿着手笔划, “三,三岁。”
宋幼清眼眸中最后一抹光泯灭, 三岁……
三年前,她正在边关死守,与北狄周旋,而终是死在了那里,而这个孩子已三岁了……
原来,原来如此啊……
宋幼清低着头自嘲地笑了笑,是她不该有希冀,原来她等的那个人根本不会来。
“将孩子送还给李承B吧, 他的孩子他自己养着,送来我这儿做什么!”宋幼清毫不客气地摆了摆手,转身就要走。
“娘娘!”流云赶忙拦着宋幼清, “娘娘, 属下也是实属无奈, 太子殿下的人已隐隐查探到小世子的存在, 属下不得已才将小世子带到王府的。”
“不得已?”宋幼清冷笑了一声,“他父亲就在边关,你不将他送去那儿, 送到我这个姨娘手中做什么!”
阿荷见宋幼清都说出这些话来了,就知道宋幼清定是气着了,赶忙上前安抚, “娘娘息怒,许是边关太乱了,怕刀剑无眼伤着小世子,王爷才将小世子送来王府的。”
“娘娘。”流云跪了下来,“王爷早前就与流云说过,若是小世子行踪暴露,不管他在京城与否,都将小世子送至王府之中,属下不敢违背命令。”
“怎么,这是知晓再也藏不住了,便干脆往我这儿塞?”李启昀的面容扎眼的很,越瞧越像李承B,宋幼清心微痛,偏过头不去看他,“若是王爷要将孩子养在王府,我也说不得一个不字,就让府里的嬷嬷在偏院养着吧。”
让她养,这怎可能,她可不是那种心胸宽广能替别人养孩子的无私之人。
宋幼清只是最终又瞧了眼,便毫不留情地转身离开。
可还未走出前厅,身后突然有什么撞上来,宋幼低头一瞧,便见李启昀不知何时跑到她身后一把抱住了她的腿,此刻泪眼婆娑,毫不可怜。
“松手。”宋幼清声色沉了沉,“阿荷,把人抱走。”
也不知这孩子哪来那么大力气,抱着宋幼清死死不松手,阿荷也不敢使劲,怕伤着了孩子,只得为难地看着宋幼清。
李启昀一把鼻涕一把泪,“娘,不要走……”
宋幼清一顿,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我不是你娘!”
宋幼清当真是被气到了,她自己可有生过孩子还能不知道吗?怎可能平白无故多了一个儿子。
李启昀见宋幼清凶他,哭得更凄厉了,“娘,不要走……”
“娘娘。”阿荷也是愣了,府里平白多了一个小世子不说,竟还是娘娘的孩子?娘娘不是才嫁入王府吗?
“不是!”宋幼清知晓阿荷误会了,极力解释,“不是我的孩子。”
可李启昀还是死死攥着她,“娘……启儿会乖。”
“孩子母亲呢?”
“回娘娘,属下也不知。”
宋幼清一口气噎着,舒缓不得,“不知不知,什么也不知,那你究竟知道些什么?”
“属下只知王爷让属下保护小世子安危,自属下在小世子身边时,便未曾见过小世子生母,王爷也并未提及。”
“娘。”李启昀扒着宋幼清衣袖,糯糯道:“爹爹说,回来……能见娘……”
宋幼清看着天真无邪的李启昀,竟说不出一个字来。
原本她只以为孩子母亲早已不在了,便一直交由李承B抚养,可不想她竟然就在京城……
这个孩子究竟是他的心中所爱,还是他的一时之失?可不论是什么,她也做不了什么,孩子已经在了……
“孩子,我不是你娘。”宋幼清将他的手扯开,将她抱起塞进阿荷怀中,“带下去吧。”
“娘,娘!”李启昀扑腾着小腿,在阿荷怀里挣扎着,伸手就要宋幼清来抱。
宋幼清见李启昀满是委屈地望着她,发觉自己心肠软了些许,是啊,他不过是个孩子,也并未做错什么,一味迁怒于他做什么……
“娘娘,那小世子身份……”
“不必藏掖。”宋幼清长长叹了一口气,“大大方方告知众人府里多了一位小世子便可。”越是藏掖,越是引人怀疑,李启昀便越易陷入危险。
“是。”
“流云留在府中,确保他安危,平日里别让他一人出府。”
“是,娘娘。”
“都退下吧。”宋幼清眉心凝着倦意,不想再让烦心事扰心,便自行回了院子。
院中已有春意可见,可宋幼清却恍若置于冰天雪地之中,徒剩萧条。
她紧紧攥着手,似要将手中的那枚扳指捏碎一般。
李承B,为何你连一个解释都没有!你可是怨我瞒了你一些事,所以才这般报复我?
