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亚楠对她刮目相看：“你居然都知道。”
“这可是我作为电竞主持人的专业素养！”小梨花昂首挺胸，眼睛直愣愣盯着后视镜里宽宽的脸，“你随便问我一个人，他的前世今生我都知道！”
“陆刃？”
“啊？谁？”
“没事，这人还没出生，噗！”
小梨花以为自己被耍了，嘟起嘴，软软的靠过来，头搭在方亚楠肩膀上：“喵总，你的采访我能出镜吗？”
方亚楠耸肩：“我是直女。”
“哎，你看，胸大也不是万能的。”
“……走开你走开！”
两人嘻嘻哈哈闹了一路，车子一直开进远郊都没注意，直到停在一个被青山包围的别墅区，方亚楠才意识到俱乐部竟然放在了一个这么偏远的地方。
不过这儿房子大，环境好，租金还便宜，确实是作为训练基地的不二之选。
两人被宽宽领着，直接从地下车库上了一楼，开门就是一片鼠标键盘啪嗒啪嗒的声音。
里面大大的客厅背对背放了两排大概二十多台电脑，基本坐满了少年，一个个对着电脑埋头训练，屏幕上游戏画面不停变换着，他们全都面无表情，仿佛是群没有感情只剩下本能的游戏丧尸。
“这就是青训营，他们宿舍在旁边，这儿住不下。”宽宽简单介绍着，“你要的人一会儿给你介绍。”
“哦，好，”方亚楠点了点头。
宽宽退进电梯：“先去开会吧。”
三人又上了二楼。
方亚楠发现自从进了基地，小梨花虽然双眼闪闪发光的，但是却非常安静，一句话都不说，昂首挺胸的，走路都极为优雅，一举一动皆是淑女风范。
到了二楼，还有个小客厅，这儿倒只有一排六台电脑，放在小客厅正中央，有三个年轻人正在训练，其他几个门都敞开着，可以看到里面有些堆着懒人沙发，有些则放了茶点，还有一个大的有落地玻璃窗的则放了运动器械。
“这里是主力的训练区，有三个人请假出去了。”宽宽低声道。
他们的出现依然没有引起里面的人的注意，直到宽宽走到他们身边，才有一个人抬头，有些迷茫的叫了声：“宽哥。”
他叫完，看向宽宽旁边的方亚楠和小梨花，主要在小梨花身上停顿了一会儿，没什么表情的问：“主持人？”
“她是，她不是。”宽宽指着方亚楠，“这是记者。”
“啊？又有采访啊……”他毫不掩饰拒绝，“我们还没什么成绩呢，有什么话好说的。”
“不是采访你们。”宽宽毫不留情。
“啊？那采访你？”
“这次的主角是楼下那些小朋友。”方亚楠老方附身，觉得自己答得异常慈祥。百道的战队目前还没打过几场大比赛，她一时间有些分不清他们谁是谁，这个人好像叫阿什么……还是子什么……
“他们？”年轻人一愣，表情有些不自在，“哦……采访他们……啥呀？”
方亚楠看看宽宽，宽宽无所谓的耸耸肩。她便转头略微一想，道：“如果我说，想构建，哦不，确切说是提倡构建一个良性循环的体系，像那些国家运动员一样，让社会在消费你们短暂的青春时，还能为你们的未来负责，你觉得可行吗？”
年轻人一脸懵逼：“啊？”
方亚楠朝宽宽无奈的耸肩：“主力选手果然完全没这方面的忧虑呢。”
宽宽摇头：“不，不是没有，他听不懂，是因为没文化。”
“宽哥！”年轻人大叫，“难道你听懂了？”他又问小梨花，“你听懂了吗？！”
宽宽冷哼一声，小梨花则微笑着点点头，甜甜道：“不好意思，我听懂了。喵总姐姐的意思是，她要为那些头脑一热投身电竞失败后走投无路的年轻人争取社会的保障……阿玺大大你这样都听不明白的话，我都不想在这儿干了呢。”
说罢，她头一歪，笑容更加灿烂。
宽宽：“我要定你了。”
第87章 搞大的选题
百道的效率极高，不过一个小时的功夫，新的选题方案就定好了。
方亚楠从会议室走出来，看到二楼露台那，两个选手正在聊天休息，手里都拿着电子烟。
宽宽跟了出来，径直过去，那两个人一见到她，都有些怯：“宽哥。”
“你们这是戒烟了，还是新抽上的？”宽宽笑着打趣他们。
“这个……嘿嘿嘿……”他们都没回答。
现在方亚楠已经能分辨出他们了，一个叫灰狗，国服榜上被招安的选手，现在高中辍学来打，还有一个叫芝麻酱，是青训营出身，初中毕业，似乎挂着一个职高，但是从没去上过学。
方才被小梨花怼的阿玺则是高中休学，不知道怎么商量的。
他们年龄上都嫩得出水，可是面容却因为熬夜和训练显得有些沧桑，一个个目下青黑，脸上还有着青春痘。
“宽哥，明天跟FPT打，你来不来？”灰狗问。
