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义剑——疯丢子【完结】
时间:2023-10-07 23:04:19

  “那是自然的,你这就去太医院,将心烈的情况告诉他们,记住,定要拿最好的药,还有之后调养也不可疏忽。”李颛立刻下令,“这钱,由内库出。”
  “谢皇上!”十三应了一声,趴在那却没起。
  “还有何事?”李颛挑眉。
  “还,请皇上赐马车一辆,”十三艰难道,“虽之前应是中了贼子的埋伏,裂了车轮,但徐姑娘很是介怀,总说宫里的东西,如何如何……”
  “这丫头!”李颛笑起来,“行行行,你看着办,朕倒要看看她能从后宫那些女人嘴里刨除多少银两。”
  “多谢皇上!微臣告退!”十三办完了头等大事,不着痕迹的看了屠青莲一眼,退了下去。
  等外头内侍关了门,李颛往后一靠,轻笑:“屠总管唱白脸的功夫,日益精进了啊。”
  屠青莲轻巧的走上前,给李颛满上一杯茶,袅袅的烟气缥缈了他的神色:“臣带大的孩子,臣最知道,心软得紧,若不时时敲打,指不定哪天到那丫头那边去了。”
  “你又不是就这一个徒弟,非得派他。”李颛执起茶杯,揉捏着,却不喝。
  “不是皇上让臣派个最能挣脸的么?”屠青莲竟带出点委屈的语气,“少时让十三去压制徐家那少爷,大了让人徐家二小姐压制回来,不就是一报还一报?”
  想到之前招徐家那兄妹觐见时,徐家长子那唯唯诺诺的样子,连李颛都有些不忍,转而又笑:“那朕反倒要怪总管你走了眼,怎么就漏掉了他们家姑娘呢?”
  “这可不就是不幸中的万幸么,若不是小心烈在,皇上还不会如现在这般坚定呢。”
  李颛怔了一下,又回想起当时一时好奇,让屠青莲召江湖人觐见。那时他明知屠青莲为了应对自己,特地寻了一群“听话”的来,谁料人到了面前,那群江湖人纷纷变脸,都开始哭天抢地求他“放过武林”,他正惊怒交加之时,却是当时站在最后首,年纪最小的徐心烈,站出来一声厉喝:
  “咱们江湖人学了武不参军不捉贼成日带个刀枪棍棒在街上闲晃见面看了不爽就打打了一溜烟就跑又算什么!?皇上放过你们,谁放过那群保家卫国的将士?!好呀!不禁武!要学武就去军队学!去当捕快!去考武状元!别搁这卯着劲争当该溜子!皇上!我支持禁武!”她抱拳,稚嫩的小脸上满是坚决。
  “哈!”李颛思及此,忍不住又笑起来,摇摇头:“徐心烈啊徐心烈。”
第6章 夹缝中的十三
  十三从太医院拿了药出来后,径直前往隐龙卫的卫所。
  那儿原是后宫一个幽静之处,偏僻却宽阔,传闻历代都有冷宫或疯或病的妃子在这儿失踪,时间久了,宫中便时常传闻这儿有女鬼日夜惨叫索命,极少有人敢进去探看。
  殊不知之前或许确实是受不住幽闭的冷宫妃子在此处发泄惨叫,但到了后面,便都是隐龙卫见不得人的营生了。
  迈入这个自小长大的地方,即便已经能独当一面,十三还是忍不住绷紧了心神。
  他一路目不斜视穿过看似整齐却暗藏斑斑血迹的木桩,又路过几个正拖着形状可疑的麻袋往外走的沉默的隐龙卫,径直迈入了最深处的主屋。
  位于地府最深处,“阎王殿”倒是修得富丽堂皇。
  屠青莲早已从御书房出来,在角落开辟出的一方小庭院中跪坐着,悠然自得的喝着茶,手里还撵着一块花朵状的糕点。
  “师父。”只剩两个人,十三便恢复了往日的称呼,他跪在了屠青莲面前。
  屠青莲不理他,慢条斯理的一口茶,一口糕点,时不时拨弄一下廊下一方小池子中探出的莲花,竟似没有注意到他。
  十三屏气凝神,手却捏紧了包裹。
  “急了?”屠青莲蓦地开口,“魂都飞扬州去了吧?”
