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嗯了一声,一心给徐心烈添茶。
“那我也就只知道个大概了,”徐绍均道,“烈烈,你误会十三了,十三之前救李再安,其实也是为了我们。”
“嗯,”徐心烈居然没表示反对,甚至还理解的点点头,“我知道,在小周天杀了李再安,那现在大概我和奚泽已经被朝廷大军围死在小周天上,或者和你一道上通缉令了。”
“你既然知道,怎的还对他发那么大的火,”徐绍均嘟哝了一下,在徐心烈横眉竖目之前赶紧道,“听说南岸封了,是在找世子吧?”
徐心烈挑挑眉:“对,他在哪?”
“他现在被十三派人关起来了。”
“嚯!”虽然只剩下被囚禁和被杀两个可能,但得知了真相,还是让徐心烈惊了一下,她终于正眼看向了十三,想不明白是什么让他有了这般决绝的行为,“为什么?你是找到他们要造反的证据了?”
“没有,”十三答道,“因为,他看到你了。”
看到……啊!徐心烈明白过来, 却还是不敢置信:“就因为,看到我了?”
“对,十三本也想把世子好生送回去,先稳住他们,再借这个人情寻找证据,奈何得知世子居然看到了你,便觉得那是个后患,所以把他囚禁了起来。”徐绍均说得有些艰难,一直瞟着十三。
可世子身边不少护卫啊,他们呢……徐心烈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这么缜密了,但就是难以抑制的想到这点,可仿佛问出来又没多大意义,而且可能答案不会有第二个,便忍住没问,又道:“所以米锻舟在看管世子?”
“对,世子狡诈,而且心狠手辣,只能派信任的又有经验的人看守,就只能让老米上了。”徐绍均解释道,“之后十三循着你们的踪迹过来,在徐家铺子得到了我的消息,比你先一步赶到,与我会了面。”
“不对吧,”徐心烈拉长声调,看向华贻枢,“那这位仁兄呢?”
“哦,他呀,他就简单了,呵!”徐绍均冷笑道,“天星楼早已成了献王的走狗,这厮奉命寻找世子,还没到便被十三抓了,他现在,可是枚活生生的人证!”
“徐兄,”华贻枢叹气,“我们真没成为献王府的走狗,只是一步错,步步错而已。”
“哦?怎么说,是替他们办了次事,上了贼船了?”徐心烈想当然的调侃道。
谁料华贻枢激动的朝她一指:“还是徐小姐通透!就是这样!”
“啊?”徐心烈一点没被夸的高兴,反而疑惑了,“你们天星楼又不是什么小门小户,又有你这样的人把关,什么生意该接什么不该接,心里没数吗,还会上贼船?”
“我们做情报的,哪能没点风险呢,遭人坑的次数,那可多了去了。”华贻枢一脸戚戚,“尤其是上了不得了的贼船,我们一群江湖草民,除了艰难求存,还有什么办法?”
徐心烈闻言,挑了挑眉,双手撑着下巴,定定的看了会儿华贻枢,待看到他都忍不住眨巴眼露出尴尬的微笑了,才道:“十三,你抓到华贻枢的时候,他没怎么抵抗吧?”
十三:“嗯。”说话间也有些恍然,看向华贻枢的眼神也有些不善。
只有傻狗徐绍均还在那:“啊?为什么,怎么了?”
“华楼主,有求于人就拿出点诚意来,别跟便秘似的挤一点出一点,所需所求敞开来说,才好办事,是吧?”
华贻枢苦笑:“徐小姐,你这么聪明,别人会很累的。”
“跟我处不可能轻松的,”徐心烈摆起二郎腿,“怎么着,华楼主这是兜不住了,投诚来了?”
“哎,”华贻枢摇头叹气,“你都知道了,在下还有什么可说的。”
“那就别说了,你看看我们家,通缉令,行道令,五毒俱全,全大宣朝最靠不住的家庭非我们莫属,您另寻高明吧,啊?”