宽宽摇摇头，指指方亚楠：“忙。”
“你们是要采访什么呀？”灰狗好奇，“阿玺刚才尴尬了很长时间。”
“有啥好尴尬的，他难道一听有记者就以为是采访他的？”
“那必须啊，主力啊。”灰狗一脸骄傲，“我们可是万千军中杀出一条血路的人啊。”
“那你们如果没杀出来呢？”方亚楠冷不丁问。
灰狗一愣，旁边有些冷漠的芝麻酱也看了过来。
方亚楠指指楼下：“就像楼下那些，如果你们杀不出来呢？你们现在出头了，少说可以打三五年，那他们怎么办？现在全国一共十七个大俱乐部，每个战队六个主力，撑死了一百多个正式队员，但青训营呢，你看楼下就有二十个人，他们去哪？”
灰狗咬咬唇：“这，这不就是个人选择问题吗？”
“这就是问题了，你们在并不能对自己的选择负责的年龄做出了个人选择，然而你们却并不像国家培养的运动员那样有着健全的体制保障，现在国家体育方面已经对运动员的受教育程度越来越看中，很多运动员同时也兼顾着学业，比赛并不是他们唯一的出路，然而那么多投身电竞的少年却独自走上了这根独木桥，把打游戏当成了唯一的出路……算了，你有关注过那些被你们淘汰的人之后怎么样了吗？”
灰狗想了想，脱口一句：“不知道，但是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哧！”旁边宽宽笑了一声。
方亚楠还真没想到自己会被这么问，她还真是尴尬了一下：“真是我多管闲事了吗？”
“哦，不是这个意思。”灰狗也有些无措，“就是，你为什么会考虑这些啊？”
“我也不知道，大概因为我真的喜欢游戏吧，”方亚楠笑笑，“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全世界的电竞职业选手都会被要求边学习边训练？”
“那大家都没时间训练，比赛就不精彩了啊，而且我们本来能打的，结果还要分时间精力去上课做作业，不是就废了嘛。”灰狗一听就很抵触。
“你们本身有游戏的天赋没错，被发掘了应该好好开发也没错，但我个人认为知识和眼界是让你天赋一直保鲜的最好办法，否则……伤仲永的故事你听过没有？”
这是小学课本的故事，灰狗再怎么也应该听过，他迟疑了一下，还是嘟哝：“反正我觉得这不现实。”
“我也知道目前听起来很不现实，显得我很天真，好像在祸害电竞界。所以这一次我只会探讨一下那些电竞少年的过去和现在，看看社会大众的看法。”方亚楠微笑，“我玩游戏十多年，粉过很多选手，他们现在都不见了，他们去哪了，你考虑过吗？如果他们都消失了，那么那些放弃了学业和家庭出来却没有出头的，他们怎么办呢？”
灰狗沉默，旁边的芝麻酱也看了过来。
“你们有些已经有不少粉丝了吧，喜欢你们的技术，看你们打比赛。但是真的爱你们的，比如你们的父母，才会为你们考虑未来，这是我的感觉。”
“所以大姐你对我们是真爱？”芝麻酱冷不丁冒出一句。
方亚楠笑着摇摇头：“论年龄，我都可以是你们阿姨了，对，我对你们是真爱。”
说着，她伸手摸了摸灰狗的头，灰狗嘟着嘴躲开。
“其实这跟我们俱乐部是有利益冲突的，”旁边的宽宽道，他意味深长的看着方亚楠，“别人战队没日没夜训练，我们还要把队员赶去学习，找死不是？”
“哈哈！”方亚楠自然早就明白这个，“所以这是个很长远的事情啊。”
“对，就是因为从长远看，这样是于业界和选手都最好的，所以我们才同意试试。”宽宽拍拍她，一脸欣慰，“不愧是我们百道出来的。”
“啊？阿姨你也是百道的？”灰狗惊讶。
“呆过，呆过。”方亚楠讪讪的，“我太差，自我淘汰了。”
“我以前也想进百道，做游戏。”灰狗还是一脸向往，“没想到结果以这种形式进来了。”
“你已经算是天选之子了，抓住这个机会吧。”方亚楠拍拍他，“好好学习，说不定有机会呢，你看你们宽哥，打游戏说不定不如你们，可是随便敲敲键盘都能让你们哭爹喊娘。”
“那不是那不是，宽哥很厉害的！”灰狗连连摆手。
方亚楠沉默了一下，想到某个笨蛋，点点头：“也是，他们这群人本身打游戏也很厉害。”
“那阿姨你也是了？”
“不……”方亚楠无奈，“我在百道混不下去，大概就是因为菜吧。”
……
方亚楠的选题很快就成型了。
百道即将举办一个“以道之名”CS全国邀请赛，作为他们百道战队的出道首秀，差不多意思是狼是狗拉出来遛遛。
