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令絮握紧她的肩,听她细说,“嗯?”
“但是我想我喜欢上你的那一刻,大概还是跨年夜那天,漫天大雪,你对我说,我的名字不冠以任何人的姓氏很好听。”穗和几乎能笑出眼泪,“真的,我第一次觉得,这个世界上是有一个人因为我是穗和而喜欢我,不因为其他任何事情,这对我很重要。”
傅令絮稍微怔愣在原地,心底塌陷。
“我曾经觉得绝大部分事情都不重要,但是现在不是了。”
“切,你这种人就是何不食肉糜,什么都不缺、什么都轻易能得到,当然觉得不重要啦。”穗和凑近一步,与她对视时,脱了鞋站在他的脚背上,贴着他的嘴唇说话,“不过我开始相信,你说的恋爱脑了……你的黑眼圈都快掉地上了,该不会是开车回来的吧?”
说话时差点没控制好力道往后跌下去,被傅令絮打横抱起来,不答复她这句,才有空注意到她拿自己的衬衫当睡衣,双腿修长露在外面,“……好穿吗?”
“不好穿,单纯好看。”
“那还我?”
“……”
穗和被轻放到床上,傅令絮欺身压过来,轻轻吻着她的耳垂,又吻到颈后,到肩膀,肌肤轻易漾起微妙的变化,互相轻柔的滑动、吮吸着,穗和昨晚跟他一样,其实胡思乱想了许多可能性,还没说完话,刚要张嘴便被傅令絮截断,“看着我。”
穗和伸手去推他的肩膀,越是挣扎他就越是用力。
被喜欢的人吻着很容易情动,触感始终被傅令絮牵引着,很想说两句话,又忍不住认真给他回应,心里还在打颤,挡不住口中流露稀碎的嘤咛,强撑着坐起来,小声喘息着,胸口还在起伏,“傅令絮……我还没……说完呢。”
傅令絮低声在她耳畔情不自禁地说着,“其实我很想要你……”
“我知道……”
傅令絮轻笑着摸了下她的脸颊,安慰似的亲了亲她的额头,“等你允许。”说完停下动作,抬起身从地上捡回外套,就近坐在毛毯上,肩膀碰了碰她的膝盖。
“我不是这个意思。”穗和盯着他宽阔的肩膀,竟有一种想抬腿架上去的冲动,她被自己荒谬的想法吓了一跳,立即捂住自己的嘴,“我什么都没想!”
傅令絮笑着回头看她,“那我好像有点失败。”
穗和因为羞怯而飞快语速说着:“不是,不是,虽然我根本没有任何经验,也没办法对比,但是我觉得光接吻就知道你行,你肯定特别行……”
“……”
见他是有点无语的反应,穗和疑惑了,拿膝盖拱了拱他的肩膀,“……你也不用特别有心理压力,这个、这个行不行都没关系的,我反正也不是很懂……”
“什么叫行不行都没关系?”傅令絮只觉得头疼,外面的太阳正要升起,赤红犹如他心里那团挠人的火焰,他捉住穗和的脚踝,往下拉了一下,手沿着往上。
穗和下意识想要弓起腿来,却被傅令絮起身挤到她眼前,按着她的肩膀让她重新倒躺下去,视线相接,穗和想到姜慧给她发的短信,胡乱说着,“那个,你别打岔!我是想跟你说,姜慧应该跟你说了很多事情,但是我和旁郁立不是你想的……”
“不重要了。”
相比他说的话,他低头在做的事情让穗和根本没办法思考,连说话都变得困难,她刚刚胡思乱想的动作被他亲手实现,他握紧她的脚踝,让她在自己身上找到支力点,她分不清是窗外的风偷偷涌入室内,窜入她的身体,还是她跌倒在碧蓝的贝壳外形丝绒蛋糕之中,被海水裹挟,有珍珠贝母镶嵌在上,像日光移入眼眸酝酿成更深的颜色。
…………
说好带傅令絮在伦敦好好逛逛,可是谁知道,自从计划好的第一个周末被姜慧打断,连续三周他们都没再有完整的空闲时间。
穗和除了需要参加比赛,大一上学期的课程也进入了繁忙阶段,越来越多的小组作业令她自顾不暇,不是只有英国人不会算数,印度同学也不怎么省心,约定好下午两点到图书馆讨论分工,经常有人傍晚才到。最终,穗和还是一个人承担了大半作业量。
要说勤劳、团结,还得是中国学生。
