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缓缓抬起头，鬼魅般的面孔露出了最惑人心魄的一面，那一刻他们也分不清那人是烟若，还是被附体的白魔，她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这一次啊，是我赢了。”
第80章 水泽鱼鳞01
“此处已经是东海之滨了，再往南不久就是碧水门，若是深入海上走入小岛群便是七叶菩提岛，但是菩提寺已经十二年没有对外开放过了。”桥莞尔从核舟中跳下来，拍了拍手，“烟若，我只能送你到这了。”
“送到这里也很好了，多亏了仙品神器独孤舟，不然天辰宗坍塌，地下沙海瞬间倾覆，我们谁也掏不出来。”烟若穿一身黑衣，绝世的面容藏在斗笠里，经过这一个多月的奔波，她也与之前不太一样了。
在舟上的日子，她并未闲着，而是在丹田灵海中日日炼化通天匙。
说来奇怪，这等神器本来不是她这等小妖能消受的起的，但偏偏她的火灵根是有些与众不同的，这灵根没有根基，宛如被迁移过来栽种的树苗，本来如同浮萍一般不稳当，但遇到通天匙之后，却犹如磐石矗立。通天匙遇到了火灵根之后，仿佛也像见到了亲人，双方之间相处的都很和谐。
烟若冥想修炼之际，元神来到识海中，就看到龙渊和花浅白盯着灵根和通天匙大眼瞪小眼。
烟若：“这么好看？”
龙渊瞪大眼睛：“在通天匙的作用下，火灵根正在从一个小幼苗逐渐变得粗壮，像种地一样好有趣哦。”
花浅白：“同样的，在火灵根的滋养下，通天匙也在一点点恢复。这是一块碎掉的天梯，我要是没记错的话，凑齐四块钥匙，就能通天。如今通天匙已经降世两块了，还有两块不知道藏在哪里。”
烟若观察着通天匙和火灵根之间紧紧缠绕的灵力丝线越来越浓郁，粗壮，自己的身体也发生了一些变化，原本弱不禁风的身体变得强韧，她依旧看起来柔弱无骨，但是举手投足却夹杂着力量和强悍。
在独孤舟落在青鱼镇的当天，她终于感受到了丹田中澎湃的妖力，那火红色的灵根竟然开了一朵花，她知道花朵中酝酿的便是她的妖丹。
“妖修与人修终究是有些不同的。到了这个等级，人修基本已经结成金丹，但你的妖花刚刚长出来，想要结果，应该还有等些日子。”花浅白负手而立，“反正我也要游历各地寻找四殿下破碎的魂魄，大不了继续跟着你，我倒也不吃亏。”
烟若笑笑，她知道花浅白只是嘴硬，跟着她只是为了保护她。
“你别总想赶我走。”花浅白，“你这次虎口夺食，抢了那两个疯子的通天匙，他们一定天上地下的找你，不然你也不会逃到这偏远的地方，你放心，有我在，我拼死也不会让臭男人抓住你。”
“这次他们应当不会来找我了。”走出飞舟，烟若戴着黑色薄纱斗笠来到熙熙攘攘的街市上，“这次墨星痕虽然没拿到通天匙，但在天辰宗也一样收获颇丰，原来皇室留下的真龙之息足够他直接突破元婴，这等恐怖的修炼速度足以震慑整个中洲。白兰溪一定会改变策略，重新重视起自己这位入门大弟子，他们俩的矛盾一触即发，墨星痕根本没时间管我。”
“那纪云渊呢，他对你的执念也颇深啊。”花浅白坐在她的肩头，街上行人如织，带着淡淡的鱼腥味，没人能看得见她。
烟若尚未回答，街头茶楼里的议论声很好解释了她的疑问。
“什么，仙庭云华最高级的追杀令？怎么是对着清越宗的凌霄长老，这人我记得可名声极好。”
“那都是以前了，这人装的太好了骗了世人而已。”旁人立刻纠正道，“谁能想到一个半妖会混迹在正道宗门之中，而且这妖孽还是萧奈何的遗孤。”
