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义剑——疯丢子【完结】
时间:2023-10-07 23:04:19

  见没人有疑义了,船又才重新动了起来,等快到岸边时,岸上的人甩出两根绳钩钩住了船沿,将他们拖到了岸边。
  “都下来都下来!哟!这是怎么事儿的?”岸边一个五大三粗的官爷探头看了一眼,只见狭小的船舱除了两边坐着人,中间还横七竖八躺坐着五个男人,眼睛一转,经验就告诉他发生了什么,“呵!这是上黑船了?我说呢,南岸都封了,怎的还有船过来,下来下来,谁说说,怎么回事?”
  徐心烈这时候当然不好出头了,她不说话,居然还有几个船客走动间下意识的挡在了她前头,一旁肖敏捏了捏她的手,露出个好笑又欣慰的神色。
  “阿弥陀佛,”一声吟诵率先出现,居然是两个大师父站了出来,他俩这开场白一整,气氛立马就肃穆了,连那官爷都愣了一下,手抬了抬还想回个双手合十,转而又硬生生放下手,恭敬道:“倒不知道两位师父从何而来?”
  “我乃嵩山少林寺罗汉堂座下弟子,这位是鹭岛南普陀寺的弟子,我们二人奉师门之命有要事北上,迫不得已上了这条船。谁料一夜之间接连有不法之徒妄图劫船害人,幸好佛祖保佑,船上诸君齐心勠力,方得平安,只是有两位施主不幸遇害,主使者弃船跳河,生死不明。我等如今也惶惶不安,还望施主能主持公道。”
  这两个和尚一看就是武僧,都精壮结实,说话却温和平静,人格,哦不,僧格魅力瞬间拉满。听着就让人觉得是他俩齐心协力救了全船的人,这么谦逊只是不愿居功而已,一时间周围的官兵看他俩的眼神都充满了敬佩。
  “二位高僧太谦虚了!”官爷显然也不是多会说话的,结结巴巴连声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嘛,应该的应该的,这寒冬腊月的若是真让他们如了意,你们现在也绝不会都好端端站在岸上!我们这就把这些狗贼带走,不要污了佛祖的眼睛!快!带走带走!”
  这时候米禄几个早已给那些个同伙和江湖人都堵上了嘴,他们或是重伤昏迷不醒,或是垂头丧气,那三个想抓徐心烈的则全都不甘心的样子,呜呜呜挣动个不停。还一边恶狠狠的瞪着两位大师父,一副他们说谎的样子。
  说是出家人不打诳语,但两位师父居然都心平气和的垂眸念诵着,半点没有心虚愧疚的样子。徐心烈仔细一想,心里暗笑,总的来说他们俩说的还都是实话,只不过隐去了一些必要的细节而已,还真有些奸诈。
  但等三人路过两个师父的时候,却挣动得更厉害了,甚至弹起来想去踢他们,竟然比恨徐心烈还恨他们。
  官爷见两个大师父微微蹙眉看着他们,一脸嫌恶的样子,上前对着打头那个挣动的最厉害的哐哐就是两个大嘴巴子,怒骂:“折腾什么!留点力气吧!一会儿有你们受的!”
  待几个犯人被带走,其他船客大多也已经被简单的盘查后离开了,徐心烈发现这些官兵似乎也在找人,只是轮到她和肖敏时他们几乎看也不看就放了行,显然在找的是个男人。
  只可惜虽然他们有人手里拿着画像,但大概是已经把要找的人的长相记熟了,她没机会瞥见找的到底是谁。
  多半还是在找李再安吧……不对,怎么他们找李再安跟找通缉犯似的?难道献王事情败露了?黄河南岸想保人,黄河北岸想杀人?
  一行人有惊无险的出了码头,米禄已经很懂事的脱下外袍,露出自己武衙吏的皮子又回去打听,没一会儿,神色怪异的回来了,看着徐心烈,神色漂移,半晌没出声儿。
  “怎么了?”徐心烈有些好奇了,“你倒是说呀,难道归根结底找的还是我?”