好,当真是好得很……
一滴泪无声地落下,砸在了她手背上,太过滚烫,灼烧感在心头蔓延,顷刻间,泪如雨下。
似有什么东西阻隔在了她与李承B之间,将她渐渐扯远,眼前生起一片灰蒙,竟不知自己该何去何从。
曾有过那么一刻,她觉得这里便是她的归属,可如今却觉得偌大的晋王府好似根本容不得她。
宋幼清长叹了一口气,将眼角的泪抹去。
等此事终了,她定会与李承B和离,到时便能回到她该待的地方了……
当日,宋幼清病了。
夜里阿荷照常去宋幼清屋里瞧上一眼,却见宋幼清和衣而眠,她正要去掖被角,却突然发觉宋幼清身上滚烫。
阿荷吓得赶忙去让人找了三合堂的葛三前来,这一瞧不要紧,还发现宋幼清手臂上有一处未来得及处理的新伤,好在伤口不深,只需抹两日药便成了。
“娘娘身子底差,会有些扛不住,她这一夜怕是会难受的紧,你夜里替她擦拭一番。”葛三无奈地叹了口气,第一回 见宋幼清,便是她肩胛受伤那日,谁曾想,当初受了重伤也不见得闷哼一声的人也会有这般脆弱的时候。
王爷也不在府中,什么事儿都得让一个女人扛着,小世子的事他也听说了,这别说娘娘了,换作任何一个女人怕是都受不住。
新婚夫君离家多日,未有只言片语,忽有一日,府中惊现三岁幼子!
茶楼里的说书先生怕是都不敢这么写!
葛三轻咳了一声,“娘娘病了的消息莫要传出去,明日一早我再来府里瞧瞧,你照顾好娘娘便是。”
“不用你说我也是知晓的。”阿荷点点头,拿着帕子替她拭着额头的虚汗。
躺在榻上的宋幼清睡得有些不踏实,她突然一把攥住额间的那一抹冰凉,微微启唇,“叔玄,叔玄……”
葛三正欲离开的步子猛然一顿,不可置信地看向床榻上的人。
阿荷见葛三面露异色,心有诧异,“怎么了?”
“没……没什么,我走了,”葛三提着医箱快步离去,等走出屋子,这才喘了一口大气。
叔玄……侧妃娘娘怎会知晓王爷的表字?此事也只有他们这些在晋州时就跟随王爷的人才知晓,更何况自将军死后,王爷便不准有人再提及这两个字了……
葛三意味深长地朝身后看了眼,趁着夜色快步向外走去。
……
“娘娘,奴婢给您擦拭身子。”阿荷替宋幼清解下衣衫,她身上的薄汗将中衣都已打湿,阿荷不得已,只得将衣物一并退下。
可她才掀开衣衫,突然就震住了。
阿荷死死盯着眼前一幕,生怕自己看错了……这是怎么回事,为何会这样?
宋幼清胸口有十数道伤疤,一道接一道,在她身体上蔓延开来,可怖而狰狞,恍若昭示着她往日的绝望和不堪。
即便阿荷从未经历过这些,她也知晓,伤口愈合不难,但若是还能留下疤痕,这伤口也是极深的。
褪去衣物的遮挡,宋幼清灼热的身子感受到一丝凉意,她呢喃了一声,抱着玉枕翻了个身。
而阿荷却是震在原地,满目惊骇。
只见宋幼清后背也有一模一样的伤口,若是仔细瞧就能发现,后背与胸膛的伤口对应,分明就是同一处伤口。
若她猜的不错,这伤是利器刺穿了整个胸膛而造成的!
阿荷不敢再想下去,装作什么都未瞧见,替她擦拭着身子。
她鼻尖一酸,差些落下泪来,她不知宋幼清究竟经历过什么,可她知晓宋幼清过得并不自在,她受过太多苦了,本以为她入了晋王府便能摆脱一些,重新活一回,谁能想到今日又出了这事。
别人她不敢说,可她打心底是相信王爷的,王爷平日里都不显露,但她们几个都知晓,王爷到底有多疼爱娘娘。
娘娘屋里每日的桂花糕必不可少,屋里的炭和烛都是用的最好的,娘娘的每一套首饰都是王爷亲自挑的。
王爷这般费劲心思要讨好娘娘,怎可能会欺瞒娘娘,又在外头有了孩子,要她看,此事定是有什么误会,只是王爷如今不在京城,真相如何,她们也不得而知,只得再等些时日。
而免不了又得委屈娘娘一阵子了。
阿荷守了一夜,直至清晨,宋幼清才渐渐睡得安稳了些。
可天还未亮,前院又有嘈杂声传来,阿荷不耐地呵斥,“又在吵吵嚷嚷什么,没瞧见娘娘还歇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