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快道:“那你与它好好培养一下感情吧,我要去找自己的本命剑了。”
“我要好好吓吓她,把她吓哭不可,哎,她怎么不害怕,她怎么还来摸我啊,她怎么回事啊,还挺舒服的。嗨呀,再来再来。”
烟若神色古怪地盯着手里的七阴龙渊,越看越奇怪,这嘀嘀咕咕的德行,哪里像历史上闻名的那把害人走火入魔的凶剑呢?它看起来甚至有点不太聪明。
“呀,怎么停下来了啊。喂,你干什么,不会想把我放回去吧,大胆,我能看上你是你的福气,哪里来的不懂事的小丫头,还想把把我放回浊雾里,气死我了。”
烟若举起这把剑来端详,就听到它又开始吵闹不休,她透过清明眼,隐约看到剑身里藏着一个少年的模样,杏仁圆眼,有些瑟缩,偏偏还张牙舞爪,想要让别人都害怕自己。
于是她便轻轻开口:“我看得见你,也听得见你。你要与我结契吗?你若愿意,我便带你走。你若不愿供我驱使,我就把你放回去。”
龙渊出现了短暂地沉寂,咬牙切齿的好像在纠结什么:“她威胁我,她怎么敢的呀,一个修为如此低微的魅妖,竟然敢用如此态度对待本座?不能忍,绝对不能忍。”
然后烟若便看见这把剑剧烈颤抖起来,主动来到禁地中心的结契阵上,摆好了动作。
烟若不禁莞尔,刺破手指,滴下一滴精血落入结契法阵上。
恍惚间,她眼前再次闪过风烟散尽的战场,仿佛看到一个身披铠甲的高大人形负手而立,他已然满身疮痍,浑身都是血污,一双眼却还熠熠闪光。看着手中之剑,哀默许久。最终无奈:“秽气已然控制不住了,本座气数已尽,今日必然陨落,你我情同父子,我欲带你一起走,魔王若死,魔剑也该随主而起。”
龙渊怕得要死,它不想粉身碎骨,可是用强烈控制着自己颤抖的身体,眼前这个人,是自己的主人也是自己的父亲,它怕痛又怕死,但却愿意咬牙追随他一同赴死。
可最终,那股煞气也未降临,魔王双目赤红,已然发狂,转身冲进了漫天黑雾之中,黑雾中发出阵阵惨叫和哀嚎。龙渊剑被插在城墙之上,只待后人取下,那之后他便陷入了沉睡,上一次苏醒还是在万妖之王进剑冢挑衅之时。
契约已成,烟若眉心也出现了一道银色的细细纹理,犹如剑纹,她与龙渊已然心意相通,彼此敞开心扉了。
她感觉得到手中之剑里蜷缩着一个少年,他咋咋呼呼,又能毁天灭地。
“喂,小魅妖,你有什么心愿吗?”龙渊打了个哈欠,“既然你把我带出剑冢,我可以实现你的一个心愿。”
“我想打败清越宗宗主白兰溪,然后质问他为何抛下我和娘亲。”烟若倒也直白,一点也不藏着掖着。
龙渊:“……”
少年沉默片刻叹了口气:“你能不能说个容易实现的?”