傅令絮办公不受地域限制,大多数时间只是因为穗和不在家,他才索性去办公室。大概是受学科属性的影响,加上多年的职业训练,他的注意力极其容易集中,并且可以长时间保持,这让穗和非常羡慕,她的学习效率并不低,但很爱东摸摸西看看。
两个人回到家,晚上也经常一人一张小桌子,盘腿坐在毛毯上,互相开着电脑却挡不住穗和偷看他的视线,晚上的几个小时时间里她还要剪指甲、刷微博、吃水果、喝牛奶,听不见他打字声的时候,还要插空找傅令絮聊天。
碰上特别不想写作业的时刻,就躺到傅令絮腿上、怀里耍赖撒娇,傅令絮也从不拿管孩子那套对付她,她一这样闹着,他忍不住低下头,去亲她的脸颊,对看着她的眼睛说话。
有时候穗和自己都觉得看不下去了,扬言今晚一定要努力,消停个四十分钟,人又钻进傅令絮的怀里,坐在他和笔记本中间,看他上下滑动着合同条款。
“那个,傅大律师!我要提问。”
“说。”
穗和指了指他的桌面,“这些好难啊,你全都看得懂吗?我真的很难受,很想按网页上那个一键翻译……不然我看三分钟就要犯困了,不对,三十秒吧。”
傅令絮轻笑,“看多了就会了。”
“那刚开始呢?刚开始怎么办?你们所里的实习生也这样?”
傅令絮好似没想过这个问题,思忖着说,“硬看?我不清楚。”
“你都不关心他们的吗?!”
“不关心。”傅令絮亲了亲她的耳朵,“为什么要关心他们?”
“就……就是前辈关心新人,多提供一些帮助,会让人觉得很温暖啊。”穗和想起叶随,“比如说叶神,他其实可嫌弃我们几个组员了,完全跟不上他的想法和进度,嘴上也没有少损我们,但是私下里其实经常给我们发资料,都是很难搜索到的那种。”
傅令絮想了想,“可能我刚开始工作那几年会这样。”
“哦——也是,你现在已经是他们的领导啦。”
“倒不是因为这个,我跟大部分人的工作其实不太重合。”傅令絮根本没关注过这个,当着穗和的面翻了翻工作邮箱,点开几个实习生发送给mentor,顺便抄送给他的实习报告,努力对上具体的人,“他们好像也不太爱搭理我。”
“诶?怎么会呢,我一直以为你这样的人在学校、工作场合里,都应该被很多人追捧。”穗和扭过头,光明正大打量着他这张脸,“尤其是!你不是那种生人勿近的气质,虽然看起来也没有多容易亲近,但是温柔儒雅又有点距离的人,是最吸引人的。”
傅令絮笑了一下,“那有没有可能是我对你跟对其他人不太一样?”
“这样吗……”穗和认真啧了一声,“我很难想象你会对其他人很凶。”
“只对事,不对人。”傅令絮盯着她的眼睛说,“成年人大多数都是很敏锐的,对于对方对自己感不感兴趣、有没有耐性,心里都很清晰,我很少遇见自讨没趣的人。”
“那倒是。”穗和又想点火,拿他说过的话去堵他的嘴,“是哦!你说得对,不喜欢你,不会亲你,不会花时间陪你,好律师普遍功利,不挣钱的买卖不干,对不?”
“……”
“我记性是不是也挺好的?都是跟好律师待久了,耳濡目染。”
“准备睡觉了。”
“诶,好律师是不是都是这样说话呀?喜欢不说喜欢,非得说,不喜欢你就怎么样怎么样。”穗和笑得张扬,手勾在傅令絮的脖子上,自然而然等他抱她去睡觉。
傅令絮也拿她没办法,笑说:“得了啊。”
“那不是在跟好律师学习探讨嘛……”
“行,好律师再教你点别的。”
穗和不安分的踢了踢悬空的双脚,表示抗议,“不动真格的你还能花样那么多,这什么好律师啊?这种‘斯文败类’到底有没有人管呀?”
…………
好不容易撑到二月,国内都在筹备过新年了,两个人才找到空档。
说是穗和带傅令絮在伦敦逛逛,实际上还是傅令絮在安排。
他将去格林威治子午线的形成搁置到一边,先买了沙德勒之井剧院的票,原本想买的《罗马假日》临时换场,变成了《睡美人》。
想到穗和每天睡前都爱迷迷糊糊地给他讲故事,大多数是可爱的童话故事,加上她偶尔在家练琴,大约会喜欢这种古典乐的氛围,也就没有更换。
“……要看这个吗?”