华贻枢笑了:“确实,但能够同时背上通缉令和行道令,却还能好端端坐着的家庭,放眼天下,也是独一份了。”
徐心烈指着自己半边猪头脸:“你管这叫独一份?”
“徐小姐是真不清楚自己的本事么?”华贻枢悠然道,“半个隐龙卫为你们背叛旧主,武衙门为你们拘禁献王世子,小周天看起来是已经完全可以为你所用了,还有你之前禁武的那些个门派,就算有亓盟主撑腰,敢出头的一个都没有,还不算聚义山庄那位少庄主处处为你打掩护,哦,你们去麒山一游的事,到现在亓盟主都不知道,明明亓家大小姐都已经见过你们了……还有不知为何,那些武林名宿大派,武当少林峨眉,居然至今都没有吭一声,看似中立,实则站哪边,其实你心里,已经有数了吧。”
徐心烈:“……”
徐绍均:“我说吧,他什么都知道,没什么可瞒的。”
“十三,”徐心烈朝华贻枢一指,“他知道太多了,拖出去埋了吧。”
十三微笑:“好。”说着居然真的要站起来。
华贻枢很是配合的做出惊慌的表情:“别别别,小生还有用!”
一会儿在下一会儿小生,徐心烈可能真的不义,但华贻枢是真的苟。
徐心烈对他的评价坠崖式下跌,但是对他的好感度却飞升式上升——可用,这小伙儿用好了,稳赚不赔。
“那再苟活两天吧,”徐心烈作势按住了十三,“说吧,你这样自投罗网,是想怎么坑我们?哦对了,还不知道你作了些什么死呢?”
“哎,说来话长。”
“啧!”
“献王与北蛮早就暗通款曲……是天星楼的人牵的线。”
“……”徐心烈缓缓瞪大眼,旁边肖敏也倒吸一口凉气,而已经知情的徐绍均冷哼一声,那模样儿像极了徐心烈开嘲讽的时候。
原来北蛮不合时宜的扰边,还真的不是“不合时宜”。
“啪,啪,啪!”徐心烈夸张的拍了三下掌,摇头赞叹,“不愧是天星楼最年轻的楼主,作死都作得那么惊天动地。”
“不是我,你都说了,我只是代楼主,”华贻枢说到这,是真的笑不出来了,“这个真的说来话长,前情之复杂,我都说不清,估计你也不爱听,总之现在那个手下已经叛逃到献王府,既为他办事,又是我们的把柄。以前献王有异心之事还没发现时,我们为了保住关外的生意忍了一时;可现在……一不小心,整个楼都会灰飞烟灭,我……哎,我现在倒真希望徐小姐你早早把我们楼禁了,争什么楼主,做什么情报,光开饭馆茶馆不好么?”
“这也由不得你啊,”徐心烈摆弄着手里的杯子,看起来漫不经心,“所以你找过来,是冲着我背后的皇上?还有我……们手里的李再安?”她没等华贻枢点头,嘴角一翘,紧接着道,“这次,是真的决心站好队伍不挪窝了?”
华贻枢一怔,苦笑了一下,用力点头:“是。”
“即使现在我背着行道令,我哥还被朝廷通缉?”
“只要我们与徐小姐通力合作,这些小风小浪,都会过去的。”
“嗯,那你可是在跟武林盟对抗啊,你要不看看我这半边脸,再想想?”
华贻枢笑起来,举起杯子:“以茶代酒,祝小姐早日伤愈!”