与她的选题同步的，是百道自己也筹备拍一个短片，纪念他们首支职业战队的成长，如果混得好，那这短片也有望成为系列短片，看能不能在未来冲一下纪录片行业。
于是根据她的选题的需求，拍摄团队也加上了青训营的素材，他们选定了两个主角，一个是刚刚进入青训营的十六岁少年卢照，和已经在不同青训营呆了三年的青年梁子豪。
他们将从他们的家庭、生活入手，结合他们的训练和对自己未来的考虑，做一期联合报道。
“总而言之，事情又弄大了。”于文看完她新整理的选题提纲，叹了口气，“我就问你一个问题。”
“您说。”方亚楠有点惴惴不安。
“我们的独立性会不会受到影响？”
“不会，我们的报道不是他们的附属产品，我和他们说了，他们展示他们愿意展示的给我，具体到底怎么写取决于我。”
“行，看来你也是能独当一面了。”
这话从于文嘴里说出来已经是极高的赞扬了，方亚楠简直受宠若惊：“谢谢于总，我会加油的！”
“你是要加油了，这么整起来你有的忙了，他们比赛什么时候？”
“前期宣传已经做起来了，大概要在圣诞前后搞。”
“那这一期先不排你了，你慢慢弄吧，如果百道把声势弄大，对我们报道的影响力也有利。”
方亚楠本来还担心自己这选题掉链子会不会影响这一期的内容缺失，看来于文早有准备，当即松了口气：“那我圣诞前就主要跑这个选题了。”
“需要帮手吗？”
“……我自己来吧，成稿的时候让阿肖把把关可以吗？”
“那成，去吧，”于文拿起了其他选题，突然道，“你说我要不要让其他人也去培训一下摄影，这样一个人能当两个人用，多省事儿？”
是省钱吧！方亚楠哭笑不得，她可不敢表达赞同，否则全社文字记者都得恨她。
“于总，您就让我在社里多活两年吧！”
方亚楠从于文这儿报备完，出办公室已经到了下班时间，办公区人们已经陆陆续续在往外走，不走的则坚定的坐在电脑前，包括阿肖。
“你怎么还不走？”她走过去，一边捶着自己酸痛的肩膀一边问。
阿肖操作着电脑，长长的叹了口气：“不是说要办那个联合影展嘛，这事儿交给我联络了，我现在还在跟国家地理的那群人扯皮。”
想到联合影展方亚楠就想到江岩，立刻明白为什么阿肖会成为联络人，本身他们社绝大多数人在圈子里门路都广，但是加上江岩这个因素，阿肖立刻就成了当仁不让那个人，几乎毫无拒绝的余地。
但这其实也是一个很好的机会，越是负责重大的活动，就意味着这个人在公司里的地位越高，阿肖能被派到这活儿，显然已经很受上头重视了。
“能者多劳呀能者多劳。”方亚楠幸灾乐祸，“办完这事儿你就是我们社第二把交椅了，到时候一定要罩着我哟。”
“我的梦想要是是做交际花儿，我干嘛不趁年轻去当少爷，富婆不香吗？现在成天和这么群一张图片的版权都抠半天的家伙浪费时间。”阿肖咬牙切齿，突然一拍桌子，“哎你说这像话吗！说什么联合摄影版权不明要跟人在北极的摄影师联系先，不是吊我是什么？！他们都登出来了的片子能版权不明？！那不早八百年就被人告破产了？！”
“行了吧，人家也是怕担责任。”
“你怎么对别人都那么通情达理啊！我是你师父！我在被欺负！你要安慰我的呀！”
“师父，降压药要吗？”
“滚！”
“那肥牛饭？”
“滚……啊？要的要的！”阿肖秒谄媚，“你也加班？”
方亚楠打了个呵欠：“是啊。”说罢专心点饭。
“你那电竞怎么样了？”
“哎，搞大了，”方亚楠这样那样一说，阿肖咋舌：“听着就很烦啊，你还得跟他们摄影一起去？”
“对。”
“不用配合他们写稿吧？”果然也是老人，立刻想到关键点。
方亚楠一脸鄙夷：“我可是你徒弟。”
“得得得，我说错话了。”有饭在前，阿肖特别卑微，“哎，本来还想拉你一起帮我搞影展的事呢。”
方亚楠迟疑了一下，她知道阿肖这话不是钓鱼，是真的把她踢出了苦力名单，可是……
“我可以帮忙啊。”
“啊？真的假的，你不忙吗？！”阿肖精神一震。
“他们比赛要圣诞前，还有一个月呢，这段时间我就只有这一个选题要跑，也不可能天天去那边忙吧……所以总得说起来，嘿嘿，还是挺空的。”
“恩人！”阿肖猛地抓住她的手臂，仰头泪眼汪汪，“您就是我的在世恩人！大恩大德无以为报！从今天起！您是我永远的……徒弟！”
“滚滚滚！”方亚楠甩他，“我要叛出师门！我要弑师啦！”
“晚饭我点吧？”阿肖掏出手机，“咖喱土豆蛋包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