  “不,不是,”米禄磕磕绊绊的,“那个,我不知道,怎么说。”
  肖敏已经很自然的接手了照顾徐心烈的活,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已经借了路边店家的路子暖了一碗银耳燕窝,给徐心烈端过来,一边道:“是出了什么大事儿吧,而且刚出,连掌柜的都说不出个所以然。”原来她也去打听了。
  “真是大事,”米禄喝了口水,小脸白白的,“掌柜当然不知道了,要不是恰好碰到武衙门的兄弟,那些守军都不肯跟我讲。”
  “所以你倒是说啊,什么事?”徐心烈终于不耐烦了。
  “哎,”米禄犹豫着凑过来,一边凑还一边左右看,瞧着还真要说什么不得了的消息。
  徐心烈却觉得他们连世子的事情都牵扯进去了,还能有什么了不得的值当这么大惊小怪,结果米禄压低声音把话一说完,全桌都死寂了。
  “……你再说一遍?!”她还当自己听错了。
  “他们说,姬将军兵败北逃,姬将军府被抄,姬小姐失踪,现在在抓的是姬家最后留在将军府的门客……”
  “徐绍均?!”徐心烈几乎吐着气压出这个词,心跳猛地加速,“你没听错?真的是我哥!?”
  米禄艰难的点点头:“真是徐公子,没听错,我还看到画像了。难怪他们不用挨个比对,徐公子的风采,也不是谁都能有几分像的。”
  “这时候还说这些做什么……”徐心烈捂脸,头痛欲裂。
  什么叫祸不单行,什么叫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她都觉得这些老话完全诠释不了她此刻的心情!她这是上辈子杀了老天爷几回才遭了这报应!哦不!她上辈子也没杀老天爷!她是被杀了!
  所以真的是她的错吧?一定是的!否则怎么越活越像天煞孤星,亲爹做着生意唱着歌被朝廷坑成包身工,事儿没成还落个二级伤残;亲哥老实巴交跟着搭把手还受伤,受伤就算了,养个伤还养成通缉犯了!她呢?!她别说了,她现在被全江湖追杀!
  “啊啊啊啊啊啊!”桌面上,一群人的遮掩下,徐心烈脸贴着桌面发出无声的嘶吼,吓得米禄瑟瑟发抖。
  肖敏当然也惊了,她看向身边自己带来的三个人。这三人是徐家老人,有账房黄增元、掌柜刘昌德还有个小弟子兼伙计贾瑞,是突然被徐浚泉调来随肖敏北上,去京城徐家茶铺上任的。
  徐心烈吼完,也转头看向他们,如今他们三个这般集体调动就显得别有意味,可他们相互看看,俱都摇头表示茫然,只是较为年长一些的黄增元道:“或许是老爷确实感到些不寻常,只是不好与我们明说罢了。”
  “这有什么不能明说的?不跟我明说他还想跟谁明说?”徐心烈捂着头,“所以我们还要找我哥?我快累死了好吗!”
  “属下觉得小姐倒无须太担忧,既然老爷派我们上京,定是有他的道理,少爷此时定躲在徐家的某个店中,我们挨个去寻便是。”
  “我们能想到的,别人何尝想不到,心烈,你说绍均何时说要接你的?”肖敏问道。
  徐心烈心烦意乱:“就十天前,说他已经出发,到时候在北岸韩庄镇的兴水客栈等我,但我在南岸被堵了,现在才过来。”
  “那我们先去韩庄镇看看,”肖敏道,“别慌,只要他们没抓到绍均,那我们就有机会。”
  “现在的问题不是徐绍均在哪,而是到底怎么回事。”徐心烈咬牙切齿,“小米,你是不是过滤了什么信息?”
  “过……滤?哦!”米禄反应过来,咬着下唇想了想,道,“确实有些风言风语,听着不靠谱,我才没说。”
  “说说看,”徐心烈深呼吸了一下,喝了一口已经半冷的眼窝,被甜得眯了眯眼,神色却显得越发狰狞。
  “说是,姬将军不听皇命,擅自出关追击,遇到关外大雪,整个军队失去了踪迹。守将派人出去寻找,寻到一两个残兵,都说将军遭了伏击,麾下损失大半,不得以降了北蛮……这事现在朝廷按着不放,先派人去了姬将军府,结果将军府居然埋了私兵,护着姬小姐冲杀了出去,似乎是往西去姬家老家了。”
  “听着挺靠谱啊,为何你不说?”徐心烈质问。
  米禄皱了眉,一脸倔强:“他们说姬将军降了,那就绝不可能是真的!”