徐心烈草草的举了下杯子,发现里面水还滚烫着,便没喝,只是看着杯上的热气,陷入沉思。
听华贻枢一说,好像自己还真有点厉害了。
说不定资源整合一下,还真的能搞点大了。
第78章 调教带师徐大小姐
华贻枢这个人,徐心烈当然是不信任的。他在明知跳坑的情况下还敢给献王办事,以前分明是有下过某些危险的决心。
而显然,让他下定决心搞事的那一方并没有达到他的期望,于是他果断以身涉险,不要脸的投到了对岸。
所以他也有可能再次背叛。
……这么一想,姬家有今天也不是没有道理,信任就跟清白一样,没了很难捡回来。
“烈烈,”见徐心烈问的差不多了,徐绍均有些着急起来,“那我们明日便启程吧,献王勾结北蛮陷害姬将军,姬将军失踪一日,北境便危急一分,一刻都拖不得啊。”
“你急什么?”徐心烈一眼横过去,“大宣朝那么多人呢,就你急?你急有用?”
“可你刚刚不是答应我……”
“我说去,又不是说马上去。”徐心烈连讲道理的语气都很无赖,“先去麒山。”
“啊?”
“华楼主还替献王在麒山跑腿吧,”徐心烈笑眯眯道,“武林盟主都失足了,我们就这么急吼吼的跑去北境,岂不是把后背留给了敌人?”
“所以,亓天方当真支持了献王?”一直在一旁听着的肖敏终于忍不住了,“不可能,我对他也算有些了解,他不是这么蠢的人!”
“犯不犯蠢也由不得他咯,”徐心烈叹息,“怪我,把他逼太紧了。”
“心烈,这怎么能怪你……”
“这还真的要怪徐小姐了,”华贻枢冷不丁道,“禁武令这么大的事不带上亓盟主也就算了,还不忘给他们使绊子,这不,献王本来还在发愁怎么和武林盟主牵上线,倒让你拱手送上了,这一招,啧啧,真的臭。”
“你说!你再说!”徐心烈举起杯子作势要扔过去,“是谁当初跟我信誓旦旦说要中立要自保的!结果屁股早就歪了不说,还把北蛮都勾搭进来了!我是出了个昏招,你呢,全程昏头!”
“我也有提醒你们呀!”华贻枢真以为徐心烈要砸他,还抬起双手挡了挡,无奈道,“麒山下,我不就跟你们说了,黄雀在后!结果你们还上!”
“哦,还怪我们咯?”徐心烈眼睛一转,一眯,“小周天的事跟你们也有关系吧?”
“……”华贻枢眼神漂移。
“联络雾谷?说不定还提供了进山路线!”
“……那节骨眼,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华贻枢面上露出一丝怅惘,“小周天,可能成为我一生之憾了。”
徐心烈闻言,竟然收了笑,眯着眼端详着华贻枢,认真思索起来。
所有人屏息凝神等着,场面颇为肃穆。
许久,徐心烈轻叹一声,叹息中带着一丝遗憾:“可惜了。”
华贻枢挑眉看着她。
“对不住了,华贻枢,”徐心烈语气淡漠,“你是聪明人,如果小周天的事跟你有关系,那奚泽那儿我是绝对说不了好话的,你不如干脆直接回到献王那儿去吧,今天我不杀你,是对你自首的奖励。但你要知道,奚泽连雾谷都不放过,更不可能放过你。”
华贻枢一怔,嘴角抽搐了一下:“你还真是,装都不装一下么?你即便是为了他稳住我,让他来杀我也好,居然还要把我放回去?徐心烈,你到底是真聪明还是真蠢?让我回去继续帮献王,你真有这自信能力挽狂澜?”
“没,但我太累了,不想留着你勾心斗角。以后你在我这边发现小命难保,又反手捅我一刀,我找谁哭去?算了算了,你还是投敌吧,我保不住你,也伺候不了。”徐心烈连连摆手。
她这一番操作,别说华贻枢了,其他小伙伴都看得目瞪口呆,徐绍均第一个着急:“等等!烈烈!他私通敌国,算得上朝廷要犯,怎么能说放就放?!”
“对啊!又不是你抓得我,你说了算吗?”华贻枢连忙附和。
这下徐心烈也惊了,问华贻枢:“兄弟,您到底哪边的?您这是死活也要跟着我们的意思?难不成你是对面派来的间谍?”