  十三低下头:“不敢。”
  “不敢?呵,我看你敢得很。”屠青莲语气轻佻,压迫感却十足,“敢直接越过为师问皇上讨药,下次是不是能直接带了那丫头过来面圣了?”
  十三头更低了:“十三知错。”
  “十三啊,若不是为师,你现在怕不过是躲在御书房房梁上的一条狗,这辈子都迈不出宫门一步,你可清楚?”
  “师父栽培之恩,十三没齿难忘。”
  “不过也亏得你争气,能自个儿爬上那副卫主的位置,但即便是为师,也不过是皇上的犬马而已,可别以为自己能做什么主了。”
  “十三铭记于心。”
  屠青莲简单敲打了两下,方才回头正眼看了看十三,见他整个人紧绷着,还是过去那副在自己面前噤若寒蝉的样子,他若有所思,抬手从另一个茶壶中倒出一杯茶,递给十三:“来,喝了。”
  十三看了眼茶杯,木然的接过,一口饮尽。
  见他喝了,屠青莲满意的笑笑,拿起自己的茶吹了吹,问:“东西拿来了?”
  十三立刻从怀中掏出两个本子,双手奉上:“不出师父所料,余边槐果然是猎星化月锤的传人,他所学的是化月,与师父所藏的猎星乃同宗。”
  屠青莲接过本子,翻了翻,勾了勾嘴角,不是很在意的拿开,看到下一本,倒是挑了挑眉:“嗯?轻功?”
  “这本《清溪方》是鲸坞武库中意外所得,应是清溪绝学的后人赠与的,但与鲸坞绝大部分门客的功法都不相称,故压在了箱底。”十三丝毫没有邀功的意思,语气毕恭毕敬,“曾听师父提过,十三便抄来了。”
  “这倒有点儿意思。”屠青莲翻看了几页,笑容逐渐加深,“这种事,果然还是得自己带出的人才能做。”
  十三轻轻松了口气,再次捏紧了包裹。
  “那丫头还不知道吧?”
  “……不知,”十三声音有些闷,“与其他门派一样,我在与她的兄长登名造册之时,假作无意翻看了一遍,事后誊出来的。她那时,都在别处,逛。”
  “呵!可不能让她知道啊,”屠青莲合上了《清溪方》,小心的放在了手边,“那丫头鬼精,让她知道了,非跟我们闹死不可。”
  他语气宠溺中带着无奈,但落到十三身上,却分明暗藏了威胁。
  若不想与徐心烈离心,就永远把她蒙在鼓里。
  十三眼眸漆黑,仿佛一个木雕,面无表情的应道:“十三,明白。”
  屠青莲笑看了他一眼,摆摆手:“下去吧,看把你急得,可别把药捏烂了。”
  十三缓缓起身退了几步,又见屠青莲随手扔过来一包东西,他匆忙接住,只听那低柔的声音传来:“这些给丫头带去,太医院能有什么好东西,别平白污了宫里的名声。”
  “谢师父。”十三一手拎着一个包裹,这才转身离开。
  他没有急着出宫,而是脚尖一转,先回了自己的院子。
  成了副卫主后,自然能有个单间,即便平日不住,除了日常洒扫也没人敢进来,甚至连靠近都能算是一种不敬。
  十三的院子小小的,一眼见方,又位于一排屋的尽头,三面都被外面的大树遮罩,空落落的还不如徐家的柴房。里面整整齐齐的摆了一排陈旧的木桩,还有一个小小的武器架,上面几乎没有一把常规的武器,带锯齿的短棍,捆着小刀的皮绳……
  他路过这些,反而转身快步走到拐角,那拐角藏于门后,竟然有一块小小的田垄,说是田垄都不算,只能说是一块小花圃,里面已经长满了杂草,其中有三株花茎,花苞无精打采的垂着,看起来半死不活。
  十三皱了皱眉,蹲下来细细研究了一会儿,一会儿抬头看看天,一会儿又摸摸土壤,终于忍不了了,起身走了出去,转眼就提着个小太监回来,扔在花圃前,冷声道:“你怎么照顾的。”
  小太监一脸苦相,吓得小脸儿煞白:“大,大人,这,这,这南洋的玩意儿,小的,小的确实不会,小的特地,请教了师父,师父说,说这地儿就不对。”
  “什么地儿不对?!”