“那我想打败我身边这个人,我也有句话想问他。”烟若压低声音。
龙渊:“那还是上一个心愿吧,那个还有点实现的可能性。我准备给你制定一个计划,让你有生之年能追得上你的目标。现在,我要睡了,不养精蓄锐怎么能报仇呢。”
烟若反手把龙渊藏在自己的袖子中,心中很满意。大约是清明眼的缘故,她能看到能听到很多非人之外的声音,这些对她有很大的帮助,比如今日选择本命剑,若是没有这个优势,她定然没有结契的机会。
再看墨星痕,本来被寄予了厚望的绝世天才此时却咬着牙,非常苦恼。试了很多次,无论他在浊雾中召唤出哪一把剑,这把剑就会像中了邪一样跑回去,是说什么都不愿意与他结契的。
“啊啊啊,我才不要被天生剑体抓走,会死的一定会死的,我绝对不要当这家伙的本命剑。”
“呵,还是龙渊聪明,提前选好了那个女子。这万一被此人强行结契,那怕是完了。我也不要。”
“救命救命,我还想再活个几百年,天生剑体来了那我不马上死翘翘了?这人好可怕,简直比当初的万妖之王还可怕,救救我呀。”
墨星痕手中抓着一把紫色宝剑,上面雷电纵横,原来是被他用雷锁链缠住,剧烈颤抖之下又不得脱逃。
他实在有些恼了,抓着这把剑的手用力到发白,再使力就要把这东西捏碎了。
烟若回忆起来,好像上一世功成名就之后的墨莲仙尊倒也没什么特别出名的本命剑,他最大的厉害之处是山川草木皆可为剑,而且修为到了他那么地步,有没有本命剑倒也根本无所谓。
这把紫色剑剧烈挣扎,落在烟若眼中就是一边大叫一边连滚带爬,终于束缚减弱了,此剑便一去不回头落入浊雾之中,墨星痕气得脸都青了。
“我就不信这个邪了,难道还真被赤月说中了不成。”少年是真的火了,开始念动口诀,一定要在禁地中带走一把剑才算罢休。
烟若只看到那把紫色的绯色剑惊恐地回到了浊雾中,惊魂未定:“我不要跟着这种主人,会短命的。”
这些剑到底怕的是什么呢?
大约是烟若在看着,墨星痕更觉得面子上挂不住,心中更加恼怒,尤其当他看到烟若眉心的剑纹,得知她已经结契成功之后,心中便更加着急了。
在他的催动之下,整个禁地中的剑气都躁动起来,整个空间开始剧烈颤抖,而在剑冢边缘的弟子也感觉脚下地面开始抖动,整个山都跟着动了起来,弟子们纷纷发出惊恐的叫声。
门口的欧阳长老自然发现不对,冲进来后大惊失色:“怎么所有凶剑都苏醒了,这可怎么才好啊。”
他一手一个先把两个弟子拉到身后安全的区域,才通身金光,释放出无数金色壁垒层层叠起,阻止冲天而起的剑气。然而凶剑数量太多,欧阳长老一时间根本无法控制住,只见剑气犹如龙卷风一样席地而起,马上所有凶剑都要逃脱了。
“欧阳长老,我来助你。”众人只见到一身柔弱的烟若冲到人群前,双手祭出龙渊剑,剑影交错间挡在了龙卷风前,阻止它进一步溢出剑冢。
墨星痕也反应过来,立刻召唤出道道紫光形成锁链,拦住凶剑。
他蹙眉:“都别干看着呀,你们该不会指望我们三人便能抵御这些罡风吧?”
其他傻眼的弟子这才反应过来,一时间剑光四散。
但终究这些弟子只是些年轻刚入门的弟子,修为都不高,也并无实战经验,欧阳长老应付最难缠的罡风已经无暇顾及这边,所有弟子感觉十分吃力,灵力枯竭,马上就要抵抗不住了。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红光翩翩而至,直奔龙卷风最中心,瞬息而至,顷刻而到,竟是一刻也没耽搁。
第43章 入剑3
红光翩跹而至,是一道飒爽利落的人影,烟若抬头一看,认出那人竟然是去而复返的赤月。