“谁？万妖之王萧奈何，呜呼哀哉，这人是天生的妖骨，杀人无数，现在提起她的名字，都让当年参与大混战的仙门修士脊背发凉啊。这样人的血脉竟然能混进清越宗这么多年，他们是干什么吃的？既然他隐藏的这么好，这次又是因何败露的？”
“说来都是天佑中洲，一个巧合才让这个贼子露出了自己的真面目。”见众人都凑了过来，这人简直更加起劲了，“原本是天辰宗灾星异变，听闻魔修混进了群英会中伺机报复花神仙子与兰燕仙尊，在场的长老弟子们都惨死当场，只有零星几个幸运儿活着逃出来，他身为半妖之体这件事才被天下所察觉。清越宗白宗主发现这妖孽后，不点也不徇私舞弊，立刻上报仙庭云华执法长老们，还带领上白弟子围攻他，可惜让他给逃了。”
“这等妖孽藏在正道中，这些年不知道学去了多少仙法符咒，简直是中洲的大不幸。”有人捶足顿胸，“对了，我记得当年清越宗神算子苏寄河死的不明不白，不知道是否也是他的杰作？”
“真相一定就是这样，苏长老一辈子为了中洲未来推演，鞠躬尽瘁，谁会杀了他，只有那种想要让中洲万劫不复的妖魔才会杀他泄愤。”有人义愤填膺，“幸亏白宗主大义灭亲，愿意向天下揭发出这人的身份。”
“当初妖帝造下累累血债，仙门中有的是和她有仇的人，当年萧奈何死的早，这些人无法报仇，如今怕不是都冲这纪云渊去了。”清风拂过风铃，一吹就动，花浅白的身影出现在阁楼之上，“你知道他会遇到这个大麻烦？”
“猜的。”虽然一切和上辈子的时间线有所不同，但是总体发展还是如此这般，墨星痕会和白兰溪产生矛盾，双方总会有撕破脸那一天。纪云渊在暗中培植势力多年，一旦找到机会，迟早会背叛宗门。
以前她总以为这些都是因为她和白霜霜之间的纠缠才会产生的命运改变，如今她才搞清楚，该发生的事情一定会发生，不会因为某个人而改变。
墨星痕的野心和追求从未停止，纪云渊的疯狂和仇恨也始终存在，他们都是能搅动风云的大人物，不可能因为某个女人减缓自己的步伐，无论说的再好听，他们的修炼之道上并不存在真正的儿女情长。
想开这一点后她便清醒了，也再不会沉溺在过去和悔恨中，她也想成为这样的人，决定自己的未来与爱恨。
“我总觉得你知道很多秘密。”花浅白观察着烟若，“在进沙漠之前，你就知道云镜是四殿下的转世吧，不然怎么会每次寻找目标都那么清楚呢。你还知道什么？能不能分享给我听听呢。”
“那些都是猜的，但接下来的是我推演出来的。”烟若指了指大海深处，“或许第三块通天匙就在东海附近。”
花浅白惊呼：“真的假的？你怎么连这都知道。”
“我真敢说你真敢信啊。”烟若推开茶楼的门，缓缓走了进去。
小二热情地凑过来：“这位客官，来点什么？”
“来一碗鱼丸面和一份蟹黄酥。”烟若简单点过餐。
“哟，这位客官可真是会点，一上来就点了我们青鱼镇最出名的特产，小店大师傅做这两道菜那是非常出名的，客官您稍等。”
烟若静静等待着，就看刚才讨论的热火朝天的一帮人脸红脖子粗的在吵什么，差点打了起来。
“不可能，菩提寺中若说佛法高深，那还得是会心禅师，上次水鬼上岸就是会心禅师救了刘员外全家。他甚至都没念经，只合掌站在院子中间，所有水鬼就此退散。”
“会心不过二十多岁，年纪太小了，天赋再高又能有多少实力，都是被你们吹出来的名气。”有人反驳他，“若是菩提寺中最厉害的，那还是得是会然大师。他老人家才是真正的法相庄严，有求必应，佛法精湛的同时又修为高深，听闻今年已经跨过元婴大关，正在闭关冲击化神呢。”