  徐心烈眨了眨眼,面上松动了一点。她对姬远患并不熟悉,这将军年轻,又是将门出身,天生比别个从小兵干起的将军起点高,是以听到他的一些丰功伟绩,并不会觉得他多伟大,只道他站在居然的肩膀上。却不料这边就站着一个小迷弟,她确实不了解人家,便也不好说什么,只能道:“那我哥呢,怎么就门客了?”
  “这个倒是玄乎多了,说朝廷派人去将军府的时候,徐公子一人站在正门口拦着不让进,谁进杀谁,愣是拖了一个时辰,突然不知哪里冒出一支军队,与将军府内的私兵里应外合,一道将姬小姐护送了出去,连守城的官兵都没拦住。那时候公子还负责断后来着,据说被城外赶来的营兵拦住了去路,与将军府的私兵分开了,这才想着他会不会南下回家,便在这儿派人守着。”
  “他一人守在门口拦着不让进?还谁进杀谁?”徐心烈哭笑不得的重复了一遍,不管是不是风闻,她都百味陈杂。虽然知道徐绍均一直有些英雄情结,可这种一夫当关的气势真的很难安在他的身上,转头却见肖敏几个都一脸赞赏和欣慰,顿时一阵憋闷,只能长长的吐了口气。
  “到底是公道剑,”肖敏还笑着道,“得了他爹的真传。”
  “是啊是啊,”几个徐家老人连连点头,老怀宽慰。
  徐心烈:“不是,他也要考虑考虑家人呀。”
  肖敏笑容不变,理所当然道:“心烈,家人就当同进退,大义面前,就算是你爹,也不会退缩的。”
  “那老爹还答应去禁武?咱家那时候即便不同意,吃糠喝稀也能活啊,我可没提过意见。”徐心烈嘟囔。
  肖敏一怔,到底还是收了笑,轻叹:“世事难料,你还是不了解你爹。”
  “我知道,他是心疼我们几个小的。”徐心烈随口答道,手指却已经在桌上比划起来,这是她开始思考大事的前奏。
  “不,都是因为我。”
  “啊?”徐心烈停了手,怔怔的抬头,怎么又跟肖敏有关系了。
  “先走吧,路上说。”肖敏左右看看,他们这群人已经太过引人注目。
  “对啊!赶紧走!”米禄忽然低叫一声,“若是岸边的人盘问了船上袭击小姐那三人,知道了小姐的身份,肯定会来追小姐了!”
  “嚯!”徐心烈悚然一惊,只觉得自己苦命无比,唉声叹气的拿起行李,一群人紧赶慢赶的离开了茶摊。
第73章 肖敏与老爹不得不说的事
  徐心烈怎么都想不明白,她不过是接了个朝廷的活儿而已,不是肥差,甚至不赚一毛钱,为什么会沦落到这个田地。
  江湖人追杀还好说,现在连朝廷通缉都赶上了,徐家一共两个后人,一个赛一个“能干”,不知道老实清高了一辈子的徐绍均如今该作何感想。
  风雪逐渐变大,一行人裹紧了袄子艰难前行,为了防止后头官兵发现了他们的“徐绍均亲属”身份纵马追上来,还只能抄小道。一边庆幸山里大熊长虫都已经冬眠了,一边还要小心翼翼的怕捅了他们的窝。
  幸而路上还能听听肖敏八卦徐心烈她爹年轻时的风流韵事。
  “所以说,你是因为家里被追杀,所以打小就已经住在我们家了?”徐心烈顶着风走得气喘吁吁,还是忍不住问。
  “不是你们家,应该是徐家。那时候你们爷爷还没置办现在的徐府,住的还是在村里的老宅,比较隐蔽,我的家人与你们世代交好,惹了不该惹的人,便把我送过来了。”肖敏回忆往事时神情淡淡的,看起来倒是没受多少寒冷的影响。
  徐心烈眼睛一转:“你,您家人那时候真的没点送童养媳的意思?”
  肖敏笑了:“就你机灵,有又怎么的?这不是没成么?”