她不顾危险,直接一头钻进凶剑组成的龙卷风中,连欧阳长老的喊声都没听见。
看到赤月的动作,欧阳铁一贯漫不经心的表情终于变了脸色,他双手持剑诀,两只手臂在空中画出了一个巨大的圆:“本想给你们留一副完成的剑身,若你们还胡闹,那我也不客气了。”
排山倒海般的气浪从他掌心翻涌而出,一把巨锤被扛在了他的肩膀上,认真起来的欧阳铁仿佛变了一个人,此时的他才终于有些清越宗太上长老的架势。
然而那气浪还未到达龙卷风就被一道红光打散,赤月从上而下翩然落地,提剑摇头:“父亲,不可。”
“有什么不可?它们已然不受控制,要为祸宗门了!”欧阳铁一脸怒意,“它们连你都想伤了。”
“不,还没有呢,我不会让它们伤害我。”随着赤月再次出现,躁动的凶剑们似乎是听到了什么指令般的安静了下来,纷纷回到禁地中去,除了满地狼藉,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看到赤月确实平安无事,也没有弟子因为这次凶剑□□而受伤,欧阳长老这才松了口气,整个人宛如泄气一样恢复了平日里嘻嘻哈哈的德行,手上的巨锤也不见了踪影。
赤月回头看向烟若,难得露出赞赏的神情:“你虽然弱,却很有气节,这等危险关头,你没想到逃跑,却想着帮父亲,龙渊给自己选了一个好主人。”
烟若简直受宠若惊,没想到连墨星痕都看不上的孤傲师姐,竟然能对自己青眼有加。
她也点点头,心中却藏了一个关于赤月的秘密,但她会守口如瓶。
对烟若和颜悦色,但对墨星痕,赤月就没那么客气了,她直接一剑出手,把墨星痕掀翻在地:“都是因为你,强行催动凶剑苏醒,闹出这么大的乱子来。你不知道自己是天生剑体吗?是因为你自己太强了,这些凶剑不敢追随于你,怕落得一个粉身碎骨的下场,偏偏你还不服,非要取剑,才闹成这个局面。你说你做出这种事来该不该罚?”
可惜赤月不了解墨星痕,他那么骄傲的性格怎么会为这种事后悔道歉呢,他自然一脸倔强:“弟子今日奉命来取本命剑,我来这里只为了取剑,不知犯了什么过错。”
“你简直不可理喻。”赤月也不愿与他多拉扯,指望着欧阳长老做主说两句。
欧阳铁又能说什么,若真认了墨星痕的罪过,他自己监管不力恐怕也是要担些责任的,只好聪明地甩锅:“这事情我也说了不算,还是掌管戒律的当值长老说了算。哎呀,这个月当值的是你师尊吧,那你带墨师弟去找你师尊,看你师尊如何定夺。”
赤月的师尊不是别人,正是顾秋月,面对自己夫君刚收的爱徒,她又如何能做什么严肃的处罚呢?可见欧阳铁回护墨星痕的意思很明显。但被抬出来背书这人却是自己的师尊,赤月知道不妥,但也说不出什么来。
在场参与抵御龙卷风的低级弟子多多少少身上都挂了彩,大家心中不忿,但知道引起祸端的是所谓的百日筑基那位绝世天才,也都说不出什么来。再看欧阳长老这般偏袒,心中不满也憋着了。
本以为这样处置所有人都满意,可没想到第一个当刺头的竟然是墨星痕自己,他根本不愿跟赤月走一步,一双眼中蕴含星月,梗起脖子:“我不觉得我有错,我不去。”
真是奇了,因为你的野心和不甘牵连了所有人,但是当事人自己一点不觉得自己有错,这是多么的倨傲与自私。
可其他人竟然也觉的没什么,他们觉的既然是天才,就应该有点脾气,好像他说出这种话也是应该的。
打破沉默的是烟若,众人只听得她哎呀一声,竟然是胳膊上被利刃划破了一道伤口,她吃痛地低下头抚摸着伤口:“刚才对抗剑阵时不慎被划破了,是我自己不小心。”
墨星痕却瞬间睁大了眼睛,心里反复重复着一句话,怎么会让她受伤啊?