“会然大师再厉害又有什么用，他已经很多年不出寺门了。自从十二年前出了那件事，菩提寺再不欢迎任何访客上门，只有零星几个弟子偶尔外出诛魔，佛可能抛弃我们了。”那人惆怅感叹。
“别乱说，佛永远都活在我们心中。”立刻便有人宽慰大家。
“哈哈哈哈真可笑的一群蠢货啊，还真以为有人在庇佑你们。”突然一阵刺耳的笑声从角落中传来，那是个穿赤色绸缎的小公子，眉眼疏朗大气，很是清秀，只是嘴里说出来的话却不太好听，“都什么时候了，九重天的神明所剩无几，中洲的仙门自顾不暇，那些修士们自己都顾不过来自己，又怎么能多看一眼你们凡人呢？”
刚才还剑拔弩张的一群人突然停止了动作，恶狠狠盯着那鲜衣怒马的小公子，似乎正在判断他的来历，若只是个普通的外地人，打一顿也不是不行。
“都盯着我做什么，又不是我让你们日子过得不好的。与其在这里咒骂什么妖帝，崇拜什么神佛，不如赶紧想想这个月要祭祀什么东西才能开海，不然这青鱼镇也快不行了。”少年手握一把短剑，重重拍在桌面上，隐约带着龙腾虎啸的声音，而他的手背上隐约闪过一圈淡淡鳞光。
周围那些跃跃欲试的百姓看到这一幕后便再也不敢上前，都在嘀咕着：“是碧水阁的人吗？那还是别招惹了。”
烟若心中却开始狐疑，碧水阁也算仙门中有名气的大宗门了，怎么会有弟子是妖呢？这说不通啊。
第81章 水泽鱼鳞02
“他身上有妖气，而且很重。”花浅白飘在半空中，打量着前边暗巷中的少年，“但是不能据此判断他就是妖族。你怎么看呢？是你的同族吗？”
“其实老实说，我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妖族。”烟若有些惆怅，“可能是魅妖数量太稀少了，而且离群索居，因为觊觎我们的不仅有人类还有妖族，所以我们没有什么同族的认同感。所以我也不太能理解纪云渊在半妖血脉的束缚下，最终选择彻底成为一只大妖继承他母亲的意志。”
“怎么说？”
“因为他好像也不是很认同妖族这种互相吞噬崇尚强者的族群逻辑，但又不得不这么做。”烟若难得露出思索的表情，“是因为谁呢？纪澜？别人的事情我怎么清楚呢，我现在只对他要去哪好奇。”
月光下，那红衣少年越走越偏僻，鬼鬼祟祟的钻进暗巷中，七拐八拐，竟然在烟若面前品凭空消失了。
“第一，他应该的确不是妖族。”烟若神色郑重起来，“第二，我的追踪术出神入化从未失败过，他惹到我了。”
但是这条小巷已经到了尽头，四周并无遮挡，少年也是瞬间就消失不见的，烟若上前一番翻找，也没找到丝毫线索。她甚至用清明眼将这几道砖墙里里外外看了个便，还是没找到墙缝洞口一类的东西，不知道少年藏到了何处。
“这附近应当是有个厉害的隐匿结界，但是这种结界很难被发现。”花浅白沉吟，“如果设置结界的人修为非常高的话，那就更不可能被发现了。”
烟若不服气，连续来这个巷子口堵了三天，依旧没等到红衣少年。但是她也没闲着，逐渐把青鱼镇里外的情况摸清楚了。
本来这个镇上的人都以入东海打鱼采珠为业，虽然辛苦，日子却还风调雨顺。因为位置有力，附近大宗门菩提寺和碧水阁的人都喜欢来镇上游玩采购，凡人供奉着仙门，修士庇护着此地凡人，双方倒也相处愉快。
但十二年前，海上有龙神降怒，菩提寺僧人和所谓的龙神一番交涉，后来不知发生了什么，龙神退去，菩提寺从此也关闭了大门，不允许凡人进寺。
自那之后，东海的明珠全都如同死鱼眼睛，再也没有明亮过，采珠这产业也基本就此荒芜。