  “为什么没成呀?”徐心烈想不明白,“你和我爹应该挺契合的,虽然你没我娘好看吧,但我爹肯定不是因为这点不和你好。”
  “怎么说呢,只能说世事难料吧。”肖敏也有些惆怅,“我到徐家住了三年,确实以为你爹就是我未来的夫君了,你爹吧,男人,说实话,并不会想那么多。他那时候痴迷练剑,一心想行走江湖,与其说是接受我喜欢我,倒不如说是觉得房里有了人,他便能够放下一切出去闯荡……可是,我那时十五岁,刚知道家人全被仇人所害,如何能够甘心嫁做人妇相夫教子,我也想出去啊,我比他更想出去。”
  “于是?你出去了?”
  肖敏微笑:“我与你爹一起去的,那时候你爷爷很喜欢我,但又知道我身上背着血仇,便默许了你爹陪我一道去报仇,我俩一路餐风露宿,还真手刃了仇人。”
  “咦……”徐心烈更想不通了,但她也走不动了,看到一块大石头,朝后头摆摆手,坐在挡风的位置,一边捶着膝盖一边抬头道,“歇一歇……呼,那你跟我爹分明是该在一起了呀。”
  “这就要说到江湖的玄妙了,”肖敏感慨道,“这一路,并非只有你爹与我二人。”
  “哦!你看上别人了?!”
  “嘻嘻。”
  徐心烈看肖敏在寒风中,脸颊却似乎有些羞红的样子,眼神潋滟,可眉头却轻蹙,带着一丝怅惘,有些明白过来,却又更不敢置信:“你居然,我爹在面前晃荡,你能看上别人?他得有多帅?多厉害?我不信!”
  “心烈,你看我。”肖敏收了点笑,正色道,“我容貌普通,文采浅薄,又因为练武,手脚粗糙还不修边幅。你再想想你爹,再不堪的环境,他都跟个不沾烟火的神仙一样,我哪是看不上他,我是越与他在一起,越不敢看!”
  徐心烈惊叹:“肖姨,你不用因为我是他女儿就这样夸他,我爹也会拉屎的,他不是神仙。”
  “说什么呢!”肖敏一掌拍过来,嗔道,“没大没小,口无遮拦!”
  徐心烈吐吐舌头。
  “反正那时候我与同行的一个人相处得越来越融洽,与他在一起,我更自在……你爹虽然也温柔体贴,可对我来讲,那更像是施舍,亦或是他的习惯。”
  哎,得,越听越觉得老爹像渣男,中央空调的那种。徐心烈虽然懂了,但还是摇摇头,不置可否:“所以报完了仇,你便甩了我爹,和那人在一起了?”
  “怎么能说甩呢……其实你爹路上便已经看出些端倪,”肖敏神色暗了暗,“但他那时候却是反对的。”
  “不对啊,我爹应该是有这成人之美的气度的呀。”
  “对,但那时,我以为他没有。”
  徐心烈眨巴眼,和一旁一起听得入神的米禄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看到了宝宝一样的疑惑。
  “哎,这人啊,就容易被感情迷了眼,”肖敏站在她对面的树下,抖落了头顶枝杈上的雪花,叹息道,“我也是被宠坏了,那时候以为大仇得报,又与你爹说清楚了,便该放下一切去追求自己的幸福。谁料你爹硬要说那人不行,护不了我,要我跟他走。”她笑了一声,“那时候他苦口婆心说只把我当妹妹,我也不信,还当他对我余情未了,一心要与他断个干净。”
  “……”徐心烈不知道说什么,要说肖敏自作多情吧,偏生她那祸水爹就长了张多情的脸,要说肖敏绝情吧,可她又确实是为了不脚踏两条船才这样,只能说身在局中迷人眼了。
  “你爹一气之下便独自走了,我和那人成了亲,寻了个地方做起了小生意。我赌气不与你爹联系,他倒是时常来信问候,渐渐的我也知道他娶妻生子,家道兴盛,心底里也为他高兴。只不过那时候我也以为我明白了你爹的意思,我的意中人并非什么能干之人,我爱他平凡,可他也确实平凡,我俩小日子过得幸福,但也拮据,我羞于与你爹联系,仿佛一联系,便成了投奔的穷亲戚,以你爹的性子,定会施以援手,那时我们的面子往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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