不是说好了重回一次要处处保护她不受伤害吗?怎么自己成了伤害她的罪魁祸首呢。剑阵因自己而起,那也难怪她总是抗拒着自己。
他不知怎么忽然就想开了,转身对着赤月开口:“赤月师姐带我去领罚吧,造成了如此多同门被卷入剑阵中受伤,都是我的错,挨罚是我应得的。”
赤月瞪大了眼睛,根本想不明白他为何前后变化如此之大。赤月不懂男女之情,根本没往别处联想,只是临走时还想起了烟若,说道:“烟若师妹也与我同去,你及时带领众弟子一起抵御剑阵,自然有功劳。”
烟若本来不想面对顾秋月,可是转念一想,既然已经来到了清越宗,有些事情是必须要面对的。
有件事前世今生她一直很好奇,母亲蓝烟不过是一介魅妖,到底怎么和白兰溪这种大人物相识,后来又为何会被毁了容赶出家门,以一副垂垂老矣的丑陋模样渡过了自己凄惨的后半生。
不管是白兰溪还是顾秋月,总要有人为此负责。
上一世她还是蠢,信了娘亲的鬼话,以为白兰溪能有多在意她这个女儿,努力的表现自己,始终想让父亲注意自己,最后也没能得偿所愿。后来她才想明白,对男人而言女人和小孩都并非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东西,权势修为,地位财富,每一样都比这些要重要,她根本是在自取其辱。
所以这一世她根本不想与这位所谓的父亲相认,也想搞清楚母亲当年到底遭遇了什么。
或许那一切都是这宗门中讳莫如深的话题,可若是一直逃避,不敢见顾秋月,那便什么真相也得不到。
等到几人终于来到了沉水殿,看着高台之上优雅高贵,一身繁复金纹,隐藏着氤氲熏香中的美丽女子,烟若才感觉自己第一次这么仔细地打量着顾秋月,这位曾经的大烨国公主,如今的清越宗副宗主。
修士外貌比凡人肯定是要英俊美丽很多,但是很多活了上百岁的修士并不会那么在意自己的外表,有些也仙风骨道或者中年人模样。可顾秋月却不同,她一直保持着自己的脸上的青春与美貌,有时和女儿白霜霜站在一起,不像母女更像姐妹,也有传闻说她每年会吞下大量的养颜丹药保证面貌的美丽与年轻,一般以她这种修为很高又很强的女修,很少会这么在意自己的颜值。
烟若只知道,当年这位昭月公主,本来就是大烨国主众星捧月,享受万千宠爱捧出来的掌心明珠,可她放着满室公顷子弟不要,偏偏看上了那时刚刚崭露头角,只是个小小修士的白兰溪。
在中洲列国中,修士一般都会受到国主礼遇有加,但仙门与凡间毕竟有一道清晰的鸿沟,很少会有人越过这道沟,大家一般只是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便好了。但意外还是发生了,那便是昭月公主和白兰溪的结合,正是因为这两人在一起之后,直接改变了中州几个大国的格局。
那时已经有魔修或者仙门势力在凡间推举自己中意的国主或者势力,让凡人为自己效命,但白兰溪的横空出世,则直接用婚姻把大烨国运和他自己的仙途绑定。大烨国主倾全国之力供他修炼,他也不负众望成为仙门第一人,反过来清越宗成了大烨国的国教,这个小国只用了百年,一跃而成了中洲诸国之首。能有如今的地位,大烨国国力并非有多厉害,只是当初押对了宝。
顾秋月爱慕白兰溪如痴如狂,这是整个仙门都知道的事情,在传说中,这二人也是伉俪情深的典范,尤其是白兰溪作为一宗之主,多年来洁身自好,只爱妻女,简直是仙门的一段佳话。
但,如果他们父亲真的这么恩爱,烟若不禁冷笑,那自己和娘亲又算得了什么呢?匆匆的过客吗?
大约是在处理公务,过了许久,顾秋月才终于抬起头,不知是否是烟若的错觉,她感到一阵犀利的目光仿佛在上下打量自己。
她也并不畏缩,直接抬起头看回去,却只发现顾秋月的目光稍纵即逝,并未在自己身上多停留,她抬头对赤月开口:“事情的经过刚才已经收到了,了解的很清楚了。今日在场的所有弟子都会收到一份养气丹作为补偿,剑冢监管不力,宗门内部也有责任。至于墨星痕,此事虽然是你挑起的,但是不知者不怪,在你驱动剑阵前也没料到会产生这种后果,就罚你去后山冰窟思过三日,你可接受?”
好死不死的,墨星痕竟然先看了烟若一眼,然后便跪下来:“弟子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