  “这,这向日菊虽说确实好养,但,但幼时喜阳,大人您把它种这儿,它,它起不来……”
  十三闻言一愣,抬头看了看四周,这阴湿逼仄的小院,一人高的围墙,已经比他曾经的大通铺好了太多,却不想,自己以为的天堂,竟是连传说中极好养的花都长不大的地方。
  “大,大人若真的想养,可否容小的,先挪出去,到外头大花圃中,趁着这夏末的劲儿,让这花好好长一长?待到了明年,那大盘花儿定能开起来!”
  “明年……”十三低喃一声,神色沉郁。
  自己这般为屠青莲办事,也不知自己和心烈,还会不会有“明年”。
  他摆摆手,烦躁道:“拿去吧,先照料着。”
  “诶是!”小太监本就是伺候花草的,此时带着工具,立刻趴在地上撅着屁股干起来。
  十三心里懊丧,自顾自回了屋,关上门,摘下了面具,露出一张雌雄莫辨的脸来,若不看那身形,瞧那面白无须的样子,分明像个未长成的青葱少年。
  虽没有屠青莲那般面若好女,但也是眉飞入鬓,眼若丹凤,一挺高鼻之下,唯独薄唇和下巴带着丝棱角。
  他的房中没有一面镜子,十三厌极了自己的长相,看都不想看一眼。他拿着面具轻舒了一口气,似乎想起什么,突然快步跑到恭桶边,俯身抠了抠自己的喉咙,但没一会儿便放弃了。
  方才进院子时一心只想着看花,竟忘了最要紧的事,吐了屠十三给的药。
  但事已至此,又不是第一次喝,他只能懊恼的握了握拳头,并不敢按着心意拍碎恭桶。
  屠青莲心细如发,若发现他动了恭桶,定能猜到他在暗自催吐。
  这一次回来,花没摘成,内宫的药却喝了进去,十三心乱如麻,收拾换洗衣服的动作都带着点凶狠的感觉。
  等带着大包小包走出去,看到已经空空如也的小花圃,他却还是顿了顿脚步。
  “谁喜欢嗑瓜子了!”脑中蓦地冒出十一二岁的徐心烈娇嫩的声音,那时候的她顶着两个小包子,一边不停嗑瓜子,一边却满脸不乐意,“这瓜子也太难磕了!咔!呸!我跟你们讲,有一种葵花子,壳儿贼大,肉贼多,那才好吃!吃几颗能饱!咔!呸!”
  “你就编吧!”十六七岁的徐绍均习惯性的嘲笑她。
  “十三,你们宫里有没有?”徐心烈白了她哥一眼,转头问他。
  十三一直端正的陪坐在一旁,一言不发的看着他们,闻言摇摇头。
  “哎也是,如果真是外来的,你们也不大可能见着。”徐心烈摇头晃脑,头顶的小包子都已经歪了,“说实话,茶叶这行业太内卷了,还不如让爹整条船,做远洋生意呢。”
  “诶这个靠谱,你每年压岁钱别拿了,让咱爹攒着,等个几十年,大概够买条船。”
  “才几十年?船那么便宜?那我嫁妆也捐了!哥!你也别娶老婆了,省下聘礼,咱兄妹合资!这就开整!”
  “就为了点儿葵花子?”徐绍均瞪大眼。
  “那可不止,不过说真的,光葵花子也够了,你是不知道这市场多大,且不说这葵花子好磕,中青年妇女绝对一个不落全部拿下,还有那花,好种还好看,哎你要不乐意我就算你参股,到时候分红绝对够你娶……十个老婆!”徐心烈说着,还伸出十个手指头,郑重其事的样子。
  徐绍均哭笑不得:“咱堂堂公道剑怎么出了你这么个满嘴铜臭的丫头。”
  “剑能吃吗?钱能啊!咱们家不是商人吗?”