华贻枢一愣,自己都懵了:“不是,明明是你不按理出牌,我诚心来合作,怎的还把我往外赶?如今世子失踪,奉命救他的我也失踪,如今再回去,献王肯定也不信我了,你这么一弄,岂不是让我里外不是人?”
“你还在努力给自己打造左右逢源的良好环境呢?你怎么想得这么美呀?你看看十三,勤勤恳恳,忠心耿耿,还被我嫌弃得不要不要的,怎么着?你也想享受享受被我折腾的滋味?”
十三:“咳。”
“你也知道你折腾人呀?那你别折腾呀!好好说话好好做事呀!”华贻枢气性也来了,“我华贻枢长那么大,就算没当代楼主的时候,也没受过这般委屈!”
“那可巧了,我也是!一山不容二虎,走,你走!”徐心烈指着门。
“我偏不!”华贻枢坐着不动,也翘起了二郎腿,“我就赖在这了,有本事你们留下我,我立刻让手下把你们接下来的行动全宣扬出去!”
“好呀,那我也正好出门让我们铺子传个信,让奚泽来见见这个出卖他们小周天信息还联系杀手屠他们满门的人!”
“……”华贻枢瞪眼看她,徐心烈也瞪回去,两边斗鸡似的,互不相让。
“你们,怎么,”徐绍均左看右看,直接懵了,“怎么吵起来的?”
肖敏倒是看明白了,借着起身的动作掩住笑,拿了块巾子过来蹲在徐心烈旁边,抬起她的手擦了几下,拿药膏敷上去,轻叹:“那么用力作什么,伤口都裂了。”
徐心烈还翘着二郎腿和华贻枢对瞪,手往一旁搭着,养尊处优的气势立个十足,愣是把对面穿着貂皮大氅的华贻枢给压得渺小无比。
华贻枢心里跟明镜似的,冷笑一声:“玩心术是吧?徐心烈,我们天星楼这么多年,破釜沉舟的时候也不是没有,照样活到了现在,你猜我们谁笑到最后?”
徐心烈也冷笑:“我知道,反正铁打的武林流水的朝廷,你们混一朝是一朝,只要你麾下这一代苟活住了就行,管它以后洪水滔天。”
她这话妥妥的大逆不道,把华贻枢都镇住了,许久才哭笑不得:“你,你这胆子倒是……”
“但是!”徐心烈抬高了语调,“罪在当代,功在千秋。禁武令内能止江湖私斗,外能福泽百姓生计,就算我这一代失败了,迟早有它成功的时候。只要我在一天,你们天星楼,他们武林盟,只要站在我对面的,就一天别想安稳。所以……”她翘着嘴角凑过去,狠声道,“随你干嘛,别碍着我就行。”
看清楚了华贻枢瞳孔的震动,徐心烈笑了笑起身:“夜深了,大家休息吧,之后还有许多事要做,得养精蓄锐才行,哦对了,华楼主。”
见华贻枢面无表情的看向她,她露出了一个自以为亲切的微笑:“至于小周天的事,我是真的担心你。所以如果你还要跟着,那我会把你之前犯的浑和现在自告奋勇帮忙一事都告诉奚泽,到时候他要怎么做,就由他决断了,如何?”
这是要保他了。
先拿小周天的血仇乱人心神,又用禁武令镇人心魄,最后才放出点甜头安人心魂……
华贻枢呆看了她许久,忽然笑了一声,长长的吐了口气,摇摇头:“在下,受教了。”
“说谢谢就行了,受什么教呀,我文化没你高,可不敢当这名头。”徐心烈摆摆手,打了个呵欠,忽然道:“哎呀!我床上有放暖炉子吗?!”
“早放了,一直让伙计照看着呢。”肖敏无奈。
“哦哦那就好,我去睡了,晚安!”说罢,她颠颠的跑回了房间,肖敏也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