好在镇上百姓还可以打些海产养些鱼虾，倒也能勉强过活，但是半年前情况又变了，依旧是所谓的龙神降怒，海面上出现了大量死去的鱼虾，出海的凡人十去九死，显然是又出现妖孽了。
碧水阁无法，只能派长老带一队精英弟子去查探究竟，去了四个人，只回来一个还疯了，嘴里不停地念叨：“鱼鳞！鱼鳞！”
起初没人明白他的意思，但半月之后，碧水阁的修士惊恐的发现自己的皮肤上竟然出现了星星点点的鱼鳞，而那个发疯的弟子早已经没有了人的模样，他几乎已经变成了一只人形的鱼，两只眼睛向耳廓生长，脸颊上生鱼鳃，全身上下都被鱼鳞覆盖。
碧水阁上上下下哗然，他们把出现症状的弟子集中到一起想对策，却始终一筹莫展。
一开始大家还很不愿意接触长了鱼鳞的弟子，可后来渐渐地，所有人身上都长了鱼鳞，比起那个鱼化的弟子，其他人身上的鱼鳞生长速度很慢，但也足够让人恐惧。
就在大家快发疯的时候，菩提寺的僧人犹如救星一样出现在碧水阁，来人正是菩提寺最年轻的金身佛子灰心法师，也不知他与碧水阁掌门千秋说了什么，双方之间达成了什么协议，待他走了之后，碧水阁上下仿佛轻松了许多，也不把长鱼鳞当成一回事了。
但也是这一次会晤，碧水阁修士便宣布青鱼镇百姓应当开始祭祀龙神，来保佑自己的风调雨顺，于是这便开始了一月一次的祭祀。
最开始只是鸡鸭鹅狗，普通的三牲，但一点点的，龙神的胃口似乎变大了，不过半年光景，祭品中已经出现了孩童。
自然没人愿意把自己家的孩子当做祭品献出去，因此此地百姓只能抽签决定，个个为此哀声哉道，街头巷尾议论此事，才让烟若听了个大概。
“明明是名门正派，享受百姓供奉，遇到了吃人的妖魔，不想着怎么打败妖物，却只知道一味退让，姑息养奸。甚至还要百姓亲手送自己的骨肉喂妖怪，简直岂有此理。”走在青石小巷中，烟若气得直哆嗦。
“消消气消消气，这碧水阁做的是不地道。”花浅白坐在石墙上观察着是否有那少年的身影，“不过你怎么这么生气啊，你可是个被名门正派人人喊打的妖啊。”
“妖尚且懂礼义廉耻呢，这帮修士修仙修了屁，他们哪里有人性。”烟若一张灿若桃花的面孔气鼓鼓的，“我倒要看看那个龙神是何方神圣。”
“说到龙，我们也见过很多条了。”花浅白数着手指头，“纪云渊是一条黑龙，墨星痕的灵根是一条雷电紫龙，冰亦的原身是一条冰龙，啊呀这个世间的龙是否太多了一点，本来就灵气稀薄，真的养得起这么多龙吗？”
“龙若修的是仙途，那需要灵气，若走得是魔道妖道，那中洲上下有的是魔气妖气给他修炼，完全不担心资源匮乏。”烟若反应得很快，“自从拿到通天匙后，妖气灵气在我这里的界限也模糊了，吸收妖气我修炼的更快更稳固，如今火灵根已经结了果，只是小米粒大小，几乎看不出来。”
“那恭喜你啊。”花浅白真心实意恭贺，“对我而言也是一样的，如今中州大地上的魔气妖域越来越多，愈发的不适合人类生存，那些凡人就得更加依附于各大宗门，宗门再反过来盘剥百姓，于是下边更加怨念丛生，我只能说这是个恶性循环了。”
“有人来了。”烟若瞬间隐藏起自己的气息，整个人隐匿在青砖石中，“嗯？好像不是人啊。”
来人是一胖一瘦两个青年男子，胖的高大，瘦的矮小，虽然他们行为举止都和人类无异，透过清明眼，烟若还是看见了破绽。
高胖男子长了六条胳膊，加上两条腿，一共八条胳膊腿。
那瘦小男子脸上长着两条长长的徐子，背上背了快墨绿色的圆形大包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