  “可咱们也是公道剑呀!赚了钱也是行侠仗义的,你怎么成日盯着中,那个什么,妇女的腰包,不知羞。”
  “女人的钱好赚嘛。”徐心烈又拽起不知哪里听来的混话。
  十三一手虚握着剑柄,一边注意着对坐在远处凉亭中的屠青莲与徐浚泉,另一手捏起一颗西瓜子,一捏,一放,一颗完整的瓜子仁落进了小碟子中,这一会儿功夫,已经攒了满满一碟。
  他默默的把碟子推到了徐心烈的面前。
  “哇!十三,你可太棒了!”
  欢呼声犹在脑中回荡,十三骑上马,向着城外,一骑绝尘。
第7章 二皮脸的帅老爹
  徐心烈再一次醒来时,眼前还模模糊糊时,就听到身边传来一个低柔的女声:“心烈,你醒啦?”
  徐心烈微微叹口气:“你也来啦,肖姨。”
  好家伙,她刚好梦到自己小时候给徐绍均放话,说要赚钱给他娶十个老婆。
  结果老爹的第二个老婆就到面前了。
  肖姨闺名肖敏,在徐家的身份其实是肖姨娘。据说曾经是徐浚泉的青梅竹马,结果两人却先后各自嫁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八年前她又被徐浚泉力排众议抬进了徐家,差点逼得徐心烈体会了一把古代版单亲家庭。
  一开始徐家俩崽子自然是很抵触她的,尤其是徐绍均,简直把她看作洪水猛兽。反倒是徐心烈心态平和些——男男女女这事儿,一个巴掌拍不响,如果真要恨,那得把自家爹一起恨上,否则不公平。
  这一点她自个儿倒是深得公道剑真传。
  结果多年下来,反而是自家美娘亲逐渐转换了态度,对肖敏和颜悦色起来。徐家兄妹一开始想不明白,后来大了点才被卢妙棋委婉的透露,原来这么些年,肖敏竟然从未侍过寝。
  她本来就一直深居简出,平日里又不参加家中任何大小事,像个隐形人。现在看来,倒像是老爹念在旧情,找个理由放在家里养着的食客。
  其实他一开始应该是跟老婆解释过的,可惜人家不相信。
  这么一来,肖敏凭着十年如一日守活寡的毅力,终于是融入了这个家……想想也是讽刺。
  “嗯,你娘还不知道你受伤了。”肖敏拿巾子擦擦她的额头,柔声道,“我照顾了你就回去。”
  “你们都走了不带上她,她不闹?”想想家中的娇娇老娘,徐心烈第一个不信。
  “那就是你爹该头痛的事啦。”肖敏狡黠的笑了笑。
  她长相顶多算清秀,平时亦不如卢妙棋那般注意保养,此时一笑,满是岁月的痕迹,但又颇有风韵。
  徐心烈也笑起来:“肖姨你也变坏了,坑爹不应该是我的专利吗?”
  “何为专利?”肖敏只是随口一问,转而又道,“说到这个,英豪会是怎么回事,你爹似乎正为这事发愁呢。”
  “他愁什么,不是说这些事都交给我么?”徐心烈下意识大包大揽,“其实也没什么,就其他江湖人想开个会,却不带我们呗。”
  “哎,这不是迟早的事么。”肖敏轻叹一声,拿了碗药来,“给,喝了。”
  徐心烈嘟嘟嘴:“芦苇管呢!”
  肖敏笑着拿出一根青绿色的细管,插在碗里:“怎么会忘呢大小姐。”
  徐心烈从上辈子到这辈子中药喝得不少,以前大多是补药,虽然已经习惯了那苦味,但自从发现用吸管喝药可以不过味蕾减少很多中药的回苦后,就再也忍不了空口干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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