傅令絮提前买好了一大捧郁金香,从车里取出来,“不想看吗?”
“……没有。”
傅令絮盯着她的脸,想到什么,“做别的事情也可以。”
“你是不是完美主义AI呀?怎么约会也有Plan B和Plan C?”
傅令絮揉了下她的脑袋,“别夸了,不然怎么叫约会。”
“啊,那我下次约你的话,压力好大哦,根本没法儿跟你比用心。”
傅令絮笑说:“我的标准只针对我自己。”
“行,那我算是有免死金牌了。”
很快开场,全场气氛很好,有剧情新编。
音乐厅里大多是成年人,情绪到了便会判若无人的亲吻,穗和看见了,也拿胳膊碰了碰傅令絮的,他意会似的等灯光昏暗也朝她低下头,别穗和立即推开脸,“我让你别学。”
“……”
“虽然直接表达爱意是很令人心动,但是我们出门在外,发扬下中国人的温婉含蓄!”穗和跟他咬着耳朵,引来身后几个女孩子的关注,她们毫不吝啬的冲她投来赞美的目光。
到中后段表演,穗和就安分了许多,整个人沉入剧情。
当结束以后,他们已经坐上车,穗和整个人的情绪还湿漉漉的,找了类似的歌单在听,像是草莓变成果酱,粘稠香甜又不知道怎么让它便会草莓,别扭酸涩。
“古典乐好像就是有这样的魔力,后劲特别大……”
穗和打开窗户,眼里总有水汽,想借夜风吹散。
傅令絮不是看不出来,没有戳破她,“好点了吗?”
“……嗯。”穗和轻轻地、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的吸了一下鼻子。
傅令絮开车带她穿过伦敦的马路,周末的夜晚灿盛异常,沿河盘旋的高架桥远看像是透明珠串,能连成天色,傅令絮从后座拿出一个纸袋,递给穗和。
她微微抬眼,好奇地问:“是什么?”
“打开看看。”
穗和打开,是她没有见过的雕花镂空木匣子,用的是老银小锁,越小越精,她看了一眼傅令絮,“……是送给我的吗?”
“嗯。”
她将锁片打开,匣子里躺着半圆托底的金饰,麦穗饱满,粒粒分明,最令人惊讶的是每颗麦穗的枝头都点缀着钻石,拿起来看和平视颜色不同,摸上去甚至能分辨这么微小的地方仍做了切割工艺,她惊讶于这种极其精致的直观感受。
再拿起来时,她才发现麦秆上三朵牡丹和一只喜鹊。
傅令絮说:“这种形制一般是福建特产,早些年是簪子和发钗,后来西风东渐,演变成了发夹和胸针,这个纹样是徽派‘喜上眉梢’和‘凤穿牡丹’的改良版,搬运一下我妈的说法。”
“这也太精致了,我从来没有收到过这样的首饰……”
“你喜欢就好。”
“我喜欢的!”
片刻,才想起来问,“为什么好好送我礼物?”
“我好像还差好多礼物。”
“啊?”
“成为我的女朋友,需要送礼物,让女朋友不高兴了,需要送礼物,庆祝女朋友写完了作业,需要送礼物,女朋友今天心情好,需要送礼物。”傅令絮问,“可以吗?”
“……可以……吗?”
穗和卡了几秒,接着愣愣地看着他,笑出来。手指再轻不过地在麦穗上摩挲,重新拿起了,对着夜晚四处而来的光,盯着微弱、纯粹但是又戳人的宝石光看。
耳边响起的是熟悉又清朗的声音,“我觉得可以。”
穗和闻声,侧过头,眼里全是感激和惊喜。
其实这已经远超过她的审美认知,她没见过,也没摸过,甚至在此之前她无法想象,傅令絮总在用行动无声的告诉她——你值得独一无二的礼物。
她也说过,这对她很重要。
“可以靠边停车吗?”
傅令絮轻声,“……嗯?”
“你可不可以吻我啊?”穗和说得理直气壮,情到深处,忽然就这样问出口,“或者,我能不能吻你啊?”
“是谁说要发扬下中国人的委婉含蓄?”
“那你到底停不停车嘛?”
第20章 潮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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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狭窄的车内空间, 到进入房间来不及摸开灯,橘黄色光一倾而下,穗和甚至一瞬间眯上了眼睛, 她换鞋很规矩, 放入鞋架以后, 脚踩在地上顺手给傅令絮拿他那双。